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悸动青春
1我妈要结婚了！
“爸，我妈要结婚了。”
　　“祝你妈新婚快乐！”
　　都暻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耳根子后面、脖子上全都是汗，暑伏天气还没过，每天早上都是被热醒的。他用手随便胡噜了一下，手心都滴答着汗珠子，一大早就让人冒火。
　　拖着两只趿拉板，都暻秀懒洋洋地走到水龙头底下，脑袋一垂，冰凉的自来水顺着脖颈子直接流下来，心里终于痛快了一点。
都汉旗，也就是都暻秀的父亲，此刻正在扫院子。一米八五的大个头，每天窝在家里操持内务，如果他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就算了，偏偏还做不好。
　　所以都暻秀一直看他不顺眼。
　　刷牙缸子里的水被都暻秀吞到嘴里再吐出来，他打开水龙头，想把这些白色泡沫冲下去，结果发现水池子里的水越来越多，貌似又堵了。
　　一个分钟后，都暻秀用一根木棍挑起水池里的一块破布，水流很快顺着水池子的眼儿流了下去。
　　“爸，您又把我的裤衩倒水池子里了。”
　　都汉旗刚扫到一半，听到这话，猛地顿住，扔下扫帚就朝晾衣杆走过去。一个、两个、三个……数了好几个来回，都少了一条内裤。不用说，肯定洗衣服的时候落下一个，连同洗衣粉水一起倒进了下水道。
　　“哎，别扔啊！洗洗还能穿。”
　　都暻秀气得鼻尖冒汗，“得了，您留着自己穿吧。”
　　走出家门，绕过一个胡同，碰巧遇到刚出门的鹿晗。
　　鹿晗，名字和人大相径庭，他父亲年轻那会儿是村里有名的小白脸，比娘们儿长得还水嫩，可惜了，那会儿的民风不开放，但凡长成这样的都遭人膈应。于是鹿晗的父亲为了改善下一辈的基因，委屈自己娶了一位壮妻，鹿晗出生的时候，其父将全部的厚望都寄托在这根独苗子身上。
　　可惜了，这孩子自小就随他爸，人家同龄的孩子都在外面活泥巴、上树，他躲在家里剪纸、做针线活。为此鹿晗没少挨打，他爸每次打完他，都会自己抹一会儿眼泪，然后义无反顾地继续他的训子之路。
　　“你头发呢？”
　　鹿晗摸摸自己的头顶，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哀愁，“得了，别提了，大早上醒来就没了。”
　　“你爸昨天晚上偷偷给你剃的？”
　　“废话，除了他还能有谁！”
　　都暻秀哼笑一声，“咱俩还真是同命相连。”
　　鹿晗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巴掌拍在都暻秀的脖颈上，“昨天你给我打电话，说到半截就挂了，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都暻秀沉默了半晌，淡淡回道：“我妈要结婚了。”
　　鹿晗耸然直立，“你还有妈呢？”
　　都暻秀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爸是蚯蚓啊？第5节能和第6节交配，自己就完成受精了？”
　　鹿晗笑得肩头直颤，“你别逗我，我说真的呢，迄小我认识你，就没见过你妈。”
　　“胡扯！去年我妈还回家住过一个礼拜，你忘了？我妈经常去你家那边倒车。”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你妈？怎么比我侄女还年轻？”
　　“你是不是找抽啊？”
　　“不是，我侄女刚生下来没几天，一脑袋抬头纹。”
“新生儿都那模样儿。”
　　这下鹿晗没词了，瞧见都暻秀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心里突然扫进一层阴霾。他最好的哥们儿，自小和他爸过着稀里糊涂的穷日子，现在他妈又要改嫁，心情可想而知。
　　“这样吧，我找一群人，去他们婚礼现场砸场子，你觉得怎么样？”
　　“就你？”都暻秀摆出一副鄙视的模样，“你能找来什么人？一群唱戏的小白脸？和一群部队官兵作斗争？”
　　“部队官兵？”鹿晗面露惊诧之色，“你妈这是要嫁给谁啊？”
　　“一名少将。”
　　鹿晗舌头打结，“这……这么高军衔啊……”
　　“继续说。”
　　“说什么？”
　　“说你要找的人。”
　　鹿晗俊朗的面孔被头顶的阳光一照，白得都快透明了。
　　“我要是再找，就等于找死了。”
　　都暻秀突然站住脚，定定地瞧着鹿晗，眼睛里有一团暗藏的火焰，正在缓缓地压抑着，马上就要迸发出来的感觉。
　　“没关系，你就告诉我你一开始的想法。”
　　鹿晗收住呼吸，略显底气不足，“我大舅是哭丧队的大队长，我开始是想让我舅找一群人，去婚礼现场哭一通，现在……”
　　“挺好！”都暻秀突然打断了鹿晗的话，“怎么联系你大舅？”
　　“你别害我们，我们就是平常老百姓。”
　　“你放心。”都暻秀的嘴角溢开一抹狡黠的笑容，“会把你大舅撇出去的。”

第一卷：悸动青春
8这个字念什么？
　　“这是咱们班同学交上来的名字卡片，你按照位置和顺序写出一份座位表，放学之后交给我。”
　　都暻秀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一张一张地登记。
　　旁边的男生纷纷朝都暻秀投去艳羡的目光，这才开学第二天，班主任就让他帮忙做事情了，凭什么啊？其实都暻秀已经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班级，他都会被老师选中抄写座次表，原因就是他的字漂亮。
　　当然，这张脸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他的字体。
　　“高超，王健，魏泽龙，古新，方小诗……”
　　都暻秀一个个地往纸上誊写，在拿起倒数第四张纸片的时候，他愣住了。
　　边伯……渴？不像。
　　边伯……母？谁叫这名啊！
　　边伯……琅？也不对。
　　纠结了将近一分钟，都暻秀终于拍了拍吴世勋的肩膀。
　　“嘿，这个字念什么？”
　　吴世勋一只手拿着卡片，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在鼻梁处，沉默冷思的样子很酷。几秒钟之后，他打了一个喷嚏，习惯性地拿出纸巾擤鼻涕，一切都完事之后，大喇喇地回了一句，“怎么和明星签名似的？”
　　“这就是此人的讨厌之处。”
　　其实，抄了这么多年的座次表，都暻秀什么字都见过，再乱再瞎的字他都能认出来。他最反感的就是这种故作潇洒的艺术字，完全改变了字体结构，根本无法辨认。
　　“你可以去那边问问，反正卡片上有他的座位号，直接过去找他不就完了么！”
　　都暻秀平生最懒得搭理这种人，拿腔作势，标榜另类，最大的爱好就是哗众取宠。
　　边伯贤正在低头看着书，突然手底下的书就被人抽走了。
　　都暻秀面色冷静地翻到第一页，上面有边伯贤的名字，只不过还是那一手潇洒的明星签名，看不懂。
　　在边伯贤凌厉的视线逼视中，都暻秀若无其事地将边伯贤桌上放着的书本一一拿起来，但凡有他名字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明星签名的字体。
　　“你要干什么？”低沉的声线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都暻秀这才正眼瞧了边伯贤一眼，“登记座位表，把名字报上来。”
　　“边伯贤。”
　　都暻秀愣了片刻，淡淡回了一句。
　　“是人就写人字。”
　　边伯贤略显惊愕，这种攻击性极强的话，除了他爸，还真没有人敢当他的面说过。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过去的十多年里，他一直带着身份与人相处，现在，成了一个彻底的自由公民。
　　偶尔被人损两句，感觉也不错。
　　这个字念贤？都暻秀恨不得扒进纸缝里面看，这个字怎么就念“贤”了？根本就不沾边嘛！
　　带着几分恼意，都暻秀将这个名字重重地写在了纸上。

第一卷：悸动青春 10剥了他一层皮！
　　“都暻秀，你出来一下。”
　　自习课上，都暻秀被语文老师叫了出去。
　　“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说你对我留作业有意见。即便真有，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和我玩这套。本来我对你的印象很好，可你这一次的做法，确实让我有点儿失望。”
　　都暻秀被批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往都暻秀的身上砸了一个作文本。
　　都暻秀打开一看，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唯一的一篇作文，还被人撕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就是按照老师要求写的作文，虽说文笔一般，可也没到被撕被骂的地步啊！
　　“你说，你交一个空作业本是什么意思？”
　　“空的？”
　　这句话，让都暻秀的眼神瞬间呆愣。
　　语文老师气得不轻，“别给我装，我教书这么多年，什么花花肠子没见过？回去补一篇，顺带写一份检讨书。”
　　“不是……”都暻秀略显焦急，“老师，我真写了，不知道让谁给撕了。”
　　语文老师慢悠悠的回过头，幽灵般的眼神打量了都暻秀良久，“你的意思，是我给你撕的？”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下节语文课别上了，在外面反省，想明白了为止。”
