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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盛夏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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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09-03 00:19回复
    光年——(《盛夏光年》小说原著)

     作者:许正


    2楼2007-09-03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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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篮球场上,一场激烈的拚搏展开了。其中一个男孩,不论防守、助攻或投篮,俨然是阵中主将,锋头颇健。他是余守恒,他已经长大了,度过了尴尬的童年时期,他似乎已经找到挥洒的天空。时而,他将眼光瞥向场外,看见他的好朋友正行就站在那里,手里一罐可乐,他对正行装可爱地笑了笑,又继续冲锋陷阵。得分,漂亮。但是,当守恒再度看向场外时,却发现,不见了,正行不见了。正行没有站在那里继续看他打球。从那一刻开始,守恒开始失常,传球失误,屡投不进。守恒这一方输掉了比赛。赛后,队友阿忠、阿杰调侃守恒,是怎样、思春喔、打得这么烂……


      守恒环顾四周,寻找正行的影子。
      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守恒找到正行,他正对着围墙外夏天的田野发呆。「干嘛中途落跑?」守恒问。正行把可乐递给守恒,淡漠地说:「我又不是你的跟屁虫,干嘛一天到晚粘在你后面。」守恒开了可乐大口喝着:「你不在,我打好烂。」正行说:「自己不专心,少怪在我头上。」守恒冷不防从背后环住正行的脖子,死掐住他,「放开我」,「都是你」,两人就这样打闹起来。守恒拿不住可乐罐,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甜甜的汽水,气泡发酵的声音。
      上课的时候,正行叮着斜前方不远处,守恒的侧脸。守恒快睡着了,眼睛半睁半闭,头开始禁不住打着点。窗外有蝉声,阳光打亮守恒脸上与手臂的汗毛。正行看着,就跟小学的时候一样。


      他想到在图书馆里发现的那一本书,《变态心理学》,让他在书架前停驻良久,好像就要揭露什么秘密般,终于小心翼翼地把书取下来,一页一页打开,翻到他想看的那一 页,停下来,逐行逐字印证。他发现身边似乎有人经过,手忙脚乱将书塞回去,走开。
      正行走后不久,惠嘉来到书架前,她取下刚刚正行看的那本书,看了起来。她合上书,明白了什么,看着刚刚正行离开的方向。


      放学路上,守恒骑脚踏车载着正行。他们总是这样,哥俩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正行想不起来了。守恒哼着歌,而正行默默不语。守恒说他决定要跟正行念同一所大学,就像他们小学、国中、高中一样,正行则叫他少来,功课那么烂想都别想。守恒不服,说只要他可以率领学校的篮球队赢得冠军,一定没问题的,正行却反将一军,说那他自己就考烂一点,让守恒自己一个人去念。守恒便蛇行起来,说:「放手骑啦,怕的话,抱紧一点!摔死不管你!」


      「谁会怕!」正行说。就在那一刻,守恒放手了,而正行抱住了守恒。正行本来只是小心地抱着,后来决定豁出去了,紧紧环抱守恒腰际,他听见守恒笑了,听见他说:「怕了吧!」他把头也靠在守恒的背上了,闭上眼睛,他听到风,听到夏天黄昏时响亮的蝉声,听到守恒说以后要上同一间大学。正行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惠嘉正骑着脚踏车经过他们身边,用一种仿佛明白了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们,他吓了一跳,做了亏心事似的,急忙放开手。守恒紧急刹车,惠嘉顺势骑远了。


      6楼2007-09-0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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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守恒问。
        「没事!」
        「她就是你那个校刊社的马子吗?」守恒看着惠嘉慢慢骑远的身影。
        正行狠狠在守恒背上捶了一拳。
        「坐稳啰!」守恒撂下这么一句后随即踩起踏板,全速往前冲刺起来。正行搞不懂守恒发了什么疯,只得措手不及紧紧抓着脚踏车椅垫边缘。车子逐渐接近了惠嘉,守恒仍冲着。惠嘉感觉到后面有人正赶上来的压力,也开始加快速度。两台车一前一后在路上冲刺着。但惠嘉毕竟是女生,守恒很快就追上来了。守恒超越惠嘉的刹那,突然转头给了惠嘉一个带着挑衅意味却又迷人的微笑,然后扬长而去。


