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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之飞 * 同人〗流光匣(正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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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永远无法靠近的韶光,不敢企及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如丝线理得清楚,却只浅粉色的那一条被他捂在心里,牢牢藏好。”
较大部分双箭头设定,故事背景多在秦时。
大家就当作镇楼图里的他们在对视吧~



1楼2019-08-09 19:49回复
    不出意料稳定周更,短篇集帖里发过属于流光匣的篇目会在合适的时候融入这里~
    若有补充,我以后会在这层楼底下继续说~


    2楼2019-08-09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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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薇在咸阳宫鹿鸣居的小火炉旁,药盅里的药汤煎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耐着性子,轻轻摇着小扇扑走丝缕黑烟。
      这个时节的白昼格外短,下午已将近过半,冬日凄清的阳光泼洒在檐上,也直射进对她来说还很高的窗户里,点亮了空气中的微尘,最后抵达她身后床榻的棱角,映出轻微的反光。
      榻上的青衣少年,却仿佛被阳光遗忘,在一片黑暗里,安静地昏睡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然后回过头去,专心盯着药盅下跳动的火苗,尝试碰触扭曲空气的余热,却在食指指尖接近边缘的时候,急忙收回了手。
      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在她眼中与他有意外的契合,捻过刚刚被烧灼的指腹,竟臆想出了搓捻麻衣的感觉。
      这些天里她就那样远远望着他,看着他遭受各种各样的折辱,稍好的衣物被盗走,领口处被偷偷放进虫子,竹简上的麻绳被全部割开,鸡血泼了房间一地。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远远望着他,望着她无比崇拜的少年上卿挺直了清瘦的脊背,一天一天地熬过去。
      采薇托着腮,思绪回到面前的活计,被黑烟狠狠呛了一记,用最快最轻的脚步跑出去,带上门剧烈地咳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和脸上被熏出的浅黑混在一起,等到泪水沾湿手背,才发现早已被炭烟染黑。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麻布手帕,胡乱擦了擦脸,重新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看见榻上的少年还在熟睡,药盅也没有出现什么异样,抚了抚心口,倒上一些温水洗过盆边搭着的帕子,走到少年的身边,小心地蘸过他的脸颊。
      他侧着身子,面庞冲着墙壁,十一岁的采薇艰难地擦着他陷入软枕的那侧面颊,扶着榻边,支撑自己避免倒到他身上。把他几乎垂到地面的头发收到榻上,将黏在额上的发丝拨向脑后,轻轻按揉他青黑的眼底,尝试缓解甘罗多日没能好好入睡的劳累。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自己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搅动一阵盅内的药渣,将矮凳搬到离热源较远的地方,盯着手上没来得及擦干的微黑泪印,在慢慢西斜的太阳里再次站起,淘洗手中用过的帕子。
      他在这里躺了一天,她就在这里守了一天,等着他醒来,从星河初起一直等到如今日暮西山,他还没有醒来。
      听见似乎是院外传来的吵嚷声,采薇的焦急和担心在这一刻统统涌上心头,凝结成一股火气,直指门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那个婴。她确实希望上卿大人赶紧醒过来,但绝不能是以被吵醒的方式呀!火在心头蹿得正旺,却还是强压住,把帕子扔回水中,只溅起几星水滴,急匆匆地冲到院门去。
      以至于甘罗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她关上门时,轻微的咯吱声。


      3楼2019-08-09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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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艰难地转过头时,门已经彻底关好,门外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甘罗摸了摸自己的脸,聚集精力打量着这个屋子。
        并不是鹿鸣居里婴的房间,装饰华丽得不是一点半点。满室微苦的药香,小火炉上还有药在熬着,想必水盆里露出一点边的那条帕子,就是自己面庞保持干爽的原因。
