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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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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03-08 23:45回复
    (一) 


    腊月。万梅山庄。 

    陆小凤躺在铺了暖裘的藤椅上,径自品着杯中的酒。 

    酒是好酒。三十年的女儿红,滴入冬雪勾味,单是那清冽的香气便也引人一醉了。 

    西门吹雪站在窗边,一身白衣如雪,身上的孤傲之气,甚雪! 

    那剪于背后的双手中持着一管翡翠色的笛子,下垂一缕红缨。 

    笛子是天山名匠,童一匠的遗作,据说能招来凤凰而曾引得天下人争夺。 

    结果持着这管笛的西门吹雪却招来只四条眉毛的陆小鸡。 

    “这管笛子你倒是一直握在手上。也好,总是握着剑难免少了不少乐趣。”摸摸胡子,陆小凤幸福地再灌下一杯酒。 

    外面冬雪初停,有什么比待在一间温暖的屋子中品着美酒更写意?何况还有朋友! 

    睨了他一眼,西门吹雪将笛置于唇边,轻轻的按了起来。 

    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音律不沾一点杂尘,倨傲而冷冽。陆小凤和着拍子,自顾自的往里面填词:“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字字嵌音,虽与音律之意完全背之,但听着也不突兀。 

    西门吹雪也丝毫不受影响,悠悠的结束最后一个音,将手又复剪于身后。 

    窗外日已偏西,冬日的太阳本就落山的早,山中更是如此。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应全黑,那时即便是天王老子来,西门吹雪也不见客了。 

    “我上次说要放火烧你万梅山庄时,你眉毛也没动,还建议我在晚上从库屋那开始,因为那种火焰会很美。” 

    陆小凤顿了顿,因为西门吹雪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西门吹雪很少笑,每次笑的时候都淡淡的,总带点讥讽味。 

    他现在笑是因为他想起那次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少了两撇招牌胡子。 

    陆小凤也笑了。 

    他是个坦率的人,在开心的时候都会笑。他现在就很开心,和朋友一起拥有共同回忆的人 

    总是很开心的。 

    “连那时也气定神闲的你,现在怎么比司空摘星那只猴精更不安定?” 

    锐利的扫了陆小凤一眼,仿佛想否定他的猜测。但陆小凤毕竟是了解他的人,他现在的确不复平时的冷然。 

    “他还是在外面。”淡淡的声音,令人一头雾水的话,大概也只有陆小凤明白他在说什么。 

    “恩。他热爱生命,热爱鲜花,热爱自然。” 

    “现在是腊月,这里是万梅山庄。”四月天时的山坡开满桃花和杜鹃,但现在只有万梅山庄里的梅花开的最好。 

    “呵。”勾唇一笑,陆小凤并未接话,一抹流光从他眼中闪过。 

    他们说的当然是花满楼,那个身有眼疾,却比任何人都活的快乐、健康的花满楼。 

    “过门而不入,这已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陆小凤想烧万梅山庄时,花满楼也仅仅是站在山坡上,并坦言他不入庄是因为西门吹雪的杀气。 

    “我一直以为万梅山庄是不好客的,多少江湖中人都望而止步。”摸摸胡子,陆小凤的眼睛更亮了。每当他眼睛这样闪亮时,司空摘星和老实和尚都会逃的很远,这代表他又准备不安分了。 

    “只有万梅山庄不欲请的客人,没有万梅山庄请不来的客人。”话音落地,人已无形。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二) 

    “西门庄主。”虽有一刹那的诧异,但花满楼已转身对着西门吹雪微笑了。 

    那一贯的微笑,无论在阳光下还是月光下,看来都是那么是平和而温柔。 

    “花满楼。”微一停顿,淡淡的接了句:“看来我身上杀气未消。” 

    在第一次见面时,花满楼就是凭借这股杀气确认他的存在的。毕竟想听见西门吹雪的脚步声是绝不可能的,不论是谁。 

    花满楼并不在意他话里的讥讽,温柔的笑着。 

    西门吹雪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身上的杀气是因剑而成,现今的他并未放下手中之剑,又怎能消弭得了身上的杀气?!


    2楼2008-03-08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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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阁下入舍一坐。”据傲而冷淡的声音,却是无法不令人震惊的邀请。 

      天下能入万梅山庄者有几人? 

      天下能得西门吹雪邀请者又有几人? 

      “……据悉庄主入夜后是不见客的。” 

      天已黑了,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是瞎子,所以其它的感觉总是更敏锐些。 

      “是。”冷冷的接了句,西门吹雪又闭口不语。 

      他看到了花满楼脸上不易察觉的迷惘,很好,这个表情也不枉他走此一遭。 

      静溢弥漫在夜晚的山坡上,腊月的酷寒竟似无法侵入两人之间。细雪不知何时起又开始飘落,渐有增大之势。刺骨的北风呼啸而过,却又挟着梅花的香气。 

      “落了雪的梅林必另有一番风情与隐香,在下叨唠了。”欣然一笑,花满楼比了个‘请’的手势。 

      同样的,他也明白了西门吹雪未说出口的话——万梅山庄有‘入夜不见客’的规矩,但今夜为花满楼而打破。 

      晚霞,夕阳。 

      西门吹雪远远的凝视着林中之人。 

      那人一身素雅,悠然的立于梅林深处。脸上的神情是如此从容而平和,行进之间却带着无比的从容与稳定。 

      夕阳的残照暖暖洒下,他正全心享受着这冬日最后的恩赐。偶尔侧头向飞鸟划过处,微笑。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瞎子。 

      花满楼已在万梅山庄住了三天。 

      三天来,西门吹雪每天都在远处观望他。虽然只得一两个时辰,但对西门吹雪而言已属奇迹。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对剑法有无穷的狂热与好奇,没想到对一个人也有。 

