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可是云霄飞车太刺激了,对我的心脏不好……」他可不敢玩这种会要了他小命的游乐设施,光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旋,他的魂就飞了一半。
「嗨咿!就是要玩那个才能强化心脏啊!」她说得很有道理的模样,令他哭笑不得。
「我说小春……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听说她拥有日本最高学府的文凭,可是为什麼她说出口的话一点逻辑性都没有,难道说文凭跟实际表现有所差距吗?
三浦不由分说的拉著他朝向排队的人潮:「走啦!走啦!」
泽田完全被拖著走:「不要啦——……」
上帝呀!如果这是对他的惩罚,那就请赦免他的罪吧!
或者换个惩罚方式也好,只要不要坐云霄飞车,什麼处罚都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忏悔已经来不及罗!泽田先生。
×××
泽田被先前的云霄飞车一折腾,觉得自己的寿命似乎又缩短了些,还好三浦没有要求他再坐第二次,否则他一定会马上订机票飞回义大利,执行个三天两夜的暗杀行动与和谈会议……比起被杀,他更怕坐云霄飞车。
泽田坐在长椅上,靠著椅背,乾乾酸酸的眼睛覆著被冷水沾湿的手帕,鼻间弥漫著一股柠檬清香,那是和记忆中相同的味道,属於三浦的味。
「真的对不起,阿纲先生。」三浦略带鼻音的嗓子从身边传来,他拿下手帕,看见她满脸愁容,她深深的自责让他很心慌。
「错不在你呀!别说对不起。」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现在的心情,复杂的就像是打结的毛线球。
三浦用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可是、可是,都怪小春不听话,硬拉著阿纲先生玩什麼云霄飞车,才害的阿纲先生身体不舒服……这都是小春的错。」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怎麼忍心责怪……
「没事的,你看,我现在好多了!我们去玩别的东西吧!旋转木马、摩天轮,或是咖啡杯,你想玩什麼我都奉陪,你不要难过了喔。」他哄著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机会像哄三浦一样哄著内心坚强的京子,她让他不用太操心,可是这也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失去某种意义,他说不出是何等重要的意义,只知道他无法在京子身上得到某一种充实感,但是他却在三浦身上找到了,极其微妙地补足那个长久的缺憾。
「嗯……」她点点头,撑起笑:「那我们去玩海盗船吧!」
「……海盗船……」也许他该重新考虑要不要收回他信口开河的承诺了。
喂喂,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泽田先生。
×××
「阿纲先生还好吗?」坐在对面的三浦忧心的探问。
泽田脸色苍白的挥著手,要她不用在意,调整好坐姿,他把眼神投向窗外:「已经这麼晚了啊……」天边的湛空逐渐上了暗淡的色彩,是深蓝格子裙的碎布,是黑墨书法字的收尾,时间的流沙在他们的欢笑与尖叫声逝去,靠在玻璃上的他觉得有些累,但却也累得高兴。
「嗯。」摩天轮缓缓上升,三浦陷入了异常的静默,他注意到双手紧贴著玻璃的她,眼底的忧伤是涨潮的海水,在黑色天际里蔓延,凝在眼角的水光很透亮,他顿时傻住。
「小、小春?」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关心过她,不论是她的快乐,亦或是她的悲伤。
她幽幽叹息,轻呵在玻璃窗上的雾气泛著淡白,她的指尖在上面刻画著一个名字,那是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是用尽力气去写完那个名字,她的坚强也在最后一个字的完成瞬间崩塌,无声的泪,滴在他的心里,引发涟漪、掀起波澜。
「小春的爸爸,」她单手揪紧衣领,开始说著她的故事,而他不语聆听:「死於四年前的车祸。」一句话深深撼动了泽田的心,他终於明白她因为寂寞而养狗的原因背后,是父亲的死亡。他听以前的她说她要留在日本陪伴她唯一的亲人,他听以前的她说她的母亲死於产后血崩,他听以前的她说她的父亲一点也不责怪她害死了她的母亲,反而对她疼爱有加……
她为了爱她的父亲,舍弃自己的兴趣,走在父亲所期望她走的道路上;她为了爱她的父亲,放弃飞往义大利的机会,只想留在日本努力孝顺父亲。处处以父亲为中心、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她,为什麼会遭遇到这样的事?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
「小春……来不及毕业,来不及赚钱孝顺爸爸……小春不孝,害死了爸爸、妈妈……如果那天,小春阻止爸爸来接小春放学的话……」句子的末端,化成了气音与呜咽,她浓浓的哀愁裹著深蓝色的忧郁。
泽田的心被拧成一块,如一团被揉烂的纸,眉心纠结在一起,眼看著她流泪,他想发狂似的低吼,然后将她的搂个满怀,要她知道,他在这里……可是他什麼也做不到,连简单的拥抱他也做不到,只因为他对京子的感情与罪恶感侵蚀著他,所以他只能任由她的眼泪灼烫他的心扉。
「这里会离天堂更近点吧?阿纲先生。」她将头抬得高高的,努力想看见夜空的最深处。
「小春……」他无法想像孤弱的她是如何去接受父亲的死讯?如何紧抓著父亲的手,边流泪边说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他无法想像她将父亲的骨灰装进瓮里时抱持怎样的心情?无助的她有没有寻求协助?找不到依靠的她是不是躲在夜里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