(四)
转瞬,深秋已至,万物开始逐渐凋零。
窗外的树上,早已不再是浓绿,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枯黄。北风开始肆意呼啸,拉扯着树枝上寥寥枯叶。
两个月的时光,铃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连为了照顾她,悄悄地辞去了工作。
不知何时,铃的面容上再也见不到往日令人温暖的笑容。现在的她几乎无法下地活动,只能半卧在床上,侧眼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象。
房间的另一侧,连坐在一架钢琴前,双手十指在键盘上流动,清脆的乐曲在不大的空间中流转。铃慢慢回过头,看着连的背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连的目光也转向了背后的铃。无论什么时候,脸面对铃的时候,总是在温柔的笑着,其实,在他的心里,却异常痛苦。铃所患的,是绝症,无法医治的绝症,患这种病的人,最终都将死于呼吸衰竭,而且,患者大都活不过三个月。时至如今,连仍然没有告诉她真相。为了安慰最爱的人,连每天都会想尽办法哄铃开心,但他也发现,这变得越来越难了。
“难道说...铃感觉到了什么?”
压抑着内心的悲哀,每天强做笑脸。“铃已经时日无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感觉到难过和悲伤。”连总是这样想着。
渐渐地,钢琴悠扬的曲调停止了,连站起身走向铃,坐在她的身边。
“怎么样,喜欢吗?”连依然保持着微笑,“这是我新作的曲子,好听吗?”
铃一点反应也没有。
连就像在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着:“其实,我本来是想把它写成一首歌的,但是...对于填词这件事,嘿嘿,你也知道,我很笨的。”
“记得在从前,都是你帮我把歌词填好,然后我们一起合唱。你还总是说我在低音区时爱跑调。”
铃仍然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头人。
“铃?”
连试着呼唤了一声,但是没有回应。
房间里瞬间沉默了下来......
“......连......”
铃微弱的声音传来,连赶忙应声
“嗯,我在。”
“...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铃转过脸,看着身边的连,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已经变得有些浑浊,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从中流露。
“不,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东西啊!”连笑着摇了摇头。
“当...当...当......”
忽然间,墙上那个古老的挂钟敲响了沉闷的钟声。
“啊,都已经12点了啊!”连看着挂钟,从铃的身边站起来,走到厨房,端出一杯不凉不热的温水,另一只手里,我这几颗红色的胶囊。
“铃,该吃药了。”把药和水递到铃的手里,连仍然坐回了铃的身边。
看着那几粒深红色的胶囊,铃却迟迟没有动。
“...咳咳...”铃轻轻地咳嗽起来。
连见此情景,轻轻地抬起手,抚摸着铃的后背,让她能尽量觉得舒服一些。
“咳咳咳... ”铃的咳嗽声突然变大了,脸也开始憋红,双手在剧烈颤抖。
“铃!”连猛然间心头一紧!
眨眼间,铃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手中的水杯也失手掉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她艰难地想要吸进一口空气,但每次这么做都会让她感觉胸腔刺痛,眼前一阵阵晕眩。
“铃!!你怎么了?!”连手足无措的看着铃,那种痛苦他仿佛也感同身受!
“咳!”铃剧烈的咳了一声,她感觉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一下子窜了出来,呼吸逐渐顺畅。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眼前的被子上和手上,粘着什么,殷红色的液体...
“...铃...”连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仿佛突然坠入了冰窟一般。他也没有想到铃的病情会恶化的如此快,已经开始咳血。他很想说些什么安慰铃,但就连一个字他也无法说出口。
可怕的寂静,将惊恐的二人包围。
“...哼...哼哼...”
突然间响起的冰冷的笑声让连浑身一阵恶寒。
“...铃?”
铃并没有抬头,那阵笑声就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隐瞒吗?”
铃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怕,很愤怒,也很悲伤。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实话...为什么要欺骗我?!”
铃突然间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泪如雨下,她厉声责问着连!
“因为我很脆弱吗?因为我从小就一直升体弱多病吗??是因为我很可怜吗!!!”长久以来的病痛,加上连的隐瞒,恐惧和痛苦的交错让铃一时间失去了理智!
“你只是觉得我很可怜吧!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接近的我非常可怜吧!!现在的我一定更加可怜了吧?!不,你一定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吧!!!!”
铃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尖,深深地刺入了连的心里。看着面前情绪失控的爱人,看着正在痛苦的爱人,他没办法反驳。从未有过的悲伤席卷着他的内心,将他的心一片一片切碎。
突然,连猛地向前打开了双臂,一把将还在流泪的铃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连再也控制不住的内心的悲伤,随着言语传入铃的耳中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在欺骗你!”两行热泪从连的眼眶中夺眶而出。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铃...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你觉得责备我可以好受一些的话,就尽量责备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渐渐冷静下来的铃,轻轻抬头看着连,透过已经不再清晰的视线,那张痛哭的脸,铃从来没有见过。
“...连...我...”话到唇边,却再也无法说出。两个人只是这么默默地相拥着,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