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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叛简单武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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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襄阳小兵


我是一个小兵,守城的小兵。 

象我这样的小兵,襄阳有几万人。这些人里,有的是襄阳人,有的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决不让蒙古人攻下我们襄阳城。 

襄阳城里最受人尊敬的就是郭大侠和郭夫人。十几年来,他们一直和襄阳同生死共存亡。要是没有他们,襄阳早就完了。 

郭大侠是个好人,对我们从不打骂。郭夫人呢?我不清楚,不过我感到,她要守住这里,恐怕一大半是为了郭大侠。她看人的时候,你总觉得什么都藏不住,那感觉让我很难受。 

郭大侠和郭夫人有个女儿,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象她的父母,成天的惹是生非。有一次过年,还让郭大侠的两个徒弟把鞭炮扔到我的身上。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郭大侠从别的地方捡来的? 

大家都说郭夫人是襄阳城里最美的女人。 

表面上我不敢说什么,但在我的心里还有人比她更美,那就是城东卖热汤面的茉莉。 

茉莉今年十八岁,比我小三岁,但和我却差不多一边高。 

她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象月牙儿。 

茉莉对谁都很亲切,不象郭夫人,总和弟兄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每天早上,我都要去城东喝一碗汤面。要是早上当值,就晚上去。 

去的次数多了,茉莉便认识了我。 

“干啥子哟,跑那么远,喝我一碗面。城西没有卖面的咯?”她吁吁叨叨的跟我说。 

我不答她,只是默默的喝我的面。 

渐渐的,她便也明白了。给我的面总比别人的多,还格外的加一把香菜末。 

那香菜末撒在碗里绿油油的,衬着红红的辣椒丝,很耐看——就象茉莉。 

今年,蒙古人又来攻了。是蒙古的一个王子带的军,听说是姓忽的。大家也不在乎,这么多年都守下来了,你个姓忽的就能攻下来? 

可是仗打起来,却很吃力。这次的蒙古兵和以前不一样,一个个都象是拼了命了。我们在城头把他们一批批的赶下去,他们又一批批的攻上来。城墙下的尸体一堆堆的象材垛子,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象一根材一样躺在那里。 

打仗后,便一直没去茉莉那里吃面了。心里虽然想得紧,可是没法子,大家谁不是咬着牙在城垛子下过日子。象赵二哥,都已经三四天没合眼了。 

那天,我正从箭孔中向下看,刘头在后面喊我,说有人来给我送东西。 

我回头一看,是茉莉! 

她挑着一担的热汤面从城东走到城西来看我,城东到城西,难道不是很远么? 

我低下头,一口口的喝着面。眼泪一滴滴落在面里,跟那绿油油的香菜末和红通通的辣椒丝融在了一起。 

茉莉走时,低着头对我说:“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我点了点头,做出我的承诺。 

三天后,有人来到了城里。 

是一个姓杨的少年和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大家看了那女子,都说是天上的仙女。 

他们说的对,但我的仙女却只是茉莉一个。 

那姓杨的少年刚一到就立了大功,在城头救了郭大侠。大家都说他了得。 

可是,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让人看了就难过。 

每一次他看那身边女子的时候,都象是生离死别前的目光——就象那天在城头茉莉看我的目光一样。 

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他一生的愁苦都将因这女子而来,也将因着这女子而去。 

而我和茉莉呢?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阻重,我们会白头偕老吗? 

在这漫天的硝烟战火里,我暗暗的问自己。 

我并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几天后,郭大侠的两个笨徒弟私自去行刺蒙古人的主帅,被人抓住了。本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襄阳没有了那两个废物,照样守得住。可是郭大侠却要亲自去救。 

没有郭大侠,就没有襄阳。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他还是非去不可,我想,这就是大侠的悲哀。 

和郭大侠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姓杨的少年。 

我不知为什么要让他一起去,因为他救了郭大侠一次,大家就认为他还能救第二次? 

我沉默的看着他们离开,当我看到那少年的眼睛时,我突然轻松起来。 

那种目光,决不是去赴死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于是我想,他们是会回来的。 

他们果然回来了,只是受了伤。我是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因为当时当值的哨兵中只有我仍然向大路眺望着,因为我仍然相信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大夫说,再晚一刻钟,两个人就危险了。 

生平第一次,我感到了骄傲。我救了郭大侠,便等于救了整个的襄阳——也等于救了茉莉。 

郭夫人也很感激我,她把我从城上调了下来。说等她丈夫伤好了后,还要亲自谢我。 

我想,这次应该能活着去吃茉莉的面了。 

第二天一早,城内起了火警。 

着火的是郭大侠家。 

我第一个拿起水桶,向郭大侠家跑去。 

郭大侠的伤还没有好,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襄阳就完了——还有茉莉。 

火并不大,火头却很多,显然有人故意放火。浓烟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敌人来犯了。 

我正想着如何冲进火里把郭大侠救出来时,身子突然一麻,被一个人背在肩上,头上被扣了一顶帽子。 

是那个姓杨的少年! 

他给我戴的是郭大侠的帽子。于是,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这么做是对的,郭大侠是襄阳的救世主,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灰衣小兵。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除了茉莉。 

敌人果然追了上来,我听到他们在搏斗的声音。 

突然间听到一声“着!”我的背上被锐器划过,传来一阵巨痛。 

他背着我又跑了几步,我又听到有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小子,投降了罢!” 

然后便听他道:“郭靖给你!”将我抓起送到一个人的手中,然后又一脚将我和那个人踢下墙头。 

那人兀自抱着我大声欢叫:“我捉到了郭靖的,我是蒙古国第一大勇士的!” 

接着,又有两个人拽住了我的手足。 

三个人大力的一拉。 

恍惚间听见茉莉的声音——“别的我不管,你可要活着来吃我的面喽。


IP属地:辽宁1楼2006-12-02 07:49回复
    (笔误,上文名字应为《小兵之死》

    2 侠女灵襄
     

    一滴冰凉的雪水蜿蜒着,蠕动着,滑下大粱的残骸,“啪”的打在石生的额头上。 

    他打了个冷战,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仍在昏睡中的母亲,侧头想了一阵,将瑟缩的小手伸到怀中,摸索了一阵后,掏出了一个冷硬的饭团。他那的冻得发紫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个饭团是他昨天偷偷瞒着母亲留下来的,因为他不知道今天是否还能找到吃的东西。 

    他将饭团举到母亲面前,轻轻的唤着:“娘,娘……” 

    母亲并没有回答他。 

    “你娘已经去了……”他听到耳边传来衰老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正用疲倦呆板的眼神望着他,洗得发白的道袍在寒风中瑟瑟飘拂。 

    他转过头望了望自己的母亲,又不解的望了望那老道士,一时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在西沉的落日那血红的光芒中,他们的那呆滞的身形构成了黯淡的剪影。天边,寒鸦发出无助的悲鸣。 

    老道士帮他埋了母亲,带着他离开了那赖以为生的破庙。他跟着老道士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感觉中,已经到了大地的尽头。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大山的脚下。他看到那山门上那块巨大的匾额,还有那匾额上巨大的两个金字。 

    当时,他还不知道那两个字是——“崆峒”。 

    石生一个人在院子里等着已经进了内间的老道士。他好奇的打量这陌生的地方,空旷的院子中,只有一个老迈的道士在踽踽的打扫着积雪。 

    “喂!你是谁?”头上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他抬起头,见那高高的云松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吧,小脸冻的通红,圆圆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我是石生。”他呐呐的道。 

    “石生?”那女孩侧头想了一想,“好怪的名字,为什么叫石生呢?” 

