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九月的天空晴朗高远，比夏日里色调暗上几分的瓦蓝苍穹与黄灿灿的丘陵原野一同延展向极远的视野尽头。
白璎站在山丘的高处眺望着芜城近郊这一片广袤的土地，寒意渐浓的秋风撩起她玉质发冠下的乌黑长发。她已经这样静默地看了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么。侍女在后面站得不大耐烦，忍不住轻声道：“郡主，这山上风凉得很，要么还是先回去吧，万一冻出病来可怎样见驾呢。”白璎紧了紧身上的水绿斗篷，并不答话，默然回身向山下走去。

九月十六日，祭礼在日头从慕士塔格后升起时准时举行。祭拜过天地双神列位先皇，一众参与秋狝的贵族子弟们跨上骏马，直向琅台而去。
琅台坐落在围场的东南方，据说从星尊帝时期便已存在，是历代比试骑射的地方，也是东境有战乱需要御驾亲征时点兵的校场。为了迎接秋猎，芜城的主事已令人将台上台前清扫干净，沿着校场周围和台阶、栏杆两旁插上代表六部的六色旗帜，台上的大厅中铺设好坐榻长案，安排了席面。真岚在台前下马，沿着青砖台阶走上去，到中央的主位坐下，沿路将台上布置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带了冷意：秋狝而已，郡城仅对这一处的装饰便已极尽奢华，台上的布置自不用说，就那周边的旗帜，竟都是用丝缎绣制，配榉木乌漆旗杆。这国家，真的已经腐化到了骨子里，还有什么挽救的必要。真岚垂下目光，敛去了眼中的冷嘲。
待一众人等落座，司礼官请示皇太子是否可以开始。真岚点点头，传令官挥动旗帜，便有二十名军士抬了箭靶，远远地放在校场中间，距离箭靶五十、八十、一百步均以石粉标注了界线，台下先出列了十名鲜衣怒马的青年男子，挂弓背箭，骑马小步走到琅台前站定。坐在右手下的青王辰笑道：“这都是六部的青年才俊，太子殿下要不要赏个彩头，看这批郎君谁有本事拿了去。”真岚漫不经心地歪坐着，闻言道：“主意不错。”一面随手向玉带上摘下一穗坠子，往桌上一放，却是一条通身酡红的玉鱼。青王就“哎哟”了一声，道：“殿下，这随便赏点什么就是了，太贵重的东西怕小辈们当不起。”真岚也不看他，懒懒道：“随手摸出来的，赏就赏了。他们是小辈，我不是更小。”青王被这话一噎，还不及反应，真岚又道：“谁能八十步外射中那靶子的红心，这彩头就归谁。”
白璎自上台后就安静地和白麟一起坐在父王白寥身后。白麟年纪还小她几岁，坐在一旁好奇得东瞧西看，又盯着当中的皇太子研究他的样貌衣着，低声地对她叽叽咕咕。白璎只垂着眼目不斜视只当自己不存在，也并不回应白麟。这时听见传说中皇太子的声音，不由有些奇怪：面对这许多的老臣、贵族，这少年人却一点也不严肃，声音听起来几乎有些惫懒，便忍不住悄悄抬眼望了望这太子是何许人物，正看见真岚歪了身子拿起案上的錾金杯饮酒。他的肤色不似周围臣僚那般的白皙，而是一种仿佛多年被风吹日晒的小麦色，十分惹眼。白璎收回眼神，心中更悒郁不乐：还以为从砂之国而来的他起码会有些不同，这看起来仍然只是个饮酒作乐的主。
却说真岚话一出口，琅台上都安静了片刻，然后就是阵阵的窃窃私语。空桑这百年来承平日久，每年的骑射比试也多不过是与皇室玩闹一番罢了，真正下功夫去练的贵胄子弟少之又少，以致于这几年来连箭靶都从以前的小靶换成了如今的大靶，以增加一点射中的可能性。奈何这个刚从穷乡僻壤进京不过几年、从未参与过秋猎的皇太子，竟如此不晓事理，开口就是八十步，摆明了是不给六部面子。青王愣了愣，心中暗暗嘲笑了一通这个傻小子，一面赔笑道：“殿下，这些子弟都还年轻，学习骑射的时间也不长，就别为难他们了吧……”未想真岚不但不顺台阶下，反而截住他的话道：“还年轻？本太子看着他们个个年纪倒比我还大呢，”旋即对一旁不知所措的传令官挑挑下巴：“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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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