      三天来,花满楼的生活一直都是平静的。 

      三天来,花满楼的心情也一直都是愉快的。 

      他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这个环境的主人甚至不能算是他朋友。 

      他没有拒绝西门吹雪的招待,却拒绝为主人家增添麻烦——环境的掌握全是靠他自己一点一点摸索出的。 

      而他没有焦躁不安,没有忧心忡忡,只是全心全意的享受着生命里每一刻美好的光阴。 

      西门吹雪开始佩服起这人来,同时也明白了陆小凤如此尊敬这人的原因了。 

      尊敬他,并非因为他是富可敌国的江南花家七童,而是因为他是花满楼。 

      一个无时无刻不热爱鲜花,热爱生命,懂得生活的花满楼。 

      “西门庄主,屋内请吧。”站在第一格台阶处,花满楼抬头向厢房前的西门吹雪微笑。 
      群星在他背后闪烁,为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凭添了一抹悲哀。 

      但那唇边的微笑,却如四月的春风般自然舒适,如冬日的朝阳般和煦而充满生气。 

      西门吹雪不由看的有些怔忡。 

      如果……如果花满楼有一双眼睛,那又该怎样动人? 

      花满楼静静的等着,没有开口询问什么,也没有打断西门吹雪的冥思。如果有事商谈,那西门吹雪自会开口。如果只是闲来一坐,那他无论何时也都是欢迎的。 

      只是……那两道过于凝集的视线还是让他微微一窘。这样的视线……实在不该来自于西门吹雪的脸上…… 

      “夜露颇浓,阁下珍重。”按下起伏的心绪,西门吹雪淡淡的开口,不甚赞同的看了眼花满楼的肩膀,那上面有几片梅花的残瓣。 

      这样有风的夜晚,他居然还站在梅林里…… 

      花满楼的门房并未上锁,而是开着的。就像花满楼一贯的做法,坦坦荡荡,充满包容。 

      但西门吹雪先到时也并未进去——主人不在时的房间,他是不会进的,即使这房间的主人只是他的客人。他只是背着手站于廊檐下,仰视着浩瀚星空。 

      他本就是善于等待的,而在住着花满楼的檐下等待,更使他多了一份心境上的平和。 

      今夜的他,很想进一步的了解这个人,了解花满楼。 

      小泥炉中的火明快的跳动着,房间里干燥而温暖。 

      桌上掌着灯,掌灯的是花满楼。 

      西门吹雪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毫无偏差的跨过门槛,将披风挂于衣架上。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着桌上的蜡烛和小泥炉中的火。 

      这些动作没有一丝停滞,顺畅的让人完全想不到他是一个无需火与光明的人。 

      现在,屋中已暖,也很明亮。 

      桌上的壶水即将沸腾,正互相推挤着。 

      这水其实是梅花上的积雪,每朵梅花上只那么一丁点的雪,而这壶中之水竟是千余朵梅花之雪和合而成。


      3楼2008-03-08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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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招待贵客的‘近月轩’坐下,陆小凤才有机会稍稍的喘了口气。刚才一连串的变故来的太快,快的都让人有些无法反应。 

        毫无偏差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在上好的瓷杯里注入滚烫的龙井,及至九分满时才停下,花满楼递了一杯给陆小凤,自己也端起一杯闻了闻,满足的吁出一口气。然后看着陆小凤笑道: [有四个月没回江南了,这里的空气着实令人怀念。]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陆小凤并没有奇怪于花满楼顺畅的举止。很多人都惊讶于花满楼有这种奇怪的本领,好似天生便能感觉出物品的摆放处一般,但他知道,那本领除了几分天分外,更多的是环境的造就。 

        花满楼虽然生于殷富之家,却一直不愿因自身的眼疾而麻烦他人。很多时候甚至是一人独居,当然,不是避世,只是想试试自己一人生活的能耐。 

        他的那幢小楼与他这个人一样,简单雅洁,充满包容,不论陆小凤何时到的那里,那里的大门总是一推就开的,花满楼也总是挂着怡静的笑容,为他冲上一杯好茶。 

        不仅是他,感受过那小楼的温暖的朋友有许多,得过那小楼主人帮助的朋友或陌生人更多。很少有人知道,那个人是江南首富的花家七童,更少有人相信,那样一个热爱生命,充满温柔与包容的人竟是个瞎子。多少人为他扼腕叹息,但花满楼自己却从没在乎过,他依然全心全意的享受着自己的生命…… 

        刚才更让人哭笑不得,如果不是花满楼,或许他们连俞家的门都进不来。 

        司空摘星到俞家前就先行离开了,按他的话说,安分的待在一个四处是宝的地方对他那样的大贼而言是种挑战,何况大户人家规矩多如牛毛,与他那来去如风的潇洒天性也颇有抵触,所以宁可去四处游玩一下。 

        老实和尚也想溜,却被陆小凤抓着没法动,谁知刚进俞家的大门就被看门的老头、路过的丫头、卖身的长工打了出来,连陆小凤与花满楼也险些殃及池鱼。 

        那些人一边追着老实和尚打一边还破口大骂,说什么俞家的老爷夫人是最恨和尚的,要是被他们知道和尚进过俞家的门谁都别想逃的了一顿板子。何况这个破破烂烂的和尚看起来就是笨头笨脑的,一定更加晦气。 

        看着被那么多人追打的老实和尚,陆小凤自然不好再抓着他,只能看着他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嚷着:[和尚就知道要倒霉的,和尚就知道和你这个陆小凤待一起要倒霉的,你偏不信,这回和尚连门都没进就被打破脑袋了吧,我们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打完了和尚,那些人才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他们,显然认为他们既然是与那倒霉和尚一路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陆小凤没办法,只能清清嗓子自报家门。 

