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魔尊吗？
有碾压天下人的法力，坐在至高无上的位子，坐拥万千，可受伤了也只能躲在这里一个人熬着，还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
“尊上。”轻凰轻柔地握住他的手，因为神魂受损，他浑身的温度偏低，手掌也很凉，整个身形好像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单薄了不少。
“嗯……呃……”他在昏迷中也并不安稳，拳头**腹部，身子曲起又伸直，却怎么都找不到舒服一点的姿势，只弓着腰，低低地呻吟起来。
轻凰扶起他的身子，靠在她怀里，手掌覆在他手背上，去平复他腹部的纠葛和冰冷。
他嘴唇干涸得泛着白皮，轻凰瞧他好些了，虚空招来一杯水，“尊上，来，喝点水再睡。”
她将他的身子抬起来一些，楼渊无意识地张口，喝了几口。
她扶他躺下来枕在自己腿上，查看他神魂的情况。
那几人的神魂属性和他并不相融，且戾气深重，神魂融合过程中，不仅痛苦万分，且对方过往一生的记忆碎片都会浮现，他很容易会被影响。
“好端端的锁春光，你不肯要，偏偏要来受这种苦，你啊，到底怎么想的？气死我了。”轻凰轻声骂他。
却叫他突然撑坐起来，直接将喝下去的水全都呕了出来，水直接喷出来，“咳咳……”
一双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楼渊疼得神志不清，眼神迷离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痛呼一声咬牙埋下头去，痛楚万分的呻吟才发出一半就被他硬生生地咽下。
他在干呕，撑着地面的手颤抖得厉害。

轻凰揽过他的腰，撑住他的身子，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马上就好了。”这是有多难受？
怀中的人身子吐得一抽一抽的。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吐的便是血。这人像是终于缓过这一阵，又像是连疼痛也没有了力气，虚软着身子昏在她怀里。
他这阵子怕是一直都在消耗，轻凰掏出颗养身补气的丹药喂他吃下，不出片刻，又被他完好地呕了出来，又一番折腾，呕得眼尾都红了。
轻凰终于明白，他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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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黑黢黢的，魔族特有的引路藤长得茂盛，垂下的细碎花瓣闪烁着微光，血月的光芒侵入窗棂，两道虚影贴着墙垣显出身影，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幻化成暗影从地面流向结界。
双掌慢慢贴上结界，结界的光芒变薄变淡，悄无声息地破开一个口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来人得意地勾起唇角，化作一道弧光跃入，却倏地在半空中凝住了身形，被迫从黑雾中露出了真容，惊骇地看见魔尊尊贵冷傲的面容。
他手掌在虚空中猛地一抓，炙热的火焰凝结。
“啊——”惨烈至极的嚎叫，甚至来不及辩驳一句，两道身躯瞬间消散。
轻凰顶着楼渊的脸，缓缓转动着食指上的风吟戒，指尖抚摸着小小的翅膀的纹路，任由其中一道魂魄惊惶之下逃窜而去，仙魔界都有许多秘法，可以探知死之前的情景。主谋之人看见“他”的实力，短时间内当不敢再来了吧？
轻凰转动着眼珠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忽然，又一道气息迅速逼近，是……站在楼渊身前的，护法狼奇。
轻凰警惕地收敛了神色，楼渊这时候会说什么呢？她学着楼渊往日的神态，不悦地开口，“谁让你闯进来的？”
狼齐不疑有他，“尊上，属下察觉结界有异动。所以……”
“多事，出去吧。”
“是。”
她舒了口气。

十四
楼渊重重地摁压了几下额头，缓步踏进内殿，便见那小妖一看见他就摆出灿烂的脸，笑意盈盈地奔过来，“尊上，尊上，尊上可好些了？”
“还真不怕。”他低喃一句，望了这兴高采烈地莫名其妙的小妖一眼，便头疼地别开视线越过她，“出去，别碍本尊的眼。”