        惠嘉看见了余守恒那抹微笑,看见正行脸上那带着惊愕的表情。她也感到吃惊,或者惆怅,或者混杂在一起了难以言说的情绪,于是她停下车来,目送着黄昏中守恒与正行远去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骑远了,不知道是正行或余守恒,似乎又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夜晚,小镇庙前的篮球场上。黝暗的光线中,正行一个人默默地踢着地上的石头玩。惠嘉抱着一颗篮球,鬼似的幽幽出现。两人不多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着篮球玩。

        「就是他吗?」惠嘉问。
        「谁?」正行知道惠嘉想问什么,但是他装傻。
        「就……你当提起的那个余……余……?」
        「余守恒。」正行承认了,「对,就是他。」


        正行拿起篮球,一次一次地对准篮框,投篮,但他每次都失败了。球滚到惠嘉脚边,惠嘉拾起,在地上拍了几拍,对准篮框投去,球进。
        「你喜欢他?」惠嘉问正行。
        正行把篮球一脚踢得老远,走到庙门旁边的贩卖机,投了一罐可乐。咚咚,可乐滚下来。「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正行打开可乐,大口灌着,在台阶上坐下来。
        「你要不要……告诉他?」惠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这么问。正行没有说话,停顿了一下,然后把头埋进臂弯里,像是哭了,肩膀微微起伏着。惠嘉拾回篮球,走到正行身边,坐下。静谧的夏夜,风吹得树影摇曳起来,树叶的间隙里看得见星空,有些星星很亮。


        「那些都是距离我们好几百万好几百忆光年的恒星吧。」惠嘉说。正行抬起头来,脸上有泪痕,仰起脸看着惠嘉说的那些恒星,然后,转头看了看惠嘉,两人相视而笑。「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惠嘉大力拍了拍正行的肩膀。
        深夜空无一人的时候,庙前篮球场上,只剩下一颗篮球静止在场中央,像黑暗宇宙中的,一颗恒星。


        模拟考前夕,守恒央求正行到他家一起复习功课。晚餐时刻,正行和守恒、守恒的妈妈一起用餐,没有爸爸。守恒妈妈不断给正行添肉挟菜,并唠叨着对正行诸多感谢的话。她谢谢正行从小到大对她见子的照顾,离了婚,守恒身边没有爸爸照顾,一个麻烦不断的小男孩她实在应付不来,还好有正行这个好朋友,守 恒居然也长成今天一个小男子汉了,妈妈说着笑了起来。正行尴尬说哪里。妈妈则忙不迭着不要客气啊,来,多吃 一点,如果不是正行,守恒这死囝仔怎么可能念得上高中,早就去捡猪屎了,要正行再多帮忙,让守恒好歹有间大学可以念。正行说,没有啦,守恒体育很厉害,没问题的。守恒终于受不了,央求她妈妈不要再讲啦,他听不下去了啦,要先去洗澡啦。妈妈叮咛守恒饭吃完再去洗,但守恒早一溜烟跑了,妈妈只能摇头叹气说这孩子啊……


