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音一落，就觉得周身安静了下来，那随之而降的温度冻得我汗毛竖立，小心地抬眼，就被面前那一双深蓝的眼眸中渐渐升起的疯狂火苗吓得低下头去。
“如果我把这些都如同垃圾一样丢掉呢？”
他低沉着声音道，并低头离得更近地等着我的回复，我已经靠在灌木上，退无可退。
作为这世上最熟知克里斯蒂安王储的人我深知，这是他即将爆发的信号，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道：“请不要开玩笑了殿下，您是王后所生的唯一王子，必须承担这份责任……”
再一次的寂静，不过这次我听到了他双拳紧握而发出的‘咯吱’声，那一刻我以为他会一拳打死我，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很好……弗雷……很好……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
我喘着粗气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忧虑不断地增长，虽然嘴中劝他顺服，可我却不敢想象没有了我，王储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精神上，长时间下来他根本难以自控；作为一名王储，生活上没了贴身仆人基本上也是难以自理的，而他又无法接受除了我之外任何人的亲近，这些王后都心知肚明，那她为什么会突然让我离去？
那日的下午简直是一场噩梦，王储把整个城堡里能打碎的东西都摔了个遍，甚至提着剑在正殿打闹一番要正在面见贵族的国王弗雷德里克五世取消长公主的联姻，脸面尽丢的国王怒不可遏地叫侍卫把这个他从不曾喜欢的儿子锁了起来并叫来王后为他请的那些毫无用处的王室私人心理医生来平静他的情绪。
一切都乱作一团，没人会注意到我这个消失了半日的低等仆人，公主们‘嘤嘤’的哭泣声持续到了傍晚才肯停歇，而我很明智地选了那时才偷偷从后门溜回仆人休息室，大家都被调去收拾王储闹下的残局，此刻的卧室空无一人，我的床脚下放着那个有些瘪的旧皮箱，里面装着我全部的家当。
它提醒了我，离跟随索菲亚公主的联姻队伍出发只剩下两天的时间，这也就代表此后我的余生都会在波罗的海的另一边度过，再也没有重返家乡的机会，这一点我甚至到现在都没能消化掉。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小心地掀起床垫，下面放着一只信封。
掏出里面巴掌大的纸张，那是一张油彩小像，画得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对着画师温柔地笑着，毫不吝啬于展露她迷人的笑容，那是真心幸福的微笑而不是城堡里画像中那些贵妇人般虚假的嘴脸。精致的面孔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闪烁着，画师似乎在画她的眼睛时格外用心，把那灵动的神情画得宛如活了一般，仿佛在诉说绵绵的情意，一头浓密的褐色长发编成一根辫子随意地搭在肩头，朴素的女仆长裙包裹着她娇小的身材，束腰把她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束得不堪一握。
如此美丽的姑娘，美得丝毫没有伤害性，那么单纯温和，如同林中的小鹿一般。
她的眼睛和我一模一样，我的母亲。
看着她，微笑不由自主地爬上我的嘴角，心中积累的烦闷之情似乎消解了一些。
她去世那年我只有三岁，不过却已经能清楚地记住她温暖的怀抱、醉人的体香和母爱都快溢出来的眼神。
在同一年里，克里斯蒂安王储出生，而我从小生在皇宫中学习宫廷礼仪和如何服侍皇室贵人，于是路易莎王后让我在克里斯蒂安身边的那些高级仆人周围学习如何当一名王储的男仆，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小心地把小像装回信封锁进箱子里，不论去哪儿，我都不能把它忘记。

那带着少许伦敦腔的丹麦语轻飘飘地从那殷红的薄唇中吐出，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
我感觉到自己的衬衫正因为汗水而紧贴在后背上。
“王后殿下的话让弗雷万般惊恐，殿下尊贵的威严怎么会是我这样低微的人所能冒犯的？”
“有自知之明总是好的，只是不知你心里想得是否和说得一样动听？”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低着脑袋等着后续。
过了半晌，我悄悄抬眼却发现她依旧紧盯着我，于是连忙再次垂下目光。
“过来。”
她说，我小心翼翼地向前了一步。
“再近点！”
我听出了那话语中的不耐烦，于是只得走到离她不足两米的地方，生怕自己鞋子上的污垢玷污了那昂贵的手工羊毛地毯。
“抬起头来。”
我只能照做，她端详了我很久，一抹嘲讽的微笑显露在嘴角。
“真像啊……”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也只能保持沉默，只听那依旧轻飘飘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怨毒。
“这么迷人的眼睛，却像是魔鬼的祸害……”
“不过也只能怪我自己，被愚昧蒙蔽了头脑……”
我听得云里雾里。
“陛下对他非常地生气，若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正统的儿子，王储早就易位了，呵……”
王后用折扇遮住嘴巴轻笑起来，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她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他的私生子多得恐怕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就像厨房的蟑螂一样，打都打不完，而且会时不时地不知从哪个满是污渍的角落里又冒出来一个。他们的血统实在是太肮脏卑贱了，陛下看他们一眼恐怕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所以作为妻子，我只能忍着恶心替他处理那些的秽物。”
“王储是拥有这世上最尊贵血统之一的人，他是要成为王者的，作为母亲，我又怎么能容忍这般龌龊的东西玷污他的思想和心灵？他的一生中绝不能有任何污点。”
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看在照顾王储多年的份上，你跟着索菲亚走吧，在离去之前你是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王储的，若是你还想尽一个仆人对主人最后的忠诚，就永远不要回来。”
“殿下……”
我张了张干涸的嘴沙哑地道。
“我累了。”
王后冷冷地说。
“晚安，王后殿下……”
我四肢僵硬地再次行了个礼。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床上的，只知道一整夜都不曾合过眼。

顶顶！

楼楼更文啊

dd

……

楼主弃坑了吗？！Σ( ° △ °|||)︴

是坑了吗quq，难得看到这么带感的文了

是坑了吗quq，难得看到这么带感的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