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展昭是一只鬼。
人为什么会变成鬼？
那得是死了。
展昭看着地上那个面无血色的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为全忠义而死，无可后悔。
只是……大人殷切的目光，先生关切的面容，终是辜负了……要说遗憾，大抵是有的。
还有放不下。
当初说要并肩走天涯，自己却先行一步，也不知他……会是个什么光景。
“玉堂……”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天上是一轮圆月，地上是七八死尸，安静得有点过分。
——其他人，哦不，其他鬼呢？
大家都是死，做鬼也该是很热闹的嘛。
展昭终于回过味来了。说好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说好的黄泉道生死场夜忘川，感则是把自个儿给忘了不成！
那也成吧，他本来就在忠州地界，离酆都也不远，既然没人来接，那就自己飘过去好了。毕竟还和那人有着奈何桥头之约，要是失约了可不好——
失个鬼的约啊！那只蠢耗子敢这么快来找他试试！看展爷不扒了他的皮！（求之不得）
咳咳其实根本没必要去酆都嘛，说什么不过忘川，只不过是以为会身在阴曹地府的无奈之举，现在他好端端地留在人世，又不赶着去投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便是跟在耗子身边瞧着他，也是好的。
说干就干。展昭掌握了一下平衡，向着开封的方向飘去了。
二
展昭是一只孤魂野鬼。
人为什么会变成孤魂野鬼？
那许是有什么执念。
上回他路过一个小村庄，村头古树下立着一个女鬼。女鬼说，新婚丈夫上了战场，她便日日在这里等。后来死了，睁眼她还是在这里等。
上上回他路过一座破败的宗祠，祠里挂着一个吊死鬼。吊死鬼说，她是被污蔑的，他们要把她沉塘，她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上上上回他路过一户人家，家里住着一个瘸腿的木匠，还有一个温柔的厉鬼。他守着她，她守着他。
上上上上回他路过一处荒郊，郊外趴着一个书生鬼。书生鬼说，山上的贼人杀了他全家，他拼命逃到此处，看到官兵还以为是得救了，谁知竟被县衙的捕头一刀砍成两截。是了，正是他一纸状书，将县太爷告到州府去的。
爱，恨，情，仇。
那么我呢？
展昭觉得自己委实是个挺特别的鬼。他还记得鬼生的第一天，他以为自己是被地府遗忘了的——大概是阎罗王太忙了，他这样想。后来问了鬼才知道，人死了以后魂魄自然就会被牵引去地府，这个过程几乎是无知无觉的。只有抗拒——等那股牵引之力散去了，鬼也就留下了。
据说等到执念消散，那股牵引之力会再度出现。那个鬼如是说。
是什么样的引力呢？展昭不解。说实话，他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着他，就好像他离开自己尸体时，那具尸体给他的感觉一样。
……那可能只是你还没适应自己鬼的身份。一个慈爱的眼神。
展昭觉得不是这样，但他也没有再问。他飘了那么久，飘了那么远，都没有再问。
他只是看着。
看这些因执念而生的鬼，受困于执念。
女鬼只能站在树下，吊死鬼出不了宗祠，厉鬼的阴气在小院中翻滚，书生鬼永远趴在郊外。
而他，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可是他要去哪里呢？
似乎曾经是有一个确切的地名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天起——可能是在忘记自己名字的后一天——他忘记了去处。
做了鬼以后，记性就不那么好了。那个百晓生鬼说。基本上七天吧，七天，你会忘掉所有与执念无关的事。
女鬼不记得丈夫的名字，她记得方向；吊死鬼不记得那些人的脸，她记得清白；厉鬼不记得爱情，她记得守护；书生鬼不记得他家几口人，他记得襄阳[1]。
展昭还记得许多，但他也已忘了许多。就如此刻，他盲目地往东北行去，可他不记得他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要去，见谁。
残存的记忆在魂火中肆虐。他都忘了什么？他还记得什么？
他记得……记得百花岭[2]的春日，记得巨阙饮血的锋利，记得青天，记得……剑穗、官袍、芦苇、酒、双骑……白衣……白玉堂！
名字是最先被忘记的。鬼说。
“玉堂……”
[1] 打开百度地图，从重庆到开封，你会发现中间有一个熟悉的地名——襄阳【只是随手
[2] 没有考据过，展昭是常州府武进县百花岭下遇杰村人。
TBC
容我晚上回来写完

