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日本人又来找您了,都拒了三回,这次怕是说什么都不顶用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合了书放在桌上,起身抖抖衣摆走向镜台. 镜中人可当真是那红了半边天的二月红吗?怎会这般憔悴,脸色苍白的像是初春的花,不带一丝红润.
勾结日寇祸害殃民,可当真是人言可畏. 乱了,毁了,罢了.
—这戏,就当是做个了结—
“二月红先生,听管家说您前些日染了寒气,今日终于有幸请您登台,身体恢复好了吗?” 进来那人是个日本军官,真是没规矩,连门都不敲.
撂下眉笔站起身,眼底那抹嘲讽被虚伪的笑压下,稍稍欠身以示尊敬,“多谢您关心,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您瞧我这儿还扮着呢,先请移步前厅喝茶侯着,我马上就来.”
“不必这么麻烦了,二月红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墓……”
“月兰!送这位先生去前厅,好生伺候着.” 打断那人接下来的话,招呼了丫鬟送客,依旧笑面相迎目送人离开,拾起笔继续在脸上涂画. 真有点不识抬举,墓下那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怎能些外人拿走.
扮上相踏着鼓点上台,有好些日子没唱这曲子了,梨园也难见这般冷清,也就开了几朵白花映出些生气,真是可笑.
这世人都说二月红儒雅温润,曲儿唱的人清亮. 日本人一来挑拨几句,倒就变成了戏子无情,这世道人心,也便就这样了.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扬上腔调架起身段,没了台下的喝彩倒还真不习惯.
正唱一半突一片光亮照进,撂下身段看着远处,眉头微皱有些入迷.
—是佛爷来了,这二人碰到一起,怕是要生出些是非—
合眼收了神,带些许担忧转头. 今日这梨园,可算要“热闹”一回了.
始终注意着台下的动静,唱词都险些没对上,这倒不像是以前那个上了台就不管其余的二月红了.
视线刚好与人对上,一个眼神便足矣安慰. 松松神情,不自觉带一弯小弧.
—有这佛爷在,还怕些什么—
台下有些吵扰,憋了这么久,这日本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倒也真是不自量力,连佛爷的主意也敢打.
侧耳听着台下对话,这日本人语气带了些怒意,佛爷依旧还是那平淡的样子. 碰上这样的人,大概任谁也会急了吧.
脸上笑意再难遮掩,所幸改了戏本,添了几分妖娆,眸子闪了光亮,愈发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砰——” 是枪声,看来,比《霸王别姬》更精彩的戏上场了.
大门随之被打开,黄皮鬼子瞬间涌满看台. 就是可惜了我这些花草桌凳,罢了,待明日让佛爷出板儿重新布置了吧.
对台侧管家轻点了头,不过几刻便一堆人拿着红缨枪围起戏院.
—今日便让你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抬头间瞥向台下,只他悠然叠着腿靠在椅子上,与身后打闹格格不入. 身处乱世而不扰,是何等镇静,何等自信.
双手持剑踏着花步起舞,视线一直放在人身上,就当是只剩你我,这戏,让我为你一人唱完,“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不理会台下嘈乱的声音,耳边只留自己咿呀的唱词. 这戏倒也应了现世. 东北战乱人心惶惶萧条荒凉,占了土地夺了财宝,如今连着地下的东西都要惦记. 难道我堂堂中华,当真无可用之才,无英雄之辈?!
可笑至极,可叹至极,可悲至极.
“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最后一句唱完,抽出腰间宝剑,未按戏中自刎,飞身跳起,踩在桌上剑锋直对日寇.
那血浊了一簇白花,溅了一袭红衣.
惊呼,慌乱,没了首领的日本人就如同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谁道戏子误国,古有虞姬自刎,今有我二月红举剑斩敌.
—闯吧,闹吧,打吧!我泱泱大国巍巍华夏,岂会怕他等外来之徒!—
-花开未红,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