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旅行》
老枪
1.
穿过厚厚的云层，飞机降落在安大略国际机场。
这已经是我第五次来加州了，一切都轻车熟路，然而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来到酒店，简单收拾过后，我便直奔市中心。
这家墨西哥餐厅的食物很难吃，不过地点很好，穿过两个街区就是斯台普斯了。
因为不是周末，看球的人并不是很多，球馆稍显冷清。
比赛精彩激烈，我喜欢的球星大放异彩，如果不是身旁的那对黑人夫妇过于吵闹，这简直可以算是一场完美的比赛了。
出了球馆，我并没有流连于天使之城的夜色，这里的种种已不能带给我任何惊喜，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最重要的是，所以得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回到酒店，那个叫汤姆的侍者很贴心的在房间里摆了一束天堂鸟。我笑了笑，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滚烫的热水让我的头皮有些发麻，但我并没有刻意调低水温。我喜欢让大脑处于**状态，它每天都在高速运转，实在很辛苦。
洗漱完毕，我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然后坐在床上开始为明天的旅行整理背包。
我的随身物品并不是很多，除了日常所需之物，便只有那个黑色的画夹了。
我是一名油画家，在业内算是小有名气，办过几次个人画展，也曾被一些前辈大师称为过天才。
可是，曾经的那些名利和此时的我没有一点关系，它们完全属于另一个人。
我已经有10个月没有拿起过画笔了。
将半杯酒一饮而尽，我随手熄了灯。
房间里异常安静，我却没有一丝睡意。
窗外的霓虹灯五彩缤纷，好像在炫耀这座城市的繁华和躁动。
我起身拉好窗帘，顺手又倒了一杯酒。
在一阵阵恍惚过后，我进入了梦乡。

2.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在出门前，几番犹豫过后，我还是带上了我的画夹。
来到大堂，贴心的汤姆已经为我叫好了车。
扔给他几张“本杰明”，我便钻进了车里。
“去哪？先生。”
司机居然说的是中文，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激动。
不过，我只是冷冷回了一句，“康斯顿桥。”
康斯顿桥就是我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它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南，算不上有名气，是那种旅行指南上根本不会提及的小地方。
我只是在一次野外写生中去过那儿。
然而这次吸引我的并不是那里的风景，而是因为它的另一个别称—自杀之桥。
这里是自杀爱好者心中的圣地。
是的，今天，我将在康斯顿桥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旅行！
车停在山脚下，我顺着小路进了山。
凭着之前的记忆，我很快找到了它。
上苍居然还在眷顾我，桥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得抓紧时间，以防有人把我救起。
我翻过桥栏，低头看着下面清澈的河水。
河水很深，水流湍急，这正和我的心意。
我闭上了眼睛，双手渐渐松开……
我哭了，我想到了我的父母。
犹豫了几秒钟，我还是决定纵身一跳。
因为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失去创造力就等于失去了生命。
我调整了几下呼吸，身体开始有意识的前倾……
“嘿，年轻人！”
我连忙抓住栏杆，回头看到。
说话的是一位白人老头，他满头白发，像是一位老熟人似得望着我。
没有办法，我又回到了桥上。
“年轻人，你在干什么？”他操着浓厚的爱尔兰口音问道。
“我……我什么也没干。”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感到一丝胆怯。
“哦，我以为你在钓鱼。”
我耸肩笑了笑：“我可不会空手钓鱼。”
他大笑起来：“来，小伙子，我们聊聊。”
我无奈的了走了过去。
他是一个很健谈的老家伙，不过我只是无意识的机械对答。
交谈了一会，他好像看出我的不情愿，于是主动结束了话题，像桥的另一边蹒跚而去。
山里的冷风吹得我开始发抖，可那个讨厌的老家伙却越走越慢。
天呐，他居然转身走了回来。
“你是个画家？”他看见了我倚在旁边的画夹。
我点点头，马上又摇头。
他皱皱眉，“为什么？”
“我曾经是个画家。”
“为什么？”
我实在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声喊道：“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
我甚至还带了几个骂人的字眼。
他笑着点点头，口中一直在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怒，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时，他突然挺直了身子，“嗨，你看呐，这里多么美丽。”
顺着所指方向，我看了过去。
很美，明暗的交接，色彩的冲撞……
我像是产生了某种生理变化。
愣了几秒钟，我翻开画家，跪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么美丽的画面居然就在我的身边，我肆意的挥动着画笔，就像一个疯子。
这种冲动，这种欲望，就好像沙漠中的清水。
全身的细胞似乎都活了过来，体内的血液似乎就要冲破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我完成了可能是迄今为止我最满意的一幅作品。
他满脸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忽然间明白了一切，这所有的一切，泪水开始打转。
可是我那不争气的肚子破坏了这个动人的额瞬间。
“饿了？”
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他帮我拿起画夹，“跟我走吧，我家就在附近。”
我点点头，跟了上去。
对于我的到来，他的夫人并没有感到意外。
而当她从厨房端出一盘硕大的烤鸡时，我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上苍的旨意。

3.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身告辞，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在回来的路上我才了解到，那位老人的儿子在10多年前自杀了，地点就在康顿桥。从那以后他便每天都去那里，试着劝说想要轻生的人。
下了飞机，我马上给父母去了电话，并告诉他们晚上回家吃饭。
家乡的城市依然是钢筋水泥的天地，但我还是感到很美，真的很美。
晚上的饭菜很可口，我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感觉。
我用力咀嚼着口中的米饭，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