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堡吧 关注:466贴子:2,141

《哥本哈根》剧本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作者:[英] 迈克·弗雷恩著 胡开奇译
  人物表
  沃纳·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1901 -1976年)——德国物理学家,犹太人。1932年获诺贝尔物理奖。海森堡以两件事著称于世:一是提出了著名的量子“测不准原理”,揭示了微观世界混沌 的本性;二是他主持过希特勒的原子弹计划,但未能造出原子弹。尽管海森堡承担了德国的原子弹计划,但他并不认同希特勒。他甚至想由各国科学家之间达成默契 以制止原子弹的生产。1939年夏季,海森堡访美提到:“12个人或许仍可以达成一个相互协定以制止原子弹产生。”但遗憾的是,美、德之间已经相互不信任 了。科学史、“二战”史上,一直有一个“海森堡之谜”。战后,海森堡宣称自己是一位科学的英雄,凭借科学家的良知抵制并暗中挫败了希特勒研制核武器的企 图。对于海森堡,一种意见认为海森堡并不想造原子弹;另一种意见认为,海森堡根本没有能力制造原子弹。
  尼尔斯·波尔(Niels Henrik David Bohr,1885-1962年)——丹麦物理学家,犹太人。他创立了互补性理论,被誉为“量子论之父”,1922年获诺贝尔物理奖。30年代末,波尔致 力于原子核的研究,提出核裂变并释放巨大能量的“核反应模型”。1939年“二战”爆发不久,丹麦被德军占领,波尔逃亡美国,与费米、奥本海默等科学家一 起投入了原子弹的研究,最后研制出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在他加入“曼哈顿计划”时,他说:“时代不好,为了抢救一个国家最宝贵的东西,我只得违背自己信奉 的原则。”令人崇敬的是,二战结束后,波尔疾呼限制核武器,组织了1955年日内瓦第一次和平利用原子能大会。1957年,他被授予首届和平利用原子能 奖。波尔与海森堡既是师生,又是忘年交,关系甚密,情同父子。1921-1927年,他们在哥本哈根共事,进行量子物理理论的研究。二战期间,海森堡与波 尔身处两大敌对阵营,在1941年“哥本哈根会谈”之后,两个人的友谊宣告结束。
  玛格瑞特——尼尔斯·波尔的妻子。


1楼2014-06-23 16:24回复
    第一幕
    玛:可为什么呢?
    波:你还在想这事?
    玛:他为什么来哥本哈根?
    波:如今我们三人都已死去,不在人世,亲爱的,还有什么要紧吗?
    玛:人死去了,疑问还一直在,鬼魂般地徘徊着,寻找着他们生前未能觅得的答案。
    波:有些疑问是无答案可寻的。
    玛:他为什么来?他想告诉你什么?
    波:他后来解释了嘛。
    玛:他解释了又解释,可一次比一次的令人费解。
    波:说白了也很简单,他就想交谈一下。
    玛:交谈?同敌人?在一场战争中?
    波:玛格丽特,亲爱的,我们算不上敌人。
    玛:这是一九四一年!
    波:海森堡是我们最好的老朋友。
    玛:海森堡是德国人,我们是丹麦人。我们在德国占领之下。
    波:当然,这的确令我们为难。
    玛:那天夜里你对他那么生气,我从未见过你对别人这样。
    波:是那样吧,但我相信自己当时还是十分冷静的。
    玛: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气。
    波:他同我们一样的为难。
    玛:现在已不再会有人被伤害,有人被出卖了,而当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波:我怀疑他自己也从未弄 清楚。
    玛:自打那次来访后,他不再是朋友了。 那是尼尔斯·波尔与沃纳· 海森堡举世闻名的友情的终结。
    海:现在,我们都已过世,永远地去了,是的,然而,关于我,世人只会记住两件事。一是测不准原理,而另一事便是我在1941年去哥本哈根与尼尔 斯·波尔的神秘的会面。大家都知道测不准原理,或自以为知道。但无人理解我的哥本哈根之行。一次又一次,我向波尔和玛格丽特,向讯问者们及情报局的官员 们,向记者与历史学家们,再三地解释。解释得越多,疑问就越深。不管如何,我还是乐意再试一下。如今我们都已离开人世,不再会有人被伤害,不再会有人被出 卖。
    玛:我从未真正喜欢过他,你知道的。或许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波:不,你喜欢他的。当他二十多岁刚来这儿时呢?你当然喜欢他的。他同我 们和孩子们一起在蒂斯维尔德的海滩时?他是家庭的一员。
    玛:即便那时,他也有令人陌生的地方。
    波:那么敏捷,那么热切。
    玛:太敏捷,太热切了。
    波:那双明亮专注的眼睛。
    玛:太明亮,太专注了。
    波:但他是一位很伟大的物理学家,对此,我深信不疑。
    玛:他们都很出色,所有来哥本哈根同你一起做研究的学者。你几乎把原子理论界的精英们都请来过。
    波:我越回想,越认为海森堡是他们中最出类拔萃的。
    海:那波尔呢?他是我们大家的引路人,我们大家的父亲。现代原子物理学就从他典定量子论既应用于物质也应用于能量开始的。1913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这一伟大的思想。
    波:当你想起1924年他第一次来我这儿工作时……
    海:我还刚完成博士学位,而波尔已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原子物理学家了。
    波:……仅仅一年多时间,他创立了量子力学。
    玛:那是在他和你一起工作时产生的。
    波:主要部分是他在格丁根时同马克斯·波恩和帕斯科·约尔丹工作时完成的。而又过了一年左右,他便创立了测不准原理。
    玛:是你做了补充。
    波:对这两个原理,我们都进行了争辩,探讨。
    海:大多数重要的研究我们都是合作的。
    波:海森堡通常是主导。
    海:波尔则使它臻于完美。
    玻:我们象企业般的运作。
    海:总裁与总经理。
    玛:父亲与儿子。
    海:一个家族企业。
    玛:尽管我们有自己亲生的儿子。
    波:在他不再担任我的助手后,我们又合作了很久。
    海:直到1927年,我离开哥本哈根回到德国。直到我做了教授,成了家。
    玛:后来,纳粹上了台……
    波:合作就越来越难了。战争爆发后,就不可能了。直到1941年的那天。
    玛:合作就永远结束了。
    波:是的,他为什么这样做?