展喵飘飘行路，不受困于执念，而是寻生有所恋？等更哟，好有意味的文

猫儿的执念很多且深注定是走不了的

坐等

先爬上来发一小节~
三
入了伏，天气热得连摆摊的小贩都少了。
倒也给开封府巡街工作减轻了不少负担。张龙扣好官服的腰带，苦中作乐地想。
刚一出门，就听到隔壁赵虎的大嗓门儿嚷嚷着过来了：“叫叫叫！就知道叫！也不嫌燥得慌！”
王朝从饭堂里探出半个脑袋：“别搁哪儿咋咋呼呼的了，你展大哥说过，心静自然凉。”
“那他可真是凉快！”
话一出口赵虎就后悔了，凭他再楞这会儿也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整个小院儿里没人说话，只有知了还在一声声地叫着，好像热浪一层层地压过来。
“咳，你说它们整天知了知了的，都知道些什么呀？”他生硬地转移着话题，满心指望张龙接下这个话茬。可是张龙就好像没看见他一样，几步就消失在了饭堂的门板后。王朝的脑袋也缩回去了，那低眉顺目的样子活像个受了惊的小媳妇似的。赵虎忽然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知道天气热，你火气旺。”身后传来一阵阴风（误），“学生让厨下煮了消暑汤，别忘了喝。”
消暑汤？黄连特制版吗……赵虎心里苦哇。那帮没义气的，这会儿一个个跟修了匿气的功夫似的，一声都不吭。
“哦对了，王朝，是不是要巡街去了？给你们那班兄弟都喝上一碗再走。”
饭堂里登时哀鸿遍野。
公孙策出了门，正遇上包拯下朝回来。
“先生这是去白少侠那儿？”
“正是。今日十五，该到了换针的时候了。”
包拯还要回府准备开衙，只点点头，说道：“忙了两日了，今日该能得着空。本府也去看看他。”
两人别过。
公孙策穿过长街，走进三棵柳树的小巷，临河最大的那处宅院。
宅子虽大，只住了三个人，在这三伏天里竟也显出几分清幽。
——怎么有些过于“清幽”了。公孙策暗自纳闷。前天来时还不见有如此奇效。
带路的老管家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按爷的吩咐，昨儿个下课后，请了隔壁私塾的孩子们，来把这树上的蝉都捉了。”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微眯着眼，“爷说了，莫叫吵着展爷，且让他睡得安稳些。”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主院。管家正要去敲门，公孙策虚拦了拦。
“白少侠这是在和展护卫说话？”
“是啊，晨起来就去了展爷房里。要说么，这每日每日的说，也不知哪里来这许多话。”
两人都笑了。
“不急。”公孙策放下药箱，“多说说话也好。”
TBC
小天使们么么哒(づ￣ 3￣)づ我就不一一回复啦，顺便偷偷说一句，这个故事跟执念没什么关系o(╯□╰)o蠢作者太啰嗦，生生把一篇EG拖成了悬疑→_→
这个逻辑其实是酱紫滴——
大前提：鬼行鬼事
小前提：展爷不适用鬼的法则
结论：【咦你在说什么(￣ε(#￣)☆╰╮(￣▽￣///)】

拍拍胸口，咱们猫猫是倩女离魂等合体呢，没成飘(吾乃一厢情愿乐天派)

