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希望和绝望
黑暗与光芒的临界处。
洪文刚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整个房间被白色的恐惧感瞬间笼罩。
刀子是银色的。血液是红色的。人心是黑色的。
高晋的手中，握着那一抹银色。
凶狠的银色刺破皮肉，留下一丝红色，红色慢慢褪去，剩下了惨淡的黑色。
手握银辉的人狂笑起来，身体中怪异的成分被一丝丝抽离，最后只剩下了残破之躯，瘫坐在地上。
曼谷湿热的天气将高晋逼醒过来。高晋条件反射地坐起身。
他想笑。
“怎么了？还很早……”身畔的女人拉住高晋的手，半闭着眼。发出些近乎于是呜咽的声音。高晋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
“又做噩梦了吗？”
高晋抿唇一笑。
“好梦。”
高晋俯下身，亲吻着她的额头。
梦境是一如既往的凌乱不堪，高晋也已经无暇顾及。毕竟，那里是梦境。当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老话高晋也不敢不相信。没有人生来低人一等。高晋很想相信这句话。尽管是一句词藻华丽，冠冕堂皇的话。
等高晋再次醒来，卧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就当为了她。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高晋坐起身来，异常做作地长呼了一口气。手掌支撑着自己的额。睁开眼。来告别那一双双扼住脖颈的手。希望不是每天都能出现。期望越大，失望只会翻倍。乐此不疲，直到将你逼疯。
高晋披上睡衣，走出卧室。
家。
离开柬埔寨后，高晋才知道，家不等于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房子。
有社会学家分析过家的组成部分。牲畜，房子，女人。唯独男人是可有可无。不过也无可厚非。
高晋从背后抱住了这个家的重要组成部分。然后笑了一声。
“你醒了？早餐还没做好，你还可以躺一会。你昨晚没睡好……”
高晋将下巴压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叫我名字。”
“晋。”张祺笑了一声。
“我喜欢听。”高晋松开手，坐在吧台前，左手懒懒地托着腮。高晋还有一点时间。他喜欢看她在做事的样子。高晋站起身。
高晋笑着。渐渐地转变为拉扯出的牵强笑容。
有的时候，家还不如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房子。那是一种窘境。家也只能是一种幻想。
最后以现实的样子出现在幻想中。
高晋离开。
洪文刚是高晋的老板，更是救命恩人。他的思维远比那些正常人要缜密的多。起码，不会让高晋的动作这么容易。高晋看着穿衣镜中的身影，生硬地笑了一声。突兀的笑声在四面足以逼疯所有人的镜子中发狂似的传递着。修长的手指在这具可恶的身躯上游走。最后，高晋给自己画了一层完美无缺的皮，举世无双。镜子层层叠叠地掩映着高晋的影子，高晋看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勉强收敛起笑容。
张祺撑在吧台上。
“你自己小心。”张祺看着高晋。
“放心。”高晋看着张祺。
两个人相视一笑。
黑色无疑是一种绝美的符号。就像是伟大的复仇女神，带领着扭曲着身体，痛苦呜咽着的人皮娃娃。他们歌颂着绝美的哀乐，打开来自于地狱的大门。用自己的骨血，撘作死亡之路。
抹杀来自于最深处的记忆，才有可能获得新生。高晋掐灭了烟头，蹙紧眉。
闷热的空气扼住了人们的咽喉，迫使每一个人向它屈服。当冰冷与湿热纠结为一体时。或许，只有这时，才是真正令其开心的时候。
“华哥，情况怎么样？”郭俊一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对面那个坐立不安的人。陈国华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自己告诉了这个年轻人，最终倚在惨白颜色的墙壁上，大口呼吸着抽离已久的空气。
陈国华叹了口气，弓着身子，拼命遏制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到底怎么样啊？””见他没有回答，郭俊一一并站起身。陈国华直起身子。“癌变。”陈国华不住叹息，全然无视了一旁惊讶到不能自持的小警察。隔着淡蓝色的百叶窗，在钢化玻璃掩映中，就成了另外一个世界。抬眼，就能看见戴着呼吸机，身上联通着各种导管的妻子。
另一个世界内的人似乎醒了过来，在那苍白无力的淡蓝色后抬起了眼。陈国华才发觉自己已然笑不出，慌忙低头。
“俊一，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其他人。”
郭俊一皱起眉，“您是想一个人担着吗？这是癌症啊！不管是手术还是后期化疗放疗，就算是药物治疗也不是小数目……”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你不说出去就行。”郭俊一语塞。毕竟，自己也帮衬不来。
两人一并沉默下来，一起注视着那一抹压抑人心的淡蓝色。陈国华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那柔和的淡蓝刺得生疼，腥咸的液体不经意滑过脸颊。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陈国华手背上。
钱很无力，钱有很多办不来的事，可是钱可以救命。
命可以办到的事情，多之又多。
没人不怕死。
高晋看着那只狐狸标本。那只毛色不甚好的狐狸死在自己的面前。高晋看着它，就像看着自己。那个可恶卑鄙的自己。
这里是北孔普雷，这里没有希望。这里只有死亡。这些死魂灵在高晋的耳畔叫嚣不止。
高晋有一种错觉。
他是神。
他理应拥有一切。

