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子,差不多要下車了哦。」
當我望著車窗外打哈欠時,小曜前輩突然提醒。
我這才意識到快到小曜前輩要提早下車的站牌了。
往學校的公車會自沼津出發,沿路經過小曜前輩家附近的站牌,再經過千歌前輩她家,最後到達學校。平常,小曜前輩都會提早下車,再和千歌前輩搭下一班前往學校。相識不久後,我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不覺得麻煩嗎?」幾日下來,我鼓起勇氣問。她卻是笑著回答,「怎麼會呢,能陪小千歌,哪怕一點點都好。」
當時,我想她大概沒發現她的發言有多麼引人遐思。但後來也漸漸意識到,小曜前輩只要和千歌前輩在一起,即使是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瑣碎的日常,也能露出十分幸福的笑容。
也只是像她說的,能陪著千歌前輩,哪怕一點點都好。
有時光是看著,自己心裡也覺得溫暖了起來。
不過,今天我沒有那個閒工夫去用別人的幸福來溫暖我自己。
我不經意夾緊了背在腋下的書包,深怕裡頭那封飽含著魔力的信件遺漏。
就在公車要停下時,我輕喚,「那個,小曜前輩。」
「嗯?」她轉過來時湛藍色的眸子中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怎麼了嗎??」
「今天我有事必須提早到校,就不和妳一起了。」
「……嗯。」她愣了愣,聳肩,「好啊,」說著,她拿起書包,做了個敬禮的姿勢,燦笑道:「那麼學校見!」
「嗯,學校見。」
今天不能一起過去,只因我害怕,屆時見到那張嫣然一笑的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原本鼓起的勇氣就會煙灰飛滅。
提早到校的經驗算是挺新鮮的,只有少數幾位零星的學生走在往教學大樓的路上。彷彿是難得被上天眷顧著,當我走到二年級的鞋櫃時,那裡一個人都沒有,竟就順順利利地把信從書包裡拿出放進櫻內前輩的鞋櫃裡。
用微微顫抖的手慢慢把信件放進鞋櫃的霎那,我的心跳呼吸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停止了,忍不住上揚嘴角。
很好奇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更想知道她會不會有所答覆。
喜悅之情一直延續到我進到班級教室,看到咱丸和露比都沒結束。我甚至一路都哼著聖歌的小調。
她們在相鄰的座位上抬頭看我。
「早安的說,小善──『啪碰!』──啊!」
「咿!」
面對突然的靠近和撐桌的我,她們向後一縮露出愕然的表情。真是,太大驚小怪了。
「咱丸、露比!」
「……欸?是、是?是!」
「我做到了!」
「ZURA?!」
不講出來可能真的會憋壞,我將事情始末簡述了一遍。
「如何?今天的吾也是如惡魔般充滿罪孽的墮天使吧?」我比出勝利的剪子手,放到魔眼邊。看到沒?咱丸,我也是有所成長的!
忽然一陣沉默。
一看過去,咱丸和露比靜靜望著我,表情……怎麼說?驚訝?渺茫?生無可戀?唔……亦或全部的綜合,這是一連串的變化。
「妳們,是什麼意思……?」
「小善子,去拿回來吧。」咱丸道。
「欸?」
「拿回來的說。」
「欸?欸欸欸──?!」我十分困惑,她的話就像給我澆了一盆冰塊,又冷又硬,「為什麼?好不容易才送出去的,行不通嗎?」
「已經不是行不行得通的問題了,妳不覺得……」咱丸躊躇了一下,「就是那個?」
「哈???」
「小丸的意思是把情書放在鞋櫃什麼的。」
我當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書?」
「嗯,情書。」
露比如含糖般甜軟的聲音像一隻冥界的虛箭直穿我的心臟。
「情書……??!!」我的體溫同音量逐漸升高。
「嗯,情書。」她又說。
我頓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臉刷得一下,不白反紅。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是那個意思,那只是給櫻內前輩的信!我才不是……」我越發著急,「得在對方誤會之前……明明都是女孩子,給對方情書什麼的,我才沒有,也不是那個意思啊!啊……事情變得很奇怪了啊!咱丸!!」我求助於她,急得眼淚噙在眼角,搖搖欲墜。
「啊?」咱丸頓了一下,突然正襟危坐,認真道:「咱並沒有覺得很噁心或討厭,只是有點驚訝ZURA,不過對象是可靠的梨子前輩多少可以理解,妳看,小曜前輩不是整天黏著千歌前輩嗎?只要小善子妳覺得沒問題,那……」
「根本很有問題!」所以妳到底在說什麼?!
