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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校园暴力相关《二十一世纪的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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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自传式小说,改编自我的真实经历。
敲下这些字,记录那些恐慌、荒诞的岁月。有时候,偶然想起那些切实存在的伤疤,觉得长满翠绿冬青和一串红的学校真是一座集中营。
我知道,世界上不止是我有集中营。在北京、在上海、在成都,在那些地图上看不到的市镇村县,一定有很多人,心头雕刻着与我别无二致的伤口。这篇小说,就送给你们。
我要分享我的自救经历,与暴力创伤缠斗将近十七年,今年我二十岁,正穿着音符灰裙子,坐在大学自习室的靠椅。此时此刻,我才觉得,已经基本上清理了心头的废墟。
如果屏幕前的你也有一座我同款的集中营,那我们就是素未谋面的战友。愿你我彼此支援,皆被岁月温柔以待。
主题:自传式小说。校园暴力。


1楼2019-12-22 17:24回复
    【序】
    很早之前,我就打算写一本这样的小说。
    写给那些与我同样困锁在集中营的战友,我很想给你们力量。如果做不到,至少要把我的经历写出来,让你们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我们这样的战友。
    为什么要叫你们战友?因为亲近鸭。
    看了我的文,你就是我的战友啦。
    今年我二十岁。在山东上大一。令我不满的是学校龟缩在十八线小县城。黑色的大衣搭在椅背上,微微起了繁星一样的毛球。我的指尖哒哒敲击在键盘上,四下鸦雀无声,窗外月亮弯弯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熟粉糕点脆屑弄脏了书袋,双头彩笔和一母同胞的走珠黑笔都像阅兵一样蜷缩在几何圆体的筒。我心里有千万般滋味,从草莓乳香到生鱼的膻腥,从露水到烈酒。十多年抗战,终于和心里那一座顽固的集中营和解。
    故事要从上周我爸爸点的那一盆鸡开始。
    那是一个晚上,爸爸来大学的小县城看我。我记得天上落下疏影小雨,暗香孵化在泥土里。鸡是农家饭店做的,切成碎块,旁边摆着风味茄子。
    我噗叽一声用筷子把塑料膜餐具剖出来。爸爸坐在我对面,他有些老了,眼睑下一块棕色的肌肤有些像山核桃,我一边吃鸡肉,一边说,“哎你知不知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孤立。”
    其实不只是孤立。校园暴力。霸凌、侮辱、挖苦、嘲笑、被打,一双双可爱的手,一只只青春洋溢的伸进球鞋的脚,他们脖子上系着红领巾,身上穿着运动校服,干的却是和德国纳粹一样的圣举。
    他一定知道。
    我又说:“其实,小学的时候最厉害。”
    爸爸说:“初中最厉害吧?小学你妈当老师,还护不住你?”
    我摇头。
    童年建立起你对世界的认知,决定你的官方剧本是雨果的《悲惨世界》还是莎士比亚喜剧集,决定你是否对世界充满信任。幸运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在治愈童年。
    拜读过林奕含女士笔下《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还有美国作家艾米丽的《软刺》。无论是房思琪还是琳达,我暗暗揣测,她们是不是都被笔者的隐痛哺育而长大?是不是都催生于窥视到这人间的黑暗面?是不是都把自己的伤口写成标本?
    无论如何,欢迎你来到我的集中营。我会把我的力量和温暖分享给你,用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2楼2019-12-22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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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得救之后】
      Chapter 1 后遗症:恐惧焦虑。
      我的精神主治医师让我每天吃四种药:一种是绿色的胶囊,细细的。一种是米色的胖胶囊,侵入嗓喉就像塑料。还有一种是白色的圆片儿,一次四片。外加一种小小的白色药丸。
      是的。前三种是为了缓和我的焦虑,后一种是为了催生白细胞。吃了药会无法入睡,食欲减退,逐渐地我瘦了特别多,哈哈哈,欣慰。体重下降到百斤以内,一半儿是托胶囊大佬的福气,另一半归功于散步。果然减肥就是管住嘴迈开腿。
      但是我的情绪还是经常崩溃,失去自己调节能力。最近一次是四个小时前,我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哭了。一边给父母打电话一边哭。
      那种感觉很怪异,悲伤和愁苦像癌细胞侵占了我的心脏,无法呼吸,突然失去所有的安全感。想象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带着妆:泪流满面。甚至有时候会想一了百了,不愿留在这个世界上。
      什么都有可能是它到访的诱因。因为我不够坚强,也不够努力,过于依赖别人。上大学以后,这种情况好了很多。
      也许我潜意识里认为,处处风刀霜剑严相逼。因为在学校里总是会有人像上班打卡一样骂我,见我一次,骂我一次,无论多忙都不忘记骂我。我逐渐觉得:必须时刻防御,才能少受伤害。所以精神一直紧绷着。
      这么多年,我并没有跟这种情绪和解,并没有习惯。它使我变成一只惊弓之鸟,敏感地观察四周:有危险吗有危险吗有危险吗。恐惧像种子,栽种在我内心。
      而几个小时后,我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情绪逐渐平复,就像一把一把凌迟得刀锋逐渐撤退。那个时候,我感受到劫后余生。
      这个是可以解决的,战友请看下一章!