他苍白的脸庞如一捧冰雪，怎么看都叫人不放心。
轻凰伸手想拽他袖子，到底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没敢，见他身子猛地倾斜，扶着柱子才稳住，轻凰情不自禁地迈着腿又跟了两步，虚虚地护在一边，“尊上，我扶您过去吧？”却被楼渊转头一个冰冷的眼神逼得后退。
“小妖告退。”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唇瓣龛动，仍是垂下头，行了个礼，磨磨蹭蹭地往外边退去，迈过门槛，关上门时，又忍不住伸进个小脑袋，“小妖就在外面，随时等候尊上吩咐。”
楼渊幽深的眼眸微微眯起，拂袖挥下一道结界。
三天，将五道神魂吸收完毕，他精力损耗多度，刚想歇息片刻，便收到狼齐的传讯。
“君上，各域领主齐来拜谒。”
楼渊推开门扉，一个人团成个团子毫无准备地跌了进来。
轻凰在外面忐忑不安地守了三天，后边竟睡了过去，她在地上滚了一滚，趴得仰面倒在楼渊脚下，正正是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轻凰心里头气得骂娘，想她堂堂神凰后裔，在仙界还有个高冷不可攀附的名声，若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她的形象算是毁于一旦了。
幸好幸好，无人知晓。
轻凰一通腹诽，一个车轱辘爬起来，跟个向阳花似得绽开笑容，露出尖尖的虎牙，“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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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每次见到自己，这小妖就笑得格外开心。
“尊主！”
未来得及多想，楼渊就见狼齐出现在殿内。
狼齐下意识便想询问他的伤，想起之前他出手灵力充沛的样子，当是没有大碍了，便省却了这句，尊上惯是不爱提这些的。狼齐直接说出了来意，“尊上，外面又闹开了……”
“走吧。”他们边走边说，轻凰也跟在后头，没说不让她跟，她就跟着了。
楼渊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竟也没有阻止。
说起来，仍是神魔两界的战事问题。
当日，轻凰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胆大包天地将楼渊救走。天帝君临预期拼着重伤也要弄死楼渊，计划实施了九成九，没成想最后关头被轻凰搅了局。楼渊的弑神剑刺了君临那一剑也不虚的，楼渊被轻凰带走了，君临即刻也撑不住倒下了。
那档口，神尊魔尊都出了事，主持大局的都不在，这仗可怎么打，双方草草交手，便收兵了。楼渊消失的那段时间，魔界惶惶不安，都在担心天界趁机再发兵。楼渊完好无损回来了，至少看起来无恙，君临昏迷不醒的消息天界瞒不住，不知怎的泄露了出来，魔族便又蠢蠢欲动。这次，便是要商议，这仗还打不打。要打的话，如何打，不打的话，又该如何如何。
这仗自然是打不得的，轻凰心说，楼渊的情况，她最清楚了。他神魂受了重创，最好不要动用灵力，勉强动手，只会自伤。而她的丹药留下的后遗症，若是在他对敌的时候发作起来，也很致命。可这事又万万不能被人知晓。
魔界上空幻魔模拟的星空耀眼极了，比凡间明亮了数倍，耸入云霄的云萝树缀满了火红的魔花，在暗夜里光彩灼灼。
整座宫殿铺陈着无妄花海，容貌娇媚的魔女衣着暴露，鼓瑟吹箫，乐音靡靡交织着魇魔施放的幻梦，让妖魔们醉生梦死。
今夜，魔宫大宴群魔，四方领主与四大护法齐聚。
不，现下，只有四方领主与三大护法了。
琼浆玉液入喉，醉眼迷蒙，唇齿交缠的声响融在这无边绯色无边月夜里。
那一轮悬于头顶万年不变的血月似乎红得越发妖异，巨大的魔龙虚影似乎睁了下眼睛。
楼渊斜卧在王座之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支着下颌，他捞着那小妖，置于大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她的头发。
轻凰眯着眼，靠在他胸口，被他摸得舒服地像一只小猫。
狼齐站在楼渊身前，传音入密道：“尊上，苑修崖也来了。”