「那麼,」咱丸側頭看露比,「小露比,妳覺得呢?」
妳倒是好好聽我啊!
露比歪了歪頭,她從剛才到現在都是最淡定的那位,「露比的姊姊說這種現象在女校很正常,所以露比我覺得沒什麼。」
「根本就有什麼!」
妳姊姊不是學生會長嗎?會長她到底知道了什麼?又教妳了什麼?!
我抱住微疼的腦袋,一下跪在地上,下巴還因此嗑到了桌緣。
「完蛋了,徹底完蛋了……」這時候即使向天神求饒也躲不過墮天的懲罰……
「小善子覺得──很糟嗎?」咱丸擔憂地問,「因為對方梨子前輩?」
「不是的,只是……嗚嗚……」我示弱的嗚咽。她的問題,怎麼解釋都不恰當。
「那小善子見到梨子前輩的時候是怎麼想的?」這次是露比。
怎麼想的?我見到她?
「我……」
沒來得及回答,上課的鐘聲便在耳畔響起。
就算回到了座位,打開了教科書,對於疑問的思索我都不曾停止過。
只有幾次被迫打斷思考是在老師叫我上台解題時,我遊刃有餘地應付著黑板上的題型,回到座位上又繼續苦思。
我見到她,是怎麼想的?
我回憶起第一次和她對話,是在Aqours的部室,當時的我像被拷問的女巫被眾人關注著,桌上擺著我所謂的「占卜道具」。
面對那時內心糾結的我,她用好聽的聲音關切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把那種東西帶來學校呢?」
「多麼溫柔的一個人啊!」我心裡讚頌,開口卻是,「因為,那算是夜羽的標記啊!」
同時,我渾身一僵,四肢都涼了,暗付著「糟了,這下真的完蛋了,對於初次見面的、什麼都不了解的妳們,這樣的我,是個很奇怪的存在……」
「我只知道她的內心陷入複雜的狀態。」她直言道。
竟被她輕易言中了……
那時的我,的確一直處在內心不斷掙扎的狀態,吾是夜羽,但我也是善子;吾是墮天使,但我也是一個普通得不起眼的凡人。
是大家努力告訴我的──墮天使夜羽、津島善子,兩個不可缺一也不可分割,同時並行的存在,才是真正的「我」。
那之後,我又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一個溫柔可靠的前輩,雖然我們的交流不多……」我喃喃細語著,「但我不希望被那個溫柔的她討厭,就算她不特別喜歡我也沒關係,我只是,不想讓她討厭我,不想讓她失望。」
自己說出口的話,連我自己都吃驚。
原來我的答案是這樣嗎?我內心對她真正的想法。
既然如此,我是喜歡她囉?
我對她,真正的看法是──
「小善子?……小善子!」我被咱丸的呼喚喚回神。
我震了一下,她和露比不知道什麼站在我的座位前。
「妳的表情,認真過頭了的說……」咱丸微蹙起眉道:「反而很可怕啊ZURA。」
露比也是憂心忡忡的模樣,「不如,我們去找千歌前輩想辦法?或許還有挽救的機會。」
「不,不用了啦,是說──」我別開眼神,湊巧瞄到隔壁桌的同學打開便當。不禁呆愣問,「咱丸,現在是什麼時候?」
「咦?」咱丸被我的問題驚住,「小善子不是一直有在上課嗎?還被叫上台做題……」
「那個很簡單啊,沒有仔細留意。所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咱丸和露比又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嗯?」
「……已經是中午了ZURA。」
「中午了?!」我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已經到了嗎?!約定的時間!
我沒多說什麼,就要往教室外跑。
「小善子!」露比攔住我。
「又怎麼了?」我著急地回頭,是她有些靦腆的微笑。
「我覺得,梨子前輩是個非常好的人。」
我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比平時更加劇烈的心跳。
「這種事情,我比妳清楚多了!」
語畢,我回頭往頂樓跑去。
一定要把握住,黑貓給予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