　　都暻秀站着没动。
　　语文老师转过头又咆哮了一声，“别以为我好欺负！！”
　　……
　　这是谁欺负谁啊？都暻秀暗自咬了咬牙，他大爷的，要让我找到撕我作业的混蛋，一定剥了他一层皮。
　　崇文门外大街的一家火锅城，边伯贤正和自己的两个哥们儿一起吃饭，这俩人是他的发小，三个孩子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臭味相投了十几年。
　　“老爷子这几天真没找你？”
　　“没有。”
　　“哎呦，这回老爷子够能沉得住气的。”
　　边伯贤哼笑一声，摆弄着手里的酒杯，语气不冷不热，“他哪是沉得住气，他压根顾不上我。要我说，他早就想让我走了，就是不好意思轰而已。”
　　“好歹是亲儿子，不至于这么狠吧？”
　　吴亦凡给边伯贤倒了一杯酒，三个人碰了下杯，都是一饮而尽。
　　“你刚知道他狠啊？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和他顶嘴，他把我吊房梁上抽？要不是我妈在，我都活不到今天。”
　　金俊勉不住的点头，“反正我迄小看到你爸就犯怵。”
　　“对了，上次你说有人破坏你的计划，把设备抢走了，逮到那人没有啊？”
　　一想到这件事，边伯贤就气得牙痒痒。
　　“我在二手货市场找到那两台设备了，可卖主用的是假身份证，查起来比较麻烦。不过再麻烦我也得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抢我的东西。”
　　吴亦凡笑着摇摇头，“这人惨了。”
　　金俊勉一边往锅里放肉，一边朝边伯贤问，“我听说那女的还有一个儿子呢，你看见过么？”
　　“最好别让我看见。”
　　吴亦凡笑着调侃道，“你就不怕他哪天骑在你头上？”
　　边伯贤朝吴亦凡飚过去一个冷锐的目光，差点儿把吴亦凡碗里那几片热腾腾的肥牛给冻上了。
　　金俊勉拍拍吴亦凡的肩膀，笑嘻嘻地打圆场，“得了得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吃饭。”

第一卷：悸动青春
12怎么总是睡觉？
　　自打吴世勋收到这袋卫生纸之后，就像魔怔了一样。本来就频繁地擤鼻涕，现在更猖獗了，一天得用一卷卫生纸。每次擤完，都得回头朝吴世勋会心一笑，那副模样就和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一样，要多矫情有多矫情。
　　都暻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吴世勋一米八的大个，长了一张金城武的脸，私底下却总干这么缺心眼的事。
　　“我说，卫生纸真不是我买的，你别寒碜我了成么？”
　　吴世勋才不管那一套，擤鼻涕的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最后都暻秀无奈了，连头都不抬了，作业早早地写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吴世勋这么闹腾，班里谁没有意见？可就是没人敢提醒一句。班里一半的女生都对吴世勋有意思，剩下的一半就是书呆子型的，有个地雷爆炸了都听不见。男生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压根没人注意到这一块。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最北排的倒数第二桌，有个闲人，此人做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别人两节课写完的作业，他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吴世勋这左一声右一声的动静，边伯贤自然而然会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结果每次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吴世勋，而是都暻秀。
　　他又在睡觉？
　　……
　　边伯贤特别纳闷，都暻秀每天晚上都去干什么？他怎么就那么困呢？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那待着呢？要是真睡着了，为什么每次上课点名叫起他来，他都能对答如流。
　　“你在看谁呢？”
　　一个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边伯贤把目光从都暻秀的身上移开，转到前桌的女生脸上。此女生样貌精致，声音悦耳，京腔里面混杂的一嘴港台味儿，绝对能听得你一身鸡皮疙瘩。
　　“你认识他么？”
　　边伯贤指指都暻秀。
　　单晓璇柔情款款地看着边伯贤，“谁不认识他啦，以前我们班班草，我还追过他呢，可惜人家没瞧上我。我和你说，他这个人特个性，而且特聪明，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单晓璇的一句话，无疑勾起了边伯贤对都暻秀的兴趣。
　　“那他以前也这么爱睡觉么？”
　　“睡啊！他每天都这么睡，上课下课都睡。而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都暻秀没有妈。”
　　这句话，是用一种八卦的口气对边伯贤说出来的，却扎得他心口窝疼。没有妈，对于一个被母亲宠在怀里的孩子而言，只是一个神秘的悲剧，只要不在他们身上上演，他们总是用一件奇闻来看待。
　　“你热不热啊？我看你都出汗了。”
　　单晓璇拿起一个小扇子，用特别漂亮的姿势给边伯贤扇着风，引来周围男生阵阵咳嗽。
　　边伯贤只是扫了那群看热闹的男生一眼，集体噤声。
　　下课，边伯贤走到都暻秀的课桌旁，看了看他桌面上摆放的文具。一支磨白了的钢笔，在碳素笔和水性笔横行的年代，钢笔是练字的人才有的文具。五毛钱一瓶的墨水，已经快用到了底儿。一把刻度磨没了的尺子，一个简易的文具袋。抽屉里面是一个双肩背包，背包的带断过几次了，上面缝着的线什么颜色都有，显得很突兀。
　　说实话，穷人边伯贤不是没见过，但是敢把自己的穷展现得这么淋漓尽致的人，边伯贤还是头一次见。
　　放学，一辆军车静静地停靠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大树下，这个地方本是不允许停车的，但是此车的车牌号早已成了这个区域做权威的标志。别说停靠在树下，就是停靠在树尖上，也没人敢来铲走。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打车就成了。”边伯贤对着身边的人，总是耐性极低。
　　司机陪笑着点头，“这不是怕你出事么？这边的交通秩序这么差，司机素质这么低，万一被坑了怎么办？……来，上车吧，我的小公子，你和首长置气，犯不上折腾自个。”
　　边伯贤往校门口扫了一眼，突然瞥见一个身影，定定地瞧了几秒钟，迅速迈开大步朝马路对面走去，还没等司机反应过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就颠了。

第一卷：悸动青春
13这个人交定了！
　　“师傅，劳驾您慢一点儿。”
　　出租车司机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还要多慢啊？你瞧瞧这迈速表都已经打到哪了？”
　　“您就跟住前面那个人，穿蓝色校服的那个，跟住他就成了。”
　　司机彻底怒了，“闹了半天你是让我追一个走路的？你存心折腾我呢是不是？我这车是按公里算钱，不是按时间算钱，耽误我半天工夫走个一里地，值当么？”
　　边伯贤掏出二百块钱，直接甩了过去。
　　司机的态度立刻柔和下来。
　　“我说小伙子，你要是跟踪一个走路的，何不自己下来走呢？或者找一个电动车，都比我这省钱多了。花二百块钱走这么几步，你不觉得亏疼啊？”
　　“走路容易暴露……快点儿，他转弯了。”
　　一直到都暻秀家的胡同口，边伯贤才从车上下来，这是一排排破旧的四合院，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以边伯贤的经验判断，这里的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这些在胡同里穿梭的大爷大妈，很快就要失去他们唯一的暖巢了，因为补贴金是不可能满足他们在北京买下任何一所房子的。
　　沿着胡同往里走，边伯贤瞧见都暻秀进了一个院子。
　　他低头看了看表，五十分钟的时间，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都暻秀总是迟到了。以边伯贤所观察到的都暻秀的家庭条件，他恐怕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都暻秀进了屋子，把书包往杂乱的床上一扔，脱掉校服，赤裸着上身直奔厨房。打开电饭锅，呆愣了几秒钟，朝院子里的都汉旗大吼了一声。
　　“不是说熬粥么？怎么又变成米饭了？”
　　都汉旗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一脸追悔莫及的表情。
　　“我刚才在外面洗衣服，把熬粥这事给忘了，这粥里面的水分蒸干了，就变成米饭了。”
　　边伯贤走到门口的时候，都暻秀正往碗里倒自来水，碗里是白花花的米饭，搅和搅和就变成粥了。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旁边只有一碟咸菜。