        他慢慢坐起身,听见从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后看清来人,果然是大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粉色衣服的小宫女,低着头,他淡淡扫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尽量保持平稳的步伐迈出门槛,舔舔唇边残余的水渍,终于在出门后活动了下手臂,牵动后脑程度还很重的头痛,不得不颤抖着放下来。
        若说介不介意,他当然是介意的。
        自己被置于这般境地,难道不是他的纵容。
        面对扶苏时竭力压制心中羞怒,疼痛对比之下不那么明显了,等到出门之后,痛感和眩晕感才逐渐漫过神志。他伸手扶了一扶墙,保持住正常的走姿,继续往前去。
        采薇的头一直深低着,竭力抬眼向甘罗的方向看,看到他走出房门,屋里一时只剩她和扶苏,寂静得怕人。她小心地抬起头,见扶苏面带自责,药盅里的药也快要煎好,咕噜咕噜地冒泡。眼看着上卿大人快要走远,却又不能出言催促,等得心焦,心头仿佛在被一口一口地噬咬,拼命压制却越来越厉害,直到扶苏缓过神来,朝她挥了挥手,视线却没放在她身上。采薇才放松地深吸一口气,拾起一旁的帕子端起药盅,快速走了出去。
        甘罗走得慢,还能在她的目光里留下一小块青色的背影。采薇加快了脚步急急地跟上去,却因为药盅掩盖了脚下的廊板,小心着防止被绊倒,提心吊胆,脑子里全是想象中药盅打翻后碎片溅了满地的样子,步子也算不上快。
        起初一会儿看脚下的廊板,一会儿直视前方怕撞上人,最后发现长廊里除了她和甘罗根本没别的人,索性一直低着头,直到眼中出现了青色的一边衣角,头顶有一道无甚温度的目光投过来,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立马对上了甘罗的眼睛。
        甘罗回着身,头上的绷带明晃晃很刺眼,眼里没有一丝波澜,静静望着她。
        采薇知道自己表情变化得一定很快,仿佛也突然隔着薄薄的帕子感觉到了药盅的温度,烫得她手掌都红了,手抖得几乎要把手中的药盅扔出去,紧张得浑身发麻,迅速低下眼睛,唤了声上卿大人。
        甘罗低眼想了想,觉得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照顾自己的应该就是她。
        “你叫什么名字?”
        于是采薇在一瞬之后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伴随着明显软化的目光,她才敢抬头去看。少年的面容仍然冷漠,却勉力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很别扭。
        “我……名叫采薇。”
        她看到这个别扭的笑容时,恍恍惚惚地觉着,连药盅都没有那么烫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08-16 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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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往鹿鸣居的第一天,刮着猛烈的风雪,一夜未停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覆盖冬日里的枯草和干泥。有细微的雪粒吹到廊内迷住采薇的眼睛,她伸手揉了揉,手指离开眼睑时沾上了少许水珠,她才知道原来雪花已经在穿过庭院时落了满睫。
          在甘罗醒来之后,她便被扶苏指派到了鹿鸣居伺候甘罗。大概是看她活计做得还利索,也是唯一一个在甘上卿昏迷时近身伺候的侍女,索性往后就让她跟着,也好替他们分担些生活上的事。
          采薇双手合罩,呼出的白气溢出掌间,氤氲到眼睛,睫毛上残余的雪花融化成水滴,落在大拇指的关节上。
          那天跟着上卿大人回鹿鸣居,捧了一路的药盅,甘罗拿出随身的帕子给她手里添了几块,也就是这样,手才没被滚烫的瓷器灼伤。
          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衣上淡淡的香气,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局促不安心生不满。
          长廊外还有雪在飞散,采薇摇了摇头。
          他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估计甚至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
          采薇失落一瞬,在进门前抖落沾衣的雪花,整理鬓角,轻叩门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9-08-23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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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肯定后打开门,屋内燃烧着火炭,一股热气从门内冒出来,采薇下意识舒服地眯了眯眼,看见甘罗和婴坐在炭盆旁,婴睁着好奇的眼睛望她,甘罗捧着竹简在读什么,听见婴跟读的声音消失,侧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跟着他的目光追及到采薇。
            “采薇,你来了。”
            采薇迟疑一下,心中一动,微笑着说是。看到甘罗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桌上的竹简,舒了一口气,向还保持着她进门时的神态的婴作自我介绍。
            “婴大人,我是采薇。今后将负责两位大***常生活。”