      3楼2019-12-22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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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 药方:喜剧电影与短视频。
        对对对,就是喜剧电影与短视频!看似毫无价值,其实特别有用。
        只要不是实质性伤痛(比如亲人离世、生老病死),这个都是管用的。它可以让我情绪放松,腾不出位置来难受。
        有一次我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感觉那种恐惧焦虑犹如植物大战僵尸里的“一大波僵尸正在靠近”。
        不行不行,我杏殊绝不认输!
        然后我打开知乎,搜索有关“笑话”的话题。逐渐悲伤情绪减退,我边看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完。最后我在床上瑟瑟发抖。整个人像通了电一样。
        “……”表妹进来,一脸吃鲸,“你在……?”
        完了。她一定觉得我在。。。
        我说:“这个视频哈哈哈哈哈你看看,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啊我不行啦哈哈哈哈,嗷嗷嗷啊。”
        嗷呜,写这一段的时候一只胡萝卜色的瓢虫爬到我平板地下。我觉得,它看起来像个皱皱的番茄。
        逐渐地,我成了生活中的幽默大师。
        甚至不需要我开尊口,很多朋友一见到我,自动开笑。他们觉得我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表情包。
        它们确实可以带给你很多欢乐,来,战友们,请关注生命中那些闪闪发光的糖果。
        Chapter 3 后遗症:冷漠
        一直以来,潜意识里,我和别人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的朋友小A,她痛经了。作为朋友的职责,我在身边陪伴着她。
        看到小A疼得发白的脸,和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心疼。我在思考:先做出心疼的模样来。一般女孩都是这么做的。
        然后,我要把朋友这两个字的壳子套在自己头上,我想,作为朋友,应该做什么呢?去给她买布洛芬、冲点儿红糖,说点安慰的话。
        我把灌满热水的瓶子递给小A。让她当热水袋用。
        然后我礼节性地问:“亲爱的,好点了吗?“
        小A说:“好多了,你别担心,先去上课吧。“
        其实我知道她没有缓解。我们是朋友,我很喜欢她。可我就是很难心疼一个人,很难去把关心给予别人。我的一举一动,都是程序式,我知道应该这样做,所以才这样做。好满足身边人的眼睛,好显得像个正常人。
        周末的时候,我抱着平板儿,在教室里学英语,写小说。或者作作摘抄。
        当我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我觉得最是轻松。仿佛空气都过滤了一样。想象我是一只长满肥美触角的章鱼,要占浩瀚的海。可我身边有别的活物时,就不得不把触角折叠起来,隐藏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也许你随便靠近一步,就会踩到我隐形的触角。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我的左心房冷漠,右心房就格外多愁善感。
        我呀,很喜欢小动物。下雨天,满地的尘泥漉漉,会让我觉得大地在呼吸。湿润也湿润得柔肠百转。我小心翼翼地走着,不踩到柔软的小蜗牛。不慎听到脚下喀嗒一声,我心里都有些难过,觉得夺走了一条生命。
        堂妹搬走了,离开了老房子。可是没有带走一个鱼缸,鱼缸里有一尾孤独的小红鱼。就这样,半年过去了。堂妹从高一升到高二,夏日葳蕤枝脉被冬雪染得亭亭枯白。我偶然去那里,发现小鱼的尸殍干枯在缸壁,本来它的身子就小小的,干枯得更是袖珍,仿佛一痕皱纹落在灰尘冗杂的寰尘。我的心很疼。我想,鱼缸里的水一丝一丝蒸发,它一定很难熬,也许都被迫侧趴着身子,睁出鱼目大口大口呼吸。也许我在一个周末来探访,就会发现它,解救它。
        妈妈给妹妹买了一只小乌龟。放在卫生间的小盆子里。我是不喜欢乌龟的,说不上缘故,就是害怕,觉得厌恶,厌恶乌龟这种生物。也许是它们光秃秃的头和硬生生的壳子令我忌惮。
        所以我并不喜欢它。去上厕所的时候,尽量连看也不看。小乌龟一直孤零零待在小盆子里,守着一汪贫瘠的浅水。后来,所有人都忘记了它。不给它喂食,不给它换水。我逐渐心疼起来,一个孤独的生灵躺在那里,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也许一天和一个月都没有分别,它感受不到时光的流动。没有悲伤,没有欢喜,没有痛苦。
        我越看越晦涩。在网上买了很大的乌龟缸和饵料,给它。哪怕我不喜欢乌龟。我也选择这么做。因为只要我付出一点点,它的生活就能翻天覆地,痛苦减少。我不喜欢它,而喜欢这么做。