        7楼2007-09-03 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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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行站在往板南线月台的手扶梯上,他站在左边,他搞不清楚左边是给赶时间的旅客通行的,于是,在一连串的借过与白眼后,他被挤到了右边。
          排了长长的队伍之后,正行终于上了车,没位子坐。一站一站,列车经过忠孝新生、忠孝复兴、忠孝敦化等陌生而繁华的站名,经过地底亮着的各种广告灯箱,人潮上车又下车。
          比赛即将开打,守恒跟着球友们走进球场,炫白刺目的灯光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嘈杂的人群中,他没有看到任何一抹他熟悉的影子。教练叫他们过去,训话,要大家加油。 大伙儿手迭着手,加油加油加油。
          银色的列车缓缓停靠在昆阳站,其中一个窗口,坐着正行,他一直坐着,突然间,他发现所有的人都下车了,只剩下他,这是最后一站了。然而,旋即另一波人潮又纷纷上车,关门的哔哔声响起,列车再度开动,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守恒从人群中找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了,是那个校刊社的马子。那马子也在看他,他朝那个马子笑了笑,并且确定马子也远远朝他笑了笑。守恒定了定心神,吸一口气,哨音响起,他和对面敌队的球员一起跳起来,跳得很高,几乎要碰到屋顶的灯光,拨到了球,拨给队友。球赛展开,各种快速地移动、冲撞。
          惠嘉站在观众台上,看着时钟,看看周遭,确定正行没来,于是她专心看着球赛的进行。
          西门町,正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夜晚降临,五颜六色的招牌,灯光的魔术,各种摊子各种店家,到处是人,拥挤着,不断与别人的体温擦身而过,一种陌生的温暖,跟从前白天跷课和惠嘉一起来时的风情完全不同,热闹,喧哗。这才是台北啊,他想。
          一个综艺节目的外景正在街头录制,他们逮到了正行,要他提供一根身上的毛发,给正在进行中的游戏。主持人和特别来宾白泡泡幼绵绵地吃了正行几句豆腐以后,他毫无抗拒能力地被剪走了一根头发。然后,他带上了耳机,在音乐的情绪渲染下感觉整个城市的流动,眼前,就像一支MV。
          正行经过上次来时看到的彩虹旗三温暖,伫足张望了一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年体人经过他身边,走向三温暖,进门前,突然回过头来,递给他一个神秘而暧昧的微笑,便消失在黑暗的门里。正行没有跟着往里头走,他只是思索了一下那个微笑,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离开了。
          守恒漂亮进球,惠嘉跟着跳起来欢呼,好high。
          经过诚品116大楼前电视墙的时候,正行看到了正在进行中的篮球赛,看到了追赶跑跳中的守恒,他停下来,认真地盯着大幅电视萤幕,身边的人潮依旧来来去去,但很少有人像正行一样停下来。
          欢呼。赢球了,守恒被队友高高地抛举了起来。
          球赛结束以后,体育馆外,惠嘉靠着墙,拨了拨掉在额前的发丝,把头发整理好,等待着,终于等到守恒走出来。「余守恒!」守恒转过头来,看见是那马子,惠嘉说:「余守恒!校刊社可以访问你吗?」守恒笑了起来,他走向惠嘉,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于是那么笃定地看着她,就是看她,惠嘉没有闪躲,大方接受迎面而来的眼神。
          一颗篮球咚咚咚地滚过了整个黝暗的体育馆。清洁人员在微弱的光线下,默默清理赛事之后的体育馆。
          天文馆里,行星仍然沉默无声,绕着恒星运行。
          而守恒和惠嘉还站在原地,人都走光了,他们还站在原地。
          「你知道,正行……」是惠嘉打破了沉默,但她没有说下去,那是一个秘密,同时,守恒也没有让他说下去,他吻了惠嘉。
          惠嘉将守恒轻轻推开,她说:「你知道………」
          「嗯?」守恒等着惠嘉说。
          「没事!」惠嘉回答,她回吻了守恒,接受了守恒。长长的亲吻。
          夜晚,圆山、士林一带的中山北路,许多车正一辆接着一辆,开上高架桥,守恒与惠嘉沿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走着,捷运轨道横空穿过,一辆列车呼啸开走,不远处即是剑潭捷连站。「你刚刚说正行,正行怎么了?」守恒问。
          「呃……喔……正行他,没有来。」