　　吃过饭，都暻秀把碗冲了冲就放了进去，没一会儿走出来，看到都汉旗在晾衣服，怒火中烧，拽下一条内裤冷声质问都汉旗。
　　“这条内裤不是干净的么？你怎么又给我洗了？我一共就三条内裤，一条让你给倒水池子里了，一条脏了，这条干净的又让你给洗了，明天我穿什么？”
　　都汉旗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湿了吧唧的两只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柔声哄道，“爸这就给你买一条去。”
　　“不用了。”都暻秀一把拽住都汉旗，“我现在就把它穿上，明天早上就干了。”
　　边伯贤被这爷俩儿逗乐了。
　　回去的时候，边伯贤没打车，直接跑着回去的，也省的到家再锻炼了。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那对爷俩乱七八糟的生活片段，越想越觉得可乐，可乐着乐着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其实，他来这里有三个目的；第一个是想看看都暻秀为什么总是迟到，第二个是想看看同胞的生活状况，第三个就是闲的。
　　现在，这三个目的都达到了，还有一个意外收获。
　　他发现，他们各自拥有的，都是彼此最匮乏的。
　　根据互补原理，这个人，他交定了。

第一卷：悸动青春
14两个人掐上了。
　　第二天早上，都暻秀依旧姗姗来迟，刚把书包放好，就瞧见抽屉里面有个盒子。他直接抽出来扔到桌子上，等瞧清楚了是什么，又赶紧塞进了抽屉里。
　　怎么回事？
　　谁往我的抽屉里塞了一条内裤？
　　就在昨天，他还为一个女生送吴世勋卫生纸而偷着乐的时候，今天他竟然收到了一条内裤！！会不会是有人放错了，放到了我的抽屉里？
　　一张纸条打消了都暻秀的念头。
　　“送你的。”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三个字，都暻秀甚至连字体都没有对照一下，就扔到了吴世勋的桌子上。
　　“你恶不恶心啊你？”
　　吴世勋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突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了，捡起来一看，呵！竟然是一条内裤。
　　“行啊！暻秀，看不出来你这么闷骚啊！前两天送我卫生纸，今个又送我内裤。”
　　“滚犊子！”
　　都暻秀骂了一声，拿起书就朝外面走去。
　　边伯贤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无奈地笑笑，这小子宁愿穿一个湿内裤，也不肯占一点儿小便宜，倒是挺有骨气的！
　　这一条湿内裤，算是把都暻秀给折腾惨了，本来昨天晚上穿了一宿，早上已经干了。可这湿气一时半会儿去不掉，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拉肚子。
　　三节课，都暻秀去了七次厕所。
　　到了第八次，都暻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干脆不回教室了，直接在外面蹲了半个小时，一直捱到中午放学。
　　收拾东西的时候，都暻秀还听见肚子里面刺啦刺啦的响声。他恨透了都汉旗，从小到大因为都汉旗的疏忽，都暻秀受的罪数不胜数。
　　长出一口气，都暻秀刚要走，突然一个东西掉到了地上。
　　捡起来一看，一盒药，治疗拉肚子的。
　　邪门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都暻秀再怎么糊涂，也知道这盒药不是吴世勋送的，因为吴世勋没有出过教学楼，也就没有去过医务室，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自己拉肚子，把药准备好了呢？
　　现在想想内裤的事情，都暻秀也觉得很蹊跷。
　　内裤不是在学校买的，所以排除了住校生的可能性，也就排除了吴世勋。那么再近一步想想，假如是某个开放的女生送的，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特意先放一个内裤试探试探……
　　不对……时间上怎么会那么凑巧？
　　我昨天刚好没有内裤穿，结果早上就出现一个。我昨天刚好穿了一条湿内裤，结果放学就出现一盒止泻药，这俨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也就是说……
　　都暻秀把书包摔在了课桌上，冷声质问道：“昨天晚上谁跟踪我了？”
　　此时班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人在，但是都暻秀断定，这个人，绝对包含在其中，他一定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边伯贤神情微滞，他真没想到，都暻秀竟然如此精明。单是凭借一个内裤和一盒药，就能推断出昨天有人跟踪他。
　　“别他妈总玩阴的！”
　　都暻秀怒了，甩飞了那盒药，药盒打到了墙上，又反弹回来，被边伯贤牢牢地攥住。
　　此时此刻，班里的人都撤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别惹都暻秀，此人十分不好对付。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始作俑者。
　　“我。”
　　简简单单一个字，从边伯贤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撼动天地的霸气。他朝都暻秀走过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稳健，丝毫没有这个年龄段的青年人特有的轻浮。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关心你，顺带为我做的事情道个歉。”
　　边伯贤笑着把药塞给了都暻秀。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都暻秀还是懂的。
　　“就为你写得那几个破字？”
　　一直到现在，都暻秀还对边伯贤那个明星签名耿耿于怀，也就从那天起，边伯贤在他心中留下了极端恶劣的形象，他看边伯贤处处不顺眼，甚至看他回答问题都觉得堵心。
　　“当然不是。”边伯贤很从容地承认，“因为我撕了你的作文本，拿去练字用了。”
　　五秒钟后，班里响起都暻秀的一声怒吼。
　　“你大爷的！——”
　　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都暻秀此时此刻的愤怒，因为这么一张作文纸，他在外面上了一个星期的语文课。现在，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如此轻易地陈述他的罪过，不痛不痒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连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都暻秀攥住边伯贤的衣领，将他直逼到墙角。
　　“你没事撕我作文本干什么？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你是不是找抽啊？”
　　“因为我欣赏你的字，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都暻秀快被边伯贤给气疯了，但是现在他不能暴怒，不能大吼，不能铁青着脸乱嚷嚷，那样等于丢份了。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打！
　　在挨了都暻秀重重的几拳过后，边伯贤才箍住了都暻秀的肩膀，一副不和他一般见识的表情。
　　“得了得了，都和你道歉了，别没完没了的。”
　　都暻秀喘了几口粗气，指着边伯贤的鼻子骂，“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边伯贤也用手抵住了都暻秀的脑门，“我也没见过能让我道歉的人。”
　　“呸！”
　　一个字，都暻秀毫不吝啬地送给了边伯贤。
　　边大太子爷，挺拔健硕的身躯倚在门框旁，眼睛定定地瞧着越走越远的那道俊逸非凡的身影，心里哼笑了一声，你放心，咱俩没完。

第一卷：悸动青春
17边伯贤的个人秀。
　　“吴世勋，吴世勋，吴世勋……”
　　吴世勋的女生粉丝还真是庞大，喊出的声音震天响，就连站在一旁的都暻秀耳朵都麻了。他心里冷笑了一声，你们喊吧，一会儿喊得吴世勋鼻涕都下来了。
　　美男就是美男，往单杠底下一站，整个单杠都发光了。多少美女的倾慕眼神，都没能博得这位酷男的露齿一笑。事实上他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心里根本没底。
　　上杠之前，吴世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示意周围安静下来，动作很有范儿。
　　你给自己留条后路吧……都暻秀心里奉劝了一声。他敢笃定，吴世勋能做下来三个就不错了。
　　吴世勋开始抓杠，两条手臂拼命用力，脑袋也使劲往上伸。在周围的加油呐喊声中，他的头皮过杠了，眼睛过杠了，鼻子过杠了……
　　然后，他没劲了。
