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雾
文/米兰柯维奇
·1
是夜。
已经到了日本海雾盛行季的末期，然而雾终不肯放过一场告别会的盛装出席。预报员的声音颇有些无奈：“建议大家不要在这种天气下出门……”
不二周助起身走到电视机前，纤长的睫毛染上的一丝光亮随着少年弯腰按下开关的咔哒声消失。少了预报员关于“能见度不足五米”的长篇大论，不二觉得清净了不少，安心地将自己放在黑暗里看着月光浸过窗子流转于一小块空地上，偶尔有外面树木枝叶摇晃搅碎光影在毯上剪裁出界限不明的明暗色块。他盯着那里走了一会儿神，然后翻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发条短信给他。视线落在以无框眼镜为背景的手机屏幕上摇摆不定。
还是算了。
·2
“暖而湿的空气做水平运动，经过寒冷地面或水面逐渐冷却而形成的——”
国中部的公开课抽签决定1组和6组。手冢扶了一下眼镜，把视线从笔记上抬起来，绕了整个教室半圈重新回到黑板上。
不二周助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在很认真地听课，有的埋头做笔记，有的在翻看课本，有的一直在看着老师……
一定是错觉。
手冢盯着黑板。很难看出他是在发呆。
偶尔有知情的人也只会感慨；“啊真不愧是手冢都听过一遍的课还能听得这么认真！”
暖而湿的空气。寒冷地面或水面。
不二周助。手冢国光。
拿着笔的左手无意识地扣紧。
“下周四有空么。”
再怎么刻意忽视，你也得承认。
温柔似雾绕着所有人把关心温暖平摊的不二周助，是手冢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而反过来呢——
目前为止听过的最长的评价。
“没错，你从那时候起就是那么特别，我们每个人都很信赖你，而且尊重你。当然，我也是。”
·3
雾越来越大。
手冢背着网球包靠在铁丝网上，视线一点一点模糊，街灯像是融化了的黄油湿塌塌地淌在街道边上的一小块区域。数不清第几次摘下眼镜拭去上面附着的小水珠，他眯起眼看着雾气漫过脚下，漫上灯杆，轻柔地绕出一片宁静诗意。
“队长。”
那声音很温柔，和雾拥在一起。
“迟到了一分七秒。”
“今天天气真是不好，”笑容隔了雾气，“不能陪队长打网球了呢。”
太模糊。看不清。能见度不足五米。
笼罩全城的温柔。
——你在担心什么。
“走走吧。”
“好。”
即使说着不能陪你打网球了，不二仍是背着网球包，用一贯从容的步伐和手冢绕着网球场兜圈子。
“我下个月要出国了。”
“嗯。”
“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身旁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脚步。手冢转过身盯着几米以外的不二。
彼岸是触手不可及的美好。中间隔着雾气墙壁。
看不清表情。这样也好。
“天才有时候也要担责任啊。”
无言。
就算没有回答也强过温柔的笑和“一路顺风”。
想惯性说出“不要大意地上吧”，然而却被缭绕的雾气封了口。
就任性这一次。他闭上眼睛。
即使是几秒，也能够幻想出全城的温柔是集中在自己这里。
·4
异常的触感。不二疑惑地关上储物柜门。
我不记得自己有用过牛皮本子——
手冢的日记。
回忆如雾气翻卷而来。
“敌乃己身。”手冢略略低头几乎是在他耳边说，“我输给了自己。”
等自己反应过来对方已走出几米开外。
衣服上都被雾薄薄地染湿了一层。不二睁开眼睛。
眼睛里是蓝色的雾气。
“暖而湿的空气。寒冷地面或水面。
不二周助。手冢国光。”
这就够了。不二笑的捂住嘴，缓缓地靠着柜子坐了下去。
无论公私都不肯轻易妥协的严格，正适合他身为青学最高地位的领导者的风范。
最高地位领导者，为了你什么不可以放弃。
·5
“队长。”
没有雾气。那么真实。手冢略有错愕地转身。
“队长？”
整个视野模糊安静下来。焦点最终落到面前笑的一脸讨喜的不二身上。周围事物自动调暗亮度。能见度不足五米。
“手冢，留下来吧。”
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几近全空的大厅里，手冢看着不二踮起脚尖嘴角不易察觉的牵起弧度，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