        虽然他从不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该认识他,可他好坏是他们小姐自己宣称的‘姑爷’,就算没有大开中门,全员列阵的仗势,也该有个惊喜的笑脸并请他进去坐坐吧。 

        但那些人却毫无反应,只是睨着眼叫他‘再说一遍。’ 

        [咳,在下不才,正是陆小凤。今日路过,特来拜访你家小姐,我的未来夫人。]虽然脸色不变的又重复了一遍,但陆小凤发誓这是他打从会说话以来报自己姓名报的最心虚的一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一名老仆慢悠悠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来呀,带这位陆公子去柴房。] 

        [什么?!]陆小凤一楞,险些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一生去过的地方不少,凶险之地也进出过许多,可还是第一次要被人请进柴房!何况他不该是这家的准姑爷吗?! 

        [你们家的小姐都睡柴房吗?] 

        [小姐自然有小姐的闺房,只是姑爷在进闺房前还得进一次柴房。]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的二小姐只有一个,可二姑爷却来了九个,所以在分出谁是真姑爷前只能请姑爷们都在柴房聚聚,好好商量商量。]那老奴淡淡一笑,一双饱含讥诮的眼睛斜了他一眼后又道[你是其中最不像的那个。] 

        陆小凤笑了,每次他生气的时候都会笑。 

        [哦?我是最不像的那个?!何以见得?]他怎么不知道江湖上居然出了那么多个陆小凤,而他自己却成了最不像的那个。


        7楼2008-03-08 2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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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楼2008-04-08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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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唱完, 岭梅已逃的不见踪影. 

            花满楼无奈的笑了下, 陆小凤的朋友都知道, 陆小凤什么都好,就是唱歌的嗓子实在难听, 比破锣还难听. 据说有次佛门第一游僧老实和尚听完后连着十天只会说同一句话: ‘阿弥陀佛,实乃人间炼狱!’ 

            将仍然吵闹不已的陆小凤放在床上, 花满楼在床边找了把椅子坐下, 忽然笑道: [看样子, 俞二小姐不同凡响.] 

            陆小凤舒舒服服的躺成个‘大’字, 睁开一只眼睛眯了花满楼一眼, 嘿嘿一笑: [怎么说?] 

            [一个能留住你两个时辰, 又能让你借酒装疯才能逃回来的女子当然不同凡响.] 

            [嘿嘿, 我是借酒装疯? 不是醉猫?] 

            花满楼又是微微一笑, 云淡风轻的道: [你的酒量究竟如何不好说, 但你的酒品我还清楚. 你真正喝醉时很安静, 往往倒头就睡. 反到是半醉半醒时最为吵闹, 偏好借酒装疯. 所以你现在还不是一只陆醉猫, 最多…也就是半只而已…] 

            [哈哈哈哈! 知我者, 君矣!] 陆小凤大笑着一咕碌坐了起来, 闪闪发亮的两眼中虽然还有三分酒意, 但看的出很是清醒. 

            楞了一会, 陆小凤忽然摇头苦笑道: [你不是好奇俞二小姐如何吗? 我唯一的感觉就是…太可怕了!] 

            [可怕?] 花满楼挑了挑眉, 道 :[我记得俞家的小姐都是品貌极佳, 而俞二小姐据说更是此中翘楚, 怎么会可怕?] 

            [正是这样才可怕!] 陆小凤用力一点头, 道 [她与我之间虽仍有一层轻纱为隔, 但已美的令我叹息…她的琴技出神入化, 简直可以与你匹敌. 她非常懂得说话, 那轻柔的嗓音配上江南的吴侬软语, 真是无愧于’俞酥水’这个名字…但最让人心动的却是她的酒量, 我喝多少她陪着喝多少, 结果却比我还清醒…你说, 这样的女人上哪去找?] 

            [听起来的确很完美.] 花满楼含着浅浅的微笑, 等陆小凤接着往下说.. 

            [更要命的是她始终以一种既不失礼数, 又让你觉得天地间她只看的见你一人的眼光注视着你,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觉得可以为她上山下海, 捧星摘月了……] 

            [所以你就趁麻烦还未找上门之前开溜?] 

            [错!我是趁麻烦还未变大前先溜!]陆小凤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我不过随口问及俞家老主人与老夫人在哪,何时方便拜访,她却梨花带雨的求我救她,我若再不走,只怕连救了她后的报酬都先行收下了。] 

            虽然陆小凤没说,但花满楼当然知道那份‘报酬’指什么,用以身相许来报答恩人的俞二小姐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或许也是她为何宣称已许配给陆小凤的原因,原来她早已有了这份计量。 

            陆小凤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情场浪子,但也是出了名的有情有义。虽然常因为好奇与好打不平给自己惹麻烦,但他是个完全能解决麻烦的聪明人,运气也不错,更有很多朋友。若他成了俞家的女婿,那想动俞家脑筋的人自然得重新盘算一下,看来俞二小姐不愧为商贾之后,这个买卖做的不亏。 

            [恩。俞家为何有那么多江湖中人?] 

            [似乎是冲着岭梅剑来的。] 

            [岭梅剑?]花满楼一楞,旋即领悟[与‘岭梅亭’也有关?] 

            [对。据说童一匠建造此亭时曾将一柄绝世名剑镇于此下,那么多年来一直不为外人所知。可不知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引来那么多人的窥伺。]陆小凤啪的一声又躺回去,想了会忽然道[不知西门吹雪会不会对此有兴趣,虽然他已达‘无剑’的境界,但童一匠亲手埋下的宝剑对天下用剑人来说都是个下了咒的诱惑,何况是那个剑痴?] 