    海:1941年的九月,多年来,我一直把它记作是十月。
    玛:是九月,九月底。
    波:记忆是一种奇妙的日记。
    海:你翻开它,简洁的标题,工整的记述,在你的四周融化了。
    波:你踏上一页页的步阶,走入日日月月。
    玛:过去在你的脑中成为现在。
    海:1941年九月,哥本哈根……突然地,我与我的同事卡尔·冯·魏茨克跳下来自柏林的夜车,身着便服雨衣,我俩走在满是土灰色的党卫军制服的 人群中,到处是金色镶边海军呢,到处是精制的黑色秘密警察服。手提包中装着我的讲稿,在脑中是另一个不得不谈的话题。我的讲题是天体物理学,而脑中的话题 却难得多。
    波:我们显然无法去听他讲课。
    玛:那自然了,如果他是在德国文化中心讲授,那是德国的宣传机构。
    波:他一定知道我们的感受。
    海:魏茨泽克是我的学生,他曾写信给波尔告知他我的来访。
    玛:他要见你?
    波:我想这就是他来的原因。
    海:但如何能才安排与波尔本人的会面呢?
    玛:他一定有极其重大的事情要谈。
    海:谈话必须显得很自然,必须是私下的。
    玛:你真的没想过请他来我们家吗?
    波:那自然是他希望的。
    玛:尼尔斯,他们占领了我们的国家!
    波:他不是他们。
    玛:他是他们中的一个。
    海:首先是对理论物理学研究所波尔实验室的一次正式拜访,在旧日熟悉的餐厅里一顿面面相觑的午餐,当然没机会与波尔交谈。甚至他出席了吗?当 时。有罗森塔尔……我想,还有佩特森, ……几乎肯定,还有克里斯蒂安. 默勒…… 真象在梦中。你永远无法面对当时身临其境的种种细节。那是波尔吗?— 坐在餐桌的上首。我仔细地看,是波尔,还有罗森特尔,还有默勒,我该见的人都在。……然而,多么尴尬的场合 — 我至今记忆犹新。
    波:场面糟透了,他留下极坏的印象。占领丹麦是不幸的,但占领波兰是无可非议的,德国赢得这场战争是无疑的。
    海:我们的坦克已经在莫斯科城下。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不,或许还有一件东西。是的,是有一件东西。
    波:当然他知道他被监视着,谁都必须切记。说话小心。
    玛:不然,他将会被禁止出国。
    波:亲爱的,盖世太保在他的房里装了窃-听-器,在美国时他告诉过高德斯密特。秘密警察曾传唤他去阿尔布莱希特亲王大街(纳粹情报总部)的地下室讯问。
    玛:然后他们又放了他。
    海:我猜想他们是绝对想不到申请这次出访是何等令人痛苦。卑躬屈膝的向党部申请,低声下气的请外交部朋友疏通。
    玛:他看上去怎样?变化大吗?
    波:老了点。
    玛:在我的脑海中他还是个小伙子。
    波:他都快四十了。中年教授,快赶上我们这帮人了。
    玛:你还要请他来家里?
    波:让我们理性地,科学地解决这一分歧。首先海森堡是一位朋友……
    玛:首先,海森堡是一个德国人。
    波:一个犹太白人。纳粹是这样称呼他的。他教相对论,而他们说那是犹太物理学。他不能提爱因斯坦的名字,但他坚持教相对论,尽管倍受攻击。
    玛:所有真正的犹太人都失去了工作。他还在教。
    波:他还在教相对论。
    玛:还是莱比锡的一位教授。
    波:在莱比锡,是的。但不是慕尼黑,他们不给他慕尼黑的教职。
    玛:他本来可以去哥伦比亚大学的。
    波:或芝加哥大学。他有两校的聘书。
    玛:他不愿离开德国。
    波:他想留在那儿等希特勒下台后重振德国科学。他告诉过高德斯密特。
    玛:如果他被监视的话,他的一切都会被汇报的。他见了谁,他对别人说了什么,别人对他说了什么。
    海:对我的监视伴随着我犹如感染的疾病。但当时我偶然得知波尔也被监控着。
    玛:而你自己知道你被监视着。
    波:被盖世太保吗?
    海:他意识到吗?
    波:我没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玛:被我们自己丹麦人。他们认为如果你同海森堡勾结,那将是他们对你的信赖的可怕的背叛。
    海:请一位老朋友家宴,算不上勾结吧。
    玛:会给人以勾结的印象。
    波:是的,他置我们于这种困难的境地。
    玛: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波:他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海:这将是一个极尴尬的处境。
    玛:你不会谈政治吧?
    波:我们只谈物理。我想他要同我谈的也是物理。
    玛:我想你一定清楚你们与我并非是这房子里唯一的听众。如果你们有什么私下话,最好走出去谈。
    波:我不想谈什么私下话。
    玛:你们可以再一起去散步。
    海:我可以提出去散步吗?
    波:我认为我们不该再去散步了。不管他必须说什么,他可以诉之于众。
    玛:或许有些新的想法,他想同你先谈谈。
    波:但会是什么想法呢?接着我们又谈什么 呢?
    玛:现在,不管怎样,你的好奇心被激发了。
    海:踏着秋日的暮色,我现在来到了尼-卡尔斯堡的波尔家的门前,自然是尾随着看不见的影子。我感觉怎样?畏惧,当然是那种


    2楼2014-06-23 16:25
    回复
      玛:事已至此,尼尔斯又突然喜欢起他来了。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格廷根的那个夏日的回忆吗?还是为这一切?或是什么也不为?不管是什么原因,当我们坐下来用晚餐时,熄灭的灰烬又燃起了火焰。
      波:你总是那么好胜。在蒂斯维尔德打乒乓球时也是这样。当时你好象要把我吞下去似的。
      海:我要赢,我当然想赢球,你也想赢。
      波:我想打一场轻松的球赛。
      海:你没看到你脸上的表情。
      波:我看到了你脸上的表情。
      海:那次在拜里斯克塞尔的滑雪屋打扑克呢?你把我们全朦了!你还记得吗?用一副根本不存在的顺子!我们都是数学家,我们都在算牌,我们都百分之 九十地确信他手中没好牌。他却老神在在,不断地加赌注,加赌注。真是疯狂的自信。直到我们对数学概率的信念动摇了,一个接一个全被朦进了。
      波:我以为我是个顺子。我看错牌了,我把自己给唬了。
      玛:可怜的尼尔斯。
      海:他可怜?他赢了!他把大家全掏空了。你真是疯狂的好胜。他那次用想象牌同大家打扑克。
      波:你同魏茨泽克在想象的棋盘上下棋。
      玛:谁赢了?