    “我娘说,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叫石生。”他老老实实的道。 

    那女孩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她坐的那松枝也剧烈的摇摆着。他开始担心她是不是会掉下来。 

    她的身子一歪,在他的惊呼声中,双腿钩住那松枝,身子倒挂下来,长长的秀发划破了冷寂的冬意,在风中飘舞。“好,石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弟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现在,先叫声师姐!”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叫你师姐?”他不服气的问。 

    她那娇小的身子在空中一荡一荡的,十分的自在,“我是灵襄,是元字辈的大弟子,你是清虚师叔带进来的,肯定也是元字辈的,当然要叫我师姐。” 

    石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低下了头。灵襄长得真好看,但他不喜欢总是抬着头看人,从来不喜欢。 

    “犀牛望月!”随着灵襄清悦的童音,几十名元字辈的少年弟子大喝道:“凭水横江千帆过!”,剑随身走,腕借腰力,宝剑“唰”的一声扫向身后,带起漫天的雪花。 

    “飞燕回翔!”灵襄再喝道。“雨重风轻杏花浓!”少年们又是一声大喝,身子腾空跃起,手中的剑划出朵朵剑花,向下抖落。 

    “停!”灵襄的小手一挥,少年们纷纷收剑而立。“石生!你的剑是怎么出的,飞燕回翔,意在轻灵,你呢,腾空时那么笨,哪象燕子,倒象一只鹅!”“哈哈哈哈………”少年们笑得前仰后合。 

    石生红了脸,默默的低下头去。 

    “笑什么,不许笑!你们也好不了多少。继续!”灵襄秀目一瞪,少年们立时噤声。 

    “白猿献果!”“瀑乱青峰古木危!……” 

    石生单膝跪倒,用剑支撑着身子,剧烈的喘息着。茫茫的飞雪无声的飘落在这翠屏峰上,洁白的天地映衬得他格外孤单。 

    突然,他再次拔剑而舞。 

    “犀牛望月!————凭水横江千帆过!”他大吼一声,剑向后猛挥!突然间手一软,那剑脱手飞出,落在十丈之外。 

    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笨!难道我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他突然用力的将头撞向地面!一下,两下……,冰雪掺杂着泪水,覆盖了他的脸庞。 

    “飞燕回翔!”耳边传来清悦的声音。他缓缓的抬头,灵襄俏生生的站在一边,静静的望着他。 
    


    IP属地:辽宁2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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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擦干了泪水,走过去将剑拣起。 

      “飞燕回翔!”灵襄再次大声道。“雨重风轻杏花浓!”他跟着和道,身子腾空而起。 

      “收腹沉膝!肩胛发力!”随着灵襄的喊声,他的身子在空中做了一个美妙的回旋。 

      “白猿献果!”“瀑乱青峰古木危!”他手中的剑化轻灵为凝重,蓦的一剑刺出,如突出的奇兵! 

      “好!仙鹤亮翅!……” 

      “云破秋池月华明!”他的剑划了个优美的半圆,收于胸前。 

      为什么左手点穴后着总是配合不上剑意呢?石生轻轻的叹了口气,还剑入鞘。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胸膛上,闪闪发亮。春风吹动他绛紫色的剑衣,那袖口上的金色小剑仿佛活了过来,灵动的飞舞着。 

      四周的迎春花开得正灿,黄金般的枝条交织成明丽的锦焰。鹧鸪那清脆的鸣叫声在青山翠谷中缭绕不绝,阳光一片烂漫。 

      他向四周望去,老君峰、、仙人峰、凤凰岭、天台山都掩映在淡淡的云雾中,辨不出天上人间。 

      七年了,他来到崆峒已经七个年头,除了成为崆峒派的正式弟子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令他炫耀的成就。他的剑法依旧平凡,言辞依旧笨拙,性情依旧沉默。而他的师傅清虚道人,长年在外游方,即使回来,也往往喝的酩酊大醉,极少在武功上给他指点。只有灵襄总是耐心的教导他,只是也许是资质的问题吧,他感到进步并不大,甚至最早学的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得心应手。 

      “石生!又在练剑啦。”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悦女音。 

      “师姐。”他拱剑为礼。 

      “怎么样,上次教你的起雷七决练熟了么?”灵襄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她穿着与他同色的剑衣,不同的只是袖口上的金色小剑是三支而不是一支。一条海青色的锦带系住了她那纤秾合度的腰肢,乌黑的秀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看起来很写意的样子。 

      “不要说起雷七决,就是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达到心与剑合,六识如一的地步,我怀疑,自己根本不适合学剑。”石生苦笑道。 

      “掌嘴!这么容易气馁,哪象个男子汉大丈夫!”灵襄笑道,“我问你,崆峒四德是什么?” 

      “坚,勇,智,义。”他低声道。 

      “何为坚?”灵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严肃。 

      “坚即坚毅,师祖爷要求我们做到神意上的强韧,在砥砺与煎熬中以达自我张力之极限。”他提高了声音道。 

      灵襄的长剑突然出鞘,剑锋直指正前。“正是,坚在心,则达于剑。”那剑蓦的化为一道青幕似的剑芒,烟花般迸裂成几十道剑影,又霍的静止。“所谓剑道即是天道,剑法即是人法。”灵襄沉静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你无法做到剑与意合,是因为你没有一颗出剑的心。” 

      他猛的抬头,眼中闪过一道神采:“多谢师姐指教!” 

      灵襄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其余的,全在你自己。修剑就是修心,没有一颗坚定明澈的心,是无法进窥剑道至境的。” 

      石生沉默了一阵,问道:“听说师姐明天就要下山行道了?” 

      “行道?”灵襄“嗤”的一笑,“鬼的行道,出去放风罢了。呆在山上十多年,闷也闷死了。”说完,妩媚的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的?” 

      他犹豫了一下,方道:“要是师姐在山下见到麻沙本的稼轩长短句,麻烦代石生购得一册就行了。” 

      “噢?上次我借给你的文山公集看完了?”灵襄笑问道。 

      “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只这首正气歌便可见文丞相气节铿锵,丹心可昭日月,不愧为千古典范。”石生崇敬的道。 

      “说的好,还有呢?”灵襄鼓励的望着他。 

      石生犹豫了一下:“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严颜忠于刘璋,是错侍庸主,嵇绍护主,为不明时事。都算不得慷慨烈士。这两人入诗,似乎有些欠妥。” 

      灵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叹道:“你能看出这点,我的书就没有借错人。文山公虽然忠烈节义,但修的也是孔孟之道。”然后缓缓吟道:“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即使在他老人家的心中,也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她的声音充满了惆怅,“夫为妻纲,这,也算得上正气么?” 
      


      IP属地:辽宁3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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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死啦……”他茫然的道。 

        “人总是会死的……”灵襄轻声道。 

        “不会有人记得他的,不会。他太平凡了,象我一样。虽然他是一个好人,虽然他也有自己的故事。” 

        灵襄没有回答,只静静的望着他。微风掀起她的衣袂,雨滴打湿了她的秀发,象出水了洛神。 

        “为什么?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这个样子么?这一生就是为了在离开尘世后被人遗忘?”他低声的问。 

        灵襄突然拔出剑来,在空中一挥。“石生,你看到这剑在空中的留痕了么?”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可是这一剑的确在空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只是我们无法看到而已。无论剑的光芒是灿烂还是黯淡,它们在空中的留痕都有着自己的意义。或许这一刻还没有,但下一刻却有了。剑过,又怎能无痕?”灵襄轻声道。 

        他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要成为师傅的那道剑痕。” 

        石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举起杯子,将半杯苦涩的劣茶一饮而尽。然后举起胳膊,抹干唇角的水渍。 

        他刚刚为派内的膳房采办青菜。这里是城西的聚德楼,除了他,还有坐在另一张桌上的三房的两位师妹,余梦湘,柳鞠儿。与他不同,她们则是去采办女红的。 

        楼上的客人很多,人声嘈杂。两个师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少有交往的师兄,看得他十分不自在。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另外的一道目光。 

        这目光正在上下打量他的两个师妹,忽然间与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撞在一起,他只觉象低头匆匆赶路的行人突然间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上一般。一时间,头昏眼花,胸口发紧。 

        他不由得闭上眼,急促的呼吸着。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那目光的主人已坐在了师妹们的身边。两只手正肆无忌惮的搂在她们的腰际。两个师妹都木偶般的坐在那里,显然被点了穴道。 

        石生站起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向那人走过去。 

        “放开她们!”他平静的道。 

        那人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再一次的交错在一起。他的年纪并不很老,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两鬓的头发微微的斑白,但白的很好看。他穿着一袭黑色的描金云纹长袍,目光透出一种超脱于尘世的邪意。 

        “你是谁?”那人问道。 

        “我是崆峒石生。”他回答。 

        “你知道我是谁?”那人又问。 

        石生静静的摇头。 

        “我是向文生。‘天地横行’向文生。”那人微笑道。 

        石生突然感到窗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他的眼眯了起来。 

        他听过这个名字。崆峒在九大门派中原来是排名第五的,现在却排名第四了。因为原来排在第四的昆仑得罪了一个叫向文生的人,于是,在一个雪夜之后,昆仑派在江湖中便永远消失了。 

        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向文生!“天地横行”向文生!!天下公认的第一邪派高手向文生!!! 