          10楼2007-09-03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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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守恒看天空,呼了长长一口气,「那我们呢?我们是怎么样?」
            「你说呢?」
            「当我马子吗?」
            「什么马子——」
            「听不懂喔?女朋友啦!Girl friend,you know?」
            惠嘉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就朝前方奔跑了起来,守恒楞在原地,看惠嘉跑着,一直跑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拔足狂奔,去追惠嘉。惠嘉见守恒追上来,虽然加快速度,却仍然很快就被守恒追上,拉住了。两人弯腰在路上大口喘气。
            「你考上大学,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在拒绝我,对不对?——还是你没看过我的成绩?」
            「对啊,我在拒绝你,」惠嘉笑,「你考上大学,我们就在一起!」守恒抓住惠嘉,吻她,这一次,狠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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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惠嘉有时会再想起那一天晚上,她会对自己说,也许,那天不应该这样提议的。就像是没想到玩笑一不小心成了真,事情竟往她料想不到的方向一路奔了过去。然而,她终究不能对自己否认,事情这么发展或许正是她暗自盼望的。是的,余守恒这家伙不会吧居然考上大学了,辅大体育系。
            但是,正行,考坏了。原本稳上国立大学的高材生,竟吊车尾只捞到一间最低录取标准边缘的私立学校。
            放榜当天,正行家的晚餐时刻,像小时候一样的暖黄灯光下,一家人,爸爸、妈妈、正行与妹妹,一起用餐,很沉默,只听见电视新闻正兴高采烈报导着一九九九年夏天的联考录取率再创新高的消息。打破什么似的,爸爸终于开口了,他问正行:「阿你咁要去读?」正行没有说话,低头扒饭。那天的晚餐,结束于爸爸突如其来将碗筷用力掷在桌上,发出吓人的声音,起身离开餐桌。


            那年夏天结束之前,惠嘉和余守恒成为情侣,而正行进了南阳街,他爸爸给他

            在补习班附近租了一个很小的房间,跟他说明年再考差就去捡猪屎。他们都出发,来到台北,日升日落,白天夜晚,不同的是面对的风景,从小市镇的单调平静转换成大都会繁华喧嚣的景象。
            守恒加入了学校的篮球校队,他习惯在每完成一个精准的投篮动作后,转身,朝贩卖机走去,投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猛灌几口,楞楞地看着观众席,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另一头,下课钟响,教授还来不及喊些什么,同学们已经一哄而散,教授教书好多年头发都灰了,看惯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教材、讲义,发现新鲜人惠嘉还坐在座位上抄着笔记,提醒她:「同学!下课啰!」然后笑着走出教室。惠嘉来到走廊上,看着不远处有人在打篮球,有人骑脚踏车经过,有情侣相拥,感受大学校园里自由的气息。惠嘉拿起手机,拨了守恒的电话,嘟嘟嘟——
            守恒正骑着车,在街头车阵里横冲直撞,左钻右拐,手机放在口袋,他没听见他的和弦铃声,没听见那机器如是回复对方:「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同样的下课钟响,但是是在南阳街的补习班。黑压压的拥挤教室里,同学们沉默而鱼贯地将手中正在写着的考卷往前傅,有些人根本早已睡得不醒人事,讲台上的老师提醒大家别忘了明天还要考数学,不想上大学的可以不用准备。正行把自己的考卷迭上别人的,往前传,接着机械式地收拾自己的文具课本,背书包,当大家都挤着等电梯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通过阴暗的楼梯间,下楼。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话。


