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什么？”
“有沙漠。”
“那沙漠的东方有什么？”
“那里有一个国家，叫丝国。”

公元前53年，在罗马共和国和安息帝国接壤的东部边疆的卡莱，罗马统帅克拉苏率领七个罗马军团四万大军对阵安息帝国名将苏雷纳率领的两万大军。
此战，克拉苏被擒杀，罗马军团的鹰旗被夺，罗马仅有不足一万残兵逃回叙利亚，但当中没有克拉苏的长子普布利乌斯和罗马第一军团残部。
17年后，西域，陷入重围的郅支城。
城外，是大汉新任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西域副校尉陈汤率领的汉军与属国军共计四万多人。
匈奴的郅支单于虽然紧张，但并不担心汉军攻城。郅支城上，五彩旗帜树立，几百人身披战甲登上城防守，城下是郅支单于的杀手锏——罗马军——一百多名骑兵在城下往来驰骋，一百多名步兵在城门两旁布鱼鳞阵，这种独特的防守和进攻阵势，名为“夹门鱼鳞陈”。
城上，几十名会讲汉语的匈奴士兵高呼：“来攻！来攻！”
普布利乌斯知道，这又是一次把他们当消耗品的战役。当年，他率第一军团残部六千余人突破安息军队防线，向东逃亡，却不料进入了匈奴人的领地，郅支单于将他们收为己用。
十几年来，罗马军与西域诸国军队恶战多场，凭借独到的战法和有进无退的斗志屡战屡胜，但也越打越少。
普布利乌斯不是没有想过临阵倒戈，但他知道西域诸国无法庇护他和他的部下。

陈汤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爬到高处去看一看。今晚又是满月，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夜幕下的郅支城，陈汤想起他接受任命离开长安后，在平陵县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平陵县是前朝都城咸阳城所在地，也是长安以西的第一个驿站。
渭水之畔圆月夜，陈汤看着流淌的河水和月影，难以入眠。
这次远征异域，是陈汤主导的矫诏出兵，陈汤知道，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什么人？”身边的卫士突然拔剑指向黑暗中的一丛灌木。
灌木后面走出一个怯生生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道：“别……别杀我，我是罗马人。”
汉朝官兵们听不懂他说什么，好在那个人举起双手，陈汤才下令：“把他押回去。”

甘延寿在睡梦中被陈汤派来禀报的部下叫醒，他和陈汤好不容易才听懂了对方蹩脚的汉语，直到天色大亮时，他们才明白对方的来头。
普布利乌斯小时候就听父亲说过，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丝国，那里遍地是黄金，以及比黄金还名贵的丝绸。
从那个名叫“丝国”的国家到罗马的道路，正是一条“丝绸之路”。
普布利乌斯悄悄地派出一个机敏的部下向过往商队学习来自东方的语言，当大汉的军队终于来到这里时，普布利乌斯一边被强大的汉军震撼，一边赶紧派出这个部下当秘使，趁夜色到汉军大营请求归顺。
秘使走了小路，想翻山前往汉军大营，正巧碰上了登高望月的陈汤。
于是，罗马人历经十载学习汉语的努力，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你们这些‘鹿马人’，想归顺我们大汉？”
“是的……大汉。”

公元前36年，汉军与属国军包围郅支城，郅支单于的王牌部队罗马军临阵倒戈投降汉军，汉军四面排列大盾牌，同时进入城中，军侯代理丞杜勋斩取郅支单于首级。
甘延寿、陈汤消灭郅支单于后，向朝廷上疏，疏中有云：“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历经十几年恶战，普布利乌斯率领的罗马第一军团残部，已不足千人，他们现在虽然因战败投降而成了俘虏，但人人面有喜色。
因为陈汤告诉了他们大汉朝廷的回信：允许他们成为大汉的子民。
渭水之畔圆月夜，凯旋的汉军回到了曾经是秦都、未来是秦都的平陵县。
有了高水平的翻译，甘延寿、陈汤和普布利乌斯的交流轻松而愉快。
“这里曾经是前朝的首都，前朝名叫大秦。”陈汤指着渭水里的月影说道。
大秦，在以后的十几个世纪里，成为了罗马在汉语里的称谓。
西方的大秦，它的东方是沙漠。
沙漠的东方，有一个富饶而强大的国家，叫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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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舟川
2023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