        他缓缓的拔出了剑。“那么,放开她们,向文生!” 

        向文生有些好笑的瞧着他,两手却没有松开。 

        石生蓦的出剑!他用的是起雷七决中威力最强的一式——雷满鸿均! 

        耀眼的剑光挟带着隐隐的雷鸣,森森的剑气海潮般圈涌,划过丈许的空间,向着向文生汇聚! 

        向文生那绣着金色云纹的左袖抬起,轻拂。 

        就象天空的云雷交击在一起,他的剑刺到了向文生的大袖上! 

        漫空的雷鸣突然消散,剑气呻吟着被撕裂,石生感到自己被旋入了一道黑色的龙卷风,身子纸片般无力的飞起,向后撞去。 

        “哗啦!”他撞破了窗子,落向楼下。 

        他先落在了楼下卖馄饨的所支的棚顶,布帛撕裂声中,又压蹋了一张桌子,再滚落地上。破碎的碗片割破了他的脸庞,馄饨的汁液将他的衣服弄得一片狼藉。 

        他站起来,拭去嘴角的血丝,摇了摇晕沉沉的头。拾起剑,又踉跄的向楼上走去。四周的人视如瘟疫般的躲了开去。 

        聚德楼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向文生和他的两个师妹坐在那里。 

        他摇摇摆摆的走到他们面前,再次沉声道:“放开她们。” 

        向文生笑了。 

        他再次的出剑,可还没等他发招,他的身子就再一次直直的飞了出去。 
        


        IP属地:辽宁6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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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他的身体重重的跌在地上,溅起很高的尘土。 

          四周很静,听不到一丝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切突然变得扭曲了,天地,街道,人们的脸,一切的一切都在旋转,向着他压迫。 

          他试着移动他的腿,发现只有左腿还能移动。然后他用右手支起身子,蜷着右腿,一步又一步,再次向聚德楼走去。围观的人们纷纷给他把路让开。 

          走了几步,他的身子一晃,又重重的跌倒。躺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撑起身子,试着站起来,发现已经做不到了。便一点点的向楼上爬去。 

          终于,他又一次的站在向文生的面前。 

          “放……开她们。”他盯着向文生道。那端坐在那里的人影在不住的晃动,或者,是自己在晃动? 

          他试图站定身子。却听向文生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石生,崆峒石生。”他听到自己的虚弱声音在回答。 

          “好,石生,我会记住你。”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飞了起来,穿出窗子,落下。 

          他发现天空很蓝,阳光很耀眼,自己的身子又很轻,象飘浮在一个梦中似的。 

          自己已经死了么?已经在尘世间划过了自己的那道剑痕? 

          然后他看到灵襄的脸。原来自己真所死了,还在临死前看到师姐,真好。 

          突然他觉得身子一震,在定睛看时,原来自己在灵襄的怀中。刚才,是灵襄接住了他! 

          “是谁?”灵襄问,美丽的脸庞冰冷若霜雪。 

          他又看到两张脸,是崔元清和陆枫南。“是……向……向文生。”他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道。 

          “天地横行!”陆枫南惊呼。 

          灵襄一言不发,将他递给崔元清。拔出剑来,向着聚德楼走去。 

          “大师姐!”陆枫南急道。 

          灵襄象没听到,就那么的上楼去了。 

          三个人的心都紧了起来。石生努力的保持着神志的清醒,望着聚德楼。 

          忽然间听到向文生的怒喝:“什么人?!”起雷似的,楼内气劲交击声桌椅倒塌声碗碟破碎声汇成一片。 

          然后只见那窗中一道青色的剑芒一闪,整个的聚德楼在那一瞬间似乎都亮了起来! 

          一个人直直的从楼上跌落下来,撞在地面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在失去知觉前,石生仔细的看着那张在片刻前仍然不可一世的脸,却见那张脸上仍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怕! 

          当石生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看那屋顶斑驳的水渍。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谁?难道是灵襄?一个轻巧的身影闪了进来,却是柳鞠儿。 

          “啊,柳师妹。”他虚弱的道。 

          “石师兄,你好些了么?”柳鞠儿俏生生的道。 

          “好多了,你们呢?” 

          “余师姐和我都没事,只是你受了重伤,都是为了我们。” 

          石生叹道:“可我还是救不了你们,应该谢的是大师姐。” 

          “不!不!在我的心中,你和大师姐都是一样的,我和余师姐说要一辈子记住你为我们所做的。” 

          石生的心中一阵激动,又一阵茫然:“谢谢你,柳师妹。”突然间他想起灵襄,便问道,“对了,大师姐怎么样了,她受伤了么?” 

          “啊,不!大师姐杀了那个坏蛋,连头发也没伤到一根。这几天前来拜山道贺的人络绎不觉,她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是么?”石生的心中无由的一阵失落。 

          柳鞠儿缓缓低下头:“石师兄,以后你叫我鞠儿好么?” 

          石生犹豫了一下,便笑道:“好啊,鞠儿要比柳师妹好听多了。” 

          “那你先叫一声哪!”柳鞠儿高兴的摧道。 

          “鞠儿。”石生微笑道。 

          “嗯。”柳鞠儿欢快的应着。 

          窗外,阳光照进来,很明亮。 

          已经是深秋了,石生的伤势和心情都在一天天好转。柳鞠儿几乎天天都来探望他,和他叽叽喳喳的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是他知道玄鹤洞闹鬼了,滹陀寺的大佛被人画了大花脸,凤凰岭那棵千年老松上一只喜鹊抱了窝……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的开心,就象失而复得了他宝贵的童年。 

          门外又传来那熟悉的敲门声。 

          “是鞠儿吗?进来。”石生高兴的道。突然间,他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是灵襄。 
          


          IP属地:辽宁7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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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灵襄似乎在愣愣的望着他。突然间她侧过头去,看极远的天际。很久很久,她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可是……”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你应该知道的……”静默了一瞬,又用更低的声音道:“你可以知道的。” 

            然后,转身离开。 

            石生感觉自己那颗心在深冷的水中缓缓沉没。 

            石生哈了一口气,看着水气在面前消散。已经是申时了,察罕贴木儿还没有到。出了什么问题么? 

            他向四周望去,看到了正在烤白薯的屈大猷,卖花的余梦湘,拉二胡的陆枫南,卖唱的柳鞠儿,要饭的崔元清,……大家都在漫不经心中流露出一丝焦虑。他看不见灵襄。安计划,灵襄将扮成舞姬,在醉天楼上只人独剑行刺察罕贴木儿。 

            四周的行人手中都提着花灯,来去中,象天河在缓缓流动。 

            终于,他听到开道的鸣锣声。所有的人都跪服在道边,陆枫南刚好在他的身边。 

            马蹄声中,一行百余骑从西边徐徐驰来。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陈猱须,田丰,王士诚正拥着一个人去了,石生只看到他高大魁伟的背影。忽然,他“感受”到令一道目光,那感觉就象那天在聚德楼遇到向文生时一样。他扭头看去,只见一匹瘦马上,一个身披银袍的人正冷冷的向人群中扫视,狭长的面孔透出说不出的冷厉。 

            “是大内第一高手童罕!”身边的陆枫南轻呼道。 

            石生的心一沉,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多年以来,他一直就是反元志士的恶梦!几乎所有行刺元帝的计划都是摧折在他的手中!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石生跪在那里,心中乱成一团。怎么办?灵襄的行刺还能成功吗?她一个人敌得过察罕贴木儿和童罕这两大绝顶高手吗?身边的陆枫南轻轻拉了他一下,他惊觉的抬头,这才发现一行人已经登上了醉天楼,身边的人都纷纷直起身子。 