            出补习班,正行便看到守恒在对街的骑楼下堵他,心里有一场小型地震,但是他装作没有看见,转身就走。守恒等正行走了一段之后,跟在正行后面走,但他没有加快速度。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走着。
            守恒停下来,对正行喊:「你为什么不理我?」正行没理他,仍往前走。守恒往前跑了几步,用更大的声量喊:「你为什么不理我?」
            正行终于停下来,顿了几秒,然后他转过身来,对守恒喊:「我没有不理你!」
            「——那就陪我去吃东西,我好饿!」守恒喊,喊完转身走。正行挣扎了一下,终于跟着守恒走,但他并未加快脚步赶上去,两人仍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走着,只是这次守恒在前,正行在后。
            麦当劳里,守恒一次要把好久不见的话都说完,滔滔不绝,跟正行分享他的大学新鲜事。守恒说,新庄真是个狗屎城市,走到哪都踩到一堆狗屎,说他们迎新去了北海岸露营,他们班的女生每个都长得像男的,说他准备在接下来的篮球赛狂电那些臭屁学长,问正行整个暑假都躲到哪里去了不见人影,电话也不接……
            正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听守恒说。脸上,装置着一抹笑,但也像是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11楼2007-09-03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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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嘉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又拨了手机,给守恒,嘟嘟嘟——
              守恒仍在骑车,载着正行,电话响了,他没听到。手机默默在他口袋里发出仿佛从宇宙至深至远处传来的冰蓝冷光。摩托车渐渐离开闹热的市中心,闯进宽大而少人车的夜间公路。
              阳明山上,山下城市灯火如天上繁星,当然,那繁星是想象出来的,城市的天空里看不见几颗星星。守恒的摩托车停在一边,两人面对着连绵的灯火壮丽,没有说话。守恒掏出手机,看见惠嘉的两通来电未接,回拨,接连之前,看看身边低头踢着路边小石头的正行,又按掉了,放回口袋里去。有些冷喔,守恒蹦蹦跳跳耍起宝,假拟山下夜色中有一只篮框,瞄准,跳起,投出,一遍又一遍。正行突然说,刚刚惠嘉有打来,你在骑车,没有接到。守恒惊讶,投篮的动作倏然停止,没有投出去。
              「所以——你们?」正行问。
              沉默,然后守恒点点头,按着仍是沉默,守恒突然变成一个安静的人。
              「那你赶快回去陪她啊!」
              「对不起,」守恒开口了,「我知道惠嘉本来是你的马子——」
              「不要再马子、马子的,好吗?」正行突然大声起来。
              沉默之后,守恒说「对不起 ! 」干干地,很短,就讲不下去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来看我打篮球,我知道你们常常混在一起,是校刊社的。」
              「所以,高中的时候,你们就——」
              「嗯!但是惠嘉说,等我考上大学,我们才能在一起——我想惠嘉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嘛——」
              「惠嘉也没想到吧!」正行调侃。
              「对啊——」
              「那很好啊,祝福你,惠嘉是个很棒的女孩,你赶快回电话给她,说你马上就回去,不要让她担心。」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正行,你——我不是故意的——那时你都不来看我打球,惠嘉来了,她——」
              「惠嘉来了——」
              「对、对啊,她站在你看我打球的地方,她——」
              「好好对待惠嘉,好吗?不要一天到晚跟我混,很没前途的。」


              「不是,不是啦。」守恒想解释,可是他该说什么呢?他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故意瞒着正行?他没有横刀夺爱?是因为正行躲着他,不来看他打篮球?还是因为他的身边需要一个人,他都没有朋友,他好孤单,好寂寞?守恒越急,越讲不出口,所以他把情绪都化成一声长长的大吼,对着山下万家灯火发射。
              突然,正行转身往山下走了,不理守恒疯了似的大吼大叫,守恒见状,慌了,他没想到正行不理他,追上去,语无伦次地说,因为你都不来看我打篮球啊,你为什么都不来了,可是,可是——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很烦欸——」正行前所未有的大叫起来了,对着守恒,「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是自愿跟你当朋友的,从来不是,是老师叫我去的,我只是听老师的话,我只是,听老师的话,我一点都不屑跟你当朋友——」 


              下山的公车来了,正行招手,上车,把楞住的守恒丢在原地。他什么都不想管了,车上,他想起小时候和守恒一起被罚坐在操场上的往事,他还记得守恒的脸庞被阳光打亮了的样子,他还记得守恒小时候的脸呢,毫无预警地,眼泪开始停不住地攀爬了满脸。
              夜晚,新公园,人影晃动,树影幢幢,其中的一条影子,是正行。他没有四处逡巡的眼光,只是一个人低着头默默走着,连小石头都不想踢了。


              13楼2007-09-03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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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行将守恒从警察局里保出来,从头到尾,守恒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发一语。
                回家,摩托,这次,换正行来载守恒。一路上,后座的守恒一直紧紧地抱着正行,把头靠在正行的背上。
                开门,回到正行家。正行语气干硬,要守恒赶快休息睡觉,别想太多。突然,守恒一把抱住了正行,正行想挣脱,但没办法,他没想到守恒抱得那样紧,且不肯放开。正行听到守恒在他怀里哭起来了,抽抽搭搭,像个无助到了底的小孩。于是,正行也拥抱了守恒,拍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没事的。守恒抬起头,泪痕满脸,看着正行,接着,守恒就来吻正行了,那样厚实而没有任何间隙的亲吻,正行只能错愕,然后接受,别无其他。
                正行脱去了守恒的上衣,然后是裤子。正行脱去了自己的上衣,接着裤子。终于,这一对从小到大的朋友,第一次裸裎相对了。正行带着守恒,在床上躺下,守恒看着正行,他的眼神似乎平静而柔和了不少,但他仍然决定去吻正行。两人亲吻,两人ML。长夜漫漫,却又短促。


