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境遇如此相似,不过是在不同的时间岔口发生了。
章茗拿这个问题问我,无非觉得我是个经验比她略丰富的前人罢了。
事实上,有些问题并不会因为你有经验而变得容易些,相反经验往往会成为矛盾的绊脚石,在不经意的时刻让你摔得人仰马翻。
坦白讲,章茗的困惑我无从作答。作为一个失败者,我没有把握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即便我对那件事复盘过无数次。可是无数次之后,我仍然找不到所谓的正确答案。
至少,当时的我对此无能为力。
“其实,原本想去交换的人是我。她根本无心学术,她想去不过是为了陪我。”章茗说的这些都是上个学期末时和大雪讨论的事,不过一个寒假,现实却发生了颠倒性的变化,“就是觉得有点讽刺,现在我去不了了,她却非去不可。她如果不去台湾,就逃不了被相亲的安排。”
章茗的这通补充仿佛像是给我吃下了一剂哑药,顿时让我缄口无言。
无论是大雪还是章茗,两个人的行为本质,其实都是在逃避命运必来的判决。然则,我却无法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理性地质问章茗,逃避是否有用。
那一刻,我只是一个高共情的倾听者,在别人的委屈里寻找自己孤独的脚印。细细想来,在逃避这件事上,我做得比章茗差劲多了。哪还有什么脸,说什么金玉良言。
“小爷,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她要去台湾了,心里就特别难受。你说等到她真去了,我会不会难过得死掉?”章茗的疑声里透着一丝丝压抑不住的哽咽,仿佛不哭似乎就能留住那个将要远行的人。章茗只手捂着脸,用力吸了吸鼻子,哑声问道,“学姐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难受?”
忽的,这个问题勾起了许许多多被我尘封的记忆。
我想起了华年第一次跟我提及交换生项目的场景,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我想起了华年准备好相关材料并提交成功的场景,民宿大厅只有我和她。
我想起了华年跟我说一个月后就动身出发的场景,那晚似乎还下着大雪。
似乎只要我愿意,我都能回忆起相关细节,并细致地复述出当时的心情。
然则,章茗需要的显然不是我的答案。我轻抚着左手正在无声愈合的伤口,一声喟然长叹后,便是善解人意的安慰,我说,“她会回来的。”
“我会等她回来的。可是小爷——我怕。”章茗总觉得我们之间的情况太过相似,她担心她们的故事会我们的重蹈覆辙。
“大雪不是她,你也不是我。你们会幸福的。”我拍了拍章茗的肩膀,给她力量。
“那你呢?”章茗仰起头侧目反问,黑亮的眸子似乎已经洞察出了我字里行间的可疑部分。
“我也会的。”我郑重且用力地点了点头。
“学姐她现在还会每天回你晚安嘛?”章茗问。
“嗯。”我应道。
“我一直觉得你们俩之间不会就这么结束,直觉——也是真心话。”章茗说,认真的态度倒真不像是礼尚往来的安慰之举。
“是么?”我轻轻笑了笑,同时也在扪心自问。
良久,没有证据,也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章茗同样没有回答我。她的话音才刚落,紧接着她便被急促响起的铃声勾去了魂。有些证据是明显的,比如每当章茗找我买醉,大雪的来电率总是极高的。章茗也许听不出来,但那些偷偷闯进我耳朵里的杂音,都是关怀呀。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大雪打来的。”接上电话后,章茗叼着烟大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口结束,她便乖乖地灭掉了烟。
“我知道,去吧。”我拍了拍她的肩。
“那我先走了。”说着,章茗不放心地扯起自己的衣服嗅了嗅,问道,“小爷,你觉得我身上烟味重不重?要是被她发现我抽烟,我就死定了。”
“还好。要是她问起,你就说是我抽的,我不介意。”我说。
“好主意。”章茗释然地点了点头。而后留下剩余的一袋酒,蹦蹦跶跶地回寝室去了。
我想,大雪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前一秒还在为她失魂落魄的女孩,会因为她的一通电话满血复活,然后开心得像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都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