      波:还用问吗?在拜里斯克塞尔,我们从滑雪屋滑下山去买食品,他居然把这也作为一次比赛。你还记得吗?那次有魏茨泽克,还有谁来着?你拿出一只秒表。
      海:可怜的魏茨泽克用了十八分钟。
      波:你下山只用了十分钟。
      海:八分钟。
      波:我忘了我是多少时间?
      海:四十五分钟。
      波:谢谢你。
      玛:我觉得,这儿正进行着某种快速滑雪。
      海:你滑雪就象你的科学研究。你在等什么呀?等我和魏茨泽克再滑回来在着重点上做细微调整?
      波:应该是吧。
      海:每一次你的障碍滑都要设计十七个方案?
      玛:还没有我在一旁替他打印下来。
      波:至少我知道自己的落点。按照你的滑速,你上升时违反了测不准定理的关系。若你知道你的落点,你不知道你的落速。而即便你知道你的落速,你又不知道你的落点。
      海:我自然不会停下来思考它。
      波:不是说这个。而或许是对你的某些研究的一个忠告。
      海:尽管如此,我通常总能到达目标。
      波:但你从不在乎沿路毁掉了什么。只要在数学上成立你就满意了。
      海:只要它能奏效就行了。
      波:而问题在于,用一般语言来说。数学的意义是什么?它的哲理内涵是什么?
      海:我知道你总是沿着我滑过的斜坡,一步步地选着你的路,从雪中刨根究底地挖出已被推翻的意义和推论。
      玛:你滑速越高,越过断层和裂口就越快。
      海:滑速越高,思维越敏捷。
      波:不反对。那倒是最为…… 最为有趣的。
      海:你觉着这是无稽之谈,然而它不是。当你七十五公里的时速下滑时,决定不是人为的。突然,你面前万丈深渊,转左?转右?或思考一下然后死亡。在你的意识中你是双向转……
      玛:就象那颗粒子。
      海:哪颗粒子?
      玛:就是你说的那颗沿着两条不同的切口同时行进的粒子。
      海:哦,在我们过去的推理试验中。是的,是的!
      玛:或者就是施勒丁格尔的那只可怜的猫。
      海:生死同在的状态。
      玛:可怜的小家伙。
      波:亲爱的,它是只想象的猫。
      玛:我知道。
      波:它被和一小瓶氯化物封闭在密室中。
      玛:我知道,我知道。
      海:于是粒子在这,粒子也在那……
      波:猫是活的,猫也是死的……
      玛:你既转左了,你也转右了……
      海:直到试验结束。要点在于,直到封闭的密室被打开,深渊被绕过;于是粒子又与自己相逢,猫死了……
      玛:而你活着。
      波:没那么快。海森堡 ……
      海:转向自身就是决定。
      波:没那么快,没那么快!
      海:你是否就是这样射杀了卡斯密尔?
      波:亨德里克·卡斯密尔?
      海:他在学院做研究时。
      波:我从未开枪打过亨德里克·卡斯密尔。
      海:你说过你干的。
      波:是乔治·加莫。我枪击了乔治·加莫。你不知道—你走后很久发生的。
      海: 波尔,你枪击的是亨德里克·卡斯密尔。
      波:是加莫,加莫。因为他坚持先发制总比后发制快,因而宁可先发制人而不后发制人。
      海:于是你枪杀了他。
      波:是他!他去买来两支手枪,他口袋里放一支,我口袋里一支,然后我们继续那天的工作。过了几个小时,我们争吵得厉害—我记不起为何了-应该是氮核子的问题-突然加莫从袋中……
      海:玩具手枪。
      波:玩具手枪,是的。当然是的。
      海:玛格丽特显得有些担心。
      玛:不,是有些吃惊,意料之外。
      波:你现在该想起他有多快。
      海:卡斯密尔,卡斯密尔?
      波:加莫。
      海:没有我快。
      波:当然没你快,可比我快多了。
      海:一粒高速中子。不过你是在说……
      波:但是,甚至在他还未拔出枪时……
      海:你完成了你的反制计划。
      玛:我把它打印了下来。
      海:你与克莱因核实了一遍。
      玛:我重新打印一遍。
      海:你把它发给汉堡的泡利。
      玛:我再重新打印一遍。
      波:在他还未拔出枪时,我的枪已在手中。
      海:可怜的卡斯密尔就这样被轰掉了。
      波:是加莫。
      海:是卡斯密尔!他告诉过我!
      波:是吧,反正俩人中的一个。
      海:在我们的记忆中,他俩同时既活着又死去。
      波:象一对施勒丁格尔的猫。我们说到哪了?
      海:滑雪。或音乐。音乐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我弹钢琴时,乐章似乎从我心中流出——我只需让手随着它。异曲同工之妙处是我与女士的一次成功 ,在莱比锡比金斯的一次音乐晚会上,我们演奏了钢琴三重奏。那是一九三七年,正好是我麻烦连连……精神上危机重重时。我们演奏的是贝多芬的G大调交响曲。 弹完了诙谐曲后,我抬头看一下伙伴们以便开始结尾的急板曲。恰在那时,我瞥见了坐在角落的一位年青女性。只是短短的一瞥,我却立刻想到带她去了贝里斯克塞 尔,订婚,结婚,等等 — 自然是昙花一现的浪漫幻想。随后我们开始演奏急板曲,它的节奏快得可怕 — 快得你无暇恐慌。突然间,世间一切都可随心所欲。演奏完后,我还是去滑雪。我向那位姑娘介绍了自己——送她回家——然后,是的,一星期后我带她去了拜里斯 克塞尔——再一个星期我们订婚 ——三个月后我们结婚。一切完全伴随着那急板曲的跳荡腾跃的快旋律。
      波:你说你被隔绝了,但你总还有个伴侣。
      海:音乐?
      波:伊丽莎白!
      海:哦,是的,自然喽,还有孩子们,等等…… 我一直羡慕你与玛格丽特之间的无话不谈 。你的工作。你的难处。当然,还有我。
      波:我生就一个数学的奇异体:不是一,而是二的一半。
      海:数学应用于人时会变得很怪,一加一会得出这么多不同的和……
      玛:沉默。他在想什么?他的生活?或我们的?