            [……不,他不会。]花满楼微一沉吟,然后肯定的摇摇头。 

            [哦?如此确定?]陆小凤露出个带点坏兮兮的笑容,凝视着花满楼。 

            花满楼不慌不忙的为自己斟了杯茶,喝入之前忽然道:[西门吹雪或许不是君子,但绝对不是小人,更不是强盗!] 

            那个高傲的人,绝对不会对别人的东西动心。即使想要,也只会通过方法正大光明的方法得到。 

            偷偷摸摸的事他根本不屑去做!


            11楼2008-04-08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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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岭梅走后,陆小凤又一咕噜坐起来 [嘿嘿,花满楼,你的美人劫也来了。莫要像我一样也是借酒逃回啊。不过你若重新做了俞家大姑爷,我们就是姻亲了,哈哈!] 

              花满楼无奈的摇摇头,这只陆醉猫刚才还一口一个‘麻烦’的,现在的口气到俨然是俞二姑爷了。[俞大小姐与二小姐之间……可有矛盾?] 

              [你是说……她们共用一个丫鬟?]陆小凤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刚才岭梅欲言又止的态度的确奇怪,何况俞家如此殷富,两个小姐应该各有贴身丫鬟才是,这的确有些诡异……[啊!花满楼你到是提醒了我,刚才俞二小姐梨花带雨求我时就很奇怪,不是说‘请陆大侠救救俞家’而是说‘请陆公子救我!’为什么是‘我’?!] 

              [你没听下去?] 

              [嘿嘿……]陆小凤的脸暗暗一红,[她当时一边哭一边整个人依偎过来,我只得逃了……] 

              [总之,待见到了俞大小姐,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静…… 

              夕阳不知何时已隐没在黑夜之中…… 

              俞家也传来一阵铜铃声,已到掌灯时分。 

              陆小凤看着面对这一切依然平和愉快的花满楼,看着他准确无误的掌起一盏桌灯,看着他唇边熟悉的怡然的微笑,终究忍不住道 [对不起……] 

              他从来不和朋友说这三个字,更不会和花满楼客气。每次都是兴冲冲的去找花满楼喝酒聊天,每次都一不小心就把花满楼牵扯到麻烦里面。每次都忘了他其实身有眼疾,看不见一切。但……每次都见花满楼笑意盎然,没见他皱过一次眉,说过一声为难! 

              他一直都那么平和而快乐,与遇到的朋友诗酒江湖,帮朋友们出谋划策,遇见过花满楼,了解花满楼的朋友,如果说第一次是同情与惋惜,第二次是惊异与钦佩,那第三次则会忘了他身有眼疾甚至会不自觉的有所倚赖…… 

              甚至是这一次,他也一如以往…… 

              刚才一路被抬回来,正巧听到几个下人在嚼舌根,方知道当年俞老爷与花家交恶,誓言退婚是因为宫里的哪个权贵想定下俞大小姐的娃娃亲,俞老爷不择手段甚至在众人面前一口一个瞎子的侮辱花满楼,说他将来不过是废人一个。 

              虽说婚事最后因俞大小姐体弱而告吹,但对花满楼的伤害已实实在在造成。花家上下没有一人忘的了那恶毒的言语,那一句句的‘瞎子’‘废人’! 

              陆小凤听到这里时懊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一直以为退婚是俞家花家长辈间的恩怨,与当年不过7岁的花满楼无关,怎知花满楼原来受过如此羞辱,但当他们得知俞二小姐向外散布婚约时,第一个提出到俞家走一趟的也是花满楼。 

              所以,他一定会记得在给自己两巴掌之前,先把那个俞老爷打飞出去! 

              花满楼坐在床尾含笑‘看’着他,正‘看’的陆小凤开始手足无措,忽然道:[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陆小凤大吼着怦的一声跳起来。谁敢说花满楼不是陆小凤的朋友,即使天皇老子他也敢打!他很认真的盯着花满楼, 一字一字的说:[花满楼是陆小凤的朋友!是陆小凤最尊敬的朋友!] 

              [我也是。]花满楼笑了,笑的一如以往的和煦,[我知道陆小凤是朋友!这就够了!] 

              后面的话两人都没说,只是慢慢的从微笑变成大笑。 

              很多话不用说出口,是朋友的自然懂得!更何况是陆小凤与花满楼?! 

              他们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是深交已久,可以为彼此卖命的朋友,彼此之间无需说‘谢谢’,更没有‘对不起’! 

              这就是江湖上的血性男儿,不是什么君子侠士,背景性格也各有不同,还有很多缺点,但都是懂得朋友,懂得珍惜的人! 

              花满楼开心的笑着,这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觉,很直爽,很舒坦,能带动身体里最热的血! 

              这感觉与西门吹雪一起时截然不同。 

              与西门吹雪一起时,夜品梅韵茶有的是宁静平和,方才的梅林见面却是互不相让,对那份不合礼数甚至不合时宜的亲昵既迷惑又无奈,无端想起那个冷漠高傲的白色身影时又被扰乱心绪…… 

              他们真正相识的日子还很短,偏偏那份莫名其妙的了解与信任却似老朋友一般…… 

              但他隐约察觉,这不止是朋友间单纯的吸引,他一向信赖自己的感觉,这次怕也不能意外…… 

              陆小凤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躺回去。 

              他刚才的话不是客气话,是真心诚意的。花满楼的话也不是客气话,也是真心诚意的。所以他现在笑的很开心。 

              这就是花满楼,一个温柔而坚强的人,他的朋友…… 

              心里一舒服,陆小凤又忍不住想唱歌了:[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花满楼终于忍不住了,他不介意他吵,也不介意他唱歌,但他现在万分不愿听到这首歌,尤其不想听到最后一句‘花如雪……’ 

              [这醒酒茶很不错,黄连放的尤其多,不如喝一盅吧?] 