台下十名青年听了这比赛规则个个面露惊异之色，迟疑片刻后方才拍马引弓而去，不出所料的几乎全部脱靶，只有两支箭射中了箭靶的边缘。下一组十人年纪要稍小些，二十来岁的模样，也依旧无功而返，多数箭只飞到四十余步就坠在了地上。真岚无趣地换了个方向歪着，打了个哈欠。
第三组年纪更轻，一轮箭放出去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喝彩声：“好！”原来是一名身着艾绿锦袍的少年郎一箭命中了红心，高高兴兴地下马跟着司礼官走到台下行礼。青王笑道：“竖子偶然侥幸，让殿下见笑了——这是臣的第三子青逍。”真岚笑道：“果真少年才俊，虎父无犬子啊。”青王忙道：“岂敢、岂敢。臣不善箭术，只怕是射不出二十步就要落地了的。”真岚已命传了青逍上来，将玉坠赐了他，又看着他腰间的弓，颇有兴趣地道：“这是墨池紫杉？看起来不错。”青逍恭敬回话道：“回太子殿下，的确是墨池的紫杉木，是皇上赐给父王的。”青王笑叱一声“多嘴”，对真岚道：“殿下若是喜欢，不妨试试这弓可趁手？”真岚也不推辞，接过弓掂了掂，身边箭壶中挑了箭，令军士取箭垛来置于台下四十步处。琅台本身地基就较宽，再这样一放，直线距离已近百步，况且视角又是斜着，更增难度。众臣僚都不知这个突然回京的皇太子底细，齐刷刷地盯着真岚，有些更是等着看笑话。真岚对这样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视线视若无睹，套上扳指，起身走到厅门前，搭箭上弦，拉满弓，甚至没有特意瞄准，一抬手，看起来非常随便地就将箭射了出去。
锋利的箭头破开微风呼啸而去，“咄”的一声，稳稳地射进箭垛头部的正中央，力道之大，连箭杆都没进去半寸。群臣都是凛然一惊，猛地意识到，这位流落在外多年、甚至还未成年的皇子，绝不是看上去那么无用的角色。
最起码，他自己就可以百步外直接射穿你的头。
蓝王默默地想。
真岚射出这一箭，感觉心头闷气略散了些，转身将弓丢回给青逍，道：“弓是好弓，轻了些。”在群臣的纷扬的赞颂声中坐了回去。
白麟在箭中靶时就激动地拍起手来，用力地抓住白璎的袖子压着声音轻喊：“你看他！真的好厉害！比那些没用的公子强多了！”白璎本一直沉默不语，听得殿上这许多阿谀之词，忽然开口，细细的声音虽不大但足以让太子附近的臣僚都听到：“臣女听闻青王二十许便箭法超群，能落五十步外钗头凤，岂不比射箭靶什么的高明多了。”这话一出，周围人尽皆色变，青王不意她将矛头引向自己，心下恼恨，也面沉如水。白王忙拉了一把白璎，斥道：“怎可如此无礼……”刚要起身向太子告罪，却被真岚打断——只见这皇太子殿下悠然斜坐在上位，对白璎的挑衅丝毫不以为忤，反笑了笑对青王道：“哦？原来青王如此好技艺！方才实在是太过谦了……”青王更恶白璎，强笑道：“不过年轻时嬉戏的传言罢了，殿下只当笑话听罢了……”真岚摆手：“哎，不用谦虚。这箭落钗凤，本也不是难事。”白璎忽而粲然一笑：“既然不是难事，臣女愿亲身向殿下讨这一箭。”真岚奇道：“哦？你不怕吗？”白璎起身施礼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举国上下谁不叹服，臣女自然对殿下有信心。只不过，青王射钗，殿下又何必学他，不如……”她目光清泠泠一转，伸手从案上花瓶中抽出一枝白瓣木槿，直视着真岚，挑衅般地举了举手。白王霍然站起，也顾不得殿前失仪了，几乎是厉声道：“阿璎！不可！别胡闹！”白璎忍住不看父亲，只歪歪头请真岚发话。真岚面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颇有些玩味地打量打量她道：“年龄不大，胆子不小嘛。行，去吧。”