　　眼红脖子粗地从杠上掉下来了。
　　好嘛……还高估他了。
　　四周一片嘘声，皆是男生发出，他们就等着看笑话呢。女生则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偶像真的好可爱啊，他竟然一个都做不了。
　　都暻秀在吴世勋松软的胸膛上弹了一下，“你这半个多月的胸肌白露了，下次把扣子扣严实点儿吧！”
　　吴世勋冷哼一声，“你也不见得比我强到哪去。”
　　都暻秀上杠了。
　　体育老师的脸绷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都暻秀还是挺紧张的。他期待都暻秀做到10个以下，那样一来，超过全班同学的总数就没问题了。
　　“1、2、3……”
　　随着数字的推移，体育老师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真没想到，这个班里还有一个身体素质这么好的。眼瞧着数字都快飙到30了，他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吴世勋在一旁惊叹，那几碗饭还真没白吃。
　　数到30的时候，都暻秀已经有些吃力了，但是再做10个应该没问题。犹豫了一下，都暻秀还是从杠上下来了，他还得留点儿力气走回家呢！
　　四周响起一阵喝彩声，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人家下来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看起来还保留着实力，着实让那帮男生羡慕了一把。
　　接下来，就剩下边伯贤一个人了。
　　“到你了，上去吧。”
　　体育老师扬扬下巴，一副不把边伯贤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老师，边伯贤刚做了一百个俯卧撑，胳膊早没劲儿了，让他下节课再上吧，要不然不公平。”
　　体育老师故作一副体量的神情看着边伯贤，“要不咱下节课再来？”
　　“您先来吧。”
　　体育老师一愣。
　　边伯贤还是挺客气的，“您先来，等您做完了，我做你们的总数。”
　　体育老师脸都黑了，“能耐不小啊！”
　　围观者又开始起哄，“一起来！一起来！”
　　体育老师不信这个邪了，他区区一个学生，没当过兵，没受过特殊训练，没打兴奋剂，能达到特种兵的标准？绝对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诈唬，想把我吓垮了！
　　体育老师还在纠结着，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单杠底下。而边伯贤则主动走到另一个单杠底下，他不怕一起做，反正最后下来的人一定是他。
　　“帮我拿一下衣服。”
　　边伯贤把校服背心脱了，扔向男生群。
　　背心被一个男生接住，都暻秀朝他伸出手，“把背心给我吧，我帮他拿着。”
　　男生注意力全在单杠上，想都没想就把衣服递给了都暻秀。
　　“1、2、3、4……”
　　边伯贤在单杠上迅速做着动作，都暻秀也在草坪上忙碌着。他心里为边伯贤呐喊了一句：哥们儿！加油！争取做几百个！我需要你长时间的配合！
　　起初，两个人旗鼓相当，速度都很快。同学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难得欣赏到这么一场激烈的比赛，嗓子不喊哑了都不尽兴。
　　渐渐的，体育老师已经开始减速了，两个动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大。而旁边的边伯贤，动作依旧匀速利落，看不到半点儿体虚的样子。
　　“老师，人家边伯贤一口气做了100个，你这刚到70个啊！”
　　这一句话，就让体育老师的劲儿崩了。
　　他彻底认栽！
　　剩下的时间，完全成了边伯贤一个人的表演秀。
　　都暻秀手里的黑线已经用完了，可他走到人群中的时候，边伯贤还在单杠上做，豆大的汗珠子流到脖子上，他的手臂青筋暴起，呼吸也有些困难，可他还在坚持。
　　那位体育老师早就下来了，也站在了喝彩的人群中，他不喝彩也没辙了，输都输了，总要给自己留点儿风度。
　　都暻秀静静地注视着边伯贤，心里也在默默震惊着。他早就猜到边伯贤会赢，但没想到会赢得这么霸气。他的体能水平，已经达到了常人不能企及的地步。姑且不论人品，单从这一方面，都暻秀总算给了边伯贤几分肯定和欣赏。
　　下课铃声已经响了，边伯贤这才从单杠上跳了下来。周围的同学早已数乱了，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数字是多少，或者说这个数字已经不重要了，边伯贤的表现早已超过他们能想象的极限。
　　“哥们儿，你太帅了！”一个男生拍着边伯贤的肩膀。
　　边伯贤一边应着，一边接过同学递来的校服背心，搭在肩膀上，往教室的方向走。
　　都暻秀慢悠悠地走在人群后面，旁边是吴世勋，身后是一群女生在谈论边伯贤。
　　“天啊，我觉得他好爷们儿，我太喜欢他了。”
　　“这样的男生我可驾驭不了，太霸道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号人物呢？”
　　“……”
　　吴世勋依旧冷着脸，今天丢人丢大发了，听到身后女生的谈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么一堂课，得给他招来多少情敌啊？！”
　　都暻秀恍若未闻，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吴世勋的手在都暻秀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都暻秀笑，“没什么。”

第一卷：悸动青春 18笑死你丫得了！
　　在学校里，经常能看到男生赤膊着在教学楼里面走动，吴世勋是刚上完体育课的。可真能达到回头率百分之百的，恐怕只有边伯贤了，人家身上的肌肉，都可以走到T型台上秀两下了，哪个男生见了不眼红？
　　回到教室，边伯贤依旧是众人谈论的对象。面对不时飘过来的关注目光，边伯贤意识到他得尽快穿上衣服，不然就有作秀和显摆的嫌疑了。
　　把校服背心抖落开，两只胳膊伸到袖口，然后把脑袋钻进去……
　　我钻！我钻！我钻！……
　　诶？怎么钻不进去？
　　难道找错口了？
　　边伯贤把头钻出来，再次将背心摊开在腿上，然后，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为什么我的背心只有两个口了？
　　领口呢？领口哪去了？
　　边伯贤急忙翻找，然后，他瞧见一圈圈密密麻麻的黑线分布在领口周围，就像下雨前扎堆的小蚂蚁，看着特别麻心。
　　领口被封死了，这还怎么钻啊？
　　边伯贤呆滞了片刻，赶紧低头翻抽屉。
　　黑线和针都不见了。
　　再瞧都暻秀的位置上，没人，转过头，看到后门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想必刚才钻衣服的全过程，他都欣赏到了。
　　都暻秀在边伯贤注视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沉默着，一直沉默着，突然……
　　“哈哈哈哈哈……”
　　他受不了了，笑倒在课桌上。
　　前面的吴世勋吓了一跳，他何曾听过都暻秀这么酣畅淋漓的笑声。转过头的时候，都暻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拍桌子，好像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
　　吴世勋的话没得到任何回应，都暻秀已经笑得忘乎所以了。
　　小子，算你狠！
　　放在以前，以边伯贤这脾气，早把都暻秀拖出去一顿揍了。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瞧见都暻秀笑得这么欢，他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能赖谁呢？
　　针和线是自己拿来的，人家的衣服你也给剪了，现在人家反将你一军，你能说什么呢？
　　还是赶紧把线拆了吧。
　　早知道昨天不买这么结实的线了。
　　边伯贤到处借小刀。
　　上课铃响了，从起立到坐下，边伯贤的手里一直在摆弄着校服背心，缝得真够紧的，拆了半天刚拆出一个小口。
　　这节棵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教学严谨，思想刻板。她摊开教案，眼睛往下面一扫，就定在了边伯贤的身上。
　　“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咱们这可不兴光膀子上课啊！”
　　所有的目光齐聚边伯贤这里，边伯贤甚至能够读出那些目光中所含的寓意。体育课秀秀就算了，还跑到课堂上装酷，丢不丢人啊？
　　“老师，我衣服有点儿问题，马上处理好。”
　　说完这句话，边伯贤便专注地开始拆线，可这线缝得乱七八糟，线头到处都是，拆起来特别麻烦。10分钟过去了，边伯贤才拆了一半。
　　“我说那位同学，你要是喜欢光着，就去教室外面，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管。别在我的课堂上，这严重影响了我的讲课心情。”
　　狠狠拽了一下线头，边伯贤看到都暻秀的肩膀在抖动。
　　“你丫的缝了多少针？”
　　“你做了多少个引体向上，我就缝了多少针。”
　　“操!”