              漫不经心似的话语刚出口,那破锣般的高唱声立刻转为熟睡时的呼噜声,轻轻的,抑扬顿挫的,简直比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的呼噜声更为讨喜可人……


              13楼2008-04-0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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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大小姐的夜宴很快就结束了。 

                花满楼刚进那座雅阁时就听到了沙帐内传来的轻咳声,所以体贴的没让俞大小姐多说话,更不想多做停留。 

                虽然他看不见俞小姐的容貌,但陆小凤有一点说对了,俞家的女子都有很好听的声音,而且非常懂得待客。 

                他很惊讶俞小姐居然会对不甚起眼的豌豆花情有独终,但从俞小姐的语气与音调里不难发现,她的确是真心喜爱着的。 

                很奇异的协调感……如此一位矜持尊贵的小姐居然倾心那么不起眼的小花,实在让人觉得可爱。 

                所以当俞小姐请他由奴仆带路,自行到院子中随意转转时,花满楼欣然答应了。 

                虽说现在是冬天,但院子里因为有许多常青植物而充满生机。据管理院子的奴仆介绍,俞小姐有着菩萨一般的心肠,非但悉心照料院子使它四季各有不同,同样爱惜菟丝花、豌豆花这样不显眼的小花,更是嘱咐他们不可以轻贱蜗牛、蚯蚓之类的性命……惟独可惜的是,那么好的小姐,身体居然如此不济…… 

                那奴仆虽然没说,但花满楼感觉的出,他看向他的眼光也充满惋惜,想必是觉得老天爷太过残忍…… 

                由于晚宴十分愉快,花满楼的心情比平时更好,带着寒气的晚风吹在身上时却只觉得一阵舒爽…… 

                不论人心之间如何纠葛,这些最美好的东西始终存在,不会消逝,只可惜会被忽视而已…… 

                推开自己的房门,只觉得一股逼人的杀气袭来。来不及说任何话,花满楼伸出两指一夹,夹住柄薄如蝉翼但无比锋利的匕首。 

                这招是陆小凤名满天下的‘灵犀一指’,他虽然学的不是最好,却也能在危机时刻保自己一命。 

                对方一惊,当机放弃匕首改以拳脚相击,直逼要害,下的都是杀着! 

                花满楼心下暗暗吃惊,这人内息沉稳,拳路诡异,而且每一招都要置他于死地。 

                不及细想,立刻化掌为刀,招招不离对方心脏。他只有下重手,方有制住对方的可能。 

                那人也猛的一惊,被突如其来的攻势逼的退了两步。显然没料到这个斯文俊美的年轻人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武功,更没想到这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居然在挡住他偷袭之后还能如此冷静的反击。 

                猛一咬牙,偷袭的黑衣人在不及七公分处猛的打出二十一件暗器。 

                花满楼凭暗器的破风之声与微不可闻却极为突兀的腥气知道,其中有些暗器细如牛毛但剧毒无比。他以食指与中指快速拈下绑于发上的丝巾,灌以真力,连挥数下,一切方归于平静…… 

                陆小凤冲进花满楼房间时,看到的是站在门口,右手拈着丝带,气息有些微喘但依然笑的沉稳愉快的花满楼。 

                其实陆小凤在听到声音时就站了起来,可惜俞二小姐站起时却因起势过猛而突然晕厥,正好压在他身上,就这么不过刹那间的耽搁,却让那黑衣人溜了。 

                这当然不能怪俞二小姐,她的晕厥是因为刚才哭的过于伤心但起来的太突然而造成的,这怪不了任何人…… 

                花满楼说这些话时,陆小凤正将他房内的灯点起,他不希望错过那个黑衣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而那些被扫落于地的暗器也可以透露出很多消息。 

                可他点起灯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看花满楼手里的丝带,忽然问道[你知道离你右手边最近的是什么?] 

                [圆桌。]虽然不明所以,但花满楼依然笑着回答了。他当然清楚这个房间的摆设,从他进入这个房间不久后就全部清楚了。 

                [那你没有想过拿桌布来抵挡暗器?]就体积而言,宽大的桌布更容易防御,而且更靠近花满楼的右手边。


                15楼2008-04-0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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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变化让他很尴尬,太……亲昵了…… 



                  当然,他知道西门吹雪一直对他的气息能被察觉的事有所不服,但那是在他神志清明的情况下感觉到了他的杀气,像昨晚在半睡半醒中还想发现西门吹雪的进入,天下怕是少有人能做到。 



                  他也不例外。 



                  西门吹雪的武功已臻化境,即使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也很少有人能发现。陆小凤就常说,如果他去做贼,大概和司空猴精有的比。 



                  当然,西门吹雪不可能去做贼,他不屑。 



                  西门吹雪看着躺的有些僵硬的花满楼,感觉的出他的不习惯,但修养极好的他并没发作。虽然他话里带了三分强硬,但那开始变红的耳朵却减弱了这份威胁,这样说不出是羞涩还是气恼的花满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很有趣…… 



                  花满楼的武功很不错,可以说很强,所以他其实只站了一小会儿。 



                  睡梦中的他面容平静,只是那紧抿的双唇显示他睡的并不安稳。那温和而清爽的容颜稍稍有些苍白,却依然漂亮的有如上好的玉器--易碎且疏离。但在他苏醒回神的一刹那,整个感觉忽然变了,非但气质上沉稳而和煦,更是充满灵气,这样的花满楼,才是众人所熟悉的他,无关容貌…… 