            市集上又恢复了热烈繁华的景象。但在石生的眼中,一切都似乎凝滞了,他象身处于另一个时空之中,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他看到蟠螭口衔列星灯,那青色的蟠螭仿佛活了过来,鳞甲在缓缓的开合着。又看到那九龙五凤的莲花恒满灯,那龙与凤在怂绕缠绵。其余的白露转花、黄龙吐水、金凫银燕、浮光洞、攒星阁等都挂着飘渺的杀机,透出凄冷的艳丽。形形色色的人们手中提着形形色色的坊巷灯、莲花灯、鹿灯、琉璃球灯、方灯、月灯、小滚灯、马骑灯、琥珀灯、鱼什灯,所有的这些灯都是如此的黯淡。 

            灯光将人们的脸映得惨白无血色。 

            “轰!”银色烟花在天空中爆炸开来,人们纷纷驻足观赏。 

            元兵们则一个个象铁样铸成的,纹丝不动。 

            烟花点缀着天空,一朵又一朵。但是,所有的烟花都是银色的。 

            直到一声巨响,那朵金色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抛灯笼!”随着一声大喝,几乎街上所有的人都将手中的灯笼向天空抛去!数千盏灯笼在夜空中飞舞,划出亮丽的曲线,象流星雨光临大地。 

            元兵军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这难得的奇景……。就在这一瞬间,崆峒弟子们的剑出鞘了,雪亮的剑光划过元兵的咽喉,血光飞溅下,元兵们稻草般倒下!街头巷尾,所有的人都撤出了兵刃,向元兵疯狂的袭击——除了石生。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醉天楼。 

            这一刻,应该是灵襄行刺的时刻,可为什么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的目光落在一盏青色的琉璃灯上,那灯和其余的几十盏灯一样,被抛的好高,现在正飘飘的向醉天楼顶落下。就在那灯即将落在楼顶的一刻,似乎远古的魔神从睡梦中惊悚而起,整个的醉天楼顶随着“隆!!!!”的一声巨响,爆炸开来。上千片黑瓦在气流中向上激飞,与落下的灯笼相撞,发出串串火花,如同数千青色的蝙蝠在夜空中捕食上万红色的飞蝇。与此同时,在那漫天的黑瓦与灯火中,三条人影交错盘旋着向上升腾! 

            石生一眼便看出中间那一身彩色宫装的正是灵襄!此刻,她手中的长剑化成一团银色的激芒与另两条黑影在空中交击分合! 
            


            IP属地:辽宁10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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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又是两团烟花炸开!青色的月光,金色的烟花,银色的剑芒,交织成这夜空最灿烂的颜色! 

              石生再也控制不住,双脚点地,身子纵起,在那楼檐上一点,又腾高了数丈,向那激斗的三人飞去。 

              突然间,只见灵襄手中的剑芒电也似的一亮!左面那条魁梧的身影一声惨哼,跌坠下去。可是右面那人的一掌也同时闪电般的击在灵襄的背上!灵襄那曼妙的身形微微一窒,如同秋蝶般无力的翩然而落。 

              “师姐!”石生绝望的大吼一声,一把将灵襄的身子揽在怀中。 

              他发现,灵襄的身子,好轻,已轻得没有一丝生命的感觉。 

              同时,他发现自己在下坠,和自己的心一起,很慢的,茫然的下坠。 

              他落在地上,不能置信的看着那再无任何血色的玉容,灵襄,死了?灵襄,死了。灵襄,死了! 

              灵襄死了…… 

              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听不见那清悦有力的声音! 

              背后传来锐利的衣袂破空声。 

              仿佛中,他听到一个小小的清脆的童音在喊——“犀牛望月!” 

              “凭水横江——千帆过——!!!”他悲愤的怒吼,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完美的轨迹,随着他的愤怒与绝望,向身后抹去! 

              背后的人轻轻“咦?”了一声,闪避开去。月光下,他看到童罕那张阴郁的面容。 

              恍惚中,他听到灵襄那稚嫩的童音,“……好,石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师弟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现在,先叫声师姐!……” 

              “飞燕回翔!——雨重风轻杏花浓!”他再次大吼道。身子腾空而起,手中剑化成万点银星向着童罕撒去。 

              童罕手指戢点,指尖与剑尖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声音! 

              “……你说,我是带这付银丝纽镶桃花刺的好看,还是这付玉嵌鸦鹘青的好?……” 

              “白猿献果!——瀑乱青峰古木危!”随着吼声,那至轻的一剑突然化为至重的一剑,当头斩下!童罕显然没有料到他的剑招变化如此之快,但童罕应变奇速,双手一合,将他的剑夹在手中!几乎就在石生的剑被夹主的同时,他突然弃剑,闪电般猱身而进。“雷霆乍展!雷行万里!雷荡九州!雷动天下!雷怒乾坤!雷撼云霄!雷满鸿均!”随着他的吼声,起雷七决,化剑为指,连续的刺在童罕的胸膛上! 

              “呃……”童罕踉跄着后退,手中紧夹的剑落下。 

              “……在卞和第一眼看到和氏壁时,它也只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 

              “仙鹤亮翅!——云破秋池月华明!”他一把捞住掉落的宝剑,左手虚晃,右手剑与身合而为一,向童罕刺去。童罕看他剑势,知道抵挡不住,一个后翻,竟要避开。 

              他的剑突然脱手化虹而出,笔直的贯入童罕的胸膛! 

              当他落到地上时,刚好看到童罕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那天从楼上掉下来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是杀不了向文生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到那天灵襄接住他时的心情,明白到为什么灵襄竟能将向文生斩于剑下。 

              只是,他明白的太迟了。 

              一时间,他觉得天地无限的扩大而自己无限的缩小至无,只余下一撮痛苦的火苗在天地间灼灼的燃烧。 

              他俯下身去,将灵襄冰冷的身子抱在怀里,一步步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处处仍是杀戮,仍是流血,但是,这一切都已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灵襄死了,整个世界便都死了。 

              当年,如果早一些将那个饭团给母亲,她是不是不会死? 

              当时,他如果听懂了灵襄的箫音,她是不是不会死? 

              灵襄没有避得开童罕的一掌,是不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一颗出剑的心? 

              他不知走了多久,耳边响起灵襄那低低的声音,“可是,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这声音由小变大,由低变高,最后象青雷般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的炸响! 

              “你应该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可以应该知道的知道的你应该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可以知道的你可以你应该知道的你知道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该知道的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你可以知道的!!!” 

              突然他的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四周的风在轻声的呜咽,他茫然的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空中已飞舞着片片的雪花。 

              他伸出手,一片轻盈的雪花温柔的融入他的掌心。 

              他轻声的呢喃:“下雪了,师姐……………灵襄。” 

              忽然,一滴晶莹的泪水由灵襄那紧闭的眼中缓缓滚落,在她那苍白的脸颊上划出这世上最美的痕迹 。


              IP属地:辽宁11楼2006-12-0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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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麻雀与灶王
                 

                已经是除夕了。 

                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请门神,贴春联,剪窗花,挂年画。大户人家的门前都挑起了红灿灿的灯笼。虽然是大白天,也开始有零星的鞭炮声开始响了起来。卖鱼的小贩生意好的不得了,卖屠苏酒的酒店老板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整个人世间似乎都沉浸在这吉庆的气氛中。 

                除了小河边的这一家。 

                这个简陋的茅舍中没有任何要过节的气象,甚至,没有一点灯火。 

                一只小小的麻雀飞进了冷清清的院子里,在空中徘徊了一阵,好奇的落了下来。 

                ‘怎么这家人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啊?‘小麻雀想到。 

                它蹦跳着来到窗口,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小的头,向内张望。 

                屋子里面黑黝黝的,只勉强的看到一个灶台,看样子,似乎是厨房。 

                ‘你在看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问道。 

                小麻雀吓了一跳,退了一步,睁大眼睛一看,却见是一个小小的泥偶在说话。 

                他身上到处都是烟熏的痕迹,日积月累,整个身子已经变得黑黝黝的。一张脸也变的面目不清。 

                ‘你是谁?‘小麻雀好奇的问。 

                ‘我是谁?问的好,第一个问题就这么有哲学性,我是一个泥偶,满身灰尘的泥偶。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泥偶冷冷的道。 

                ‘我知道你是泥偶啊,别生气么!‘小麻雀嘻嘻一笑,收拢了翅膀,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我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名字难道很有意义么?不过,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我灶王爷,大家都是这样叫我的。‘泥偶一边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一边缓缓道。 