轻凰随着他的话望向坐在右手边第一位沉默饮酒的年轻人，天界为数不多她知道的秘辛，就关于苑修崖。东域之主苑修崖本是天界的北辰星君，战力无匹，又得孔雀公主爱慕，前途无量，却爱上了一只花妖，孔雀公主趁他出征，将那花妖弄了个神形俱灭。苑修崖回来，一言不发地冲出去，当着天帝的面，将孔雀公主杀了，判了天庭，堕了魔。虽说做这东域之主，却极为低调，鲜少出现在人前。
北域之主冰藏富态可掬，脸上时刻挂着笑，看上去颇像人间的钱庄掌柜，他笑嘻嘻地开口：“尊主，前几日，我夜观星象，紫微星黯淡，天狼破军双星辉映，眼下便是振兴我魔族的大好时机呀。”
摇光护法笑声如银铃，媚态万千，“冰藏，尊主心有万千丘壑，你急什么？”又美眸流转望向楼渊，见他抱着那日的小妖，又移开了视线。
白骨名副其实是一副骨架，他修的乃是鬼道，一件黑斗篷常年裹得密不透风，从入座到此刻，未曾有任何动作。
西域之主阳剑亦不曾开口。
楼渊点了阳剑，“阳剑，你说呢？”
“唯尊主之令是从。”
他话落，轻凰便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是苑修崖。
想来魔域勾心斗角，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场宴会本就是互相试探，互相博弈，几大领主和护法各自心怀鬼胎。
楼渊示意轻凰给他倒酒，轻凰手上慢了半分，担忧地望向他冰白的脸，今夜，他已经饮下不少酒了。
楼渊却等不及，就着她的手，饮下一杯酒，酒液从嘴角滑落，“这便是尔等的打算？”他目光看着下方众人，随意地在轻凰眼角印下细细的吻，“可惜，本尊要让诸位失望了。咳咳，本尊重伤在身，只怕命不久矣，难以安坐这魔尊之位了，更遑论攻打天界。此等重任，不妨交给……冰藏，你说，谁适合做这继位之人？不如，本尊今日，便让贤吧？”
他说得极为温和，似乎真心实意地与人商量，又时而咳嗽，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引你上钩？那日，他不也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会倒，最终死的又是谁？现在又玩这套，他才不会上当。冰藏富态的脸颊上冷汗滑落，那日派去打探消息的眼线只留了一丝残魂回来，他便寝食难安，他如今进退两难，只怕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魔尊此刻便要发难，他在心底下思虑着若是他突然发难，如何逃，有几成把握逃走，嘴上仍笑眯眯道：“尊主天纵英才，何人可堪匹敌？属下誓死追随。”
只轻凰挨着他，知道他确然身子都在发抖，她不敢在脸上露出一丝异样，只更贴近他，搂着他的脖子，挡住旁人的视线。
楼渊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暧昧地笑道：“小东西，就如此着急，嗯？”
他转头望向台下，“诸位若此刻没有答案，不妨商议一番，本尊，便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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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渊落地时脚下踉跄了一步，他扶着额头，似是晕眩不已，却毫不迟疑地将怀中人一把推搡开。
果然，那些温存暧昧，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段，都只是逢场作戏。
轻凰撞倒了一座烛台，险些摔在地上，衣襟也微微散乱，她拢着胸口的衣服，小心地靠近两步，“尊上，你醉了，我扶你进去休息。”
“滚出去，呃……”胃里突然间绞得厉害，像有坚冰生出冰棱，毫不留情地刺入，那痛楚令他险些痛呼出声，楼渊难以忍受地弯下了腰，手掌重重地捣着痛处，有种阴翳的寒冷侵袭全身，却有汗珠从鼻尖滑落。
手臂被人拖住，楼渊不可思议地侧过脸颊，他闭了下眼，视线中的黑雾散去，露出这胆大包天的小妖的模样。
“找死！”他轻而易举地掐住她的脖子，墨色魔纹如枝蔓攀附上他的脸颊右侧，止于那颗小小的泪痣，深湛的眼眯起，杀机毕露，有种惊心动魄的魔魅与危险。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咳咳……呃，尊上……我、什么都没做……”轻凰吃力地摇头，她喘不上气，脸色涨得通红。
“本尊耐心有限。”楼渊很久没见过这样不知死活的妖，他嗤笑一声，那脖子纤细脆弱，只要他略微施加力道，就会折断在手中。
“小妖……只是、只是爱慕尊上……”轻凰被他提着悬在半空中，双手无力地拍着他的手臂，如果现在就被他发现身份，以后就靠近不了了。
