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懿:【公堂静穆,镣铐叮当,发出声响的不是堂下那跪得端正的少年,而是少年身侧抖得如同糠筛的王升。显然方才一连串的诘问,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供词中如此明显的漏洞,便是放在普通的公堂上也会被瞬间拆穿,却不知陷害之人哪来的底气,竟认为这样的伎俩也能蒙混过关。然而细思之下,又不禁为堂下之人捏一把冷汗。十月十五这日陛下钦点裴却主理科举考试,十月十八便发生了震惊京阳的试题泄露案,短短三日布下这看似九死一生的蹩脚陷阱,宁可兵行险招也要将裴却从主理的位子拉下来,这其中除了隐藏在暗处的肮脏勾当,更有着不知多少势力的共同联手,以确保他即便能够开口喊冤,也绝对不会将话传入圣上耳中。此次若非自己费尽心力求得主审,只怕这大理寺就不是什么九死一生的公堂,而是有死无生的阎罗殿。眼中渐渐浮现冷然杀意——贪财受贿,祸乱朝纲,蒙蔽圣听,诬陷重臣,即便这些罪名都是子虚乌有,那么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眼下也该是时候,向他们收些利息了。目光从王升身上淡淡掠过,依次扫过堂下衙役、大理寺卿,最终落在侧座的赵乾身上,余光里裴却顶着重铐的身影不动如山,眼眸中赵乾谄媚的笑意虚假刺目。就这样沉默地盯着赵乾许久,直到他耐不住自己的目光开始眼神闪躲,才勾起嘴角,以雷霆之势强势发问】方才裴大人所言不错,他是朝廷命官,被如此镣铐加身,难不成是在藐视皇朝威仪?【一边说着一边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眼神却牢牢锁在赵乾身上,不动分毫】若是皇兄在此,断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敢问,这枷锁可是赵大人的主意?【这话说得锵然有力,既拿出朝廷颜面施压,又单拎出赵乾开罪,直将那赵乾说得口齿不清,结巴回答:‘不...不是下官......’听得这个回答,心中自是满意,脸上却依旧端着皇室亲王的架子,回身敲敲桌子问大理寺卿】萧大人,是你的主意?【先有赵乾为例,那萧迹自然也不是傻子,连连摇头推脱;‘不不不...下官不敢。’他的反应早已料定在心,问他一句不过是个过场,不待他话音落下,便拍了桌子对着堂下原本押送裴却的衙役骤然发难】大胆奴才,竟敢对朝廷命官动用私行!来人,给本王拖出去,杖毙【冰冷的尾音在寂静公堂中久久回荡,剧情急转,以至于大多数人还没有接受上一刻雍容华贵的王爷突然翻脸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冷眼看着那衙役鬼哭狼嚎地被带下去,随即传来被堵了嘴的闷声嘶喊,嘴角毫不掩饰地浮现一丝冷笑。将早已凉透的茶杯端起,吹尽上面的浮沫,突然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不咸不淡地开口】没个眼色。【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喊声回荡的公堂里分外突兀,看着众人如梦惊醒般回过神来,向自己投来心虚的目光,笑意更盛。这表情说是笑,但只怕此刻在众人的眼中,比起地狱阎王的森然笑意也好不到哪去。目光自堂下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大理寺卿身后的小吏身上。那小吏明显被盯得一抖,却也十分机灵,连忙掏出腰上的备用钥匙,低头上前为裴却解了枷锁,又低头躬身退回了原地。看他做完这一切,脸上的冰霜稍有缓和,嘴角换上一抹自以为温和的笑意,对那小吏淡淡开口】本王是说,茶冷了。
【鬼哭狼嚎之声渐渐低垂,桌案上的极品雪山翠也再次热气蒸腾。看着早已被吓得委顿在地的王升,着实不愿如此轻易放过他】王升,既然你记得如此清楚,就说说那天晚上,裴大人穿的什么衣服?【王升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有此一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赵乾,又似乎想到什么立即低下头,结结巴巴回答:‘天太黑......不......不记得了......’苦心布局,猎物入彀。心中欣喜,面上不动声色。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跪在堂下始终目不斜视的少年,公事公办地发问】裴大人,对此你又有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