                ‘灶王爷?呀!我知道,许多的人家都供着你呢!原来,嘻嘻,你还是名人哪!‘小麻雀开心的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灶王爷冷冷的道,‘我和他们不一样的。也不是什么名人。‘ 

                ‘怎么会不一样?‘小麻雀有点纳闷,‘你看起来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么。‘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信就算了。‘灶王爷有点不耐烦的道。 

                小麻雀侧着头想了想,不解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问道:‘对了,为什么这里没有挂那些红红绿绿的东西呢?我看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啊?‘ 

                ‘很简单,这一家没有挂,因为他们根本挂不起。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叫穷人吗?‘灶王爷的声音开始有点刺耳。 

                ‘穷人啊。‘小麻雀喃喃的道,原来因着那喜庆气氛而带来的心情不知为什么一下低落了许多。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枯黄,眼睛因为太过瘦削的脸庞而显得很大。她走到米缸前,探头看了看,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呆呆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从角落里拾起了几个堆着的麻袋,将它们一一打开,在炉台上用力的抖了又抖。不一会儿,炉台上竟落了薄薄的一层米屑。 

                女孩儿的脸上露出喜色,将米屑用小手拢了,收在锅里,添上水,熬起粥来。 

                等火烧起来了,她又挑起水桶,到河边汲水。 

                小麻雀和灶王爷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着。 

                许久,灶王爷才缓缓的低声道:‘她叫小喜。她还有个弟弟叫小福,今年只有七岁,现在每天在外面拣别人的剩饭。‘ 

                ‘那他们家的大人呢?‘小麻雀轻声的问。 

                ‘他们的爹已经死了一年了,是被人逼债上吊死的,娘也病倒了,终日卧床不起,小喜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她,让弟弟去要饭。‘灶王爷的语气带着一点落寞,‘这一年来,他们从来没有一天是吃饱过。‘ 

                小麻雀沉默了。 

                屋子里只余下小喜那轻轻的脚步声。 

                ‘看,下雪了。‘小麻雀轻声道。 

                ‘嗯……,不知道小福今天在外面怎么样了,会不会冻着。‘灶王爷有点担心的道。 

                小麻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我想,我开始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没什么。‘小麻雀微微一笑。 

                外面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是小福回来了!‘灶王爷轻声道。 

                小麻雀转过身,果然,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小小的男孩,衣服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小脸冻的红红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裹。 
                


                IP属地:辽宁12楼2006-12-02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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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小麻雀叫着,‘好像今天他还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不会吧?‘灶王爷有点怀疑,‘哪有那样的好事?‘ 

                  ‘不信你自己看么!‘ 

                  灶王爷将信将疑的向外望去,吃了一惊:‘真的呢!这下好了,他们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年了!‘灶王爷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时,小福已经进了屋,小喜忙不迭的拍去弟弟身上的积雪,一边还用小手去捂他那被冻的通红的脸蛋。满脸的微笑,却没有打招呼。 

                  ‘咦?她怎么不和弟弟说话?‘小麻雀有点纳闷。 

                  ‘说话?说不了的。他们一家都是哑巴。‘灶王爷平静的道。 

                  ‘什么?!‘小麻雀睁大了眼睛。 

                  这时,那一锅粥已经熬好了,白蒙蒙的水气沸腾着,小喜连忙过去将锅挪了下来。 

                  小喜将粥倒在两只大碗里,这粥可真稀,都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 

                  小福抱着那个大包裹,呆呆的看着姐姐忙碌着。 

                  ‘他怎么不把包裹打开呢?‘小麻雀有点不解。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孩子一向都有点呆呆的。‘灶王爷无奈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小麻雀惊讶的问。 

                  ‘怎么了?‘ 

                  ‘那包裹好像……好像在动……‘小麻雀喃喃道。 

                  灶王爷凝目望去,果然,包裹又微微的动了一下。 

                  小喜似乎也觉察到了那个包裹的异样,忙奔了过来,从弟弟怀里将那包裹接了过来,一层层的打开。 

                  突然,一声尖锐的啼哭声划破了小屋的寂静。 

                  ‘是个婴儿!‘小麻雀失声道。 

                  ‘这孩子,拣个婴儿回来做什么啊?‘灶王爷惊讶极了。 

                  真的,是个小小的婴儿。此刻,他正挥舞着小拳头,努力的哭着,顽强的向外界显示他的存在。 

                  小喜看上去也吃了一惊,随即,那枯黄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那是很灿烂的笑容。 

                  她轻轻的摇动着怀中的婴儿,不一会儿,婴儿的啼哭声小了下来,可还是哭个不停。 

                  小喜想了想,又用汤匙舀了一点米汤喂在那婴儿的小嘴中,这一次,哭声终于停止了。 

                  小喜和小福对视了一眼,开心的笑了。 

                  灶王爷和小麻雀都松了口气。 

                  小喜向小福打了几个手势,小福点了点头,捧着一碗粥走到了里间,显然是给他们的娘亲送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 

                  小喜又打着手势让弟弟喝剩下的那碗粥,小福摇了摇头,将粥推到姐姐面前。 

                  小喜又将粥推回去,眼中露出责备的目光。 

                  小福呆呆的看了看那碗粥,胆怯的看着姐姐,一边却又将粥小心翼翼的推了过去。 

                  小喜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舀了口粥喝了,又舀了一口喂了怀中的孩子,然后又推到弟弟面前。 

                  小福低下头,捧起碗喝了一口,偷偷地抬眼瞄了一眼姐姐,见她真的没有生气,便傻傻的笑了。 

                  简陋的小屋中,姐弟两个就这样和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一边分享着这碗淡淡的粥,一边微笑着,很幸福的样子。 

                  ‘嗯,真好呢,他们这一家人。‘小麻雀喃喃的道。 

                  ‘好什么?!‘灶王爷有些烦躁的道,‘他们明天怎么办?那孩子恐怕…………‘他说不下去了。 

                  小麻雀沉默了一阵,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我要帮他们!‘ 

                  ‘帮?怎么帮?除非你自己跳进锅里熬汤给他们喝,不过就算那样,也不够他们吃一顿的。‘灶王爷打量着它小小的躯体,嘲笑道。 

                  小麻雀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拍拍翅膀飞走了。 

                  小喜和小福已经和那个婴儿分享了那碗仅有的粥,进屋休息去了。 

                  灶王爷无聊的叹了口气,他不相信这只小小的麻雀真的能为这个家带来些什么。 

                  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早已拒绝相信别人。 

                  半晌,外面又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小麻雀飞回来了。 

                  它蹦跳着从窗子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将嘴中噙着的东西放在灶台上。 

                  那是一粒米。 

                  ‘看!我带回什么了!‘它高兴的道。 

                  ‘一粒米?‘灶王爷纳闷的道。 

                  ‘是啊,一粒米。我从一家很大的人家的院子里拾来的。‘小麻雀得意的道。 
                  


                  IP属地:辽宁13楼2006-12-02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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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用这粒米做什么?给小喜他们熬粥喝么?恐怕他们家都找不出这么小的锅呢。‘灶王爷冷笑道。 

                    小麻雀瞪了他一眼,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过了好半天,它又叼回来一粒米。 

                    ‘看,现在不是两粒了么?我还可以再叼回第三粒,第四粒,第五粒,最后就会多到可以熬一锅粥了。‘ 

                    ‘就算你能为他们叼够熬一锅粥,那然后呢?明天呢,他们又去吃什么?‘灶王爷忍不住反驳道。 

                    ‘可那总比站在那里只是同情而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而且,明天我还可以继续去叼啊,明天,也许一切就都不同了。新的一天,总是充满了希望啊!‘小麻雀向往的道。然后,振振翅膀又飞走了。 

                    于是,又有了第六粒,第七粒,第八粒………… 

                    不知不觉,灶台上的米已经有二十多粒了。 

                    灶王爷呆呆的望着小麻雀飞进飞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一次,小麻雀兴奋的钻了进来,放下嘴里的米后,长长的吁了口气:‘好险呢!‘ 

