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用惯了逆境翻盘熟能生巧的总管,也是第一次为自己笔下的主角设下如此大规格的困境——二狗只是出身穷苦些,有难处不假,也有贵人;八两在接班上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一个是深爱自己的冬草、一个是憧憬自己的鸽子,再加上逆天的三金,几乎谈不上什么困境;小奥相比前二位是要坎坷得多,可说到底,有教父、老师和父母临死前的铺路,小奥就算笨些弱些,也足够能活过家族沦陷后自己羽翼最脆弱的时期,至于今后的报仇,那又是另说了。
唯有徐凤年,所处的位置看似最高,又最尴尬,且可能最艰难。大抵总管觉得折磨上面的这几位角色还不够尽兴,所以他要让徐凤年成为天下第一大纨绔,看似辉煌无两,实际上却得正面京城的仇视百官士林的不屑,抗衡小人屠的威压,提防禄球儿们背后捅刀,还得接受江湖上风风雨雨的洗礼。
京城的皇帝恨他家族风头过劲,君心难测,哪怕是数十万北凉铁骑,也得如履薄冰;四处的藩王更恨他像亘在自己头顶的大山、卡在自己喉间的鲠,欲拔之而后快,北凉再不可一世,也要掂量掂量几大藩王合在一起的分量,何况这些藩王和那京城的皇帝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还有在春秋不义战中被人屠踏平的诸国的遗老遗少死士们,谁不想得徐凤年而诛之,虽说灭他们家国的是徐骁,可他们畏惧徐骁、便只敢把这仇恨转嫁给一副草包纨绔样的凤年;甚至连如赵黄巢赵宣素那般修身养性装了上百年乌龟的老神仙,也想取一取徐凤年的姓名,要说春秋诸国的死士最多只是来得多来得勤、像苍蝇一样让北凉世子觉得有点烦躁,那被这些深水王八盯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三教圣人,再不济也可挥袖生风雷谈笑斩丘峦,稍一大意,说不定便丢了性命。
当然,之于现在的徐凤年,最可怕的敌人也许莫过于陈芝豹和褚禄山。
小人屠人前温良又内敛,可心中指不定藏着滔天的雄心,就凭他一路走来,无论在战场还是人生都一往无前不留退路的狠劲,就凭他连自己的授艺恩师都不曾放过的辣手,怎可能甘于屈居徐凤年之下——而陈芝豹最可怕的地方,还并非他世间难寻敌手的枪法或是帷幄千里神乎其神的兵法,而是他从未真正把凤年当成一个草包,而是比世子殿下的其他对手都更看重徐凤年,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若徐凤年和陈芝豹终有一场捉对厮杀,那必是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鹿死谁手;
而褚禄山看似徐凤年的天字号跟班走狗,鞍前马后,为了讨好凤年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位和广陵王赵毅齐名的胖子却从来不是这么单纯的人物,暗箭难防,如果这暗箭来自自己身后,就更是不易防范了。何况褚禄山和徐凤年在一起待久了,相应的,对后者的脾性也知道了不少,如果他真为了凤年下了一个套,而凤年不小心陷了进去,指不定就摆脱不出来了。
是以无怪乎总管要让凤年一次次地游历,几乎把一本雪中悍刀行写成了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