                  [何需推委,不如说你熟悉了我的存在如何?]眸子里渐渐染上一层笑意,西门吹雪很轻松的再靠近一些。 



                  其实他从没想过要悄悄进入,只是花满楼的房间很难得的上了锁,他心下一惊,生恐有变,所以谨慎的想先查看一下。 



                  花满楼对于又逼近一步的气息一楞,左手倏然挥出,未用一分力,但西门吹雪也已稍稍后仰,有些诧异的看着依然含笑的花满楼。 



                  [江南冬暖,以至虫儿们乱了时节,西门庄主勿怪。]依然是温文有礼的笑容,但眉宇间有着彼此心知肚明的一来一往。 



                  西门吹雪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悄悄扬起,他一直好奇心性修养极佳的花满楼会做何反击。没想到他居然用未施一力的衣袖虚晃一枪,而他刚刚那稍稍后仰,已算棋输一着。 



                  以他和花满楼的武功及眼前关系,自然不可能动刀动枪的硬拼,但这样的软性较量,却让他感到一种完全不同的乐趣。 



                  花满楼并非易欺之辈,他的温柔是来自本身的坚强,他从未看轻过他,相反,正因为重视所以才不想放手,甚至不在乎卷入俞家。 



                  虽然背后一贯冷咧的目光专注的让他有些呼吸不顺,但花满楼仍然从从容容的离床起身,穿戴整齐。想让西门吹雪出去等他洗梳是不可能的,这位绝世剑客非但生活习性上有如贵公子,在目无常纲的狂傲上也不例外。 



                  [花满楼,起来了吗?]随着声音直接闯入的自然是陆小凤,一打照面,三人都楞了楞。 



                  [西门吹雪!]陆小凤大笑着朝白衣如雪的老朋友走去,两人的手用力握了握,有着异地重逢的惊喜与激动。 



                  [你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西门吹雪的眼睛中闪过温暖的神色,陆小凤最可爱的地方就是对待朋友非常坦诚,对于心里的疑惑会直接求证而不会枉生猜测。 



                  花满楼心神一转,尚来不及开口陆小凤已经接着说[难道你有昨晚那杀手的消息?] 



                  [杀手?]西门吹雪音调不变的重复了遍。 



                  [恩。委实可怕,花满楼昨晚真是惊险之极。]陆小凤点点头,一时竟没接着说下去,虽然西门吹雪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表情也没变,但那冰冷而锐利的杀气却在瞬间将的人逼的感到窒息。 



                  [留下什么?]西门吹雪冷冷的问道。 



                  他知道陆小凤断不会无故提起这个,必定是那杀手留下了什么特别的手法兵器让他感到疑惑。 



                  [暗器中有‘单阳醒凤针’。] 



                  西门吹雪眼神一冷,连花满楼也有些错愕。 



                  ‘单阳醒凤针’是江湖中存在已久但行事始终低调而神秘的‘单阳门’门主的独门暗器。 



                  如果是单阳门门主自己使出来,一根针的力量就足以穿透城墙,更遑论那刁钻的角度与快如鬼魅的出手速度。 



                  江湖上的人,提起昔年单阳门主一夜间用九根针血洗七省绿林总部共伤一百四十三条人命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恩怨,也没有人能报仇。 



                  单阳门的存在简直比单阳针来的更神秘。 



                  但昨夜那人决不是单阳门主,即使单阳门主还活着,也应该有七八十岁了,而那人的年纪决不超过二十三岁。 



                  [单阳门主可有后人?]花满楼沉吟着问。


                  17楼2008-04-08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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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二小姐中毒了。 



                    但当陆小凤他们赶到时,却只见闺房大门禁闭,所有的人都像无头苍蝇般聚在门外,岭梅哭的几乎晕死过去,只是一个劲的趴在门上,一声声的唤着‘小姐’。 



                    [怎么了?]陆小凤轻柔的扶起岭梅,按着她的双肩问。 



                    [陆……陆大侠……]岭梅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说了这几个字却哭的更凶了。[小姐……小姐不让我们进去,谁……谁……进去她就……就……死给谁看。] 



                    陆小凤一楞,完全搞不清目前的状况。 



                    [俞二小姐不是中毒了吗?] 



                    岭梅拼命的点头,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道[真的!小姐真的中毒了!再不救小姐……小姐就……但她……她不让进去,连……连我也给轰了出来……呜……] 



                    陆小凤皱着眉头,刚想问,肩膀上却被花满楼轻轻拍了拍。 



                    花满楼走上前,轻轻敲了下门,轻柔而沉稳的道[俞二小姐,在下花满楼略通歧黄之道,可否请二小姐给个方便,允许在下为你诊脉?] 



                    房里一片沉默。 



                    花满楼笑容不变,继续道[相信俞二小姐也知道,花满楼虽有双眼,却瞎如蝙蝠,俞二小姐无需有所顾忌。] 



                    房里仍是一片沉默。 



                    好半晌后才听到虚弱并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 [花公子请进。] 



                    花满楼朝着陆小凤的方向微一点头,才推门而进,转手又将门带上。 



                    陆小凤心领神会,拉着岭梅稍稍走远了些才道 [岭梅莫怕,花满楼的医术足够和阎王爷抢生意。来……告诉我,你家小姐怎么会中毒的?] 