                    ‘怎么了?‘灶王爷忍不住关心地问。 

                    ‘刚才去叼米时,有孩子拿弹弓打我呢!‘小麻雀心有余悸的吐了吐舌头。 

                    ‘算了吧,还是别去了。‘灶王爷劝道。 

                    ‘不要紧,我这么小,他们打不着的。‘小麻雀冲灶王爷挤了挤眼睛,又飞了出去。 

                    这一次,它去了好久。 

                    灶王爷焦躁不安的望着窗口,却始终不见它的身影。 

                    就在他开始感到绝望时,却听到了那熟悉的拍打翅膀的声音。 

                    ‘小麻雀!‘他高兴的叫道。 

                    可当他看到再次钻进窗来的小麻雀时,却呆住了。 

                    它的翅膀下面,竟是一个血洞,血液已经干涸,可仍旧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灶王爷颤声道。 

                    ‘嗯,好像,这是最后的一趟了呢。‘小麻雀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米,疲倦的冲灶王爷微笑着。 

                    它试图向灶王爷再走近一点儿,却无力的倒在了灶台上。 

                    ‘没……没事情的,会好的,你别动,不要让伤口裂开了,一会儿小喜来了,就会为你包扎的,她最善良了,一定会救你的……‘灶王爷颤声道。 

                    小麻雀温柔的看着他,眼中透出一丝的笑意:‘我…我……终于明白你什么地方……和其他的灶王爷不一样了,你的心……你的心和他们的不一样……‘说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小麻雀-!小麻雀――!!小麻雀―――!!!‘灶王爷大声叫着,拼命叫着,小麻雀却再也没有回答。 

                    ‘傻瓜……我都说不要去了,用自己的命换这几十粒米,值得么?……值得么?‘灶王爷喃喃道。 

                    日渐西斜,金色的阳光柔和的透过窗子,照在小麻雀卷曲着的小小的身子上。 

                    屋子里静得可以听到风的声音。 

                    灶王爷痴痴的站在那里。 

                    “可那总比站在那里只是同情而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耳边又想起小麻雀的话。 

                    难道,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么? 

                    或者,只是我从来没有试着去做? 

                    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些什么? 

                    我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这里站着,感到心痛而已。 

                    我站了几十年了。 

                    我站的这几十年的意义是不是抵得上小麻雀叼回来的一粒米? 

                    原来,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过。 

                    什么都没有。 

                    灶王爷的心开始颤抖,收缩,痉挛。 

                    这痛苦他难以忍受,这样的自己他难以忍受。 

                    巨大的痛楚让他的神志也恍惚起来。 

                    “心和他们不一样么?”他喃喃的问自己。 

                    耳边仿佛响起小麻雀天真的声音:“是呀,因为……你的心仍然会痛。” 

                    月色下,一个泥像静静的哭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脸庞。 

                    没有人听见, 

                    天地间一团泥巴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灶王爷感到自己飞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脚下是一缕渺渺袅袅的炊烟。 

                    自己正飘出窗子,穿过邻近的那条小河,掠过荒芜的田野,向上升腾,直入云端。 

                    大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灶王爷猛然醒悟了:是了,今天,是一年一度上天庭的日子。 

                    今天的自己可以向至高无上的玉皇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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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自己终于有权做点什么了。 

                      他的心开始霍霍的跳动。 

                      终于,他可以看到那气象万千,瑞彩缤纷的天庭了。 

                      亭台连着亭台,楼阁压着楼阁,金灼着碧,紫沁着红,曼妙的仙女和声隐隐飘来,与天籁同飘渺。 

                      这里是一个与人间截然相反的世界。 

                      辉煌宏伟的天庭门口,来自四面八方的千千万万的灶王爷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些灶王爷形态各异,有的衣着光鲜,踌躇满志,嘴上还抹着蜜糖--那是为了让他们在玉皇面前说好话而抹的,有的却和他差不多,神情低落身上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连一丝的油彩也无。 

                      灶王爷在队尾停住了。 

                      长龙缓缓的向前移动着。 

                      风的声音很大,激烈的把云扯成了缕缕的迷梦,似真似幻。 

                      “下一个---!”守门天兵的嘹亮的声音远远的在天空中回荡着。 

                      然后,灶王爷发现发现自己已经在天宫的大门口。 

                      八根金色的天柱撑立在天地间,每一根都盘绕着九十九条银色的巨龙,龙是活的,用威慑的目光紧盯着灶王爷,须鳞不住的颤动,有的还冲他张开了嘴,喷出淡紫色的烟雾。 

                      以前的他每次来都在这些龙的面前怕的发抖。 

                      “不,我不怕,你们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你们和以前的我一样,只是呆在那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灶王爷对着那些龙大声的叫道。 

                      然后他迈着大步从它们的身前走过。 

                      银色的巨龙们在他身后愤怒的咆哮着。 

                      青色的玉阶在他的脚下蜿蜒着,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感觉中,似乎已经走了很远,可是灶王爷仍然没有看到路的尽头。 

                      就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路边出现了一个披着红袍的神官,就坐在一张长案后面,百无聊赖的咬着手中的笔杆。 

                      他看到灶王爷过来,便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喂!这里---” 

                      灶王爷一愣,走了过去。 

                      “来汇报的吧,有什么事赶快说吧。”神官懒洋洋的道。 

                      “可是我想对着玉皇说啊。”灶王爷诧异的道。 

                      “不行,今天玉皇没空。”神官打开一本帐簿,头也不抬的道。 

                      “为什么?” 

                      “听说嫦娥仙子排演了一个新的舞蹈,歌颂玉皇的光荣与伟大,今天要上演呢,所有的神官都去看演出了。哎,真想去看啊,为什么这倒霉的差事就一定轮到我呢?”神官苦恼的道。 

                      “那……那这些人间的事情他还会看么?”灶王爷期待的问。 

                      神官呲压一笑:“想听真话?” 

                      灶王爷点了点头。 

                      “你们报的人间这些事情么,一般都会拿到西昆仑给王母娘娘当小说看着解闷了,玉皇是从来不看的。” 

                      “什么?!”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老人家每天忙着出席各种宴会,视察各处的神仙洞府,打击不听话的神仙,光是这天宫的事情就已经忙得透不过气来,哪有时间理会凡间的事情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神仙一摊双手,无奈的道。 

                      “怎么会这样?不……不行,我一定要见玉皇,一定要亲自告诉他………”灶王爷喃喃的道。 

                      “你烦不烦啊,我说见不了就是见不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神官挥了挥手中的一面黄色小旗。 

                      “等等啊!”灶王爷绝望的大声叫着,一阵疾风吹过,飞快的将他送回到天庭的大门口。 

                      “下一个!”天兵高声的叫喊着。 

                      “不,我还没说完呢!”灶王爷拼命的抢前。 

                      “当!”两只大斧交叉着挡住他的去路,“无礼!不得擅闯天庭!” 

                      灶王爷退开一步,浑身颤抖,眼中几乎冒出火花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 

                      这样的话,自己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远远的,耳畔响起了悠扬的仙乐声。 

                      灶王爷回过头去,看到大片的旌旗顶盖夹着五彩的祥云浩浩荡荡的飘了过来。 

                      如山的羽仪中,洁白的玉辇中,一位冷艳无匹的仙子高高在上的坐着。 

                      有天兵高声的唱着:“嫦娥仙子驾到----!” 

                      所有的灶王爷都转过脸去,惊羡的注视着这天界第一美女的驾临。 

                      “真美啊,不愧是天界的第一美女!” 

                      “是啊,难怪她把后羿甩了,看她现在多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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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们让看点啊,俺也开开眼界,好不容易能来天宫一趟呢!” 

                        “土包子,滚一边去!仙子让你看等于精神上受到了污辱!” 

                        “偶像啊!我崇拜!” 

