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就在十几天前梅长苏还怀着侥幸心理,以为那个命中注定的太阳可能不会那么快被找到,然而十几天后,就在刚才,他们俩就“见面”了。这种感觉对梅长苏来说很可怕,因为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往外散发着由衷的欣喜,那是一种找到那把唯一能够开锁的钥匙的那种欣喜,饱含着原始的对生育的渴求——梅长苏觉得自己要被割裂了,他从理智上强烈地排斥着要与另一个人命运相连。
但眼下,他首先要应对的是如何扛过这一波突然觉醒的情潮。梅长苏让飞流把他带到位于山上的一处别苑,这处位置十分隐蔽,且只有一条山路可以抵达,“飞流,你去山下守着,别让任何人上来。”
“不,我要守着苏哥哥!”飞流觉得自己的苏哥哥状态很不好,他从来都没见过苏哥哥那么虚弱的样子。
“飞流乖,你在这儿也帮不上苏哥哥的忙,但是山下那条路只有你能守得了。”梅长苏勉力摸了摸飞流的头发,说。飞流小时候被东瀛人抓去训练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药,让这些孩子不仅失去了一定的心智,还变得能完全不受太阳和太阴的影响,倒是成了一个非常超脱的存在。
“好吧。”飞流到底好哄,一步三回头地往山下走去。
这座别苑很偏僻,但作为静养的地方又是绰绰有余——有准备好的食物、又有干净的山泉水、屋后甚至还有一个温泉,这一切应该能让他在这几天里不那么难熬。梅长苏除了十四岁转变的那年,又何曾受过今天这种苦,小腹传来的一阵阵钝痛让他从一直当自己是个太阳的美梦中醒来,所谓的太阳•太阴,终究还是个太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如果他不出现,是不是自己一直都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蔺晨一直对自己太阳•太阳的身份很满意,这种仅在书籍记录中才能寻其踪迹的体质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也只是表现出超过普通太阳的超强感知力和精神压迫力而已,但让蔺晨最自豪的一点是他在即使面对信期期间的太阴都能保持清醒,这让他一直觉得自己比普通太阳更理智、更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共度一生,毕竟直到今天之前,太阳也好、太阴也好,甚至是普通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第一次被一个太阴的信香勾起了反应,而这个太阴竟然在那么多人面前将对他来说就是催情剂的信香当做精神力来使用,这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蔺晨知道这是太阳•太阴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像自己一样,很可能在遇到自己之前,对方也一直过着自以为是太阳的生活而对普通太阳无感。蔺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对方是梅长苏啊,在叫这个名字之前他叫林殊,那是小殊啊,七岁时就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虽然以前见过面,但更可能的是,十三年过去了,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一个人怎么能接受和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突然就要结契了呢?虽然脑子里纠结得厉害,但那气息却像直接勾着他的魂魄般指引着他前进的道路,他甚至没意识到,他是直接跟着气味所指引的方向用轻功在两座山头之间走了根直线,这让他正好避开了守在山下路口的飞流。
这座依傍着山势而建的别苑由青砖铺地、青砖垒墙,小径两边也砌着一人多高的墙,墙上有扇形和菱形的花窗,透出小径两边山上原生的翠竹,左右两边各挖了一条很深的水渠,雨水充沛的时候用来引导山溪非常实用,即便是此刻也有潺潺流水顺势而下,通常,这水声能让人感到宁静。小径尽头是一个莲花池,莲花池让小径一分为二,绕过莲花池后的影壁又合二为一,却又好像直接变成了一条小河,然而蔺晨知道,这并不是真的河,而是专门打磨过的卵石,这些卵石在光线下的折射会让人的眼睛产生这是水面的错觉。蔺晨继续往里走去,第一道门后是一个宽阔的、可以直接看到中院的厅堂,光洁的地板甚至能倒映出院子里种植的三棵身姿优美的枫树,可惜在当下这个时节里,它们仅发出了几片嫩芽,想必在深秋里,这里一定更美。然而蔺晨没有功夫欣赏风景,不带丝毫停顿地直接往右侧走去,走过一段长长的廊道,周围有什么他也根本就没注意,只是循着那气息,一直一直往里走,直到推开最后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