　　边伯贤连自杀的心都有了，他做那么多干什么啊？累了一身臭汗，回头还让人家给耍了！
　　都暻秀揉了揉肚子，剩下的那点儿体力都笑没了，今天放学能不能走回家都是个问题。
　　边伯贤最终还是出了教室，站在外面继续拆线，一直拆到下课，总算把脖领子给拆开了。可关键是背心也没法看了，自己买的针太粗了，刚才拆线又着急，活儿干得有点儿糙。
　　低头一瞧，好嘛，领口变成镂空的了！
　　下课铃一响，边伯贤回了教室，都暻秀正在收拾东西，瞧见边伯贤回来了，自己在前面偷着乐。
　　边伯贤把都暻秀的脑袋猛地扭了过来，凶神恶煞的眼神直盯着他，“你丫的终于会笑了？”
　　“我一直都会啊！”
　　都暻秀这话刚说完，又瞧见边伯贤的脖领子变成这副德行，一下没忍住，再次爆笑出声。
　　边伯贤狠狠地将都暻秀甩了回去。
　　“笑死你丫得了！”

第一卷：悸动青春
19你是我龟孙子！
　　“咱们老百姓就是纳税大户，只要我们买东西，我们就是在纳税……”
　　都汉旗说得正兴起，突然瞄见都暻秀拐进了胡同，赶紧组织结束语，“哎，说这些也没啥用，反正国家政策不会倾斜到老百姓这边。我回家吃饭了，你们继续聊着……”
　　都汉旗一遛小跑来到了都暻秀旁边，“儿子，下学了？今天累不？爸给你拿书包。”
　　都暻秀的脸上难得挂上几分笑容，“不累，饭熟了么？”
　　“早就熟了，就等着你家来吃呢。”
　　都暻秀把书包放到房间里，直奔厨房而去，刚一掀开门帘子，就闻到一股菜香味儿。
　　“今天的菜不是您做的吧？”都暻秀朝都汉旗问。
　　都汉旗笑得尴尬，“不是我做的，是你邹婶给端过来的。”
　　“邹婶？”都暻秀一脸纳闷，“哪个邹婶啊？”
　　“就……卖早点的小邹，你邹婶，你天天吃她做的豆腐脑，还不知道她姓邹？”
　　“哦～～”都暻秀这个字的尾音拉得很长，语气也变了味儿，“您一年到头都在人家那吃早点，现在连晚饭都惦记上了。要不直接把她娶回来算了，以后连早点钱都省了。”
　　“胡说什么！”都汉旗用筷子敲了都暻秀的脑袋一下，“她家那位还在呢。”
　　“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在和不在有什么区别？”
　　“人家在外地做大事，不能两口子守个早点摊啊！”
　　都暻秀哼笑一声，“做大事还用媳妇儿这么奔波？”
　　“咳咳……”都汉旗给都暻秀使了个眼色，“你奶奶来了，快吃饭吧……”
　　今天都暻秀的奶奶穿了一件蓝色的褂子，领子的边儿是镂空的。都暻秀瞥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都奶奶瞧见都暻秀笑，自己也眯起眼睛跟着笑，“今天我大龟子真高兴。”
　　都汉旗筷子一停，“妈，那是您大孙子，孙！不是龟。”
　　“嗯，是，龟孙子！”
　　都暻秀狂汗……
　　都爷爷在一旁笑得呛到了，口水流了一桌子。都暻秀赶紧拿来卫生纸，把都爷爷面前的那些污物全都擦干净，又给都爷爷戴了个围嘴儿，这顿饭才正式开始吃。
　　一家人吃得正尽兴，都汉旗的手机突然响了，谁也没在意。手机接通了没一会儿，都汉旗又把手机递给了都暻秀。
　　“找你的，一个丫头打过来的。”
　　都暻秀接过手机，一脸纳闷地走出了厨房。谁把他爸的号码给打听到了？连他自己都记得不太清楚。
　　都暻秀刚一出屋，都奶奶的脖子就伸长了，眼睛贼兮兮地瞄着外面，小声朝都汉旗问，“对象？”
　　“什么对象啊？他才多大就对象啊！”都汉旗给都奶奶夹了块鱼，“吃饭吧您。”
　　“哼……反正在我死之前，我得看到我墩（孙）子结婚。”
　　都汉旗随口回了句，“您且得活着呢！”
　　“怎么说话呢？”都奶奶敲了都汉旗的手背一下。
　　都汉旗笑笑，“还嫌我说话难听，是谁一天到晚管我叫孙子？”
　　“……”
　　“喂？”
　　手机那头传来嘤嘤的哭声，都暻秀还未开口问，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本来挺平静的一颗心，突然被这几声哭乱了，直觉告诉他得立刻挂断。
　　“别挂。”
　　对方似乎已经猜到了都暻秀的心思，哭声停止了，说话口气也硬了起来，“你要是挂断，我马上回国找你，绝不是开玩笑的。”
　　都暻秀平静了一下，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为什么我给你写信，你从来都不看？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从来都不回？我一个人在国外，没有认识的人，正是需要你陪的时候，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我知道，我就知道。”对面的哭声再次响起。
　　都暻秀握紧手机，“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人就是这么决断，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对面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道：“看我给你发的邮件，每一封都看了，否则我就天天往你爸的手机上打电话，直到他老人家腻了为止。”
　　“不是……石慧……”都暻秀气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讲理？”
　　“都是你给逼的！”
　　都暻秀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把手机挂断了。
　　“儿子？儿子？拿瓶啤酒进来。”
　　都暻秀把手机放进口袋，提着两瓶啤酒进了屋。接下来的时间里，再好吃的东西都变了味儿，为了不让爷爷奶奶看出来，都暻秀只好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饭菜吃了下去。
　　睡觉之前，都暻秀打开电脑，进入到邮箱页面，看着28封未读邮件愣神，过了好一阵，才把鼠标移了过去。
　　孙子……都暻秀在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
　　为了从简，也为了减少自己的心绪波动，都暻秀直接打开了第28封邮件。
　　“我就知道你会从这一封开始看，为了防止你偷懒，我把邮件内容定在了第6封。”
　　都暻秀又打开了第6封。
　　“桑心了……你果真从最后一封开始看，可这封也没有我想说的话，假如你不甘心，你可以打开第10封。”
　　都暻秀耐着性子打开第10封，内容大同小异，目的就是让都暻秀打开下面那一封。
　　依此类推，直到还有两封未读邮件，都暻秀都没有看到实质性的内容。他没心情再玩这个游戏了，直接点开了其中一封。
　　“呵呵……没耐性了吧？我让你打开的是另一封，你打开了这一封，注定什么也看不到。”
　　我手贱……都暻秀又打开最后一封。
　　“假如刚才那些邮件的内容你都看懂了，证明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了。我们，真的走到头了么？”
　　都暻秀心里的郁闷和烦躁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空落落的无奈。压在他内心最深处的一块石头被撬开了，里面是社会阶层的土壤，缓缓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石慧是官员的女儿，买一件衣服要上万，吃一顿饭的开销足够支撑他家里两个月的伙食费。他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意识，直到姜圆再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赤裸裸地揭露着他父亲的不堪和卑贱……
　　他内心是深爱着自己父亲的，从未有任何的鄙视，也不允许他人的鄙视。但是，他绝不会做第二个都汉旗，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一个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将那些曾经视他们为蝼蚁的小人揪出来，抽掉他们的筋骨，让他们腐烂的血肉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中，接受最残忍的洗礼。

第一卷：悸动青春
21姜还是老的辣。
　　中午放学，都暻秀走在路上，心情极端复杂。一方面他要想怎么能让石慧死心，彻底断了和好的路；另一方面他又琢磨怎么能把边伯贤整得心服口服，以后别再来烦自己。
　　权衡了一下，都暻秀觉得边伯贤是当务之急。
　　石慧的事情注定要打一场持久战，只有先把这只烦人的苍蝇解决掉，才能静下心来处理感情问题。
　　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本来都已经立秋了，可身上还是粘糊糊的，走几步路就会出汗。
　　什么时候能下场雨啊？
　　都暻秀抖落着衣服，一边走一边看着街上的店面和路边的花花草草，突然，他被三个字吸引住了，不由得停下脚步。
　　润滑油……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已经响了，边伯贤突然发现自己的胳膊上一团黑。他用手指摸了摸桌面，很快发现两个指头都黑了。无缘无故怎么会多一层黑色的粉末呢？边伯贤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这一定是都暻秀洒在上面的。
　　幼稚……
　　边伯贤冷哼一声，用湿巾将桌面清洁干净，举手示意老师出去一下。得到允许之后，边伯贤起身走了出去，顺带着将门关上，因为外面起风了。
　　听到门响，都暻秀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边伯贤洗完手，走回教室后门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怎么打都打不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靠门的同学也尝试着开了一下，可是门好像突然轴了，怎么拧都拧不动。
　　前门也是关着的，边伯贤拧了一下，打不开。
　　看来，门是被人动了手脚。
　　边伯贤想起刚才桌上的那些黑色粉末，顿时明白过来，一定是都暻秀捣的鬼。弄脏桌子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是把自己关在外面。
　　你以为把门动了手脚，我就进不去了么？