                        ……… 

                        各种议论与欢呼组成的声浪在灶王爷的耳边沸腾着。 

                        灶王爷呆呆地看着这个粉碎了他的梦想的女人从他面前经过。 

                        望着那张冷漠而美丽的脸,听着喧天的乐曲声。 

                        他眼前突然浮现起小喜看到那弃婴时灿烂的笑容。 

                        “你们…………这群混蛋。”他喃喃的道。 

                        似乎嫌欢呼声太吵了吧,嫦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却打到了头上插的一只珠串,一粒滚圆的珍珠掉落了下来。 

                        它不停的在云中滚动着,跳跃着,最后竟停在了灶王爷的脚边。 

                        灶王爷不自觉的蹲下身去,将它拣了起来。 

                        “喂!你!快不将珍珠还给仙子!”有天兵大叫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向灶王爷集中了。 

                        嫦娥也用她特有的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灶王爷望着手中的那粒珍珠。 

                        这样的一颗珍珠,就应该可以让小喜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了吧,他们可以天天的吃米了,可以将那个婴儿养大,可以治母亲的病,可以给小福添新衣服,给小喜买花戴……… 

                        “喂!说你呢!臭泥坯!”天兵大声吆喝着。 

                        灶王爷打了个冷战,突然将手紧紧的握住,不住的后退。 

                        “干什么!你站住!”两个身批金甲的高大天兵冲了过来。 

                        灶王爷转身便跑。 

                        “哎……哎,你做什么,站住!快点站住!!嫦娥仙子是今天的贵宾,你这样做是违反天条的,要遭天雷轰顶的!回来!!!” 

                        灶王爷一头扎进了云雾中。 

                        天兵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灶王爷在云中拼命的向前跑着。 

                        成群的仙鹤列着队从他的身边飞过,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忽然,他冲透了云层,向着人间落去。 

                        天空的云飞快的聚集着,瞬间便变得阴沉起来。 

                        闪电一亮,一声霹雳。 

                        一个惊雷在他的身边炸开。 

                        一个又一个的天雷在他的身边炸开,灶王爷拼命的躲闪着。 

                        终于,他看到了那熟悉的小河和河边的茅舍了。 

                        这时,一个天雷紧挨着他炸开。 

                        灶王爷痛苦的呻吟一声,半边身子都顿时被烧焦了。 

                        “不行了,自己无法再飞了,可是,这颗珍珠我一定要……。”想到这灶王爷咬紧牙关,拼命的一掷。 

                        那珍珠向着茅舍的方向落了下去。 

                        灶王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小喜的娘牵着小喜和小福的手走在大街上,小喜还抱着那个孩子。 

                        他们都穿着新衣服,很快乐的样子。 

                        “小麻雀,你看,我终于也能够为他们做点什么了……你……不用再去叼米啦………” 

                        “轰!”的一声,一股烧焦的泥土的气息天空中弥漫开来。 

                        那颗珍珠静静的落着,落着,飞过了茅舍,“噗通”一声落到了小河里,在水中缓缓的沉了下去。 

                        就好象,是一滴晶莹的泪。 

                        喜庆的鞭炮响彻大地,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IP属地:辽宁16楼2006-12-02 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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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斩七的马接近了他,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突然间,我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我要出去,要和他在一起! 

                          姆妈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的秘密,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唤我的名字:“枣儿………” 

                          我的身子一震,终于没有动,是的,在我的身后,还有姆妈在,我是姆妈的希望。 

                          我的指甲深深的嵌入门栓里。 

                          又是一阵马蹄声,有二十多匹马的样子,围着打王镇狂奔着。 

                          “鬼斩七!鬼斩七在这里!” 

                          “鬼斩七你出来!哈!老子来取你的头了!” 

                          “杀了他,杀了鬼斩七!” 

                          鬼斩七象没听见,从容的下了马,向着镇中的打王台走去。 

                          那里,摆放着用打王镇三分之一的收成换来的钱。 

                          他的脸冷硬而消瘦,狭长的双眼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的嘴唇间含着一片薄薄的柳叶。 

                          那群骑士在镇西头集结起来。 

                          领头的骑士还在大声的吆喝着:“鬼斩七,你明知陈老疤是老子的兄弟,竟然还敢杀他!今天,看你斩我还是我斩你!” 

                          呼喝声中,二十多人一齐下了马。 

                          中间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在下崆峒李元明,今天特来领教七爷的鬼斩绝技!” 

                          鬼斩七已走到了打王台前,拾起那个沉甸甸的钱褡,掂了一下,搭在了肩上。 

                          那叫李元明的人不悦道:“怎么,鬼斩七,你不敢和我单独一战么?” 

                          鬼斩七没有答话,径自向自己的坐骑走过去。 

                          那李元明怒喝一声,直冲了过来,离着鬼斩七几丈远的时候,突然跃了起来,身子蝴蝶般在空中飞舞着。 

                          在那群汉子高声的喝彩助威声中,手中的剑化成了好多雪亮的花朵,开向鬼斩七的后背! 

                          鬼斩七口中的柳叶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厉啸。 

                          黑色的斗篷蓦的飞扬,旋风样的转了一圈。 

                          然后我看到他的刀。 

                          刀在手中,鲜血在刀上。 

                          李元明的那失去了生命感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上。 

                          那群骑士的喝彩声嘎然而止。 

                          只有风车声仍旧持续着。 

                          还有他的劈柴声。 

                          鬼斩七抬起头,懒洋洋的望了那帮人一眼,又望了望正在劈柴的他。 

                          手中的刀一立,李元明的鲜血顺着刀脊流淌到地上。 

                          于是那刀又变得冷澄通透,在阳光下闪着吃人的光芒。 

                          那领头的骑士忽然大吼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啊!给李兄弟和陈老疤报仇!” 

                          那伙骑士狂吼响应,“铿锵”的拔刀声中,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 

                          鬼斩七眼内的笑意更盛了。 

                          我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下去。 

                          耳畔传来尖锐的柳叶呼哨声,刀锋割裂人体的声音,濒死的哀呼声,还有他的劈柴声。 

                          象琵琶的急弦,暴雨般错落,又归于那淡淡的风车声。 

                          我睁开眼,看到鬼斩七站在那里,四周是一地的尸体。 

                          他轻轻的将柳叶吐了出来。 

                          那刀便回到了黑色的鞘里。 

                          然后他抖了一下黑色的斗篷,上了马。 

                          鬼斩七兜了一个圈子,在他的面前勒住马,问道:“你的刀呢?” 

                          他抬起头,说:“我没有刀。” 

                          鬼斩七看了看他面前的碎柴,又看了看他眼前那根完整的木材:“刚才我出了二十四刀,你也劈了二十三根柴火。去找你的刀吧。”他将目光缓缓移开,“我对鬼斩七这个名字已经非常的疲倦。” 

                          说完,在打王镇民们那的呆滞的目光中纵缰而去。 

                          他默立了片刻,将斧子举到眼前,细细的看了一眼,扔在了地上。 

                          傍晚,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出来雕他的木偶。 

                          我走到他劈木柴的地方,拣起沉甸甸的斧子,挥舞了两下,试着劈向那根完好的木材。 

                          斧刃刚一接触木材,那木材便中分而裂。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好久。 

                          从那天起,我便明白,为什么在他劈木头时,我的心会跳。 

                          又过了九天,八月十五。 

                          天阴得很,黑云要压下来的样子。 

                          早上,他没有出来劈柴。 

                          我扔下手中的活计,带上伞去找他。 

                          他住的屋子房门锁着,我向河边奔去。 

                          走着,暴雨倾盆而下。 

                          离河边还有一里地的时候,我听到他的悲号声。 

                          那声音断续着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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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我的脸上重重的挨了一计耳光。 

                            “你住口!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暴怒的吼着,脖颈上青筋毕露。 

                            我抬起手臂,擦去嘴角的血丝。“我知道,因为她告诉我。”我持起聂笑红的木偶,定定的看他,“因为我们有着一样的心。” 

                            他愣愣的看我,然后突然扑在我的怀里,孩子一样的放声痛哭。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昏暗的云层中露出了一缕很美的阳光。 

                            九月,姆妈死了,我想她并没有什么遗憾。象打王镇的其他女人一样,她得以平安的渡过自己的一生。 

                            只是临终前,她抓住我的手,似乎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按照打王镇的规矩,这一天,我一个人跪在镇东,为姆妈送魂。 

                            镇民门都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免得惊扰了姆妈的魂魄。也许,这倒是姆妈一生中最为别人所承认的一刻。 

                            九月的正午,阳光直射下来,我的嘴唇很快的干涸。 

                            我的四肢早已麻木,和我那承受了太多悲痛的心一样。 

                            恍乎中有人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抬起头,逆着阳光,我看到了那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刀鞘,黑色的脸庞。 

                            鬼斩七。 

                            他蹲下身,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的脸看。 

                            然后微笑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鬼斩七的女人了。” 

                            我将口水吐在他的脸上。 

                            他放声大笑,将四肢麻木的我抓起来,扛在肩上,向自己的乌锥走去。 

                            “放下她。” 

                            从镇西,传来他遥远的声音。 

                            鬼斩七的身子一僵,随即将我放在地上,转过了身。 

                            在那一刻,我感到他身体传来的兴奋。 

                            “你找到了你的刀么?”鬼斩七的眼内闪烁着那特有的嘲弄。 

                            “我的刀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听到他坚定的道。 

                            “那很好。”鬼斩七微笑道,抬起手,将一片薄薄的柳叶含在口中。 

                            我的心范起一阵寒意,他真的可以重新拾起他的刀么,在与我相遇之后? 

