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藏传佛教的“明妃”,未必有历史的纠葛,却脱不开是现实的冤孽:不知为了什么?也不论情愿与否?总之被选为“明妃”,她的存在价值与功能,就只压缩成一件事,那就是“在现实中用极现实的手段与人共创超现实”,不过这话说得太含蓄,以致无法让人明白,干脆这么说吧:“让自己作妓女,把别人造成佛”;怎么可能?没办法,这正是藏传佛教的神话。
在这个神话之下,“明妃”可能一对一,也可能一对多;通常是师徒先后,也有时竟会是父子(母女)同时,名义叫做“轮座”,实质就是杂交。相形之下,“从胡俗”竟比“堕藏密”来得干净,昭君若是有缘知道,大概就不会以琵琶诉怨,或是于曲中遗恨了吧?
掩卷抚叹今昔,昭君已矣,但是在大漠草原上,还留有她的衣冠冢,叫做“青冢”供后人及游客凭吊。然而藏传佛教的众明妃们,却各自脂粉凋零,成为逝水沤沫,不再被识取,不再被记怀;就连曾与她们共同缔造某些“人生高峰经验”的法王、活佛,也不复相认“侬是阿谁?”日后偶尔擦身而过,纵使抢身上前问讯,怕也只会得到“慈悲”的回应:“笑问‘客从何处来?’”无上瑜伽,无边风月;到此,则一切“事如春梦了无痕”了也!
这些古今“明妃”们,或有出阁成家者,或有云英未嫁者,莫不曾自诩为藏传佛教中的修行人。然而,当人老莲萎,青春不再,所剩的残粉余脂,已不再能留住众喇嘛嗅香的鞋印;人去楼空,面对红鱼青灯,回首前尘,哪里还有热闹的坛场?再低头检点自身,雨后梨花的残败,岂不是一向的暗伤?虹里七彩的坛城,何啻为倏灭的梦土?则所谓“明妃”也者,正是:“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好不愁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