　　边伯贤淡然地走出教学楼，站在平地往上看，27班的窗户都是大敞着的。仅仅三层而已，对于边伯贤这种五六岁就练习攀爬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四下看了几眼，没什么人，边伯贤两只脚踩着防护窗，手攥着旁边的水管，快速往上爬。他的动作十分矫健，每一步都是又轻又稳又快。不到半分钟，边伯贤就爬到了三楼的窗户旁，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趁着老师转身写字的机会，双手从水管快速转移到了窗沿上。
　　我草，怎么这么滑？
　　都暻秀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心里似乎吞咽了数百颗薄荷糖，清凉舒爽。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仿佛一下子置身大草原，一下子又漫步在蔚蓝的海边……
　　砰砰砰！
　　几声门响，一下子打乱了都暻秀的思绪。
　　不是刚掉下去么？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保卫处的张主任气急败坏地敲着门，一边敲一边大喊，“不是打电话说老师晕倒了么？怎么还关着门？快给我打开！”
　　物理老师吓了一跳，放下书着急的去开门，结果发现门根本打不开。
　　“老师，后面的门也打不开。”
　　张主任盯着门把手上的贴纸发愣。
　　都暻秀专利？
　　“让我来吧。”
　　都暻秀推开靠门的那个同学，偷偷拽出了门锁里面的一根皮筋儿。很快，门打开了，都暻秀瞧见了张主任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你叫都暻秀？”
　　都暻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到我办公室来！！”
　　一声怒吼，震傻了那些刚睡醒的同学。
　　“说轻了，你这是损坏公物，说重了，你的思想道德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呼救电话是打着玩的么？门锁是说换就给换的么？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能做出这么幼稚愚蠢的事儿？”
　　都暻秀的耳边嗡嗡响，脑袋一团乱麻，但是他很清楚电话是谁打的，他现在就诅咒那个人被摔断一条腿。
　　“损坏公物就得交钱，明天拿一百块钱来。”
　　都暻秀愣住了，“为什么要交钱？那两把锁根本没坏，我现在就能恢复原样。”
　　“你动过了就得赔！这是规矩。”
　　“我们家穷，赔不起！”
　　“弄坏东西还有理了？赔不起你怎么改得起？你还弄起专利来了？告诉你，不拿钱也成，把你家长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找他要去。”
　　“你找他要还不如找我要。”
　　张主任急了，“少废话！说号码。”
　　都暻秀报了一连串的数字。
　　手机接通了，那边传来都汉旗憨厚的声音。
　　“您哪位？”
　　“我是都暻秀学校保卫处的主任，都暻秀弄坏了班里的两把锁，我让他交罚款，他回了我一句家里穷。我倒是想听听，你们家到底穷到了什么地步？弄坏东西了都不赔。”
　　“我们家的锁坏了快五年了都没换新的，这五年里没有一个贼进来过，您说我们家有多穷？”
　　张主任的胸脯都喘出大波浪来了。
　　都暻秀差点儿笑出声，果然是块老姜，辣得够滋味。

第一卷：悸动青春
26你就是药引子。
　　“他只吃了两片安眠药么？”
　　边伯贤把目光投向吴世勋，吴世勋仔细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变，“我看他的课桌上貌似有一板药，具体是什么药，我没太注意。不过早上他来的时候感冒了，我估计是感冒药。”
　　校医凝神想了片刻，眼神聚焦在吴世勋的脸上。
　　“这样吧，你把那板药给我拿过来，我看一下。”
　　吴世勋走后，边伯贤走到病床旁坐下，静静地注视着都暻秀。他从没有一个时刻看起来这么温和，所有的面部线条全部舒展开了，仿佛再骂他多少句，都不会扰了他的清梦。
　　“你放心吧，他没什么事，各项指标都显示没问题。我猜就是同时吃了两种药物，造成轻微的安定中毒。等醒过来就没事了，以后记得，第一次吃安眠药，不要服用那么大的剂量，一片就够了。”
　　边伯贤一直沉默着，脸色凝重。
　　吴世勋走进来，将药板递给了校医。
　　“你看，就是感冒药。”
　　校医点点头，走过去摸了摸都暻秀的额头，柔声说道：“看来得输液了，他有点儿发烧，再加上药物过量，才会造成体虚嗜睡的。”
　　校医走到另一个屋子，吴世勋朝都暻秀走过去，对边伯贤说：“我来看着他吧，你回去，一个人就够了。”
　　“你回去。”
　　这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是听者感觉到的压力却分外得重。
　　边伯贤给都暻秀盖上了被子。
　　吴世勋看到边伯贤的所作所为，心情有些复杂。在别人眼里，边伯贤和都暻秀是水火不容的，可在吴世勋眼里，边伯贤是喜欢都暻秀的，可以说特别喜欢。他从不会主动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却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去招惹都暻秀；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可到了都暻秀那里，却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总是想尽办法折腾都暻秀，可真出了事，他却是最着急的一个……
　　别人猜不透，都暻秀看不懂，可吴世勋却能理解。
　　这就好比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面对喜欢的女生，总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他不厌其烦地去招惹那个女生，揪她的小辫子，偷她的作业本，把她欺负得双眼通红……虽然都暻秀和边伯贤都是男生，他们的关系也升华不到那一层面，但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都暻秀是边伯贤在这个班里唯一想交的朋友，男生的交友法则就是如此，你比我强，我欣赏你，我才会主动去勾搭你。所以吴世勋总说，边伯贤是欣赏都暻秀的。
　　其实不光是边伯贤，吴世勋也很欣赏都暻秀。
　　都暻秀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随着日子的延续愈发浓郁，他就像是优昙花，花丛中最沉默的一位，可总有人为了他的一次绽放，甘愿苦苦等待三千年。
　　“我给你开点儿药吧。”
　　校医的一句话，打断了吴世勋的遐想。
　　“开什么药？”
　　校医笑得柔情款款，“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啊！这里有很多种补脑的药，你可以带一些回去，高中学习这么累，每天都要给大脑补充营养的。”
　　吴世勋甩了校医一眼，“你留着自己喝吧。”
　　“……”
　　边伯贤盯着都暻秀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像一个人，尽管他对那个人的容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都暻秀的鼻子和嘴，总让边伯贤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咳咳……”
　　都暻秀的咳嗽，打断了边伯贤的思索。
　　“太渴了……”
　　都暻秀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夸父，不停地追日，追啊追啊，越追越渴，还没跑到黄河边上，就被渴醒了。
　　一股甘甜清凉的液体流到嘴里，都暻秀的双唇和舌头得到了充分的滋润，他伸手去摸杯子，结果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手掌宽阔有力，手指骨节分明。都暻秀尝试着从他的手里抽出杯子，结果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杯子的边缘。
　　边伯贤把都暻秀那只乱动的手按了下去，又把杯子放到他的嘴边，小心翼翼地把水渡到他的嘴里。
　　都暻秀感觉喝够了，便推开边伯贤的手。
　　“爸，我不喝了。”
　　边伯贤绷了一下午的脸终于露出几分笑意，“这么客气？”
　　都暻秀感觉不对劲，缓缓地睁开眼，在看到边伯贤的那张脸之后，眼神一下就冷下来。
　　“怎么是你？”
　　“这么快就不认爹了？”
　　都暻秀伸手去抽边伯贤，却被边伯贤强行拦住了。
　　“别乱动，你这手扎着针呢。”
　　都暻秀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针和头顶上的输液瓶。
　　“怎么回事？”
　　边伯贤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都暻秀，没有丝毫的隐瞒，也没有一点儿心虚。仿佛他给都暻秀下安眠药是一个追求真理，探索奥秘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配合的是都暻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也是都暻秀。
　　都暻秀真想让校医给自己幺（称）二斤速效救心丸。
　　“这样吧，你告诉我，我哪惹到你了，我给你道歉。”
　　这话是都暻秀说出来的，他是真的腻味了，边伯贤折腾得起，可他折腾不起。边伯贤可以坏了一个背心第二天换新的，可他就那么一个背心；边伯贤可以受个伤住个院，可输一瓶液要烧掉都暻秀十几天的零花钱……
　　边伯贤猜到了都暻秀的心思，当即放出话来。
　　“我可以负担所有经济损失，但是让我别招惹你，我做不到。”
　　都暻秀的头重重地砸在枕头上，看着边伯贤怒不可遏。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边伯贤淡淡一笑，“我是有病。”
　　“有病就赶紧吃药！”
　　“你就是那药。”
　　都暻秀冷视着边伯贤，“你什么意思？”
　　“想让我好了，你就得忍受煎熬。”
　　“……”

第一卷：悸动青春
27官二代的下场。
　　第一次月考成绩发下来了。
　　边伯贤看着自己的各科成绩，比他预想的要高出很多，一想自己这段时间也没花费多少心思在学习上，还能考出这样的成绩，顿感脸上有光。
