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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斐落櫻譜】《阿茜之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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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西上
信玄发动大军西上,是元龟三年八月的事。
在三增岭之役与信玄西上中间的数年,天下大势又为之一变。
织田信长如日中天。
本来,信长是计划以辅助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昭的名义号令天下的。可是义昭却不是一个甘为傀儡的人,于是暗中连合其他领主如浅井,朝仓以及比睿山延庆寺的僧兵反信长。信玄也当然是义昭招揽的对象之一。
『讨伐信长!』
有了出兵的名义,信玄就积极准备完成一生夙愿的西上。
兵精粮足,骏府这时已落入武田的控制中。北条已不足为惧,而于元龟元年九月改名为谦信的上杉辉虎,因足利义昭的调停已不再与信玄为敌。
在同一年的七月,信玄正室三条夫人去世。身为在京的公卿左大臣三条公赖的女儿,这可怜的女人自从由京都嫁入武田家后几乎没有过一天安乐日子: 丈夫与她一向感情不佳,儿子不是早夭就是残疾,唯一的希望义信亦因谋逆被拘禁中死亡。死亡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种解决。
在三条去世前不久,信玄罕有地和她渡过一段较平和的日子,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信玄对三条的去世竟然感到意想不到的伤感。
湖衣姬,里美,三条都离世了,在身边的只有理惠和阿茜可以稍解他的寂寥…
『我也老了…』信玄感叹。
胜赖逐渐成长,而且十分勇猛。
有时,信玄觉得胜赖太勇猛了。
作为武士这是极大优点,可是作为武田家的家督…
上洛,还是要由信玄自己完成较可靠…
元龟二年一月,信玄进攻兴国寺城、深泽城。二月进攻远江,三月进攻高天神城,没有攻下,和德川家康在吉田城交战未分出胜负。
十一月,信玄招揽了伊势方面的海盗水军,这对他西上的补给极为重要。十二月与北条氏和好。 到了九月十二日,织田信长烧毁比睿山延庆寺,把当中的僧侣连同与他们苟合的美女及其生下的小孩等三千余人不分老幼斩尽杀尽绝! 信长被咒成「佛敌」。信玄也知道比睿山的僧人根本不守清规,可是支持逃出的少数僧人对他西上计划有帮助,于是信玄积极参予反信长的阵营。。
十月三日北条氏康死,子氏政继立。氏政才具距父亲氏康甚远,信玄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元龟三年八月,信玄进攻飞驒。十月,入远江。十二月三日攻略二俣城,直接威胁到德川家康的主城滨松城。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信玄对战胜家康是有信心的。三河武士虽然强悍,武田军亦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武田有天下最强大的骑兵团。 信玄心中却知道他有一个比家康可怕得多的敌人。
他惧怕的不是信长,而是时间!
这两年来,他消瘦得厉害,而且心情烦躁,还间歇性吐血。
…潜伏在体内的痨病又发作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定要先解决德川家康。
…如果家康死守滨松城就难办了
…强攻费时日,而且他一定要珍惜赖以西上的兵力…
…如何才可以把家康引出来把他消灭?
信玄已经五十二岁了,时间的天秤已渐渐移向死神的一方。
(十五) 绝地
元龟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刚把力拒武田军的二俣城以切断水源方法降服的信玄在合代岛本营召开了军事会议。武田诸将几乎全部列席,阿茜亦以「花之本队」女武者大将及「春雨组」组头的身分坐在信玄的右后方。由于身分特殊,身为在场唯一女性的阿茜在会议中只是作为一个聆听者,除非信玄先开口向她提问,她绝不会提出任何意见。
为数达二万五千多的武田军已扫清一切障碍,京都的大门彷佛已为「风林火山」战旗而打开。织田信长的主力被敌对的浅井及朝仓联军牢牢钉死在小谷城前而无法兼顾属将德川家康一次又一次的求援,最后不得已才派了三千兵马在平手泛秀率领下抵达滨松城算是对家康的支持。即使如此,德川方总兵力仍只及武田军三分之一。
对德川较有利的是: 武田军一路以来的交战已做成某一程度上的损耗。十二月的苦寒天气亦令不少武田士兵生上冻疮,而德川军可以以逸代劳,三河武士更是勇冠天下,具有以少胜多的气慨。而且,如果德川军据滨松城死守,武田军要强把这城攻下也要花费不少气力的时间,而信玄感觉到可容他挥霍的时间不太多了。
会议上,众将提出了两个不同的作战策略。