        高三一个月回家一次,常常我拖着姜黄色的行李箱离去在萧瑟的秋风,归来已是小冬时节,毡裙换成了牛角扣大衣。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一只小乌龟了,就好像不会想起许多年前稿纸上写过年岁潦草的诗歌。放假的喜悦使我绷紧了肌肤,盘算着回家要逛商场吃榴莲看小说。一份生于滨海被我带到潍坊的尿液释放的时候,我看见它枯死了。
        我触碰了它。触碰在龟壳上。它真的死了。
        我想,没有水,它死的时候,一定很难受。


        4楼2019-12-22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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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 药方:自我滋养
          不愿滋养别人,或许是因为从未被别人滋养。回想我的学生时代,我一切的欢乐与温暖,基本上都来自书本与自己。
          也许我潜意识里认为,他人即地狱。每个人都是刺猬,不能彼此靠得过近。
          自我滋养,是为了重建我对世界的认识。后来我尝试和身边那些蜜糖一样的小姐姐们并肩同行,闲暇时书写明信片,邀她们去旅行,为自己买奶茶时,也为她们带一杯。出片的时候,给我的后勤小天使和摄影小哥哥买水,不让他们口渴陪我开工。
          尝试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迎面撞上熟悉的脸孔,无论是点头之交还是诗朋酒侣,都赠予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只要心甘情愿,看似是为人奉献,实则是自我救赎。
          我有意地把集中营里的晦暗记忆尘封。
          虽然它还是时不时探头探脑,就像浑浊污水里挣扎的一尾鱼,看不见本体,看不见璀璨的鱼鳞,却无时无刻不被它翻搅的水花刺伤眼眸。我多次和集中营艰苦进行谈判,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6楼2020-02-02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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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初夏的午后,我抱着一半红瓤冰西瓜坐在抽象派凌乱的沙发上。明晃晃的勺子挖在西瓜的心口,送入唇齿,甜香满颊。所以西瓜的丰腴湿润从不让我想起鲜血,那种淋漓尽致的红,并非“匣里金刀血未干“,而是“映日荷花别样红”。
            电视里是类似于动物世界一样仙风道骨的节目。镜头投射在海边,一只霍氏海豚(1)被海浪流放到黑色的沙滩,砂砾碎石啃咬着它柔软的肌肤。上一章里讲述过,我无比心疼这些生灵,却吝啬给同类些许滋养。就好像一种丛林中的动物,对其他物种协助颇多,偏偏不能和同类和平共处。海豚挣扎得满身是血,那种暗红凛冽到夺目,夺目的同时又让人卒不忍见,意味着夭折与死亡。我很想换掉频道,不愿庄严肃穆见证一只海豚的生死攸关,宁愿去看毫无新意的广告。
            因为我知道它凶多吉少。且不知可否挣扎入海,·薛定谔不只有猫还有海豚。我的心紧起来。西瓜也无心去品味它的“映日荷花别样红”。直到它在潮汐来临时重新入海,晃动着残破的尾巴离去,我才有些许安心。
            其实,每次看到弱小、无助、残缺不全、生存在夹缝里的动物时,也许潜意识冰山都会带我入其中。我就是苦苦挣扎的蝼蚁。


            8楼2020-02-02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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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此,表白当年在电视里自救成功的霍氏海豚。谢谢你,小阔爱。你的成功自救,你的永不服输,你对人生的态度,对自己的永不言弃,真的鼓舞了我。你比西瓜的中央更甜美。
              时常摘抄那些势如破竹的诗句,一页手帐从尼采膜拜到辛弃疾。我写满我要自己成为的样子,温柔且坚定,善良有原则。往心里栽种一座花蕾丝绒质感的玫瑰园。因为集中营的经历,我心底有一处角落涌出百万雄兵,甲光向日金鳞开。我要强大自身,不只是为了从容地保护自己。
              我更希望,有朝一日,亲口告诉这个世界上我的战友们,不要怕。我陪你并肩战斗。我已与过往签署停战协议,洗雪尊严的耻辱。无需割地赔款,无需俯首称臣,你也可以。


              9楼2020-02-02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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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 后遗症:自我否定
                我相信,比起其他的后遗症,“自我否定”四个字,是我和你们的暗号,看到它,是不是心底变成了脆生生的玻璃?