      波:在这同一时刻,我们想起了那么多事情。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物理学。
      玛:所有的往事不知不觉地全涌上了心头。
      波:我们自己的慰籍,我们自己的痛苦。
      海:沉默。毫无疑问,他们又想起了他们的孩子。
      玛:那明亮的往事,那黯淡的往事,一桩一桩又重现了。
      海:他们的六个孩子,两个已不在人世。
      玛:哈罗德,独自躺在那病房里。
      波:她想起了克里斯汀和哈罗德。
      海:两个死去的男孩。哈罗德……
      波:那么多年,独自躺在那可怕的病房里。
      海:还有克里斯汀,第一个孩子,他们的长子。
      波:每日在我眼前闪现的那几刻又出现了。
      海:船上的那短短几刻,海浪汹涌,当舵柄“砰”地猛然回撞,克里斯汀落入水中。
      波:如果我没让他把舵……
      海:水中的那长长的几刻。
      波:水中的那永久的几刻。
      海:当他挣扎着扑向救生圈时。
      波:就差一点就抓住了。
      玛:我在蒂斯维尔德。我放下活,抬头看去。尼尔斯站在门口,沉默地注视着我,当他把头扭过去,我已明白发生了什么。
      波: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呀!那么一点点啊!
      海:一次又一次,舵柄“砰”地猛然回撞,一次又一次……
      玛:尼尔斯扭过头去……
      波:克里斯汀扑向救生圈……
      海:然而,有些事他们甚至从未说过。
      波:有些事我们永远埋在心底。
      玛:因为那是没法说的。
      波:现在……似乎应该是暖和多了。你说过去散步的。
      海:实际上,天够暖和的。
      波:不会很久的。
      海:最多一个星期。
      波:去哪儿走走呢?还是那伟大的西兰之行?
      海:还是去埃尔西诺吧。我总想着你在那儿说过的话。


      5楼2014-06-23 16:29
      回复
        玛:但是,我觉着赦免用于已犯下的罪行及忏悔,不能用于策划并行将犯罪。
        海:正是如此。这就是为何我如此震惊!
        波:你感到震惊?
        海:因为你的确给了我赦免!你千真万确的给了我!当我们匆匆往回赶时你喃喃自语地说,在战争时期,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的祖国竭尽全力,对吗?
        波:天知道我说了什么。但现在,我极度冷静,理智,斟词酌句。你不是要赦免。我理解。你要我告诉你不要做。好,我按着你的手臂,象教皇般地注视 着你。回德国吧,海森堡,把你的人召集到实验室,告诉他们:‘尼尔斯.波尔经过慎重考虑认为,将新型的大规模杀人武器提供给战争狂人是……’我该怎么说? ‘……一个有趣的想法。’不,甚至不是一个有趣的想法。‘……一个真正是相当严肃枯燥的想法。’然后怎么样?你们全都扔掉盖革计数器?
        海:显然不会。
        波:因为他们会逮捕你们。
        海:会不会逮捕我们并无关系。客观上后果会更糟。我是为凯泽·威廉学院搞的项目,但有一个竞争项目在陆军兵器部,由库尔特·迪布纳负责,他是纳粹党员。如果我离开,他们只要让迪布纳接手我的项目,无论如何,他会搞下去。沃茨和其他同人就是用我来阻止迪布纳及纳粹的插手。我的愿望就是继续保持控制。
        波:所以你要我既不说做也不说别做。
        海:我要你细心地听我说下去,而不是象个疯子般地满街跑。
        波:很好。现在我象教皇似地慢慢踱步,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
        海:研制核武器需要大量的技术投入。
        波:是的。
        海:而且会耗去巨额的资源。
        波:巨额的资源,那是无疑的。
        海:那么,迟早政府得征询科学家们的意见,值不值得投入这些资源—有无希望及时生产出核武用于战争。
        波:当然是,但……
        海:等等。这样他们将不得不来找你和我。继续或停止,你我是向他们建言的人。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最终决定将在我们手中。
        波: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
        海: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波:这就是你冒着危难,风尘仆仆赶来的原因?这就是你抛却我们二十年友情的原因?就为告诉我这一点?
        海:就这一点。
        波:可是,海森堡,现在,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你告诉我的目的何在?我该做什么?被占领的丹麦政府是不会来问我是否该生产核武器的!
        海:是不会,但只要我掌控着这个项目,德国政府迟早会来找我!他们会问我是继续还是停止! 我将会作出如何回答的决定!
        波:那你就可轻易脱离困境了,就把对我说的简单的真情告诉他们,强调其难度之大。或许他们就会知难而退。或许他们会失去兴趣。
        海:但是,波尔,这将导致什么结果?如果我们设法使计划失败,其后果呢?
        波:你都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海:斯德哥尔摩一家报纸报导说,美国正在研制原子弹。
        波:啊,现在你说了,你说出来了。现在我全都明白了。你以为我跟美国有联系。
        海:你有可能。这是可以想象的。在被占领的欧洲,如有人的话,那就是你。
        波:所以你的确想知道同盟国的核计划。
        海:我想知道它是否存在,一个暗示,一条线索就行。我背叛自己的祖国,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德国的核计划……
        波:那我现在该回报了?


        7楼2014-06-23 16:32
        回复
          波:同时,在整个欧洲,其余的电子也在外围轨道环绕着我们运转。
          海:马克斯.波恩和帕斯库. 约尔丹在格丁根。
          波:是的,而施勒丁格尔在苏黎世,费米在罗马。
          海:查德威克和迪拉克在英国。
          波:朱立奥特和布罗格利在巴黎。
          海:加莫和兰道在俄国。
          波:大家在各自的机构里相互进出来往。
          海:而每一列国际邮车上都装载传递着我们学术论文,计划报告的邮件。
          波:你还记得高德斯密特和尤伦贝克的旋转说吗?
          海:这是无人能解释的原子的量子状态的最后一个变项。最后一道障碍……
          波:这两个疯狂的荷兰人退回到一个荒唐的观点,电子能够以不同的方式旋转。
          海:当然,大家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哥本哈根的底线是什么?
          波:我正巧在去莱顿的路上。
          海:于是就成了教皇出巡!专列在途中停靠汉堡……
          波:泡利和斯特恩等在站台上问我对旋转说的看法。
          海:你告诉他们它是错的。
          波:不,我说它非常……
          海:有趣。
          波:我想我正是用了这个词。
          海:然后车子又到了莱顿。
          波:在出口处见到了爱因斯坦和赫伦弗斯特。我改了主意,因为爱因斯坦—爱因斯坦,你明白吗?—我是教皇—他是上帝—因为爱因斯坦创立了相对论分析,解决了我的所有疑难。
          海:那时,我正在格丁根顶替马克斯.波恩,所以你在返回的途中绕道格丁根。
          波:你和约尔丹在车站接我。
          海:还是这个问题,你如何看待旋转说?