其一是以大军包围滨松城把它攻下,支持这策略的人认为信长已派出三千兵马作为对家康象征性的支持,在与浅井及朝仓联军处于对峙状态下的信长不会再派出更多的军队驰援。只要信长不加派援军,滨松城最后一定可以拿下来。
另外一方的意见认为在包围滨松城以防家康从后方袭击武田军的同时,大军可西上进攻三河; 如此,家康根据地会被武田攻破。这时武田军直趋小谷城与浅井及朝仓联军会师,织田信长就无法逃过被前后夹击下溃灭的命运。
信玄在听了双方表达意见之后没有马上作出决定。
在持久沉默中,胜赖说话了: 『父上,我认为一定要先击溃家康,否则有了后顾之虞,这会大大不妙。必需把家康迫出来决战把他击溃方为上策。』
信玄点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问题是: 如何可以令以弱势兵力龟缩于滨松城的家康出城决战。
『胜赖,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迫他出来?』
被信玄这一问的胜赖这时红了脸,很明显,他的方向虽然没错,但如果没有良策令家康上当也就只是纸上谈兵。
这时,在一旁的真田昌幸看到胜赖的窘态,就决定为他解围。
『胜赖公子的意见十分正确。在下亦和胜赖公谈过这方法,就让在下来解说胜赖公的策略,可以吗?』
『好,昌幸你就说说。』信玄明知这是真田幸昌试图挽回胜赖颜面,他也不想令胜赖难堪,就批准了。
昌幸走到地图前,把手指向地图一角点去。
『致胜的关键就在这里。』
『三方原?』
众将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知道三方原是一块绝地: 土地贫瘠,不适合农耕,最要命的是: 如果大军进入三方原,只能向祝田方向推进,可是祝田坂是片狭长地带,二万多大军会被挤压在一起难以展开而处于极危险的境地!
『笨蛋! 如此我军岂不成为德川军的美点吗? 他看到我们进入了绝地,岂会不进攻…?』小山田信说到这里时突然明白了: 真田幸昌正是要家康被胜利的诱惑令他全军出击!
『是置诸死地的背水一战吗?』
『太危险了! 万一…』
『而且,如果家康仍不上当,我们将被所有人耻笑…』
『如果计划出现偏差,我军将会损失惨重…』
『川中岛一战中,我军也是用奇谋而侥幸获得最后胜利,但也大伤元气。 这样行险用兵…』
诸将议论纷纷。
也有人赞成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必太悲观。我军人数占压倒性优势,不会有问题。』
信玄的侄儿武田信丰亦加入了讨论: 『我愿意率一队人在祝田坂的台地上阻挡敌人,使我军可利用这空档重新登上祝田坂对敌人展开反包围。如此一来,我军必胜。』
信玄对胜赖问: 『你对这计划有什么意见?』
『父上,我同意。只要布署得宜,绝不会有问题。』
信玄点点头,他也觉得这诱敌之计可行,可是,家康会上当吗?
『你们先就这方案再深入讨论一下,我明天会作出决定。』
这也是信玄一贯的作风。为了不被会议气氛过分影响,他都会先退席沉思。
阿茜亦随着夫君离开了会议。
『家康会上当吗?』回到自己的帐篷时信玄向阿茜问。
『他会上当的。』阿茜的回答很坚定。
『为什么你会如此认为?』
『因为他是家康,而不是北条。 如果是北条,必定因多疑而审慎,最后宁愿错失战机而不会冒险。可是家康不同。』
『有何不同?』
『作为三河武士之首,他不会甘心被人说是对武田军心存畏惧。如果在滨松城下,他当然不会以寡击众这样不智。可是,只要我军进入绝地,他一定不会放弃机会。』
『何以见得? 他不可能不怀疑是我设下的圈套。』
『他当然会怀疑。可是,他同时会想起另外一件事,而这件事对他的诱惑是太大了…』
『你指的是…』
『桶狭间。』
信玄满意地点头。阿茜所想的和他的不谋而合。
当年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以三千兵力突袭率领二万兵力的今川义元一战成功而名满天下。信长当年是二十六岁。
德川家康今年是三十一岁。
血气正旺的家康内心绝对不会放弃成为第二个信长的机会!
三方原可以成为家康的「桶狭间」!
这是任何有远大梦想的战国武将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良机!
只要一战击败武田信玄,家康就不但战史留名,而且可以有问鼎天下的资本!
当然,在敌前作出如此大胆的动作对武田军也不无风险的。关键在于能可否巧妙掌握把德川军引出而又能及时重上祝田坂把大军开展。如果在这方面稍有差池,就会弄巧成拙,不堪设想。
相反的,如果武田军太早重登祝田坂在三方原布阵,家康就可能察觉到不妥而急退回滨松使武田军的决战愿望落空…
但信玄对自己的兵有信心: 这是他多年来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劲旅,他相信武田军可以准确无误地在敌前迂回!
上洛成败,在此一战!
…。就赌他一把…
翌日,信玄亲自下令: 『大军向三方原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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