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三分懒，愈后七分惰。朝中告了几天假，在府中将养了几日身子，看书临画久了也有些闷乏，在宫中时也常与卓苓姨娘听戏，对于京戏南戏也并不陌生，今日看着天儿好，与慕言便服出府，随意择了个能听戏的地儿便往里走，外面看着挺静，进内却有些喧哗，戏台上已有文场司鼓备着，看来这第一场是出文戏。】
四伯
【商未寻小二要雅间，忽然有人下楼请，上了雅间才知是何人，朝其作揖拱手一礼。 】

坐
【抬手指着他落座，抬手叫顺子斟茶，素来喜欢碧螺春，就这香酥花生，怎么吃怎么香。下头熙熙攘攘，还没开场就差不离开始进人。这几折都是文戏，要是数唱的最好的还是游园惊梦。只可惜身段嗓音叫的响，唯独眼角眉梢少了几分风韵。还是可惜，这年头名角如名将，可遇不可求。京里的戏班子总也没几个像样的，唱的都是那些东西。】
自己来听戏？

谢四伯。
【得言朝其颔首撩袍落落入座，宗室皇亲虽不陌生，但亦只是宫中设宴时较常见着。看他一直往戏台看，这几出戏并不出彩，其中一出咿咿呀呀的你侬我侬甚是无趣。】
阿玛体恤，这几日不用回都察院，在府里闷着不如出来走走。
【身子羸弱也不是什么秘密，近些年虽见好转，偶尔一病仍是招架不住。】

你倒是会挑地方
【出来走走转转这个时令正是闷热的时候，出门都懒得骑马，这会儿底下收了场，下一折四郎探母，倒是一出好戏。听着声儿，一边儿搓着花生红穰。没什么喜好，就喜欢这一口。一壁搓着花生扑簌簌的落红衣，一壁看着他道】
瞧着你气色比上回见着你强的多了，出来走动走动也比窝在府里吃药强，学本事也不在这几天上头。还以为你也喜欢听戏，来的凑巧。

这地儿不是我挑的，慕言挑的，他年幼时曾在岭南学过几年南戏，论看戏哪的台柱子好他可比我懂多了。
【应了话头端起面前那盏茶，这种天儿碰热就不喜，揭盖后便撂回桌面，待凉了些许再入口。桌上的东西也没几样碰得，一不戒口底子热了夜里更不用睡。】
四伯说的是，怎的，没遇上戏友知音，看见侄儿失望了。
【打趣一言，转首往戏台上看，四郎探母这一出倒是勾起了些往事。】

倒也不至于，哪有什么戏友知音，不过是听着有趣
【比方说公孙老大人爱钓鱼，人老了总要找点什么乐子。骑马射猎又不能总去，骨头架不住，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其他的物事，也唯有听戏呆着舒坦，省心省力。听他的话，瞧了一眼随从小厮，身段眉眼倒是有点意思，点了个头，转过来瞧了一眼下头，出将入相刚刚开场。续道】
台柱子也算不上，这个角儿比前两年的差得远，身段嗓音也就那么着。这一折四郎探母，也算是拿手戏

【戏小时候看还挺有趣，年岁越长越发不爱图热闹，总觉得这些戏是上了点年纪的人打发时间看的。】
若论戏你该去寻我姥爷，这些闲情雅致的事物他挺通透的。
【坐了有一会，茶色看着有些沉，凉透了，端起茶盏抿了口撩搁桌面再道。】
听着是不如从前宫里唱的那一出，这一折四郎探母自打会记事起，未立府前每年都能在宫里听上一两回。
【不过自慕言随侍左右，岭南小调倒听得比京戏多了。】

你姥爷？这倒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大人？
【这还真不知道是谁，这几个阿哥连带着后妃亲故，自己要数清楚怕是没有三年苦功数不清楚。听他这么一说饶是愣了一愣，怕是他母家还是京里的，端了茶，笑道】
这是自然的，只不过宫里敢些上戏折子的，哪一个敢唱不好。
【宫里头的戏，向来没有兴致听，哪有这个心听戏，看人都来不及，年年都想着怎么躲酒装醉，等着上头发话散席。这会儿喝茶听戏多自在，比宫里强多了】

我姥爷是韩府的二老爷韩临，早不当官了，如今就守着一间扇庄打发时间。
【对于他的过去倒不清楚，只依稀记得额娘提过他治正年间曾入仕，后来不知何故辞了官就开了间扇庄当了闲情雅士。倒也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平日里头看他跟姥姥相处，也挺羡煞旁人。】
所以好的听多了，也越发爱挑剔了？
【素来率性，话头聊开虽然眼前人是长辈，却也当平辈人般闲谈。】

韩老将军的弟弟？
【早年也听过他，只不过素来没见过，一来是早就不和朝堂关联，二来也不喜和汉人打交道。这才算明白，他母家是韩家，这几年也算是立得住，这么说倒是想起来，致崧好一顿和自己跳脚的话，忍不住笑了一笑】
倒是见过他家小辈儿，还真是个好脾气
【好脾气三个字不足形容，能让致崧气的跳脚，也不容易。转头看了看下头，续道】今儿这个角儿也算的上不错了

【好脾气？韩府小辈接触过的不多，论好脾气恐怕也就周行，不过他那性子实在是拘谨得太过，想逗他玩儿也狠不下心来。】
好脾气的主，你说的是周行？
【再抿口茶往台上看，这出四郎探母也差不多谢幕了，下一出演得什么也不清楚。】
不知京城里那一个戏班子唱《霸王别姬》与《游园惊梦》是顶尖儿的，来日我也去听听。

差不离是这个名儿
【也不晓得他到底叫什么，来来回回也不在自己跟前儿，要不是致崧跳脚，怕是还不知道这小子这么有意思。致崧的脾气自己也清楚，就赶上他好性子好欺负，要不然还真不敢让他俩一路走。】
这倒是真么听说，哪一个戏班子唱得好，不过都是凑合，没几个真虞姬，瞧着也不像。你若是哪天得了信儿，也好遣人知会一声。
【这两折可是花旦的拿手戏，真能唱得好，离红了也不远了，只不过京里的都唱的差不多，分不出好坏来】

【闻言不禁要暗叹一句，这小子了不得了，将来怕是要跟他大爷爷做的鱼一样闻名京城。】
那倒还真不差。
【听着这是要无缘听这两出戏了，京城里戏班子哪儿好怕是他比我要清楚，接下来又是一出文戏，越听越发没兴致。】
我还是听我家慕言给我唱岭南小调算了，虽不及京城里的这些名角儿，好歹能随时解解闷。
【什么《客途秋恨》《胡不归》，偶尔听上一两回还不会腻。】

原真是个好脾气的，还以为他是装模作样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知道真话，想了一想，怕是这小子也没胆量在我跟前欺瞒。真要是个好脾气，带着出差倒是好用，指哪儿打哪儿，多一句废话都不问。当奴才，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就想听这两出？下回早点来点不就得了，这会水牌都挂出去了，再换也来不及了。
【虽说唱的不是很好，差不了太多，名角儿难求，可要听一听倒还勉强。斟了杯茶，方看下头咿呀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