PS，一章不长，但是……我绝对用心改，勤能补拙吧～

先冒泡下课看

并不介意各种代入～

第二章、对等
即使这一切并不属于自己。
那么，就想方设法地将这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洪文刚给了高晋活下去的机会。将遍体鳞伤浑身血污遍布的高晋拉入一片惨白的光芒中。高晋想逃。但是无路可走。瘫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着的高晋看见了光芒边缘的洪文刚，笑了一声。杀了他，这一切就结束了。
而在这个战场上，早已不是大鱼吃小鱼，而是快鱼吃慢鱼。高晋深知，自己不可能成为洪文刚，若是等到自己的实力与洪文刚无差时，这一切就都完了。况且，洪文刚不可能让高晋活到那天。
那么，只能比洪文刚下手更快，才有存活的可能。
当然。
“那批货已经送达了。”高晋看着深色的天空，没说什么。洪文刚所在意的早就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货物，而是属于他的心脏。
孟买血，百万无一，哪有那么容易。
希望并不是时刻存在的。就算是洪文刚。“洪先生，货物已经处理完了。”洪文刚亦看着转向深色的天空。
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可以救命。
“知道了。”洪文刚叹了口气，“有着落了吗？”高晋站在穿衣镜前，复熄灭了一根烟。“没有。”高晋看着自己，略略蹙眉，“请洪先生恕罪。”
眼下去与洪文刚争名夺势，实在没有意思。“是。但凭洪先生吩咐。”
放下手机，高晋咧嘴笑了起来。迟早有一天，他会让洪文刚再也讲不出话来。
高晋复抬眼看向自己。
希望和绝望本来就应该是对等的。你今天的希望，不过是透支了明天的运气。高晋却愿意去穷尽一切，赌一把。
每一天，都会有人透支掉自己的幸运。然后抱怨叫嚣着上帝的不公。
即使洪文刚不相信运气这个说法。但他真的很好奇一个人的运气可以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或许也只是最为他不齿的苟活人世。他也真的很好奇高晋的运气会在什么时候用尽。他也真的很好奇高晋什么时候会在自己面前再也说不出话来。
惨淡的白无力地掩映在一片死寂之中，勾勒着每一个催死挣扎的魂灵。洪文刚默默撇过头。他静默着 ，嘲弄着每一个杂碎一般存活着的人类。
比起相距甚远的正义，果然，活下去，才是最务实的做法。
陈国华已经放弃去思考他所认为重要的问题。很多事没有答案，之所以被人类冠之答案的原因，是因为人类的愚蠢。
医院，是生与死的中转站。
人类看起来是那样的伟大，然而在死神的面前，人类的生命又是那样脆弱。
郭俊一抿着下唇，垂头坐在一旁。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面对亲人的逝去，痛苦，都会为之动容。也让人勉强像了一次人。
癌变是个可怕的名词，基本就是审判书一般。果然，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不过如此。
可是结局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难堪的局面。即使幸运女神已经悄然远去。
“华哥……”郭俊一不知怎样开口，最后也只叹了口气。
因为，自己也无能为力。
“最多撑完手术，其余的，再想办法。”陈国华苦笑了一声。
陈国华看过过于多的生离死别，生死于他来讲，已经不再是那样重要。但是，这一切也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当这些被他所视若无睹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人身上时，当然。
郭俊一始终盯着陈国华。
他为什么只叫了自己一个人？
陈国华没看他，他大致猜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你知道的，只是想找个人聊聊。”而你又不会说出去太多。陈国华没说后半句话。
“老天不会这么玩我。”
如果真的有苍天，如果真的有上帝。或许，就不会。但这一切也只能定论为一种不成文的想象。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总会有信仰。就算是，撒旦，亦或者是魔鬼。
没有时间了。
高晋知道，洪文刚的铁腕。要躲开他的视线，不是什么易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办成的话，总少不了你的。”高晋陷在长沙发中，将手机甩在一边。“知道。别动太多，否则老板迟早会发现。”手机的震动声音在绵软无力中四处游走，高晋侧身拿起手机，咬着雪茄笑了一声。“迟早会，不着急。”
高晋的人生，不会为任何人所左右。
即使这只不过是一种理想。
或者说，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南柯一梦。“老板，客人把货提走了。”高晋点头。
每个人都有预感。
高晋渐渐脱离了洪文刚，开启全新的市场。洪文刚当初将高晋放到泰国曼谷，就已经料到了会有控制不了高晋的那一天。这一点，谁都明白。人们说什么白眼狼丧家犬，可说话的人都已经忘记了，人不是狗，也远比狗这种犬科动物要可怕的多。
“老板。”阿刀将手机递给了洪文刚。洪文刚略略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贪心不足，其实是一种死亡方式。洪文刚在期待高晋因此走向死亡。看着颓败的生命最终消亡，实在是一场狂欢。
高晋冷笑了一声，“蠢货。”
洪文刚是个优秀的猎手，欲擒故纵是他的铁腕之一。而人性本作，高晋偏偏乐意和他周旋。
“别动那批货。”高晋复拿起手机。
天堂和地狱不过是对等。
等待着每一个虚无缥缈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