          波:当车子到达柏林,泡利站在月台上。
          海:沃尔夫冈. 泡利,只要有一丝可能,他绝不会离开他那张床……
          波:我在来程中已同他在汉堡见过一次了……
          海:他专程从汉堡赶到柏林就是为见你第二次面……
          波:想知道在途中我对旋转说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海:啊,那几个年头!那令人惊讶的几年!那短短的三年!
          波:从1924年到1927年。
          海:从我到哥本哈根跟你工作开始……
          波:直到你接受莱比锡的教席,离开哥本哈根为止。
          海:三年寒峭,激越的北方的春天。
          波:最后,我们有了量子力学,有了测不准原理……
          海:我们有了互补性……
          波:我们有了完整的哥本哈根阐释。
          海:欧洲恢复了它的光荣。在一个新的启蒙运动中,德国回到了它的中心主导地位。谁是领路人呢?
          玛:你和尼尔斯。
          海:是的,是我们。
          波:是我们。
          玛:这就是你为何在1941年又回来?
          海:为了那三年中我们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所想的一切……就在我们谈话的此刻一切好象又在我眼前!我们那时的工作方式,我们所完成的一切研究的方式……
          波:我们一起。
          海:我们一起。是的,我们一起。
          玛:不。
          波:不?你说不,什么意思?
          玛:你们不是一起做的。这一切中,你们没有一件是一起做的。
          波:不对,我们一起做的,我们当然是一起做的。
          玛:不,你们没有。每一项研究都是你们分开时完成的。你首先在黑尔戈兰岛搞出了量子力学。
          海:是的,完成时已是夏天,我得了花粉热。
          玛:在黑尔戈兰岛,你独自一人,住在北海中部一个满地礁石的荒岛上,你说那儿没有任何纷扰……
          海:我的思路开始清晰,我对原子物理的本质产生了轮廓鲜明的图象。我突然醒悟到我们必须把它限制在我们能实施的计量与观测中。我们无法看到原子中的电子……
          玛:没有谁比尼尔斯更能领会你的思想,或你理解他的想法一样。
          海:我们所看到的一切,是电子产生的效果,在它们反射的光……
          波:但你要解决的难题,是我们在公寓的晚餐时,在蒂斯维尔德的海滩边一起探讨的。
          海:当然是的。但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当数学计算开始与原理和谐时。
          玛:在黑尔戈兰岛。
          海:在黑尔戈兰岛。
          玛:你自己。
          海:艰难极了—当时我不懂矩阵微积分……兴奋之极,老出计算错误。凌晨三点前,我算了出来。我似乎通过原子表象看到了一个奇异美妙的内在世界。 一个纯数学结构的世界。我激动得无法入睡,一个人跑到岛的南端。那儿有一块我一直想登攀的伸入大海的巨型礁石。在黎明的曦光中我登上崖顶,躺下来,俯瞰着 大海。
          玛:你自己。
          海:我自己。是的—快乐极了。
          玛:比你后来冬天回到哥本哈根和我们大家一起时要快乐些。
          海:什么,就是听施勒丁格尔的那套胡说八道?
          波:胡说八道?慢着,慢着,施勒丁格尔的波方程式?
          玛:是的。忽然间所有人都不理睬你那新奇的矩阵力学。
          海:无人能理解它。
          玛:但他们能理解施勒丁格尔的波力学。
          海:因为他们在学校里学过!我们又倒退回传统物理学!而当我对接受它表示些许谨慎时……
          波:些许谨慎?不是指责,但是……
          玛:……你说它是令人厌恶的!
          海:我说过它的物理含义令人厌恶,施勒丁格尔说我的力学原理令人厌恶。
          波:我似乎记得你用过这词……但我不会向别人重复它。
          海:我只是私下地说。但那时人们都发狂了。
          玛:他们认为你纯粹是嫉妒。
          海:有人甚至怪里怪气称其为知识势利。你极度愤慨。
          波:我站在你这边。
          海:你把施勒丁格尔请来……
          波:平心静气地讨论分歧。
          海:你同他疯狂地争吵。你到车站接他—那是自然—当他还未把旅行包拿下车,你就开始向他猛烈进攻。然后你同他从清早争吵到深夜。
          波:我争吵?他争吵!
          海:因为你不愿做一丝一毫的让步。
          波:他也不愿!
          海:你把他吵到生病!他只好躲在床上不见你。
          波:他有点发热着凉。
          海:玛格丽特只好照看他!
          玛:我用茶和蛋糕来增强他的体力。
          海:是的。而你甚至追到病房里,坐在床边,继续向他频频出击!
          波:绝对温文尔雅地。
          海:你是教皇,宗教法庭,天主教庭三合一!而后,接着,在施勒丁格尔逃回苏黎世后 — 这是我永世难忘的,波尔,我也永远不会让你忘掉——你开始站到他那边!你向我出手了!
          波:因为此刻你已怒火中烧!你变得如此偏激!拒绝让波动说在量子力学里占一席之地。
          海:你完全倒戈了!
          波:我提出波动力学与矩阵力学仅仅是不同的方法。
          海:就象你一直指责我的,‘只要它奏效就行。’不管它的意义如何。
          波:我当然在乎它的意义。
          海:语言上的意义。
          波:纯语言上的,是的。
          海:在这儿的意义是指它的数学意义。
          波:你以为只要数学上成立,意义无所谓。
          海:数学便是意义,那是意义的本质!
          波:但最终,最终,我们必须能够向玛格丽特完全解释清楚。
          玛:向我解释?你们甚至相互也无法解释!你们每晚争到凌晨!两人争得青筋暴跳!
          波:我们两个也争得精疲力竭。
          玛:是云室结束了你们的争论。
          波:是的,因为你将一颗电子从原子中分离,把它放入云室,你能看到它轨迹。
          海:真是丢脸。根本不可能有轨迹!
          玛:根据你的量子力学。
          海:没有轨迹!没有轨道!没有轨迹或轨线!只有外在效果!
          玛:确有轨迹,我亲眼见到,清清楚楚就象行船的尾波。
          波:一个神奇的悖论。
          海:你实际上就爱悖论,那是你有问题。你陶醉在这种自相矛盾中。


          10楼2014-06-23 16:38
          回复
            波:是的,而你却永远无法理解悖论及自相矛盾的启示。那是你的问题。你生活与呼吸在悖论与自相矛盾之中,而就是看不到它们的美,就象鱼看不到水的美一样。
            海:我时常觉得自己被困在封闭的苦境中,你意识不到自己有多拼命,在漆黑的空间里爬上爬下,如同想吞食什么人—而且我能猜出会是谁。
            波:然而,这就是我们研究物理的方式。
            玛:不,不!最后还是你自己完成的!甚至你,你去了挪威滑雪。
            波:我不得不彻底摆脱一下!