                我逐渐意识到,我的心,它是一种独立的动物。它不完全附属于我。
                我完好无缺的同时。它奄奄一息。或许还留在集中营。
                上个月,我去上早自习迟到了。等我提着早餐迈进教室的时候,七点四十一,迟到了十一分钟。来吧,战友,跟我一起吐槽大学也有早自习。并没有把迟到放在心上,因为没有人来检查,我一直以为晚点不要紧。
                但是!那一天,学生会的人拿着本本儿来查人数了!
                班长小B给我发消息:
                小B:不知道查人数吗!
                小B:还不来!
                小B:下次直接扣分!!!
                看到这三条消息,我觉得心又披挂上了甲胄。来不及意识到迟到本就是我的错误,已开始备战,想到小B是不是看不起我才任意吼我。甚至想到我们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后来我才知道,小B为了替我掩饰,冒着风险,取了一张临时假条,竭力向学生会解释。哪怕我为他添了麻烦,他还是仁至义尽,尽同窗之谊。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我真不该这样想。真不该随时剑拔弩张。
                可集中营使我的心,长成一株含羞草。我们触碰它的叶子,理所应当地认定它在脉脉娇羞,在撒娇。其实是它的自我保护,合拢枝叶,抵御即将到来伤害。就算没有什么要伤害它。
                我的心里,很少很少认为,身边的人真的拿善意与我,温柔以待。
                所以不知不觉,已辜负无数真心。这真是令人难受。
                初中时我成绩甚低,次次挂在统计表的小尾巴。后来班里同学总拿这个揶揄,我成了他们青春岁月里循环利用的笑话。
                她真是脑水不足!
                她干什么都不行!
                小C,你不会连她也考不过吧!哈哈哈哈!
                真是又丑又穷,我见过她妈,她妈很老!她家很穷!
                这些话,并不只是划破了我的自尊,是我的心满目疮痍、四处透风。还留下一个又一个的伤口,甚至连我自己都在轻视我。
                发生在初一。有个可爱的计算机课女老师慈眉善目地找到我,问我,她缺一个课代表,我可不可以走马上任?
                我吗?
                不知所措。受宠若惊。连忙拒绝。
                从来不曾有人如此待我,从来不曾有人以平等的姿态与我闲谈,从来不曾有人对我抱有期待,从来不曾。然而,如果蓦然给一只常年饥饿的羔羊无尽的嫩草,它连尝都不敢尝。因为它相信这些不属于它,这些嫩草来错了。该是无情的驯鞭才对。


                12楼2020-02-02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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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也许是十年,也许更长。我明明热爱写作,却没有完结一篇作品。我明明喜欢cos,却产不出一套正片。我什么都干不成,碌碌无为,像一只骡马遍地打转。
                  二零一七年到二零一九年,才陆续重建这一“心灵档案”。
                  有时候,你不成功,不优秀,或许只是你写给自己的剧本。
                  Chapter 6 药方:独立与向上
                  欲克服自我否定,喝再多的鸡汤都·毫无用处。包括这一篇鸡汤。唯有去做,直到我习惯乘风破浪,而不是习惯一事无成。
                  乘风破浪后,心自然而然地秉持四个字:我本可以。赐予我宝藏的,是成绩单上丰饶而沃若的数字,是苦苦耕耘后鎏金的向日葵。是两位数的体重,是白皙温腻的肌肤,是我将自己磨砺雕琢,削出风骨。心若玄铁,外似琉璃。无比坚强,也无比风致。是足够的八小时睡眠和有规律的作息。每做到一点,我就强大一分。
                  Mac book的备忘录里,每天写给自己一份计划。然后每完成一件,就满怀期待点亮那个黄色的小对勾,意味着我接下来可以玩儿一小时电脑啦。一小时就是一小时,一分钟不能多。
                  当我拥有很多闪闪发亮的待办事项,铺设好一溪银河期望抵达我想要的模样。集中营的记忆便很少很少来敲门,直到现在,它几乎已经忘了我。
                  七月的一个午后,砖红色的一格格地砖让人想起桑椹冰激凌,足底一触也颇有醇意。潍坊是我的故乡,在薄如蝉翼的夏日却有枯瘦落叶。父母为我预约了下午两点的心理咨询师。
                  妈妈不喜欢我吃冰激凌,理由?没有理由。所以我总是偷偷跑出去享受舌尖的偷欢,鲜奶圣代洒满奥利奥碎屑,或者是草莓冻干配抹茶。不能再写了,我又饿了。偷偷享受的美食总是更为撩人。
                  在路上,我一壁踩着桑椹冰激凌一壁想: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是个罹患抑郁症的姑娘!如果童年没有集中营,那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无需怨怼。这样就好,我安慰着自己,月满则亏,水满则溢(1),人间的事不能太圆满。
                  其实我抑郁症不发作的时候,真的是个幸福的姑娘。可惜我的灵魂它缺了一爿。
                  心理咨询师是个束缚在珐琅眼镜后的清秀小姐姐,她也说我不像病人。
                  我说,我总是觉得自己不配。无论是谁,对我一点点好,都觉得惊吓。他们不该这样,至少我的心是这样觉得的。
                  咨询师微微笑,问起我那座集中营。我又像剑龙一样防备起来,将它保护在记忆深处,仿佛我是骨贝,它是珍珠。又仿佛它收敛的并非一柄柄阴森可怖的刑具,而是明月一样的金银宝藏。
                  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是羞耻。属于弱者的羞耻。被欺凌,使我不敢分享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人家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呢?!”
