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长河畔，星河于水，亘古未变。
陈平安落后文圣半步，渐次登山。
托月山，顾名思义，所托之月为蛮荒主月，月与峰相距咫尺，月华如水银泄地，方圆万里圣洁如银。
其真身为远古两座飞升台之一，事实上还有一座更为隐蔽的通天之路。
是远古天庭崩解时唯有三教祖师知晓的一桩秘闻。
位于浩然，与托月相对，而层次犹在其上，其名正......（搬山老祖袁首身上出现一股莫名的洪荒气息，冷笑道：“嗯？”）文圣搓了搓手，神色难得变得肃穆起来。
他与陈平安拾级而上，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神色悲苦，望着月色此间最多的托月顶峰，渐渐转为从容。
他停下脚步，示意关门弟子与自己并肩，缓缓道：“先生有愧于小齐，以我所知，万年以来，与小齐类似棋力的，不过一掌之数。
我不清楚小齐算尽天机后确切看到了什么。
只是他真正出手，其实只有一次。”文圣看向陈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眼角笑容堆起。
“是帮剑主做了选择，选择了你。”
“他看到的那个未来，天道倾塌，碾压无数生灵，所以他会违逆天罚，代小镇三千人去死，因为这是他看到的一，有了一，才能有人站在他的肩膀上，去成就一万。
‘齐静春苟活百年，唯欠一死。’当真是一心求死？是因为活着的齐静春看不到破局的希望，而死了的齐静春，便在天道碾压下多了一种可能——圣贤为蔽，生生不息。他要以人力，将那个注定的结果，稍稍延后几分。”陈平安眼神明亮，安静听着。文圣不见颓丧，神采奕奕，继续道：“
小齐是逆天改命之人，
崔瀺力挽天倾，
左右直道而行，自知天命
君倩我命在我，人不得拘。”
陈平安神色认真，郑重作揖道：“那先生呢？”
文圣哈哈大笑，没有自矜神色，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我应运而生，除奸佞妖妄之学，继绝学，兴正道。”
文圣直视陈平安，眼中锋芒尽显：“所以作为关门弟子的你，要走得更快。”
“在大势倾轧而下之前，走到山巅去。”
文圣目有哀婉，仰望山顶：“要么最早砸死，要么挺直脊梁，咬碎牙根。”
“做那个擎天之人。”
陈平安眉眼安静，腰背微弯，双手拢袖。
他与文圣并肩而立，平静道：“弟子记下了。”陈平安很少见到这样锋芒毕现的先生，偶有的几次，是已故师兄在梦中的缓缓道来。
一次为君倩师兄以本命字压低了浩然大岳。
一次却是还不是老秀才时，为那山间乡邻，奔波十日，争一争那渺茫的公理。
只是下一瞬，陈平安便明白了缘由。
他与老秀才一同，位于山腰，向山巅深深作揖。
托月山巅，有中年儒士一剑斩碎大月幻象。
十四境修士或作揖或抱拳。
身形已然模糊的儒士一手伸出，一手负剑，从容笑道：“万年之后，诸位。”
“请再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