            玛:而你独自在挪威完成了互补性。
            海:以他的滑雪速度,他必须做点事情来保持血液循环。不做研究就会被冻坏。
            波:是啊,而你在哥本哈根……
            海:终于开始思考。
            玛:你们两个分开后,好多了。
            海:他的离去给我的自由解放感就象我在黑尔戈兰岛摆脱了花粉热。
            玛:如果我是你们的老师,我绝不让你俩坐一起。
            海:就在那段时间,我完成了测不准原理。在二月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我独自在费拉德公园漫步。夜深了,当我转进公园时,浓浓的夜色里只有我孓然 一人。我开始设想,如果此时你在挪威的山颠架起一座射电望远镜来观测我,你会看到什么。你会看到我走在布莱格丹姆斯维基的街灯下,然后我消失在黑暗中,而 当我走到室外乐座前的街灯下时,你又瞥见了我。这就是我们在云室中看到的。不是连贯的轨迹,而是一串闪现—穿行的电子与各种水蒸气分子的一连串碰撞……由 此想到了你,在你伟大的1925年莱顿出巡中,玛格丽特在哥本哈根的中看到了什么? 来自汉堡的一张明信片,或许还有一张来自莱顿。一张来自格丁根,一张来自柏林。因为我们在云室中看到的甚至还不是碰撞自身,只是环绕着它们凝聚的水滴,其 范围之大,如同环绕着旅行者的城市—不,甚至还要大的多,相对而言—整个国家—德国……荷兰……再德国。没有行程路线,没有确切地址,只是笼统的一列走访 的国家。我不清楚我们为什么原先没想到,只是太忙于争吵而无暇去想罢了。
            波:你似乎已放弃了所有形式的讨论。当我回到挪威时,你已完成了测不准原理的文稿,而且已付诸发表。
            玛: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开始了。
            波:我亲爱的好海森堡,在我们未曾一起讨论之前,就匆匆地发表初稿,可不是坦荡的举动!不符合我们合作的惯例!
            海:不,我们合作的惯例就是你从清早到深夜不停地烦扰我!我们合作的方式就是你逼得我发狂!
            波:是的。因为论文中存在着一个基本的错误。
            玛:又争起来了。
            海:不,我只是显示给他关于宇宙的最奇怪的真实,这是自相对论以来,人们一直困惑不解的—即你永远无法知道关于粒子的确切方位,或其他一 切,即便是现在的波尔,以他疯狂的方式在暗室中拼命寻觅也不得其解。因为我们决无可能观察它,除非在现场引入某一新元素,比如,一粒与其相撞的水蒸气分 子,或一束光—那种有自身能量的物质,这样,在相撞时,才会产生效果。毫无疑问,是微小的,按波尔说来……
            波:是的,如果当我们讨论处理粒子方位的精确度时,你清楚我的方位,你依然能测出我的速率范围在什么之内……?
            海:相当于每秒钟十亿分之一的十亿分之一公里。然而,理论焦点依然存在,即在宇宙中你并无绝对准确的方位,此一说法同其余某些观点一样,摧撼着 科学体系的整个基础—因果关系。因为你如果不了解事物的今天,你必定无法知晓它们的明天。我将你置身的客观世界打得粉碎—而你只能说表述中有一差错!
            波:是有差错!
            玛:你们谁要茶?蛋糕?
            海:听着,在我的论文中,我们要测定的不是一颗在云室中沿轨道运行的自 由电子,而是一颗在自然状态中环绕原子运行的电子……
            波:而测不准原理依然不能成立,正如你的陈述,当它被侵入的光子相撞而进入不规定反弹时
            海:简单语言,简单语言!
            波:这是简单语言。
            海:听着……
            波:标准的数学语言。
            海:听着!哥本哈根是一个原子,玛格丽特是它的核。差不多吧,比例呢?一万比一?
            波:是的,是的。
            海:现在。波尔是一颗电子,他环绕着城市漫步。由于他在暗中,无人知晓他在何处。他在这儿,他在那儿,他哪儿都在,又哪儿都不在。北到费拉德公 园,南至卡尔斯堡,走过市政厅,向外到港口。我是光子,一束光子,被发射入黑暗中以寻找波尔。我成功了,因为我设法与他相撞…… 但是, 结果呢?看 — 他被迟滞了,转向了!他不再象我撞他时那般玩命地转悠了!
            波:但是,海森堡,海森堡!你也偏向了!如果人们能够从他们的光束中观察到你的变化,他们就能解决我的变化!困难就在发现你的变化!因为要理解人们如何观测你,我们就必须把你不仅看作是一颗粒子,而且是一个波。我不仅得用你的粒子力学,还得用施勒丁格尔的波动力学。
            海:我知道—我把它写在我的论文附言中了。
            波:大家只记住论文—没人记住附言。但问题却十分重要。粒子是物质,在本体完成。波是异体的干扰。
            海:我知道。互补性。在附言中论述了。
            波:它们非此即彼,无法共存。我们只能选择一种或另一种观测方式。而一旦这样做,我们就无法了解它们的整体。
            海: 于是他又转入轨道,巧合地再一次例证了互补性概念的应用,在你的漫步中,你的确切方位当然完全取决于你的基因以及各种自然力对你的作用。但也同样完全取决 于那时时刻刻你自身也无法知晓的念头。我们无法完全理解你的行为,除非同时以两种方式观测你,而这又是决无可能的。就是说,你的不寻常的旅程并非是宇宙客 观的整体呈现。它们只是在我或玛格丽特的尽力下,在我们的思绪无休止地在两种方式间来回中才得以局部呈现。
            波:你从未绝对地,毫无保留地接受互补性,对吗?
            海:不,我是绝对地,毫无保留地接受它!我在一九二七年的科莫会议上捍卫过它,从那时起,我以宗教式的热情追随着它!你令我信服,我恭敬地接受了你的批评。
            波:不久前,你还说过一些伤透人心的话。
            海:上帝啊,那时候,你真地逼得我流泪!
            波:饶恕我吧,但我把它们视作是失望与愤怒的泪水。
            海:我在发脾气吗?