                  当我在集中营试图呼救时,总能听到这样的答复。它简直是实体的拒绝,冰冷地从寒冬走出来。
                  我只有缄默。
                  就像现在一样。提起集中营,我的心从丝绒剥落撞上了金属。哪怕香甜的冰激凌还与胃缠绵着。每次提到,每次撞上,每次。
                  我说:“我觉得羞耻。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弱者。医生,你知道吗,那些日子,对我来说像集中营一样。最可怕的是我逐渐适应了,适应这个词是很可怕的。被扭曲了,我也跟随身边的人,轻视自己,厌恶自己。可悲,我都感觉,感觉可悲。你知道吗,谎言重复一遍遍就变成了真相,我真的变得越来越低,没有自尊,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害怕,对,那种感觉就是害怕。”
                  在咨询师和我本身的共同努力下,我学会了独立向上地生活。于是就有了这一篇文章眉毛上的小黄对勾。
                  很久以后的一个深夜,那时候大概快去上大学了。我刷到一句话,把翻转内心喜怒哀乐的钥匙,都交给别人,那喜怒哀乐只能由别人掌控。
                  今天也要加油鸭。
                  (1)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出自红楼梦第十三回。


                  13楼2020-02-02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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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后遗症:受虐体质
                    中午好。今天窗外的阳光真是英姿飒爽,豹影光斑烙在教室的窗帘上,为了不晒到,我就把窗帘拉起来啦。此时我的舌尖约会的是蜂蜜红糖。
                    这一章倒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始。
                    什么是受虐体质?来,我举个栗子。《芳华》里的女主角何小萍,她在家里,被弟弟妹妹欺负,继父也不接受她;而在文工团,也是被孤立的异类。怎么她无论走到何处,都不被善待呢?
                    她和曾经的我一模一样,都有受虐体质。也许屏幕前的你,也有。请你忍耐着被刺中暗伤的不适,继续阅读,我是来给你温暖的。
                    是集中营,为我们镀上受虐体质的刺青;而这种刺青,又把我们推进集中营深处,无限循环,它是巨大的漩涡。是一种欺凌者能捕捉到的信号——猎物就在身边。就像在深海中鲨鱼凭借血腥味觅食。
                    大概是十几年前,这一记刺青穿破我的灵魂。大概是三年前,我摆脱了它。
                    但是这一次,我不要当栗子了,我要当烤地瓜,哈哈哈哈。栗子是高中时期的一个小女孩,她是小D。
                    追根溯源,小D被霸凌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家庭的战争。她曾告诉我,小时候她的父母总是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两地分居。
                    你们发现了没有?缺钱的人最难借到钱,缺爱的人最难得到爱。
                    无论是在班级,还是宿舍,大家都对她避之不及。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以欺辱小D取乐。
                    她做错了什么呢?她什么也没做错。最多是让同学们感到啼笑皆非而已,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反而,那些真正伤害旁人的,同学们忌惮其虎狼之危,反而毕恭毕敬,笑脸相迎。
                    当我塞着白耳机独自赶路时,她会迎上来,笑得很紧张,说要跟我并肩走。并迫不及待地,申请成为以后三年我的早餐、午餐、晚餐路线的结伴。然后她更是紧张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生死判决一样。
                    我摘下耳机,串串音符戛然而止。
                    我看着她。她有着粗糙的皮肤,两颊满是星星点点的雀斑,让人想起仙杜瑞拉,想起暗沉的沼泽,想起丹顶鹤的黑羽。其实她的眼睛很美,若是配上姣好的面容,便可琴瑟相调。可惜没有。就像一个美人无可奈何地下嫁草莽。
                    她亮黄的羽绒服上满是污渍,甚至还有黑笔蓝笔划过的痕迹。鞋子劣迹斑斑。
                    便是这一刻。我心里那深藏的滋味又探出来。现在的她,和当初的我,气质一母同胞,血脉相通。虽然我们有不一样的名字和面孔。
                    我拒绝了她。我说,因为我喜欢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
                    她冷了冷,嘴唇木讷地微张,像个麦子枯萎的老农人;而眼睛狡黠地转起来,像引诱亚当偷食禁果的蛇。可整张表情相辅相成,每个细胞都在寻找。仿佛要把我生生剖开,寻出她想要的饵粮。认同。依赖。卑微。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局促不安。不停地说话,最后成为声势浩大的表演。她不断地附和别人,也不断寻求附和。
