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化作一片空白,耳边环绕着嗡嗡作响的杂音。
惊醒过来的艾米丽张嘴微微喘着粗气,汗水自额角滑下。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咬着下唇,攥紧了手中的针管。蹙眉,目露凶光地去寻找那个已经逃走了一段时间的求生者。
——真是该死!这些到底是什么……
艾米丽有些懊恼,但她很快收敛起其他多余的情绪,凝视着还未完全消失的脚印追寻。
不久,一抹如夜鸦般的漆黑身影映入眼帘。他站在那里不动,原本立在他肩上的役鸟不知何原因见了。朦胧清亮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后的监管者眯起了凌厉的赤眸,身形一闪至他背后,冰冷的针尖即将自他后背刺入身体下一秒时——那人突然转身伸出手稳稳抱住了她。
这令艾米丽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些,然而针尖仍旧扎了进去。
——血液飞溅。
“咣当”一声,伴随着针管落地,身着黑袍的求生者将脸凑近在她耳边耳语,音色清冽如湖泊碎冰:“我终于找到你了。”
赤色双眸微微睁大,话音落下那瞬,艾米丽心上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一股熟悉的感觉伴随着记忆碎片齐齐涌现心头。艾米丽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热意的温度隔着衣物也尽数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
许久不见的泪水在刹那间涌入眼眶,自眼角滑下,在她柔软的面容上留下斑驳泪痕。艾米丽怔了怔,身体轻轻颤抖,连同声音也在哽咽发颤:“……伊莱?”
后者没有开口回应,只无声地翘了翘唇角——当然,也不需要任何回答,这是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被某种强制力量禁锢了许久的思念猛然爆发,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艾米丽鼻头蓦地一酸,眼梢稍泛微红,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紧紧地揽着他纤瘦的脊背。嗓音沙哑。
“……我好想你。”
“我也是。”
下一刻,艾米丽忽觉自己拥紧了伊莱脊背的双手传来异样的触感——抬眼一看,双手染上了大片刺目的红。
她这才忆起,刚才竟是自己亲自出手,伤害了伊莱。而且还把他伤得不轻。
意识到这一点的艾米丽慌了,拽着伊莱背后的衣服让他起身:“……伊莱,你先起来,让我帮你疗伤——”
“不用。”
他的声音微弱,宛若病重垂死之人。继而将脸往颈窝一埋,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
隐在眼罩下的双眼沉淀下了疲惫,纤长的眼睫一颤,伊莱安静地合上双眼。
“伊莱……”艾米丽此时心下慌乱更甚,沉默的伊莱让她产生些许不安的预感。她愈发感到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艾米丽不好的预感一般,伊莱的声音在颈窝闷闷地响起:“……庄园主,我投降。”
话音落定的刹那,血色瞳眸骤然收缩,艾米丽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个拉着长音的“等”。
因为那个瞬间,紧紧抱着他的伊莱,连同传达到她身上的温度一起,化作空气的虚无。
消失了。
身体轻轻颤抖的艾米丽耳边只环绕他附在她耳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话。
“艾米丽,活下去。”
『监管者艾米丽·黛儿,完成四杀,允许离开庄园』
夜莺女士的声音自天空传来,婉转悦耳的嗓音吐出的是冰冷的话语。
紧紧锁住的大门也在那一刻“嘭”地开启了。门外的世界与阴暗的军工厂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温暖怡人的阳光通过敞开的大门点点洒落冰冷的大地。
艾米丽恍若未觉。宛如坏掉的提线木偶,没有灵魂,没有色彩。恢复棕发蓝眼和一袭蓝衣白裙的她在阳光普照之下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眼神空洞灰白,失去了光,残余在眼眶的泪水也干涸了,只颓丧地瘫坐。
——她怎么还能感觉到温暖呢?
她的光,消失了呀……
与此同时,熟悉的鸟鸣声从自艾米丽头顶盘旋而来。
这点声响令她微微抬头:立于伊莱肩上不知何时消失的役鸟重新出现,扑棱着翅膀朝她飞来。双爪勾住她的一根手指奋力地往大门外飞。
这令那双暗淡的蓝色眼眸重新凝聚起点点星光。是啊,伊莱说了,让她,活下去。
仿佛想通了什么,艾米丽擦干眼中泪水,发软的双腿支撑着全身起立,摸了摸役鸟,嘴角扯出一抹透着苦涩的浅笑,眼中铺了一层浅浅的痛楚,蓄着温柔的目光。
“我们走吧。”
艾米丽如愿以偿得到了庄园主信守承诺的奖金并表示会守口如瓶,带着役鸟离开了欧利蒂丝庄园。
只是,她不曾发现,在那所敞开的大门的墙上嵌着一块被枯藤缠绕的木板上,除了言简意赅的游戏规则,还有一段话——
『求生者逃脱即可获得奖金,离开庄园,但不能向外透露任何庄园的信息,否则奖金收回并会受到庄园主的惩罚。而监管者离开的条件是,完成一局四杀』
……
天堂是人在世间最美好的重影。
或许,在某一天,伊莱会再次见到,坐落于繁华地段、规模弘大的医学院前:身着一袭浅绿色长裙,温和如春风的少女笑吟吟地唤他。
“伊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