            波:我带大过孩子。
            海:那玛格丽特呢?她在发脾气吗?克莱因告诉过我,在我走后,你让玛格丽特一稿又一稿没完没了地打印你那篇互补性论文,逼得她流泪。
            波:我不记得了。
            玛:我记得。
            海:我们只好再去汉堡把泡利从床上拖起,拖到哥本哈根,进行和谈。
            波:他成功了。我们签了条约。不确定性和互补性成为哥本哈根量子力学阐释的中心内容。
            海:当然是一个政治妥协,条约大都如此。
            波:你看到吗?在内心深处,你仍然暗暗抵触它。
            海:完全没有—它奏效了。那是紧要的。它奏效了,它奏效了,它奏效了!
            波:它奏效了,是的。但更重要的是你看到了我们这些年的成果,对吗,海森堡?不夸张地说,我们把世界翻了过来!是的,你听着,这就要说,这就要 说……我们又将人置于宇宙的中心。有史以来,我们不断地发现自身被放逐。我们将自己流放至万物的边缘。首先我们将自己变为上帝不可知旨意的附属,渺小的众 生匍匐在大教堂般的苍穹前。而当我们刚从文艺复兴中找回自我,当人刚刚成为倡导者们所宣称的万物之衡,我们又一次被自己竖起的理性产物推至一旁!又侏儒般 地仰望着物理学家们筑起的巍峨高耸的新大教堂—传统力学法则,它不管我们存在与否,先我们之先,开永恒之起始,后我们之后,至永恒之终结。直到进入二十世 纪初叶,我们突然被迫又一次站立起来。
            海:从爱因斯坦开始。
            波:从爱因斯坦开始。他指出,测量—整个科学存在所依赖的测量—并非是不偏不倚,非人格化的举动,它是一项人类行为,受特定的时空观念,及观测 者个人观念的影响。因而,在二十世纪中叶的这三年中,我们在哥本哈根发现了宇宙中并无绝对准确的客观世界。世间万物只是一系列的近似存在。仅仅由我们同它 相对关系的限度来决定,仅仅由人类的思维与理解来决定。
            玛:那你说的将人又置于宇宙的中心—是你?还是海森堡?
            波:别急,别急,亲爱的。
            玛:不急,但它至关紧要。
            波:我或他。我们两人。你自己。我们大家。
            玛:如果是海森堡在宇宙中心,那他在宇宙中的盲点就是海森堡。
            海: 那就……
            玛:那就不该问他为何在1941年来哥本哈根。他不知道!
            海:我想了片刻,忽然瞥到它一眼。
            玛:于是你回头去看。
            海:它不见了。
            玛:又是互补性。对吗?
            波:是的,是的。
            玛:我都打了多少遍了。如果你在做某事就专注于它,别再思考做它的事,如果你思考了,实际上,你就没能做它。是吗?
            海:转左,转右,或思考它并死去。
            波:但在你做了之后……
            玛:你回顾并做一猜测,就象其他人一样。只是猜得差一些,因为你看不到你做那事,而我们看到了。请原谅,但你甚至不知道你最初为何研究测不准原理。
            波:当然如果你是那位于宇宙中心的人……
            玛:那我可以告诉你,是因为你要向施勒丁格尔投一颗炸弹。
            海:我当然要指出他错了。
            玛:是施勒丁格尔赢了战争。那年秋天当莱比锡的教授席位空缺时,他立刻成为候选人而你却不是。你需要一件神奇的新武器。
            波:玛格丽特,并非指责,但你对事总喜欢涉及到个人。
            玛:因为事情总涉及到个人!你只会给我们说教!你知道海森堡多需要一个教授席位,你知道他有多少家庭压力。真对不住,但你总把事情历史地抽象与 逻辑化。当你叙述往事时,是啊,一切都到位,一切都有开始,中间和结尾。但当时我在场,回忆起来,还象在眼前一样,环顾四周,我看到的不是一个故事!它是 失落,愤怒,嫉恨和泪水,没人知道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或他们该怎么做。
            海:还是一样,它奏效了,它奏效了。
            玛:是的,它神奇地奏效了。在你的测不准原理的论文发表后不到三个月你就被聘为莱比锡的教授。
            海:我不是指这个。
            玛:就不提还有这儿的大学,那儿的大学了。
            海:哈雷,慕尼黑和苏黎世。
            波:还有美国各大名校。
            海:但我不是指这个。
            玛:当你担任莱比锡教授时,你多大年龄?
            海:二十六岁。
            波:德国最年青的正教授。
            海:我是指哥本哈根阐释。哥本哈根阐释奏效了。不管怎样我们终究抵达了,不管它综合了高理论低运算,最困苦艰难的思考和最痛切幼稚的泪水,它奏效了,它奏效着。
            玛:是的,为什么最终你俩都接受了阐释?真是因为你们要重建人文主义吗?
            波:当然不是。因为它是唯一能解释实验者的观测结果的方式。
            玛:或是现在你是一位教授,教学上你需要一个扎实,严谨的体系?因为你需要你的新观念能获得哥本哈根教主的公开支持?还是尼尔斯答应以支持你的 观念来换取你接受他的学说,从而确认他的教主地位。而如果你想知道你为何在1941年来哥本哈根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是对的—并无秘密可言。你来向我们 炫耀的。
            波:玛格丽特!