                    我趴在绿色软皮操场上,边吃薯片边看乙一的《ZOO》。结果她撒欢地蹦跳过来,从身后捂住我的双眼,猜猜我是谁!声音很大,又满含期冀,也许希望身边的同学听到——瞧,我也是有朋友的!可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犹如学校废旧演播室里那一柄常年涮不干净的拖布。
                    也许她的父亲不常回家,母亲也无心悉心照顾她。我觉得有点儿心酸,又有点怜悯。
                    后来,也许她发现我心性冷淡,便不再来找我。而是疯狂地去找一位邻班女孩子。后来,那个女孩子拒绝了她。她又去依附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直到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离别的时候她还是旧日模样。在孤立中咬紧牙关咽下苦痛成长,我偶然去看她,却要小心翼翼落下目光,因为我眼中的她,是我自己的过去,她就像是我不久之前的倒影。无论如何,小D,祝你平安。
                    祝你孤独而从容,温柔而独立。放下过去,珍爱未来。把受虐体质的刺青从灵魂中剔除。我知道这很难,但要大步向前。
                    毕业的时候,我们已经将近一年未曾有过一句对话。也许她早就忘记了我,也许她会偶尔把我想起,就像我想起她。我给她写了一封信,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如今这般强大,却萌生想要带给战友温暖的抱负。春日里桃花像一阙菩萨蛮,或者一篇短诗。夏日里到处是广播体操带着物理闷热与少年少女妙龄年华的浓秾滋味,秋日里瑟瑟冷风冻了柚果,冻了香梨,也许还有你我唇边的面包屑。冬日,冬日下过雪,云与天与海原,琉璃世界烧满一炉缥白。我希望你记得这些,放下你的集中营。


                    14楼2020-02-02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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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8 药方:学会拒绝与反抗
                      后来我常常想,人与人之间并无绝对之善恶。甚至软弱与坚强之间都不曾有明确的界限。
                      也许集中营中,对我施暴的撒旦;他是另一座集中营的羔羊,日日如履薄冰,摇尾乞怜。强者发怒,拔刀向更强者;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1)。
                      所以,倘若身处集中营。请你学会拒绝与反抗。
                      小E是个矮矮的,白净的小男孩。甚至在我的记忆里他有种阴柔的气质。为了让其他男孩子带他玩,他就只能做一些合群的事——欺辱我。
                      那个时候我大概十岁,已感受到文学的风骨翩然。《三言两拍》是撕扇子的晴雯,《水浒传》是厮嚼鹿肉的史大姑娘(2),《简·爱》倒像是薛宝钗,《西游记》总让我想起诗酒放诞的宝二爷(3),想必是由于他总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4)。也偷偷背着家长看过几本小言,并不惊艳于爱情,只惊艳于文笔。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无法坦然接受爱情的原因。
                      在走廊上。是一条学校的走廊,暗绿色的台阶,上面都镶过边沿的铁条,回想起来不是落在地上的碎星,是鲨鱼的牙齿。墙上挂满小孩子们写的诗词。无数次我被男孩子笑嘻嘻地拽住长发,***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皮筋委屈地裂开了。他们笑着、闹着、凭空在呼唤里听出推杯换盏的味道。我知道,这就是男孩子们打篮球的热情所在。只不过,走廊是操场,而我是篮球。
                      “你能不能拽着这个***从楼顶一下子下来?我能!”
                      “我也能!给我!让老子来!“
                      “哭你妈!**养的,学小F哭对吧?东施效颦!哈哈哈东施效颦!”
                      小F是班里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成群结队出去玩的时候,经常给她买小礼物。有时候是水晶小企鹅,有时候是女孩子爱玩儿的贴衣服的册子。
                      小E兴奋,甚至手心的热汗都狰狞肆虐起来。他抓着我的头发,踢我的腿,将我练舞蹈的蕾丝裤袜踢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脚印。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多么阳刚!踢出来的脚印简直像是雕刻上去,永远不会消失。有的男孩子觉得篮球更好玩,可小E觉得我更好玩,他们甚至直爽地争执了两句。
                      “真贱!丑八怪还学跳舞,一跳更丑!呸!“
                      “哈哈哈你们看她哭得!我打!我是李小龙!”
