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得外面“哗啦”一声响，旧书店的卷帘门被拉开了。然后厚重的木门也被“吱嘎”一声推开了。
亚茨拉斐尔几乎不敢回过头去。他知道这是谁：除了那个人，他失手杀害的人，他现在已经深深爱上的那个人之外，没有人会这样做。而每次灵肉分离过后，那个人总是这样做，这样迎接他的。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应该像往常那样去迎接他？
不，不行。这是个坏主意。因为他做出了过分的事情，他难道还指望克鲁利能够接收他像以前那样对待他？而且他心中又怀着这样一种情感，他就更不该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了。
亚茨拉斐尔咽了一口，鼓起全部勇气，转过身去面对克鲁利。
而他今天才发现，克鲁利居然如此美丽。那头柔顺的黑发，黑色太阳镜下的那双熠熠生辉的黄眼睛，还有那柔软易弯曲的同时又能够显得如此笔挺的穿西装的身形……哦，这恶魔的美丽简直摄人心魄，宛如海上那使人失去理智的塞壬。
于是亚茨拉斐尔踏出两步，来到克鲁利的面前，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一开始仅仅是小心翼翼的双唇的试探性的贴合，因为亚茨拉斐尔对恶魔是否能够接受他怀着相当大的不确定。但很快，天使就发现克鲁利长长的叉状舌头开始饥渴地舔舐着他嘴唇的外圈，似乎在索求一个进入他口腔的邀请。
于是亚茨拉斐尔分开双唇，放这条蛇一样的舌头进入他的双唇之间。
这条神奇的舌头搜刮着天使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更神奇的是这还是在缠住天使的舌头的同时完成的。天使的舌头被蛇的长舌缠住动弹不得，只能在原位轻轻地蠕动。
亚茨拉斐尔发出一声表示抗议的呻吟，那条舌头便放开了他的，舌头的主人也张开嘴放天使进入。亚茨拉斐尔愉快地品尝着恶魔口腔的如同地狱一样灼热的内里，而克鲁利也同样吸吮着天使伊甸园般的甜蜜。
不知什么时候亚茨拉斐尔已经抚上了克鲁利的腰肢，而克鲁利一只手轻捧天使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扶在他的腰间。二人在接吻的同时如同舞蹈一般轻轻摇摆着，耳中响着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既不属于天堂也不属于地狱的音乐。
因为不需要呼吸，他们就一直这样亲吻下去了。过了很久很久……不知是一两个小时，一两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还是一整个落叶飘零的秋季——他们终于分开了。
“对不起。”这是二人重逢以后，亚茨拉斐尔对克鲁利说的第一句话。
“没关系。”克鲁利在亚茨拉斐尔耳边呢喃着，答道。
然后他们再度相拥，紧紧地，把头埋在对方的衣物中，仿佛对方是自己在末日面前最珍视的物件一样——不，比那还要深，因为他们真的是彼此在末日面前最为珍视的，而且不是物件，更不是人，而是在人世间唯一能与彼此对等的超自然实体。
“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自从……自从……”亚茨拉斐尔手指缠结在克鲁利的黑发间，搜肠刮肚试图回忆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克鲁利的。
“我也一样，一直是这样，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也许是1875年，也就是那个王尔德被抓起来的那年？”
“也许签订协议的时候就开始了。”
“谁知道呢，也许在伊甸园的时候就开始了。”
“也许你一见到我就开始了。”
“这么说来，咱俩算是一见钟情？”
“哈！我可不知道。这算吗？一见钟情，然后等了足足六千年才表白？这算是什么啊？”
“我觉得说是日久生情还差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