                    陆小凤一向是个很可爱的人,调侃中带着自信的神色也很让人信任。 



                    看着这样的他,岭梅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觉得有这个人很让人放心。奇怪,他明明是喝醉了就满嘴胡说八道的陆大醉猫啊。 



                    想起了陆小凤那让人落荒而逃的歌声,岭梅终于止住了低泣,泪中带笑的又看了他一眼,才道[小姐今早起来后一切和以往一样,只是听说大少爷就要回来了,所以想好好装扮一下,让我把新的香粉拿出来……我转身为小姐选要穿的衣裳……结果就……]她的眼神渐渐转为惊恐,颤抖着道[就听到小姐一声尖叫,倒在地上。我想去扶,却被小姐赶了出来,只听她一直在重复着‘有毒’……所以……] 



                    她没有再说下去,也停止了颤抖。 



                    陆小凤了解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总是带着三分不正经神色的陆大侠,有着两道和眉毛一样的胡子,但笑起来很可爱也很漂亮的陆大公子,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偶尔闪过敏锐的光芒却总让人忍不住喜欢的陆小凤……或许真的配的上俞二小姐…… 



                    [陆小凤。] 



                    陆小凤转头,看见脸色稍显苍白但笑容安稳平和的花满楼[已经没事了,好在不是什么霸道的毒,我已经用内力将毒用银针引出。现在……她希望你能进去。] 



                    陆小凤点点头,又安慰了岭梅几句,才敲门进入。 



                    很幽静清香的房,但此时很乱,地上散着的中衣、外衣,显然是岭梅今早失手掉在地上的。矮桌前的一片狼籍应该是俞酥水早上倒下时碰翻的,还有茶杯茶壶的碎片,也许是她不让人进房时砸碎的。 



                    深红木的大床,颜色别致的垂帘上绣着九凤朝阳,非但颜色独到、层次清晰,绣功也精密无双、栩栩如生。陆小凤即使对此一窍不通也猜的出,这正是闻名天下的俞家织染。 



                    在垂帘的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娇柔清瘦的身影,俞二小姐。 



                    [好些了吗?]陆小凤探身问道,却险些惊呼出来。。 



                    俞酥水那张芙蓉似的脸上居然布满了红色斑点,衬着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却是红的更红,白的更白,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惟有那双黑宝石般的双眼,依然熟悉而多情,只是……此时盈满泪水。


                    19楼2008-04-08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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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梅剑的消息是早传出去了,现在知道西门吹雪与俞有希有场决战的人怕也不会太少,这两件事放一起,江湖上的人要是不聚集到俞家来才叫奇怪。 



                      何况西门吹雪打从出道来就没败过的事人人皆知,而西门吹雪剑下无活口的事也是人人皆知,所以到时俞有希即使不是个死人也不会比死人好多少。 



                      俞有希一旦躺下,岭梅剑自然成了实际意义上的无主之剑,属于谁的也就不好说了。 



                      只是这事毕竟不光彩,和强盗小偷的分别也不大,那……那些既有野心又想保住声名的人自然会用易容术,更别提那些爱惜羽毛只想来凑个热闹或冷眼旁观的武林名宿了。 



                      如此一来……无怪乎俞有希身边的人乍看之下无一认识了。 



                      [卫一鹏这个禁卫军总管来的蹊跷。]虽说俞家一直连着朝廷,但陆小凤并不认为这对江湖人而言有什么意义。如果卫一鹏不是靠着自己一手‘刀随意转十五式’的独门刀法,他也不过是个‘朝廷中人’而已! 



                      [看样子,应该会会俞有希了。]陆小凤的眼睛变的亮晶晶,一副兴致盎然的摸样。 



                      [现在你不怕麻烦了?] 



                      [嘿嘿,我们恰逢其会,我好奇啊。]既然俞有希回来了,那俞家的麻烦自然不会落在他头上,那他也就不用溜之大吉。何况他答应了俞酥水会救她,现在想走也太晚了。 



                      [西门庄主……你,何时决斗?]花满楼将头微微侧向西门吹雪的坐处,忍不住问道。 



                      西门吹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又浮起些暖色。 



                      他知道花满楼一直对他的决斗不甚赞同,甚至会为了他的杀气而过门不入,但他很高兴,他会在乎,会问起…… 



                      [半个月后。] 



                      [地点定了吗?]陆小凤的眉端也有些皱了起来。 



                      他知道西门吹雪的武功,只是俞有希近年来的冒起凭的也是真材实学,不容易对付。何况最可怕的不是‘都镜剑法’,而是‘都镜剑法’的内功心法。 



                      这种心法阴阳相济,却有着说不出的诡秘。 



                      据说当年有人问过无所不知的大智大通,得到的答案却是‘两仪互动,缘定于天’。 



                      西门吹雪没有马上回答,反问道[花满楼,你猜呢?] 



                      花满楼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岭梅亭。] 



                      陆小凤看着西门吹雪露出的愉悦神色,呆了好一会才大笑道[哈哈!我早该猜到,俞有希即使近来名动江湖,也不足以引你出手,原来是你是为了岭梅亭而来。] 



                      西门吹雪即使不是剑客,也绝对是个宛如贵公子一般的雅客,自然也会好奇于天下第一亭。俞有希这次能约战到他,反是借了这岭梅亭的光。 



                      [俞有希的身手我见过。]西门吹雪停了一下,才道[十二年后会是难得的对手。] 



                      说罢,他的脸上竟浮现出深切惋惜的神色。 



                      对西门吹雪而言,堪做他对手的人已越来越少,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他也已独自品尝了许久。 



                      这种寂寞不是用任何东西能打发的,也不是和朋友在一起就能消除的。这是一种只有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后才有的寂寞,也是他一人背负,独自品尝的寂寞。 



                      这是神的寂寞,是剑神的寂寞。 



                      这是他打从第一次拿起剑后就始终追求的,所以他甘愿忍受。 



                      [那你为何答应决斗?]花满楼脱口而出。


                      21楼2008-04-08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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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自己都觉得惋惜,又何必要去做? 