　　“你考多少分？”
　　边伯贤倒是想知道，这个一天到晚睡觉的家伙，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你是说总分么？”
　　边伯贤点头，“我521，你呢？”
　　“我没算。”
　　“你拿来，我帮你算。”
　　还没等都暻秀答应，边伯贤就直接抢过了都暻秀的各科试卷，他是打算用这件事奚落一下都暻秀的，毕竟除了体育特长之外，边伯贤真的没有一处比都暻秀出色。
　　“数学，150……”
　　边伯贤万分惊讶地对照了一下名字，真的是都暻秀，而且是满分。虽说理科班的数学水平普遍较高，但是能考到满分的学生，真的是微乎其微。
　　“语文，126……”
　　边伯贤再一次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语文成绩，96分，差了整整30分。边伯贤把都暻秀的卷子翻看了一遍，发现光是作文就差了15分，都暻秀的作文几乎是满分。
　　“这不公平……”边伯贤沉着脸，“你这作文要是换成我的字来写，肯定不值40分。”
　　都暻秀懒得搭理这种人。
　　“理综287，英语131……总分694？”
　　这个分数，都能拿北京市高考状元了！怎么可能？边伯贤不相信，就冲都暻秀上课这么睡觉，他能考出这样的分数？还有天理么？
　　“抄的吧？”
　　“我前面是吴世勋，后面是你，我抄谁的去？”
　　吴世勋总分才400多分，更惨。
　　旁边有个女生瞧见边伯贤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忍不住插了一句，“都暻秀就是以第一名考进这个班的，他的校名次一直是前五名。”
　　边伯贤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罗晓瑜对都暻秀百依百顺，周围的同学总是夸都暻秀特别聪明。本来还以为俩人是一条道上的，一个总睡觉，一个总走神。闹了半天，人家脑子里有一个小算盘，不管怎么折腾，最后被耽误的一定是你。
　　“你太坏了！”
　　边伯贤在都暻秀的脖颈子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坏？都暻秀觉得若是老天有眼，早该把后面那位劈死了。
　　“我怎么坏了？”
　　“你摧毁了我接受天才的能力。”
　　都暻秀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回击。
　　“你也摧毁了我容忍傻B的能力。”
　　边伯贤还没发作，突然一阵巨大的声响，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后门口。一个陌生的人用脚踹开了后门，连带着地面上的碎皮纸屑都扬了起来，此人表情狰狞，身上隐隐含着一股街头霸王的浪荡之气。
　　“都暻秀，我草你大爷！”
　　毫无征兆的一声骂，让嘈杂的课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都暻秀冷漠的眼神甩了过去，看到了一张令他憎恶至极的面孔。这个人叫武放，从高一开始，就喜欢和都暻秀过不去。原因很简单，他追的女生，一直都暗恋着都暻秀。而他又是一位整天公车接送，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官二代，学校的领导都得敬他三分，他又怎么能忍受一个穷小子总是压在他的头上。
　　“都暻秀，我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儿。小心我把你老底儿兜出来，我要是真兜出来，我看你还敢不敢在这个学校混！别以为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哪天把爷惹毛了，你就是全校第一，也得给我滚蛋！”
　　都暻秀站起身朝武放走了过去，语气冷锐平静。
　　“我有什么老底儿？你说出来，我倒是想听听。”
　　武放笑得狂妄轻佻，“真让我说？我怕我说了，你哭着跪地上求我放你一马。”
　　简短又冷冽的五个字，“有种你就说！”
　　“好，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同学们都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你们班都暻秀，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你们知道他妈是干什么的么？说出来吓你们一跳！等等……不能那样称呼，现在改词了，叫失足少女……哈哈哈……”
　　班里嘘声一片，有表示惊讶的，也有表示反感的，更多的是怀疑。没有人相信都暻秀会有那样一位母亲，他们觉得武放是因为嫉妒而故意编造一个事实来侮辱都暻秀。
　　都暻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表情是僵死的，只有胳膊上暴起的血管还在不停地跳动着。
　　“你们瞧瞧都暻秀，一看就他妈是个野种！但凡没有妈的，都他这副怂样儿！”
　　都暻秀已经走到了武放的身边，抬起胳膊。
　　就在那一秒钟，都暻秀被喷了一脸血。
　　武放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都暻秀也在震惊中，边伯贤的拳头再次扬了起来，又是一拳，武放的半边脸都走形了。一大股血从鼻子眼冒出来，流到齿缝里，疼得武放嗷嗷直叫唤。
　　“我草你妈……你敢打我？”
　　武放朝边伯贤扑了过去，边伯贤一脚踢在武放的膝盖骨上，有准又狠，骨裂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异常恐怖。武放又是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边伯贤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从班级后门口一直拖到前门口。
　　啪！
　　一个嘴巴抽下去，整个楼道的人都听到了。
　　最初还有人往这里跑，企图劝劝架，结果看到地上这副场景，全都吓懵了。武放的整个脸被边伯贤打得如同一堆破烂棉花，下巴已经歪了，边伯贤两个拳头扫过去，武放掉了四颗牙，吐出来的时候呼吸都困难了。
　　“道歉！”
　　边伯贤指着都暻秀。
　　武放哭号着，“我他妈凭啥给他道歉？你再打我一下，我让你明天就进去！不信你试试。”
　　武放的话不无道理，假如边伯贤真是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高中生，把一个官二代打到这个地步，蹲进去是在所难免的了。
　　边伯贤的拳头上都是血，他左手按住武放的头，右手一记闷拳横扫过去。
　　咔嚓一声。
　　武放的半边脸塌了进去。
　　几个经过的女生吓得直尖叫，就连一位经过这里的老师，都没敢直接来阻拦，而是赶紧打电话到保卫处。
　　“道歉！”
　　武放的眼泪哗啦啦流，哎呦妈哟哭得都快咽气了。
　　班里一个男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边伯贤身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边伯贤，你别这么打他，会惹麻烦的！”
　　边伯贤完全听不见，一脚踹在武放的大腿根。
　　“道歉！”
　　武放疼得缩起身子，像一只虾米在地上抽搐。
　　都暻秀静静地站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边伯贤为何会如此疯狂地为自己打抱不平。
　　吴世勋推了都暻秀一下，“你去劝一下吧，再这样下去，该出事了。”
　　都暻秀走过去，还没开口，边伯贤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数到三，你再不道歉，我直接把你从窗口扔下去，不信咱就试一试。”
　　“一，二……”
　　武放猛地抱住边伯贤的腿，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对……对不起……”
　　武放一开口，嘴里流出一大团的稠血，周围的人看得十分心悸，全都后退了一步。
　　边伯贤猛地将武放拽起来，强迫他双膝跪地，将他的头按在了都暻秀的脚底下。
　　“说，你是他孙子，你才是杂种！”
　　武放顿住了。
　　都暻秀知道事情不妙，本想上前拦住边伯贤，别让他玩过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边伯贤这一拳下去，武放的牙床子都跑到嘴唇外边了。
　　“够了！”都暻秀拽住边伯贤，“赶紧把他送到医院。”
　　“你站起来！”
　　边伯贤朝都暻秀大吼一声。
　　自从都暻秀认识边伯贤，他从没见过边伯贤这样的表情，所有残忍可怕的词汇来形容都不为过。
　　“道歉！”
　　边伯贤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外面的阳光都不敢照进这个晦暗冰冷的角落。
　　武放的脸贴在都暻秀的脚面上，一边哭着一边大喘气，地上的秽物都是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
　　“我是……你……孙子……呜呜……我是杂……杂种……呜呜……”
　　边伯贤甩掉武放站起身，整个校服的前襟都被血染透了。
　　都暻秀静静地站在两人中间，心是空的。
　　120急救车的警报声传了进来，一群围观的同学几乎都是腿软着走回教室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跑到教室门口，将频临休克的武放抬上了担架。
　　十分钟过后，一切恢复平静。
　　外面的血已经被清扫工人仔细地刷过了，腥味还是透着窗户飘进教室，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凉的。
　　“边伯贤，你出来一下。”
　　都暻秀回过头看向边伯贤时，他的位置已经空了，很多同学都在议论，边伯贤这次出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卷：悸动青春
28态度开始转变。
　　两节课过去，边伯贤连个人影都没露，也没听说关于他的任何情况。两个课间休息的时间，所有人都在议论边伯贤的下场，都暻秀趴在桌子上，眼睛是睁着的。
　　眼看到了下学的时间，都暻秀提前收拾好书包，从后门走出去，直奔保卫处。
