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时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默默推进着,人们的伤痛逐渐愈合,身上的血气也被雨季潮湿打淡。
利威尔经过了半月的休整,已经健康得可以把营地里里外外都清洁一遍。他一如既往整洁的形象,多了那个军徽显得有些好笑,可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在一切都假装恢复正常之后,利威尔最受不了的就是艾伦那尖锐又略显得他有些傻帽的惊叫。姑且可说他是有元气,但他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艾伦的一惊一乍。
然而就是这么另利威尔讨厌的声调,带来了一群满脸激动却又迷惑的士兵,以及衣衫褴褛,同样迷茫的,佩特拉。
在士兵眼中冷静又严肃的士兵长,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迷糊地揉了揉眼。
佩特拉是在城壁的附近被发现的,体力不支的她就那样倒在城门前,路过的巨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几个士兵装着胆子把她拖了回来,稍稍休息半刻,佩特拉就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眼。没有弯曲拗断的脊背,没有暗如死灰的双眼,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众人面前,只是一句话也不说,有的只是迷茫和恐惧。在看见利威尔的那一瞬间她的恐惧似乎飙升了一个级别,本就发软打颤的双腿终于支不起身体的重量,她跪坐在地上,泪水毫无来由地在白皙的脸上肆意奔流。
“回来就好。”利威尔俯视着佩特拉颤抖的身躯,扯下斗篷覆在了后者头上,盖住了那具小小的,又聚集着生命的身体。
“兵……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少女干涩又疼痛的喉中挤出了这两个字,干脆利落地敲击着利威尔的思绪,然后又随着她向后倒去的躯体逐渐淡逝。利威尔至今仍记得那股冲击,强硬地,几乎破开了自己的胸膛。
“利威尔,这是一个奇迹。”韩吉替病床上的佩特拉整理好后,走向了站在门外的利威尔。
韩吉在撤退时,曾经猎杀过一头巨人,后颈的血液喷薄而出,随着巨人的倒下,佩特拉的尸体便被覆盖,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加上腾腾的蒸汽,根本不会有谁再刻意留步。所有人都错过了这个奇迹。
雨水带着巨人的血液肆意流淌着,因被抛出,再加上利威尔之前曾松动过捆绑佩特拉的绳带,她皮开肉绽的身体几乎浸透了血水,雨水夹杂着血水从伤口灌入,深至骨髓,深至每一个细胞。
那像是一个仪式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草海默默进行着。
利威尔说,他从未想过她会活过来,有着完好的躯体和温热的血液。她的生命之光把他也给照亮了,自己被击溃得无话可说。说这话时,他用拳头轻锤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失而复得的心悸在叫嚣着。
佩特拉在那里呆了三天三夜,用逐渐恢复着各项功能的身体。
醒来后的日子她一直在徘徊,空空的腹部灌满了沁凉又有几分辛辣的雨水。没有巨人留意她,却也始终看不见一个人类。她拖着新生,却又毫无记忆,饥饿疲惫的身躯,向着远处高大的墙壁挪动着,她能够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呐喊着,让她向那里狂奔。
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用最炙热,最柔软的一颗心等着她。
她想看一看,是什么让她这样心驰神往,是什么让她再一次,沐浴在生命的荣光之下。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