                      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蝼蚁一样活着,习惯了不能逃脱,习惯了任人欺辱。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我宁愿饥饿而死。因为我哪里是客人,我分明是盘中猪羊,以血肉之躯,供人酣乐,无比卑微,无比伟大。
                      那个时候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哭出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窗外有乳雀振翅而飞,泥土中有幼鸟的尸体缓缓腐烂。同样皎洁的十二月霜雪落在我们暖和的绒帽上,另一块雪球却迎面而来将我打出鲜血。周一,五星红旗缓缓上升,祖国风华正茂的少年们把小手举得高高的,争相敬礼。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穿着校服的恶牲。对,就是这样一双双的手,搭建了我二十年才勉强逃脱的集中营,而我何其有幸,被这样珍爱地金屋藏娇。
                      他们抱着篮球走后,我一个人慢慢地在地上爬起来,借学校喷泉水池里的水擦洗自己的蕾丝裤袜,甚至可以皆鞋印的纹路认出是哪一位男子汉的脚。回家以后,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裤袜上,它不再洁白,皱了眉,面色也变成苍老的银灰。那个时候,我望着窗外,阳台下就是花坛,花坛旁有一个老奶奶在卖染了色的小鸡。我咬着唇,我能怎么办呢?


                      16楼2020-02-02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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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8 药方:学会拒绝与反抗
                        后来我常常想,人与人之间并无绝对之善恶。甚至软弱与坚强之间都不曾有明确的界限。
                        也许集中营中,对我施暴的撒旦;他是另一座集中营的羔羊,日日如履薄冰,摇尾乞怜。强者发怒,拔刀向更强者;弱者发怒,拔刀向更弱者(1)。
                        所以,倘若身处集中营。请你学会拒绝与反抗。
                        小E是个矮矮的,白净的小男孩。甚至在我的记忆里他有种阴柔的气质。为了让其他男孩子带他玩,他就只能做一些合群的事——欺辱我。
                        那个时候我大概十岁,已感受到文学的风骨翩然。《三言两拍》是撕扇子的晴雯,《水浒传》是厮嚼鹿肉的史大姑娘(2),《简·爱》倒像是薛宝钗,《西游记》总让我想起诗酒放诞的宝二爷(3),想必是由于他总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4)。也偷偷背着家长看过几本小言,并不惊艳于爱情,只惊艳于文笔。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自己无法坦然接受爱情的原因。
                        在走廊上。是一条学校的走廊,暗绿色的台阶,上面都镶过边沿的铁条,回想起来不是落在地上的碎星,是鲨鱼的牙齿。墙上挂满小孩子们写的诗词。无数次我被男孩子笑嘻嘻地拽住长发,***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皮筋委屈地裂开了。他们笑着、闹着、凭空在呼唤里听出推杯换盏的味道。我知道,这就是男孩子们打篮球的热情所在。只不过,走廊是操场,而我是篮球。


                        17楼2020-02-02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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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拽着这个***从楼顶一下子下来?我能!”
                          “我也能!给我!让老子来!“
                          “哭你妈!**养的,学小F哭对吧?东施效颦!哈哈哈东施效颦!”
                          小F是班里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成群结队出去玩的时候,经常给她买小礼物。有时候是水晶小企鹅,有时候是女孩子爱玩儿的贴衣服的册子。
                          小E兴奋,甚至手心的热汗都狰狞肆虐起来。他抓着我的头发,踢我的腿,将我练舞蹈的蕾丝裤袜踢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脚印。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多么阳刚!踢出来的脚印简直像是雕刻上去,永远不会消失。有的男孩子觉得篮球更好玩,可小E觉得我更好玩,他们甚至直爽地争执了两句。
                          “真贱!丑八怪还学跳舞,一跳更丑!呸!“
                          “哈哈哈你们看她哭得!我打!我是李小龙!”
                          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蝼蚁一样活着,习惯了不能逃脱,习惯了任人欺辱。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我宁愿饥饿而死。因为我哪里是客人,我分明是盘中猪羊,以血肉之躯,供人酣乐,无比卑微,无比伟大。
                          那个时候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哭出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窗外有乳雀振翅而飞,泥土中有幼鸟的尸体缓缓腐烂。同样皎洁的十二月霜雪落在我们暖和的绒帽上,另一块雪球却迎面而来将我打出鲜血。周一,五星红旗缓缓上升,祖国风华正茂的少年们把小手举得高高的,争相敬礼。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穿着校服的恶牲。对,就是这样一双双的手,搭建了我二十年才勉强逃脱的集中营,而我何其有幸,被这样珍爱地金屋藏娇。
                          他们抱着篮球走后,我一个人慢慢地在地上爬起来,借学校喷泉水池里的水擦洗自己的蕾丝裤袜,甚至可以皆鞋印的纹路认出是哪一位男子汉的脚。回家以后,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裤袜上,它不再洁白,皱了眉,面色也变成苍老的银灰。那个时候,我望着窗外,阳台下就是花坛,花坛旁有一个老奶奶在卖染了色的小鸡。我咬着唇,我能怎么办呢?