                        他记得自己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西门吹雪的回答是‘我只会杀人的剑法’。 



                        西门吹雪看着他,很认真的凝视了良久,才答到[因为他下了战帖。这是决斗,是剑客间的决斗。] 



                        如果一方怀着很认真的心态下了战帖,那么最尊重他的做法就是接受。 



                        花满楼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只能沉默。 



                        存在的分歧,如果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化解的,那也就不时分歧了。 



                        空气变的有些沉滞,陆小凤无奈的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你在哪遇见他的?] 



                        [驿站。]沉默了下,西门吹雪才道[还遇见了两个人,你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陆小凤疑惑的摸着胡子。 



                        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但能引起西门吹雪注意的又有谁呢? 



                        [一个和尚,一个贼。] 



                        [啊!]陆小凤大笑着跳了起来[老实和尚与司空摘星也在这附近?!他们定是回来凑热闹的。] 



                        正说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厮,忽然神态奇怪的道[你不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陆小凤怔了一下,不知道这小厮哪来那么冲的口气。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个二十几岁,相貌平平的下人,但隐约在哪见过。 



                        对了,是刚才在二小姐门前见过。 



                        又看了一会,看那小厮满脸不屑的样子,神气活现的眸子,忽然慢慢的笑了。 



                        脸一板,冷声道[好你个小贼,见了我还不跪下。] 



                        那小厮也瞪他一眼 [你又不是六扇门里的人,我跪你干吗?!何况我是小贼你又是什么?] 



                        陆小凤还是板着脸,冷声道[我是贼祖宗。] 



                        那小厮瞄了眼他的嘴角,悠声道[我祖宗只在清明节里吃供品,不吃梅花糕。] 



                        [就知道你小子眼尖]陆小凤终于忍不住笑了,顺手丢了块桌上摆着的梅花糕过去[你小子跑俞二小姐房前去打的什么主意?] 



                        那小厮自然是司空摘星,他嘿嘿一笑,闪进房来,先瞥了西门吹雪一眼,又笑着与花满楼打了个招呼,才道[我的目标不是俞二小姐,是老实和尚喜欢,才被拉去的。] 



                        [老实和尚也在?]陆小凤笑的更开心了。 



                        司空摘星的易容术独步武林,刚才如果不是他存心引起他怀疑,也不会那么快被发现。所以没发现老实和尚一点也不奇怪。 



                        [他在厨房,做火头。刚才还因为要杀只鸡而在念大悲咒。] 



                        陆小凤哈哈一笑,知道是这猴精不学好,存心让老实和尚跑去冒充火头。难怪昨天的晚饭是素菜居多,他还以为俞家被那么一大票人吃穷了呢! 



                        [那你这猴精跑来俞家做什么?] 



                        司空摘星瞥他一眼,神色古怪的道[其实,我是来‘借’俞大公子的贴身衣服.


                        22楼2008-04-08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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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08-04-08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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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楼2008-04-08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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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一会,才咬咬下唇进入房中,靠近花满楼道[花公子,二小姐让我务必向您致谢。说是怠慢之处请您原谅,她会待身体好些后立刻前来亲自谢过。] 



                              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封书笺,双手交到花满楼手中[这是大小姐的书帖,请您收下。] 



                              [有劳岭梅姑娘。]花满楼微微一笑,伸手接过。 



                              直到岭梅走后才顺手交给西门吹雪,不已为意的笑道[看来,俞家小姐是忘了我身有眼疾了。] 



                              西门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打开书笺,只有很短的一句话[今夜子时,岭梅亭见。] 



                              花满楼‘看’着西门吹雪,忽然露出深思的神情。 



                              西门吹雪也像注意到什么似的一楞,却是音调不变,沉稳中带着丝冷傲的道[暂观其变。] 



                              花满楼点点头,又恢复了平时的怡然,重新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司空摘星一头雾水的望向陆小凤,却被他不正经的勾住肩膀,向外走去,一边说着[走,走,看看老实和尚知道些什么。] 



                              虽然屋内祥和安定,但窗外的天却更为阴沉,要下雪了。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没有在厨房找到老实和尚,却遇到了当初差点将他请进柴房的王伯。 



                              王伯也算俞家的老人了,年纪在六殉左右,干净华丽的黑色长衫将这个小老头衬的很是精神。他一看见陆小凤,笑眯眯的称了声‘陆爷’,转身又去看那些正忙的长工。 



                              司空摘星看了他的背影好半晌,疑惑的道[总觉得那老头不是普通人。] 



                              陆小凤随意的点点头[我第一次见他时也那么觉得,可就是想不起来。后来才忽然想到,他应该是四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城南紫髯郎’马台南。] 



                              [‘城南紫髯郎’马台南?!]司空摘星惊讶的睁大双眼。 



                              那个看起来精明圆滑,瘦弱矮小的管家会是四十年前威武豪迈,凭一手铅鼎养丹剑名动黄河两岸的马台南?! 



                              这小老头不要说紫色的胡子,简直是连一根胡子也没有,下巴光滑的连老太监也自愧不如。而马台南当年那一把黑的发紫的胡子简直和陆小凤的四条眉毛一样有名。 



                              更何况,马台南是个用剑的天才,八岁学剑,十四岁有成,十五岁声名崛起,十七岁威震黄河两岸,此后独领风骚十三年,三十岁时神秘引退,不少人甚至传言他去了扶桑成了一派宗主! 



                              这样的堂堂汉子会不惜改变形体,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窝在江南商贾的家里做奴仆?!而且一做就是几十年?! 



                              但司空摘星相信陆小凤的眼光。 



                              陆小凤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本领,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没人知道他武功的师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着两条和眉毛一样的胡子,朋友都知道陆小凤是个偶尔有点傻,偶尔有点混蛋,但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甚至是那些一心要陆小凤死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可爱的。 



                              [大隐隐于市。]陆小凤感叹的接了句[他的理由一定很苦,所以他连自己都放弃了。]


                              26楼2008-04-08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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