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谋面
石中大佛的阴影伏倒脚下，水上鸟羽甩过悲母眉间。我与你在水中站立，雨的白噪声从四面山尖突围直上九万里长霄。
我们此前未有谋面。

你伸手在水里触碰放生池形状骇人的巨鱼，一条、两条、三条，它们滑溜不能捉摸的鱼鳞、浑浊无光的鱼目、力量充沛的鱼尾，它们一下一下撞到你的腿骨。你没有躲。我看着你像看着你。
没有摄像机，任凭佛手上驻栖的白鸽离开了。
“你 跟我来。”
我跟你去。

抚上慈眉善目的石壁，雕刻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石壁，九千巨石叠垒的莲花座静谧。这是一块回音壁。最大的经壁。之前切切心望，过后无可思量。而你，你可听到远山暮鼓？听到龙华的洪钟？听到嗡嗡的虫鸣或是肃穆颂声？

几经年岁不可辨驳的万物都要轮回重转都要再度出现在你眼前，这是你即将目睹的象，承载于你的眉睫，倾翻在婉婉洋流。
“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
“不也，世尊！”
“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

朱漆剥落的旧戏台后门锈锁，鲁迅记忆中社戏上演的地方。我跟你一路行走到这里，雨已停了。穿着千篇一律的稚嫩学生从桥上逐一地过，我带你穿越铁丝拦截的禁路到来。途中手机恰合心意坠落，联系人音讯全无。铺满枯枝烂叶的石梯好像被厚背大刀大力毁坏过，留下深浅不一的斧凿痕迹长满浓艳青苔，深绿艳艳地印在你掌心，我额头。带着铁丝割裂脚腕的伤口绕到戏台身后。它无知无觉，我们不要吓到它。本应朱红的斗拱裸露了禁童的足心，我拥抱了你，你抚摸了他。

有人牵马踏过了戏台。
噔，噔，噔，噔，噔，噔，噔。七步。
越女春晓对岸攀满爬山虎的高墙，像南大的楼，你拉我快步离开。

吱嘎叫唤的木楼梯，手握手电。这里极为贫乏，观山阁已作旧船部件的居所，胡乱安置，往往如是。檐瓦破碎，石子泠泠滚动的茅瓦顶业已腐烂，发出悲鸣。船工楼下打磨，小憩，斗牌。动辄骂娘的绍兴话，咒人患各式恶病的绍兴话。祖宗十八代在烟黄的牙缝里游过。
“小赤佬！落弃呀！嗗拔弗溺侬够！嗱嬷哈个黄汤！”
“快走，快走。”

最后的鲁镇在演阿贵上公堂。判官好像女扮，音调尖长。下一场的祥林嫂在对街理她身上行头，葡萄闺色旗装，疏帘儿刘海，眼尾抹红，素木头盘发，年纪轻轻，笑得美丽。倒像小姐。拒绝合影。
老当铺遗楼，你钻进了房，伸出手来跟我相握。你在里面翻箱倒柜，蟑螂不情愿为你腾空地，张牙舞爪挪出来。

拎着双皮奶走过最后一程，你要温热，我要冰。我想看着它从香气四溢的液体凝固成你嘴里一样的甜味。
在车站直至深夜。车来了，你去了。
那就，再见吧。
“再见。”
“再见。”
或候某日见面，深夜时分，无人问津，只言片语，不问他山。
你永远快乐。
你深得我意。

听力 柠檬茶味
冰珠

白云高处生涯，人间万象一低首。翻身北去，日轮居左，月轮居右。一线横陈，对开天地，双襟无钮。便消磨万古，今朝任我，乱星里，悠然走。
放眼世间无物，小尘寰、地衣微皱。就中唯见，百川如网，乱山如豆。千古难移，一青未了，入吾双袖。正苍茫万丈，秦时落照，下昭陵后。

带上隐形眼镜，就像头脑装在眼睛上
像操控机甲一样操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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