            11楼2014-06-23 16:40
            回复
              楼主碉堡了


              IP属地:湖南15楼2014-07-23 19:10
              回复
                good。。。。。。。。。。。。。。。。。。。。。。。。。。。。。。。。。。。。。。。。。。。。。。。。。。。。。。。。。。。。。。。。。。。。。。。。。。。。。。。。。。。。。。。。。。。。。。。。。。。。。。。。。。。。。。。。。。。。。。。。。。。。。。。。。。。。。。。。。。。。。。。。。。。。。。。。。。。。。。。。。。。。。。。。。。。。。。。。。。。。。。。。。。。。。。。。。。。。。。。。。。。。。。。。。。。。。。。。。。。。。。。。。。。。。。。。。。。。。。。。。。。。。。。。。。。。。。。。。good。。。。。。。。。。。。。。。。。。。。。。。。。。。。。。。。。。。。。。。。。。。。。。。。。。。。。。。。。。。。。。。。。。。。。。。。。。。。。。。。。。。。。。。。。。。。。。。。。。。。。。。。。。。。。。。。。。。。。。。。。。。。。。。。。。。。。。。。。。。。。。。。。。。。。。。。。。。。。。。。。。。。。。。。。。。。。。。。。。。。。。。。。。。。。。。。。。。。。。。。。。。。。。。。。。。。。。。。。。。。。。。。。。。。。。。。。。。。。。。。。。。。。。。。。。。。。。。。。。。。。。。。。。。。。。。。。。。。。。。。。。。。。。。。。。。。。。。。。。。。。。。。。。。。。。。。。。。。。。。。。。。。。。。。。。。。。。。。。。。。。。。。。。。。。。。。。。。。。。。。


                来自手机贴吧16楼2014-11-17 01:41
                回复
                  。。。。。。。。。。。。。。。。。。。。。。。。。。。。。。。。。。。。。。。。。。。。。。。。。。。。。。。。。。。。。。。。。。。。。。。。。。。。。。。。。。。。。。。。。。。。。。。。。。。。。。。。。。。。。。。。。。。。。。。。。。。。。。。。。。。。。。。。。。。。。。。。。。。。。。。。。。。。。。。。。。。。。。。。。。。。。。。。。。。。。。。。。。。。。。。。。。。。。。。。。。。。。。。。。。。。。。。。。。。。。。。。。。。。。。。。。。。。。。。。。。。。。。。。。。。。。。。。。。。。。。。。。。。。。。。。。。。。。。。。。。。。。。。。。。。。。。。。。。。。。。。。。。。。。。。。。。。。。。。。。。。。。。。。。。。。。。。。。。。。。。。。。。。。。。。。。。。。。。。。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4-11-17 01:46
                  回复
                    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顶(SF)


                    来自手机贴吧20楼2014-11-23 10:34
                    回复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21楼2015-01-31 02:31
                      回复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6-03-28 19:06
                        回复


                          IP属地:福建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6-11-10 21:24
                          回复
                            楼主我爱你!


                            IP属地:荷兰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4楼2018-08-31 16:15
                            回复
                              找了一下英文版
                              Act One
                              --------------------------------------------------------------------------------
                              Margrethe But why?
                              Bohr You're still thinking about it?
                              Margrethe Why did he come to Copenhagen?
                              Bohr Does it matter, my love, now we're all three of us dead and gone?
                              Margrethe Some questions remain long after their owners have died. Lingering like ghosts. Looking for the answers they never found in life.
                              Bohr Some questions have no answers to find.
                              Margrethe Why did he come? What was he trying to tell you?
                              Bohr He did explain later.
                              Margrethe He explained over and over again. Each time he explained it became more obscure.
                              Bohr It was probably very simple, when you come right down to it: he wanted to have a talk.
                              Margrethe A talk? To the enemy? In the middle of a war?
                              Bohr Margrethe, my love, we were scarcely the enemy.
                              Margrethe It was 1941!
                              Bohr Heisenberg was one of our oldest friends.
                              Margrethe Heisenberg was German. We were Danes. We were under German occupation.
                              Bohr It put us in a difficult position, certainly.
                              Margrethe I've never seen you as angry with anyone as you were with Heisenberg that night.
                              Bohr Not to disagree, but I believe I remained remarkably calm.
                              Margrethe I know when you're angry.
                              Bohr It was as difficult for him as it was for us.
                              Margrethe So why did he do it? Now no one can be hurt, now no one can be betrayed.
                              Bohr I doubt if he ever really knew himself.
                              Margarethe And he wasn't a friend. Not after that visit. That was the end of the famous friendship between Niels Bohr and Werner Heisenberg.
                              Heisenberg Now we're all dead and gone, yes, and there are only two things the world remembers about me. One is the uncertainty principle, and the other is my mysterious visit to Niels Bohr in Copenhagen in 1941. Everyone understands uncertainty. Or thinks he does. No one understands my trip to Copenhagen. Time and time again I've explained it. To Bohr himself, and Margrethe. To interrogators and intelligence officers, to journalists and historians. The more I've explained, the deeper the uncertainty has become. Well, I shall be happy to make one more attempt. Now we're all dead and gone. Now no one can be hurt, now no one can be betrayed.
                              Margrethe I never entirely liked him, you know. Perhaps I can say that to you now.
                              Bohr Yes, you did. When he was first here in the twenties? Of course you did. On the beach at Tisvilde with us and the boys? He was one of the family.
                              Margarethe Something alien about him, even then.
                              Bohr So quick and eager.
                              Margarethe Too quick. Too eager.
                              Bohr Those bright watchful eyes.
                              Margrethe Too bright. Too watchful.
                              Bohr Well, he was a very great physicist. I never changed my mind about that.
                              Margrethe They were all good, all the people who came to Copenhagen to work with you. You had most of the great pioneers in atomic theory here at one time or another.
                              Bohr And the more I look back on it, the more I think Heisenberg was the greatest of them all.
                              Heisenberg So what was Bohr? He was the first of us all, the father of us all. Modern atomic physics began when Bohr realised that quantum theory applied to matter as well as to energy. 1913. Everything we did was based on that great insight of his.
                              Bohr When you think that he first came here as my assistant in 1924.. .
                              Heisenberg I'd only just finished my doctorate, and Bohr was the most famous atomic physicist in the world.
                              Bohr . . . and in just over a year he'd invented quantum mechanics.
                              Margrethe It came out of his work with you.
                              Bohr Within three he'd got uncertainty.
                              Margrethe And you'd done complementarily.
                              Bohr We argued them both out together.
                              Heisenberg We did most of our best work together.
                              Bohr Heisenberg usually led the way.
                              Heisenberg Bohr made sense of it all.
                              Bohr We operated like a business.
                              Heisenberg Chairman and managing director.
                              Margrethe Father and son.
                              Heisenberg A family business.
                              Margrethe Even though we had sons of our own.
                              Bohr And we went on working together long after he ceased to be my assistant.
                              Heisenberg Long after I'd left Copenhagen in 1927 and gone back to Germany. Long after I had a chair and a family of my own.
                              Margrethe Then the Nazis came to power....
                              Bohr And it got more and more difficult. When the war broke out - impossible. Until that day in 1941.
                              Margarethe When it finished forever.
                              Bohr Yes, why did he do it?
                              Heisenberg September, 1941. For years I had it down in my memory as October.
                              Margrethe September. The end of September.
                              Bohr A curious sort of diary memory is.
                              Heisenberg You open the pages, and all the neat headings and tidy jottings dissolve around you.
                              Bohr You step through the pages into the months and days themselves.
                              Margrethe The past becomes the present inside your head.


                              IP属地:新加坡25楼2019-01-08 10:5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