　　都暻秀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假如真出了什么事，他会拉下脸去找姜圆，尽管他一直不喜欢边伯贤，可这次边伯贤是为他顶罪的，假如没有边伯贤出手，现在被兴师问罪的人就是都暻秀了。
　　一边想着，一边下楼梯，都暻秀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边伯贤教训武放的画面，以至于前面有个人都没看到。
　　“你怎么出来了？”
　　都暻秀一愣，边伯贤就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
　　两个人都没动，隔着一米的距离对望，这是都暻秀第一次用正常的目光注视着边伯贤。
　　“你……是回去收拾东西么？”都暻秀问。
　　边伯贤往上走了两级台阶，表情看起来很轻松，“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还回来么？”
　　“还回来干什么？”
　　都暻秀的脸噌的一下变了色，他拽住边伯贤的胳膊，语气中难掩焦急之色。
　　“委屈你了，我会很快找人把你捞出来的。”
　　边伯贤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是回去吃饭睡觉，明天还回来呢，你去哪捞我啊？”
　　都暻秀感觉自己情绪像是在跑火车，听到边伯贤的话，所有的紧张焦虑都在那一刻迅速刹车。
　　“怎么会没事？”
　　边伯贤轻笑，“你这么希望我有事？”
　　都暻秀没说话。
　　边伯贤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了，回教室收拾东西了。”
　　“等下。”
　　边伯贤感觉都暻秀攥着自己胳膊的力度很紧，“怎么了？还不信我？我说没事就没事。”
　　“不是。”
　　都暻秀一把拽掉了边伯贤那件沾满血的校服背心，也把自己的背心脱下来给边伯贤递过去。
　　“你穿这个回班。”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边伯贤穿着那件满身是洞的背心，站在楼梯口回味了很久。别看平时总是一副臭脸，背心倒是挺香的。
　　都暻秀赤膊走在回家的路上，傍晚的风已经很凉了，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路过一个街口，扫大街的大婶早已熟悉了这位上下学都步行的小伙子，瞧见都暻秀冻得直缩脖儿，心一紧开口说道：“要不披一件我的衣服走吧。”
　　“没事，大妈，我跑着跑着就不冷了。”
　　“哎，成，过马路瞅着点儿车。”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都暻秀本该往西拐，可是他的脚却迈向了从南到北的人行道。下班高峰期，到处人山人海，都暻秀走在喧闹的人群中，突然觉得四周好冷清。
　　“你们班都暻秀，是个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
　　……
　　虽然武放已经被折腾得够惨了，可这一句话，都暻秀会记他一辈子。
　　边伯贤是打车回去的，在一个红绿灯的街口，他看到了都暻秀的背影。本来这个背影就是很好认的，尤其今天都暻秀还没穿背心，英挺的身材，利落的步伐，在人群中显得那样出众。
　　“师傅，劳驾您在前面的街口停下车。”
　　“好嘞！”
　　边伯贤下车，直接跟在都暻秀的身后，他想知道都暻秀这么晚不回家，到底去干什么。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天已经黑了，都暻秀在一个大排档前面停住了脚步。
　　“老板，给我来五扎啤酒，20个肉串，5个板筋，5个鸡脆骨，3串烤鱼……”
　　都暻秀像是报菜名一样地点出自己想吃的东西，然后找一个空位坐下。很快，啤酒已经上来了，都暻秀咕咚咕咚喝了一扎，然后开始慢慢地剥花生米。
　　“一个人点这么多吃得了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都暻秀一抬头，看到边伯贤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仍旧是那副从容的表情，尽管都暻秀对边伯贤没受处分这件事半信半疑，但是他从边伯贤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儿的忧虑。
　　“老板，再拿一副碗筷。”都暻秀对着里面喊了一句。
　　边伯贤笑得特别开心，“我这农奴终于在你这翻身了。”
　　都暻秀喝了两大口的酒，语气中少了平日的生分和冷淡，“你要是再贫，就换一桌吃去。”
　　边伯贤保持缄默，拿起一个肉串放到嘴里，味道还不错。以前总觉得街边摊的东西不干净，现在坐在这里，看着四周热闹凌乱的景象，突然觉得特别有食欲。

第一卷：悸动青春
30边家父子大吵。
　　边伯贤回到住处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了，门锁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边伯贤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突兀的身影出现在沙发上。
　　边威霆面若冰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他的眼神随着边伯贤的动作平静地转换，嘴唇闭得紧紧的，俨然是在等边伯贤先开口。
　　边伯贤仿佛没有看到边威霆，神态从容地将书包放下，然后去换鞋，等走到卧室准备换衣服时，发现衣柜空了。
　　“我的衣服呢？”
　　边威霆的心猛地坠了下去，他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看到边伯贤了，今天要不是接到校长的电话，他还待在部队里。他是带着愤怒和想念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在追究边伯贤闯祸的事情前，他是想听边伯贤喊一声爸的，可边伯贤的第一句话，却在询问自己的东西。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边伯贤的眼神从边威霆的脸上转移，很快发现了地上的行李箱。
　　边威霆没有绕弯子，“东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现在马上跟我回家，打架那件事我就不追究了。明天我派人把你的转学手续办好，你回之前的学校读书，姜圆也会把儿子接过来，你们两个读同一所学校，你要尝试着接受这个兄弟。”
　　边伯贤的脸慢慢被窗外的夜色浸染。
　　“你甭指望我会回去，没戏！”
　　说着要去拖拽自己的行李箱，却被边威霆的一只脚牢牢压住，根本拽不动。
　　“今天你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这是命令。”
　　边伯贤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儿，“你不是我的首长，你命令不到我！你现在就是弄死我，我也不会跟他们家人生活在一块。兄弟？什么基吧兄弟？今天我的话就撂在这了，有他们家人存在的地方，甭指望我会踏入一步！”
　　边威霆猛地站起身，扼住边伯贤的脖颈，硬是将他拖拽到窗口。八楼的高度，边威霆的手只要一用力，边伯贤就会一跃而出。
　　“好，你不是宁愿被弄死都不回去么？今天我就弄死你，有种你别喊一声，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边伯贤的牙关紧闭，身板挺得直直的，黑黝黝的眼睛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边威霆的手刚一用力，边伯贤的身体顺势带了出去。边威霆一看边伯贤真没挣扎，猛地将手劲儿回收，又把边伯贤抻了进来。这一来一回，边伯贤没怎么样，倒是把边威霆弄出一身汗。
　　“现在您满意了吧？”边伯贤回头看着边威霆，“您请回吧！我要洗澡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
　　“你以为没有我给你提供的一切，你真能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么？你真能租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么？我告诉你，我现在给你断了生活费，不出一个月，你就会舔着脸求我把你接回去！”
　　“既然这样就能达到目的，您何必在这费工夫呢？您现在就断了，立马断，回去好好候着！您看看一个月之内，我会不会舔着脸进你们家门！”
　　“你以为我不敢么？”
　　“我从没觉得，您有什么不敢做的。”
　　边威霆双拳紧握，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暴戾之气，若是换作他年轻的时候，这样的逆子，早就一枪打死了。可现在他老了，他又失去了一个妻子，四十多岁才开始明白家的定义，可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了。
　　“我没你这个儿子。”
　　甩下这么一句话，边威霆阴着脸离开了。
　　边伯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愣了好一阵，平缓了呼吸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难受的感觉。以往和边威霆大吵一架，表面上酣畅淋漓，背后要憋屈很长一段时间。可这一次，表面上酣畅淋漓，打完之后还是酣畅淋漓，边伯贤心里竟有种淡淡的喜悦。
　　没有生活费了？
　　那就意味着，以后他也是穷人了？
　　那他和都暻秀之间拉开的那张网，岂不是又被捅破了？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他兴奋的么？
　　边伯贤像是魔怔了一样，把房间里能拿走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大晚上打电话给房东，要他马上退房，他打算去都暻秀家附近租一间平房，越破越好。
　　他还决定把身上所有值钱的装备全部卖掉，尤其是手上这款全球限量版的手机，他要换成一个二手的老人机；还有脚底下的名鞋，要换成街边摊上卖的那种山寨版；腕子上的名表也摘了，实在不行就用圆珠笔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