为岚殿疯狂打call

等完结我在看 千万别坑哈

emmm这个白小姐挺有爱哒~

白璎转身走下台去，从台边的侍郎手中牵过一匹毛色乌黑的踏雪宝马，甩掉最外层珠玉琳琅刺绣繁复的大袖衫，跨蹬上马，轻抖缰绳向相反方向策马而去。众人听闻白璎郡主挑动皇太子箭射花茎本就震惊非常，此时见她竟不是立定而是纵马，更是议论纷纷，都道今日白族怕是要大祸临头。白璎大概跑到距琅台六十余尺的位置勒住马，回转马头，挥了挥手。此时琅台上的人看她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一个小点。
真岚已换了一把重量合适的雕弓，走出殿门在台边搭箭在弦。白王急得几乎要扑在他身上，慌忙地施礼道：“小女自幼娇纵过头，御前出言不逊，求殿下不要与她一般见识，饶过这回吧！”青王拖长了调子在一旁凉凉地道：“殿下和郡主玩个游戏罢了，白王为何反应如此强烈，难道白王对殿下的箭法这般不信任，怀疑太子的能力？”白王怔住，慢慢回味过来自己这种表现的政治意味，冷汗便从背上沁了出来。二人都抬眼看真岚的反应，皇太子漫不经心地试拉着弓弦，看都不看青王一眼，慵懒道：“青王说的不错，看来青王定是极为信任本太子的箭术了，那要么由你下去替郡主拿着花吧，嗯？”赤族代赤王来的红鸢郡主听了忍不住“噗”一下笑出声。青王完全没想到太子会是这样一番话，顿时愣住，讪讪干笑两声叫了人来温酒。
真岚调定了弓弦，便示意传令兵挥旗向白璎示意，白璎左手持定雪色花枝，蓦地一踢马，疾驰而出。真岚凝目于她，抬手一分分拉满了弓，箭簇稳而平地直指前方。马才跑出几步，白璎忽然纤手一转，将花茎衔在了齿间。场上顿时一阵吸气和低呼声，白麟虽讨厌这个姐姐，见此情景也吓得脸都白了。白王脑子里嗡的一声，急得整个人都僵住，想要扑过去压下真岚的手，一动之下却发现青王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旁，正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臂。他怒目看过去，青王在飞檐投下的阴影中侧过头，诡秘地笑一声，并不放手。真岚见花茎忽然换了位置，轻轻一挑眉，啧了一声，手臂微动，众人还不及反应，真岚右手一松，金翎小箭飕一声破空而去。
箭去的极快，白璎望着前方，不闪不避，苍白的面容上竟是一副仿若解脱般带着点笑意又带着点清愁的模样。箭射出的瞬间，青王身后，一位披着奇异青灰色鹤羽大氅的男子拢在袖中的双手轻轻一动，变换了姿势。真岚忽然瞳孔微微一紧，金翎箭已到，唰一声擦着白璎的脸颊飞过，射断了唇边柔软的花茎。白木槿重瓣的花朵落在地上。
白璎又信马往前跑了好一段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勒住了马，发愣。
青王身后的羽衣男子不知怎么地猛咳了一声，立马吞住声，对转过头来的青王摆摆手，掩饰地喝了一口酒，杯口沾染了一缕红色。
全场寂静了一瞬，然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和掌声。
白王长出一口气，几乎站不稳，一把甩开了青王跑下台去，抓住白璎左右看看。真岚将弓递给侍卫，回返殿中坐下端起酒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青王。青王玄王等老臣本对这空降的皇太子颇有些瞧不起，此时被这淡淡一眼扫过来，皆如坐针毡，青王更是心中着慌，摸不准皇太子知不知道方才的手脚是自己的人做的。真岚却没再睬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笑道：“白郡主好胆色、好身手。今日难得尽兴，来，赐郡主新丰酒。”一旁侍卫应了传下去，少顷便斟了酒来递与白璎，白璎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皇太子，接酒饮过。真岚转过头来对她笑笑，眼神明亮，看得她一怔。
新丰酒产自中州，贩至云荒后一两何止千金。中州有诗言：“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赐新丰酒，也不知是调侃还是赞许自己侠气的意思。白璎苦笑：这皇太子，倒真是个怪人。
乌夜啼叫了几声，月亮升了一半挂在被夜露沾湿的檐头上。青王在房中有些焦灼地踱了两个圈子，对隐匿在墙角黑暗中的人道：“看今天的情形殿下倒是好像有些属意白璎那丫头的样子，如果她又真是大司命所说的护之血脉，那该如何是好。”那人冷冷地道：“你急什么，还有三个月才到选妃仪式，我们有的是时间布置，只要确保在那之前你埋进去的人能达成原定任务不出差错就是。说到底，殿下喜不喜欢根本就不重要。”青王捻着胡须盘算了一番，道：“但是麟儿也不能太不讨殿下喜欢，不然即使做了皇后，也很难有所动作。”那人笑了一声：“我自然会想办法的。”

不够看(*☻-☻*)

