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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绘·文文】原创|古风《补天铎》by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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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曲之中,劫灰暗涌,离合欢悲;都将碎落在琴人的指尖,聚结成茧。”
———盲丫头《补天铎》


IP属地:云南1楼2016-05-09 15:36回复
    屋外已近晌午,我刚走出包间,就迎面望见卢掌柜风风火火地冲我跑过来,手里拿着票据,后头跟着盲丫头。“成啦,成啦!”他冲我挤眉弄眼,一转身笑得春光灿烂:“赶紧的,带孟姑娘放行李去,要南边那间屋子,暖和!”
    我接过盲丫头肩膀上那两只青布囊,正要拿琴匣,却觉出一股阻力。“我拿得动。”她板着个脸,死死抱着手里的琴匣。气氛直接僵了。
    这情况要放在平时,我多半会开几个玩笑,暖暖气氛。但一想霍青说的事儿,再看这貌不惊人的盲丫头,就总觉着她浑身不对劲,怎么看怎么古怪。
    四下里静了一会儿。我点点头,让她跟紧些,别走丢了。
    一开始,我还想试着跟那盲丫头聊几句,后来就彻底放弃。你可别想问她问题,答复少有超过十个字的;若想给她讲茶舍里的事情,说得口干舌燥,她最多也就凉飕飕地来一句:“知道了。”
    我只好闭嘴,心里嘀咕:茶舍门口的石头狮子都比她活泼。
    到了南边那间屋子门口,我开了锁,领她进去。屋里不大,但终日都存着阳光。我特意观察,盲丫头似乎并不怕太阳。安置完行囊,她在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像是忘了东西。
    我仔细一看,觉得不对劲:“你那探路的竹杆子呢?没在这儿?”
    她摇摇头,说:“落在茶堂里了。”
    “呦,神了嘿。”我干笑几声,一股下霜似的寒气儿沿着脊梁骨直往上窜,“刚才你没拿杆子,是怎么跟我过来的?”
    盲丫头没说话,侧过头,目光像是刺穿了遮眼的红布,死死盯着我。我没敢动,就这么和她对持着。
    半响,那盲丫头竟然露出一丝笑意,低声应道:“走过来的。瞎子看的更清楚。”
    我哑了。这丫头脑子没问题吧?虽是这么想,但也不好说出口,只胡乱扯了几句茶舍里熄灯的时辰、用餐的屋子,她却没听见似的。我也不管了,拔起脚杆子就走。
    到了茶堂里头,我算了算上午的账目,发现这盲丫头还少拿了钱。一问卢掌柜,说是因为她身子不好,要是突然没了命,茶舍里也是一笔损失。“那您还敢用她?”我纳闷了。
    “啧,你小子不懂行——”卢掌柜拖长了声调,“——看清楚那丫头的手没?”
    我摇头。他道:“那么厚的琴茧,就算不是国手,也是个勤奋的。一般弹琴的姑娘,弹几个音就要拿热水把指尖泡软,生怕伤了手;哪能练出那么好的茧子?”说罢,又叹了口气,“我看她也是个命苦的,普通人家的闺女,哪会对自己这么狠心!”
    我听着,在账簿上划了个红叉,没吭声。
    那天夜里,有位老先生来茶舍办寿宴,这还是头一遭。一般的寿宴都该上酒楼去,图个喜庆热闹。但这位客人据说教了大半辈子书,偏偏就喜欢茶舍里的清净。时辰一到,后厨的灶火上一连架起八口铁锅,我在前线即当小二,又做账房;忙得什么都顾不上,几乎都忘了铜铃铛那档子事儿。
    饭后,几位客人唠嗑的唠嗑,划拳的划拳,谁也没心思听琴了。我趁空去收拾碗筷、添置茶汤,心想,那盲丫头估计早就耐不住吵闹,在那儿打瞌睡、拖时间了,也该让她回去歇歇。一抬头,却看见她还坐在在竹帘后的琴位上,不紧不慢、一首接着一首地弹着曲子,好像听不见屋里的喧嚣,烛苗的裂响。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个荒诞的念头: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在乎。
    接下来那几日,除了茶舍里的活计,我还在忙两件事儿。头一件,是要找个机会凑近点儿,仔细看看那琴头上的青铜铃铛;第二件,就是得托几个人,在东都城内打探一下霍青那主仆二人的来历。至于卢掌柜,前一夜的寿宴让他赚了不少银子,最近一有空,就往东都的妓坊里跑,影子都见不着。
    打探消息的人慢得很,我也不着急。可那盲丫头相当谨慎,从来都不让别人碰那张琴。我足足等了八天,才找到个机会。一日上午,来了位熟客,是霍青那小厮。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受了刺激,在琴位边上坐下,点了一曲《流水》。一遍听完,还不过瘾,足足让盲丫头弹了十几个来回。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正要喊停,就听见一声铮亮的弦音——“嘣”。琴弦断了。
    那位兄台被吓着了,拿着荷包问我要赔多少。我连说不用,把他打发走之后,就问那盲丫头该怎么办。她倒是不愁,只说没事,让我到城里找一家琴坊,看看能不能买几根琴弦来,把弦给换了就行。我说行,就让后厨掌勺的师傅看店,自个儿进了城。
    一连挑了四五家琴坊,才终于找到盲丫头要的那种缠丝琴弦。不巧的是,那天正好缺货。看店的伙计让我留个住址,到时候直接把货给送来。他一路把我送到街上,临别时做了个揖。我正要回礼,却听见一声脆响,有样东西从我的袖子里掉了出来。低头一看,竟是霍青抵给我做押金的白玉符。
    那伙计反应挺快,一弯腰帮我把那玉符拾了起来,拍拍灰,看了两眼,才还给我。
    “您是开当铺的?”他突然问。我莫名其妙,说不是。“那可就怪了。”他说,“我上个月还见到有个人,把这玉符当给了我家铺子。”
    我一愣,霍青分明说这玉符是他传家的东西,难不成他在忽悠我?
    “那……是不是个少年人,穿青缎袍子的?”我探问道。那伙计猛点头,刻薄道:“可不是?那人怕是个败家子,他这玉符料子顶好,上头还刻了家徽;我当时还说,得穷成什么样才能把自家的宝贝拿出来典当呐?”
    这么说,霍青倒也没骗我;但这玉符怎么又到了我手上,他这次来东都,恐怕并不是为了消遣。
    “会不会是别人照着做的?”我问。
    “错不了,”那伙计嗤笑,“刻着家徽的东西,独一件,哪儿会有第二个?”
    --------------未完待续


    IP属地:云南3楼2016-05-09 1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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