就在轻凰觉得，她此行失败，他即刻就要杀了她时，楼渊的视线似乎在她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屑地将她丢在地上，“量你也掀不起风浪。”
轻凰咳得死去活来，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好像，还没这么遭，难道、难道她说爱慕他，有用？
等她缓过这一阵，楼渊已进了内殿，这次，求她进去，她也不进去了，疼死他活该，不识好人心。她是想着酒激起了他体内的离火之气，他定然不会好过，想要替他平复，才巴巴地贴上去。谁知道……不知好歹！
哎，她都怀疑当初傲娇又温柔的魔尊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了。她担心他受了重伤，怕他出事，才这般千方百计地留下来，待他伤好得七七八八，她还是走吧。
轻凰摸着脖子，讪讪地往外走，已经摸到了肿起的淤痕，想必模样十分可怕，却听殿内传出一声冷漠的“进来”。
轻凰踌躇片刻，慢吞吞地转身，推开殿门，迈了两步，便停下了，头也乖顺地垂着，规规矩矩地盯着鞋子。
一个青色的瓷瓶骨碌碌滚到脚下。
那道不带感情的声音又道，“拿去擦。”
难不成，有个小妖爱慕他，他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轻凰都怀疑自个儿听错了，说好的冷漠无情的魔尊呢？好没有原则！轻凰心里头那叫一个不爽。她心中腹诽，动作便慢上半拍。
“小妖。”头顶上却传来催促的声音。
她赶忙蹲下去捡，“是是是，多谢尊上。”
“你可怨？”
“小妖不敢。”她哪敢啊。
“那就是怨？”他声音轻下来。
“不不不，小妖没有，尊上是尊上，尊上就是小妖的天，尊上的意思就是天意。”她小嘴飞快地叭叭叭，心里却不满道：他不喜欢一丝一毫的违逆，好嘛，那她就绝对的臣服，满意了吗？
“哦？”他似乎听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抬起头来。”
轻凰依言抬头，只见他盘坐在床上，双手置于膝头，此时，那妖异的魔纹褪去，一张脸白得过分，覆着一层虚弱的水色，极漂亮，又有种脆弱的剔透。
那双轻阖着的眼眸倏然睁开，望过来，望进她眼里，似有无尽星海投进来，要落在她心里。
她飞快地别开了眼。
楼渊疼得身子乏力，手掌抵着唇轻轻咳嗽，忍过一阵呕意，手掌放下来撑在身侧，将重心都压在这条手臂上，右手也**了腹部，嘴角却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意，“小妖，你叫什么？”
“小妖……名唤小花。”
“什么妖？”
“花妖。”
“哪种花？”
轻凰还真没想过这个，花妖，是朵花不就行了吗？“是……是牡丹花。”她下凡历劫一趟，牡丹花还是见过的，符合她的审美。
楼渊似乎越来越有兴致，咳嗽着问，“什么颜色？”
“黑……黑牡丹。”听说最美不过“黑牡丹”，她要做花妖，也得做最美的。
“成了精的黑牡丹，本尊没见过，咳咳，不如，你露出原身……呃、让本尊瞧瞧？”
他说话越发地轻缓，轻凰却没注意到，正为他的话发愁。黑牡丹，其实她也没见过呀，大抵白牡丹换个色，可成了精的黑牡丹本体是何模样，她却委实不知道了，该多美多大？露出原身后，他是不是还要问她修行几百年？那她该说几百年好呢？若是变得太小或是太大，不符合年份，不就露馅了吗？
“尊上，这这……花，乃是花妖的……那个地方，不便……”
“哪个地方？”他恶作剧似得追问，却猛地倒吸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弓起来，呼吸越发粗重。
“尊上……”轻凰担忧地出声。
楼渊视线昏暗不明，他视线定在一处，才渐渐清明，吃力地抬起昏沉的头，见她仍是站在远处没有走近，心下便动了气，一时间难受地越发厉害，恶心作呕的感觉不停往上涌，“不愿留下便滚出去。”
他冷冷地望她一眼，又无力地阖上眼，道了这么一句。

我看看还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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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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