第二日和第三日都是围猎。芜城周围近年来貉泛滥成灾，常洗劫农户的鸡舍和鸭群，而且它们很聪明地住在百姓禁入的围场内，因此除非当场逮住，不然只能望林兴叹。秋季正是貉子为冬眠作准备的时候，因此都很活跃，加之数量多，很好打，不到半天围猎队伍就打到了二十多只。真岚一骑当先，连着射中了几次之后感觉似乎终于找回了曾经策马荒原的畅快，将几个贵胄子弟甩在身后，直往林子深处驰去，慌得一众侍卫赶紧跟上。
白璎对这样的活动本来兴致并不高，但听长史说了野貉为患的情形，也尽力射杀了几头貉子，正寻找猎物，却听白王在后面唤了一句“殿下慢些”，转头正见真岚纵马甩开了众人往林子里边去，白王也紧紧地跟了过去。白璎知道父王紧张太子的安危，也调转马头跟了过去。
这一片树林似乎很少有人来过，两边时不时有野兽蹿过的声响，真岚略停了几次射了些狐狸獾子什么的，大队人马便赶了上来。有些世家子弟不惯这样在野地里快速赶路，不免叫苦连天。这时周围的侍卫忽然一阵骚动，十数把弓箭齐刷刷地抬起来对着高处，白璎奇怪，也抬头望去，见真岚附近一颗很高的柿子树树梢上，竟扒着一个小孩，乱七八糟地穿着几块破布，满面泪痕，惊恐地望着底下这群衣冠锦绣的人。周围的贵族这时也看见了，纷纷大呼道：“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快把他射下来！”真岚喝了一声：“住手！”青王打马过来，恳切道：“殿下，这围场是明令禁止百姓入内的，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殿下的路径旁，多半心怀不轨。纵然不是，他也犯了禁令，按律当刖足。”真岚冷冷地道：“他这么个小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能心怀什么不轨？刺杀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青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殿下莫非忘了，三年前刺杀前章台御史夏语冰的，也只是一个衣不蔽体的老头子。”真岚稍稍偏过头来，刀锋般的目光在青王身上打量了一番：“夏御史为什么被刺，青王，应该再清楚不过。”他目光回到那个孩子身上：“如果你是他，想要行刺本太子或者当朝显贵，你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伏击呢？可能是一棵枝繁叶茂、不矮也不出挑的大树，也可能是一处岩洞、草丛，你会选这样一株，高出周围一大截、挂了很多吸引人目光的果子、没几片叶子的树，还爬到树梢上下不来吗？”
青王有些尴尬，道：“殿下说的是……只是这贱民犯了律法，还是交由地方官员处置为当。”真岚哼了一声：“地方官员？诸位，你们以为这孩子为什么要冒着砍足的危险闯进这种皇家禁地？好玩吗？地方官员如果能稍微有所作为，让他不像现在这样饥寒交迫，他用得着为了几个野柿子走这么远路吗？”身后一众陪同官员屏息静气，噤若寒蝉。真岚扫了他们一眼，向树上喊话：“喂，小子，你自己能下来吗。”小男孩只是哭，噙着泪摇了摇头。真岚对身旁的侍卫道：“来个会爬树的，上去接一下他。”好几个侍卫向大树跑过去，开始爬树。真岚好气又好笑：“哎哎，上去一个就行，其他的底下接着。”话音刚落，或许是顶端脆弱的细枝经不起底下的晃荡，啪一下就断了，小家伙尖叫一声直直的坠下来。白璎正要冲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真岚一按马鞍，整个人向上直蹿起来在马背上一踩，惊电般掠了出去，将小孩一把接住。白璎刚松一口气，就听真岚“嘶”了一声，不知可是受伤了。白璎急忙策马赶过去，真岚已将小男孩放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地捏捏他的脸。
白王下马跑过来，问真岚如何了。真岚握紧了自己左手腕，摇摇头道：“无事，接的急脱臼了。”青王大呼小叫的喊着传太医，真岚止住他：“太医还在外场，不烦他们赶过来了，一点小事。”说着尝试着将关节推回去，但是左手的疼痛太剧烈，试了两次没有成功。白璎忍不住走到他旁边，低声道：“我来吧。”真岚有一点意外，对她笑笑，将手伸了过去。白璎按了按，双手一托一推，顺利接了回去。真岚活动一下手腕，对白璎眨眼：“不愧是西京的师妹，手法不错啊。”这回换白璎吃惊：“你认识我师兄？”真岚嗐了一声：“我哥们。”白璎听他说话这么江湖气，不由垂首轻轻一笑，仿若白石浅溪上落下一朵淡淡粉色的初开芙蓉。
青王在不远处看着他俩说话，半张脸藏在斗篷的风毛里，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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