                翌日,守恒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还在正行房里,但旁边躺着的人是惠嘉。惠嘉看着他,仿佛一直以来她都这样看着他,很久了。守恒有些疑惑,坐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惠嘉也坐起来,靠着守恒,她说她一直找不到守恒,半夜接到正行的电话,说找到了,人在警察局,被他带回家里了。惠嘉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守恒的头发,继续说,正行要她过来,但她过来后,正行已经不在房里了,只剩下守恒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守恒看着的窗外,台北,敲敲打打,许多新的工程正在进行,在这个城市里,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知道我第一次来台北,是什么时候吗?」
                「嗯?」惠嘉轻声。
                「是我小学的时候,四年级的户外教学,到市立天文馆。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户外教学,我就不会和正行变成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守恒继续说,说那天他很皮,一直拉一个刚转学来的女生的头发,一直拉一直拉,那个女生非常生气,她突然转过头来,要打他,但她突然就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后仰,摔在他们全班正在参观的太阳系的模型上。守恒说他知道他闯大祸了,学校赔了不少钱,那个女生后来再也没有来上学,听说又转走了,守恒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本来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也因为这件事,守恒的妈妈决定带这个不断惹麻烦的小孩去看医生,诊断出他过动,容易high的毛病。「妈妈一定把这件事告诉老师了,所以,有一天,正行来了,他说要做我的朋友。我知道,他是被老师派来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决定要作弄他,我要把他拖下水,我要让班长跟我一样被处罚。

                我做到了,我让正行成绩退步,跟我一起被罚,上课的时候把桌椅搬到操场中央,可是,正行却也变成最好的朋友,从此以后,做什么事,我都要拉着他去——你知道吗?正行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惠嘉听守恒说这些的时候,先是微笑,接着,惊愕,然后又恢复了平静。等守恒说完,她说:「你知道吗?我就是那天被你拉头发的那个女生!」


                换守恒惊愕了。
                「那时,我的名字叫做庄家慧,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们本来是住在台北的喔,妈妈带着我转学到乡下的一间国小,第一天,我就被一个臭男生拉头发,出了那种天大的糗事。老师叫班长带我去医护室的时候,我就脱队了,我想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烂国小,见到那个臭男生,我要回去我真正的家,在台北。

                我跑啊跑啊,终于回到家,可是,那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那里的妈妈换别人做了。但是,我死都不要回去那个有臭男生的学校,死都不要,我又哭又闹,于是妈妈只好帮我办了转学,转到另一个学校,改了名字,跟她姓,叫杜惠嘉。」
                「你唬烂!」守恒说。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唬烂?」惠嘉笑。守恒搔惠嘉痒,两人闹了一阵,静下来以后,守恒看看天色,恍然大悟说:「该死!我又跷课了。」而惠嘉没有说话,她的心思已经回到转学的那一天,她已经好久没有想起那一天的事了,她记得她在跟班长前往医护室的路上,那个班长就是正行吧,跑走了,跑回家,她记得那天,在剪完爸爸新的婚纱照上陌生新娘子的照片以后,在爸爸回家将她再度送走之前,她坐在那架原本属于她的钢琴之前,弹了一首,那时刚刚学会的,《我的家庭真可爱》……


                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惠嘉,或是家慧,还记得那首歌,借着钢琴琴键弹奏出来的清脆声响,她听着那叮叮咚咚的琴音。琴音中,天文馆里,不,不只是天文馆,而是宇宙中的行星,仍然绕着太阳转,其中一颗,就是蓝色的地球。蝉声宇宙超级无敌地响亮,响着,就像夏天一样。然而,有一只蝉,突然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END--


                15楼2007-09-03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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