                            我并没有这个自信。 

                            鬼斩七口中的柳哨发出断续的低啸。 

                            他迈着轻松的步子,向镇西走去。 

                            他的右手稳定的与那黑色的刀把保持着大约一尺的距离。 

                            他这从镇西向镇东走来。 

                            他的腰间也别着一把刀,从那天的尸体身上拣来的刀。 

                            他的右手与刀把也有一尺的距离。 

                            阳光实在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步伐十分的从容。 

                            两个人都不是要进行生死的拼斗,而是似乎要与好友相会。 

                            空气也没有感到任何的杀机,依旧是懒洋洋的。 

                            鬼斩七的柳哨声忽急忽馒,忽高忽低,我无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镇内那风车声似乎完全消失了。 

                            只余这柳哨声充塞着天地。 

                            随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柳哨声也越来越尖锐。 

                            天空的日头高照,我的心却越来越冷,身体不受控制的战抖。 

                            终于,鬼斩七迈出了第三百九十九步。 

                            他也迈出了三百九十九步。 

                            两个人在打王镇的中心, 

                            正午的日头下, 

                            相遇。 

                            柳叶的哨声蓦的涨至最高点。 

                            两个人的右手同时微微一动。 

                            交错,旋转,出刀。 

                            刀芒闪动的一刹那。 

                            从开始到结束。从剧烈到静止。从生命到死亡。 

                            久久,两个人伫立在那里。 

                            风车声又恢复了那单一的调子。 

                            阳光将车叶那动态的影子投到两人的身上。 

                            一切都那么的凝固着。 

                            我不能够呼吸。 

                            鬼斩七突然将那柳叶吐了出来。 

                            那是他杀人后的徵号。 

                            我的心一时间冷如冰雪。 

                            然后我听到鬼斩七在问:“你的名字?” 

                            然后那风中的柳叶突然裂成了两半,飘落开去。 

                            然后鬼斩七缓缓的跪了下去,匍匐在街上,抽搐着。 

                            然后再也不动。 

                            “我从来不告诉死人自己的名字。”我听到他缓缓的道。 

                            然后向我走来。 

                            他的身后,赵木匠打开门,小心的走到鬼斩七的旁边,用脚尖拨了拨那尸体。 

                            突然大叫起来:“死啦!鬼斩七死啦!死啦!他死啦!!!” 

                            然后疯了般的卸下自己的木腿,在鬼斩七的尸体上用力的打了起来。 

                            打王镇的镇民们都纷纷跑出自己的家门,涌向鬼斩七的尸体。 

                            他们根本不知道,鬼斩七的死对他们毫无意义。 

                            马上,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鬼斩七出现。 

                            直到他们找到他们的刀为止。 

                            他走到我的身边,我扑到他的怀里。 

                            这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事物存在,除了我们彼此。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他说。 

                            “去哪里?”我问。 

                            他的眼神象我们第一次时一样,投向很远的天边:“去一个没有风车声的地方。” 

                            是的,一个没有风车声的地方。 

                            也许,那里也不是乐土,也会有别的声音。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能够出刀了————为我出刀 。


                            IP属地:辽宁22楼2006-12-02 0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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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云烟过雨
                               

                              茫茫的白雾缭绕在这清冷的天地间,鹧鸪的悲鸣时断时续,让人的思绪也无法分明。 

                              空蒙的雾气中几株幽怨的垂柳静静的斜绕着这小小的酒肆,湿漉漉的雾气涌到了屋子里,润泽着一切,不多时,几乎所有的物件都挂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人正拿着那块枣红色的棉布仔细的擦拭着架子上那一个个的酒坛,他擦的那么专心致志,以致于那激烈的自远而近的马蹄声也没有让他有任何停顿的意思。 

                              门外一声马嘶未了,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少女已手提竹篮,缓步走了进来,她的步子好轻,点尘不惊,只带起那团团的雾气轻轻的旋舞。 

                              中年人还在擦着,只是若无其事的淡淡招呼了一声:“来啦。” 

                              年轻的少女也不说话,静静的选了张桌子,放下手中的竹篮,坐了下来,看着中年人继续着他的工作。 

                              许久,中年人终于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微笑着道:“这‘明驼翰海'本是出自吐蕃,最是怕这潮湿之气,幸好有我这永和窑的天目瓷护着,不过也沾不得水气,否则甘冽之气便会弱了一分。” 

                              那少女默默的从地上拾起那只竹篮往桌上一放,“你看看,没错吧。”她的声音略混合着开朗与慵懒的气息,却又十分的柔婉动听。 

                              中年人用丝巾拭了手,走了过去,揭开蒙在竹篮上的油布,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把布蒙好。 

                              少女的眼神中露出询问之色。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是他。” 

                              少女吁了口气,长长的伸个懒腰,随手拔下头上的玉簪,乌黑的秀发顿时散落如瀑。 

                              “这公子柳虽然在江湖上声名不著,可身手决不比风云十杰的任何一个差,你怎么会毫发无损的杀了他?”中年人摇头叹息 

                              “是他自己做的孽太多了,我只花了五十两银子就要了他的狗命。”那少女轻松的道。 

                              “哦?怎么说?”中年人的眉毛微扬。 

                              “我买通了他身边的一个丫头,在他的酒里下了毒。” 

                              “就这么简单?”中年人微露诧异之色。 

                              “就这么简单。”少女调皮的抿嘴一笑,显得十分可爱。 

                              “小荼,我真的服了你。说吧,今天喝什么?空谷闲音?”中年人试探着问。 

                              “那种东西你还是留给梦道人吧,淡的象水似的,有什么味道?”小荼噘嘴道。 

                              “那……喝云烟过雨?” 

                              “对,我只喝这个。”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玫瑰紫的钧窑瓷坛走了过来,轻轻的将坛子放好,叹了一口气:“这可是我……” 

                              “最后的一坛了,老板,拜托你下次换个花样好不好?”小荼将小嘴一撇,用一只手提起坛子,将泥封拍破,把那只天青瓷的酒盏斟满了,然后举起酒杯,凝视着杯中的酒。这酒是透明的,若有若无的酒气蒸腾蔓延,整个的杯子竟也蒙了淡淡的一层雨气。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云烟过雨,雨过天青,只有这样的杯,才配得上这样的酒。”小荼有些痴迷的道,然后她举杯,一饮而尽。 

                              “唉,女孩子喝酒哪有这么喝的,小心点,别醉了。”中年人提醒道。 

                              “要你管?我今天就是要喝醉!”小荼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渍,倔强的道。 

                              中年人摇了摇头,又开始了他那永不停歇的擦拭工作。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透窗而入,店中一片云蒸霞蔚。 

                              小荼将坛子倾了又倾,晃了又晃,最后的一滴酒在坛口上滚了又滚,终于“嗒”的一声,落在盏中。 

                              她无力的一笑,凑过唇去,将这最后的一滴酒啜入口中。 

                              “老板啊,再…再来一坛吧……”她一边拨弄着酒盏,一边吃吃的笑道。 

                              “还来?今天就算了吧……”中年人劝道。 

                              “啪!”小荼大力的一拍桌子,有些凶巴巴的道,“我说……再来……一坛!” 

                              中年人摇了摇头,走入内间,不一会儿,绷着脸捧着一坛酒出来,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又去进行他擦拭的工作了。 

                              小荼嘻嘻一笑,软软的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忽然,她腻声的唤道:“老……板啊,来…来和我喝一杯。” 

                              “不行,我只酿酒,不喝酒。”中年人头也不抬的道。 
                              


                              IP属地:辽宁23楼2006-12-02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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