预感到今天写完希望渺茫(┬＿┬)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啰嗦〒▽〒
四
做人的事忘了七八，做鬼的事好险都还记得。
“你什么时候死的？”
“具体时日记不得了，约莫是个秋日，叶子落了满地，晚上山风很大，月亮也圆。”
“这么说来也有大半年了。”
“这么久了么……算算十个月都有了，有新生的孩子都落地了，我还在人世游荡……你是要送我去投胎吗？”
蜿蜒的山路上，小道士把酒囊一抛，嬉皮笑脸地回道：“我哪有那本事啊。”
月光之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展昭——这会儿还是称他为无名鬼吧——无名鬼发现自己被一个道士缠上了。
说来好笑，这个小道士自称学艺不精，对付不了他；但是“道爷既然吃了这碗饭，哪有就这么放你走的道理”，于是一人一鬼就这么结上伴了。
日头毒，无名鬼躲在小道士摘来的莲叶下面，实在没忍住好奇：“你学艺未成，你师傅也放你下山？”
小道士吭哧吭哧地啃着鸡腿：“学成了！”抹抹嘴，又恢复了高人气质，“你知道怎么超度一个鬼吗？最重要是化解他的执念。执念一消，魂体自然回归地府。就拿那边后坪镇的夫妻鬼来说吧，他们一家得罪了知县，被伪装成山贼的官兵给灭了门。那个丈夫呢一心想要报仇，我告诉他趴那儿是没有用的，知县那回见了他的死状回去吐了半个月，对那个地方都有心理阴影了，你说连面都见不着还报什么仇啊？那个妻子呢主要是接受不了她生下才半个月的儿子就这么去了，我告诉她她儿子头天就去了别人肚子里，因为孟婆汤那队伍他不用排，才半个月大的小孩子，根本连他/娘/的脸都看不清！这不，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奈何桥上排队呢。”
“……受教了。”
小道士啃完了鸡腿，往地上一躺就去会了周公。无名鬼也没什么旁的事好做，只有继续琢磨。
小道士说，超度一个鬼就是要化解他的执念。他超度不了自己，要么是他化解不了自己的执念，要么，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在哪里。
所谓执念，就是画地为牢。他能够不受束缚地行走在这世间，难道他的执念竟是在心里的不成？
他被自己的想法骇了一跳。再想想，又摇头否定了。
不是的，他知道不是。那个名字，白，白玉堂，
他不是执念。
他只是不能忘。
五
六月的最后一天，无名鬼看到了百花岭熟悉的颜色。
——是的，他没有再往东北去，而是转道下了江南。
起因是小道士说，想看看他的尸体，兴许对解决眼下的困境（把自己给超度喽）有所帮助。
一人一鬼商量了一天。
无名鬼实在记不得自己是死哪儿的了，不过他提出，也许他的家人把他的尸体带回去了，所以他们可以去他的家乡碰碰运气——前提是他还记得家乡在哪里。
盛夏的晚上，月亮总是来得很迟。
乡野间四下奔跑打闹的孩子们，一个个被揪着耳朵提回去了。门前纳鞋底的妇人们也收起了小板凳。石桌上还有一局未完的棋，惹来此起彼伏的呼唤。
“就来就来！”男人随口应付着，眼珠子没动，脚也没动。
犬吠声从村头传到村尾。有的人家亮起了油灯，有的人家吹熄了蜡烛。
“他是谁？”
“不知道。只觉得有几分亲近。”
小道士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感慨道：“你真是个不一般的鬼！”
这话听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遍了。白眼翻到天上去。
道爷当没看见，把酒囊往怀里一揣，道袍一整，借宿去也。
***
“玉堂……”
白玉堂猛地睁开眼，被子一掀就跨出了房门。片刻后，他慢慢地走回来，重新躺回到床上。
却是再难入眠。
闭上眼，面前是展昭安静的睡颜——如果不是那么苍白的话。
十一个月一十六天。他的猫儿，已经离开他这么久。
可是他唤他的名，就像被长风送到他的耳边，那么真切，不似梦中。
初时他说与四位兄长。大哥掩面，二哥垂眸，三哥背过身去，四哥长叹，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不必说了。
他不想欺骗自己，但每每推开门，他还是他走时的模样。时日一长，他竟也有些分不清楚。也许真是他思念太甚，情生魅魇？
一片惶惶思绪中，他忽然记起一件久远以前的事。
白玉堂最是不信命数的。
认识他的人都说，老天爷称第一，他就敢称第二。
那些个神神鬼鬼的事，他从来不感兴趣。什么佛啊道啊，隔他有一柄画影的距离。就是大嫂给求来的平安符，也不过在他脖子上停了几个时辰，就被主人永远遗忘在了浴池边上。
所以那个莫名其妙的下午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老道听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本来就是转头即忘的事。倒是这会儿能被他给记起来，不得不说有几分稀奇。
记起来的也不多，不过一句谶语——于虚妄中求一执迷。
风又忙了起来。
***
道爷这一觉睡得可香，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爬起来。
昨晚见过的老妇人正在院子里喂鸡，见他起来了，忙招呼他吃饭。
道爷端正颜色诵了声“无量天尊”，一转眼就看到无名鬼站在屋檐下抿着嘴笑。
老妇人端了小菜出来，还道他是在看什么，张口便说：“小道长可是在找我家那口子？他带着阿信上县里去了。今儿个初一，京里该有一封信要来的。”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下去。
道爷接过粥碗，接口道：“善人有亲眷在京里？”
老妇人礼貌地笑了笑：“我家少主人在京里当官……哎……”
道爷一听，有戏！忙问道：“善人因何叹气？”
老妇人微微沉默，说：“不瞒小道长，我家少主人是个福薄的，幼年失怙，未及加冠，夫人也去了。好在他惯是个自强的，少时拜了个师傅，学了一身武艺，江湖上也有几分侠名。后来跟着包大人（可是开封府尹，青天包大人？）正是。跟着包大人也拜了官，我家那口子还道他终是定下来了，高兴地在老爷夫人灵前说了一宿的话。谁料……哎，刀剑无眼，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拦着夫人别让他去拜什么师习什么武，好好地读书考功名才是正途……”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道爷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可是伤着了？”
老妇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还没说先叹了口气：“若只是受伤倒还罢了，听说他们府上有位师爷是个回春妙手，哎……只是这伤都好了七七八八，人却总也没醒过来……”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脑门上，道爷——再不敢称爷了——小道士手一抖，筷子擦着道袍掉到地上，划出一道脏污。
“你是说——人没醒，但还活得好好的？”
这话可不中听，老妇人诧异地应了一声：“可不是嘛，少主人是个有福的（？），听他们府上说，许是伤到了头，叫多陪着说说话，总会醒的。”
小道士终于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不一般的鬼还真的是不一般，他压根儿就不是个鬼啊！
TBC
我会写完的，只不过可能是（划掉）肯定是在零点以后了(⊙_⊙)

刚看到这里就更文了超赞！！！

收藏了

为了展大人快点活过来 请楼主大人也快点活过来ԅ(¯ㅂ¯ԅ)

为了展大人，为了白五爷，楼主要坚强

行啊明儿见！顺带把展猫咪抱回来✧٩(ˊωˋ*)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