                          我说,放学回家的时候,滚到泥泞里去了。
                          其实妈妈心知肚明。这是包裹自尊的谎言。
                          十月份,国庆节,在商场为爸爸买了一瓶法国葡萄酒作礼物。我和灰尘又在那墨绿的鲨鱼牙齿走廊重逢。我已不是当年的我,想必灰尘也与此长诀。我抚摸着温厚的扶梯,它如此神圣质朴,仿佛从未见过一个小姑娘被当中踩在脚底下,简直像一只篮球。
                          十年后。原来已是十年后。这里却一点也没有变,除了墙上的诗词换了小诗人。可谁又知道,有的人在教室里温文尔雅出口成章,却在走廊上恩赐了我一座至高无上的集中营。


                          18楼2020-02-02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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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拽着这个***从楼顶一下子下来?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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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你妈!**养的,学小F哭对吧?东施效颦!哈哈哈东施效颦!”
                            小F是班里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成群结队出去玩的时候,经常给她买小礼物。有时候是水晶小企鹅,有时候是女孩子爱玩儿的贴衣服的册子。
                            小E兴奋,甚至手心的热汗都狰狞肆虐起来。他抓着我的头发,踢我的腿,将我练舞蹈的蕾丝裤袜踢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脚印。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多么阳刚!踢出来的脚印简直像是雕刻上去,永远不会消失。有的男孩子觉得篮球更好玩,可小E觉得我更好玩,他们甚至直爽地争执了两句。
                            “真贱!丑八怪还学跳舞,一跳更丑!呸!“
                            “哈哈哈你们看她哭得!我打!我是李小龙!”


                            19楼2020-02-02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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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蝼蚁一样活着,习惯了不能逃脱,习惯了任人欺辱。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我宁愿饥饿而死。因为我哪里是客人,我分明是盘中猪羊,以血肉之躯,供人酣乐,无比卑微,无比伟大。
                              那个时候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哭出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窗外有乳雀振翅而飞,泥土中有幼鸟的尸体缓缓腐烂。同样皎洁的十二月霜雪落在我们暖和的绒帽上,另一块雪球却迎面而来将我打出鲜血。周一,五星红旗缓缓上升,祖国风华正茂的少年们把小手举得高高的,争相敬礼。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穿着校服的恶牲。对,就是这样一双双的手,搭建了我二十年才勉强逃脱的集中营,而我何其有幸,被这样珍爱地金屋藏娇。
                              他们抱着篮球走后,我一个人慢慢地在地上爬起来,借学校喷泉水池里的水擦洗自己的蕾丝裤袜,甚至可以皆鞋印的纹路认出是哪一位男子汉的脚。回家以后,妈妈的目光落在我裤袜上,它不再洁白,皱了眉,面色也变成苍老的银灰。那个时候,我望着窗外,阳台下就是花坛,花坛旁有一个老奶奶在卖染了色的小鸡。我咬着唇,我能怎么办呢?
                              我说,放学回家的时候,滚到泥泞里去了。
                              其实妈妈心知肚明。这是包裹自尊的谎言。
                              十月份,国庆节,在商场为爸爸买了一瓶法国葡萄酒作礼物。我和灰尘又在那墨绿的鲨鱼牙齿走廊重逢。我已不是当年的我,想必灰尘也与此长诀。我抚摸着温厚的扶梯,它如此神圣质朴,仿佛从未见过一个小姑娘被当中踩在脚底下,简直像一只篮球。
                              十年后。原来已是十年后。这里却一点也没有变,除了墙上的诗词换了小诗人。可谁又知道,有的人在教室里温文尔雅出口成章,却在走廊上恩赐了我一座至高无上的集中营。
                              剪影映在窗侧,被树枝剪碎,我穿着肉桂色的V领毛衣,下面是萧瑟的灰白色阔腿钢琴长裤。灰白色。灰白色。多么精致的巧合。我温柔地蹲下来,看着那个被封印在地板的小女孩,她泪痕凌乱,无助地哭嚎,仿佛在弹奏一曲永不停息的长调。而我眉眼温柔。


                              20楼2020-02-02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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