            婴略微点了点头,还保持着讶异的神态,看得采薇一时有些尴尬。甘罗见婴的疑问已经被解决,扯过婴的袖子,继续教他读书。
            室内一时只剩下朗朗的念书声,采薇挪动脚步,避免发出太大声音。看着甘罗头部绷带雪白,早已不再渗血。打量了一下室内,她走到鹿鸣居添设的火炉旁,这里早已经被大公子翻新一番,器物的实用度高出不少。烧好一壶水,她细心地晾了又晾,试出水温尚可,端着托盘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凭借俯瞰带来的优势才知道,教学还没有进行到她看到的那卷竹简,现在只是在教婴识字。甘罗身侧有一个小沙盘,他用院内捡来的树枝在盘子上勾画出字形,再一遍一遍打乱,让婴练习。婴的字迹歪歪扭扭,却足以让采薇看出结构很简单。
            “这个字念‘匣’,”甘罗的声音还带着几丝童稚的味道,神态专注,“婴,你再写一遍。”
            竹简的束绳散乱,采薇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略微整理,不破坏原有的顺序。甘罗和婴没有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什么。
            婴拿起树枝,树枝碰撞木盘和散沙发出沙沙的声音,采薇突然感觉心中有什么早已倒满灯油的东西被点燃,从心的末端一直烧到心尖。她迫切地想拿起那根木棍反复书写,意识到自己荒唐的想法时霎时间咬住下嘴唇,轻微的痛感无法掩饰住弥天而来的好奇。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放下茶具,手上的动作都开始变慢,使劲延伸视野想要探索桌下沙盘里的那个世界。
            婴的笔迹一滞,采薇迅速低下头,匆匆摆好茶杯,几乎是小跑着去整理目光所及最近的凌乱之处,小手飞快地扑打卧具,很快便恢复整洁。
            她将自己藏在橱柜后面,捋捋因渴求知识而不适的胸口,探出半个头看到一切如常的甘罗和婴,暗暗松了口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9-08-23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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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暂退~
              只能周日上一会儿,所以流光匣以后固定周日更啦~ 但大家的顶贴和评论,周天我都会一一回复的❤
              感谢看到这里!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8-30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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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时天晴开了,采薇伺候婴和甘罗用过膳,便趁着常人午睡之时回到鹿鸣居给自己分配的下人房,整理今早刚搬过来的东西。
                即使起了个大早,也因为路途遥远,只匆匆扔下了包袱,就往甘罗房里伺候去了。鹿鸣居的下人不多,推开房门时滞重的气味扑面而来,与早晨相比没什么变化,她伸手扑了扑面前的灰尘,快速开始打扫,到最后累得往床上一瘫,不多时,午后的休息时间就该结束了。
                采薇坐起身来,扯了扯皱缩的衣物,正午照进门中的阳光太强,她抬手遮挡,阳光就从尚未合拢的指缝中漏进来,地面上的光华纯粹成金色的河流,略微打理头发,却发现靠近河岸处闪过一个人影,她挪动角度细看那个身影,才发现是甘罗。
                采薇一惊,快步跑出屋子,勉强给屋门落了锁,转过身来时甘罗却没有想训斥她的意思,只自顾自地向前走,几步之后便进了他的房间。
                室内格外安静,婴或许是还未醒来,并不在采薇的视线之内。香炉旁缭绕的香气有些消减,采薇在甘罗坐下后快步前去,环香兽一周细细地寻找香料,终于在片刻后,淡淡的香气重新布满了整个屋子。
                甘罗端起茶盏优雅缓慢地喝着,茶壶口还有水汽在往外冒,采薇意识到自己的闪失不止一处,低头闷着声,略微长长的指甲盖在手心里扎出月牙状的红痕。且不忘瞥着甘罗手下的茶具,在看出他有再饮一杯的意愿时,凑上去添满甘罗面前的小茶杯。
                浅褐色的茶汤逐渐升高,倒映出他的额角,采薇的目光由茶杯向下游移到甘罗身旁的沙盘,还保持着婴歪歪扭扭的字迹,茶水在最恰当的位置停止。放下茶壶时却发现甘罗以波澜不惊的眼神看着她,右手中的树枝在木桌上咚咚敲响,左手在桌下摸索出什么东西,拿上来之后采薇才发现是沙盘。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9-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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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中的字迹已经随着沙盘的移动而散掉,所有的沙子都倾倒一边,甘罗摇了摇,又恢复均匀分布。她因惊讶于他突然的举动而愣在原地,欲言又止许多次,终于未敢出声。
                  甘罗一笔一划在沙盘上重新写出“匣”字,在木棍磨损盘底的声音中伸手招呼采薇到他身侧来,采薇望着他突然的举动,心中难为情又惊讶。难为情的是甘罗一眼看出了她的渴望,惊讶的是他居然会再费一份心力,将那字重现出来。快步绕到桌后,望着甘罗尚还低着的头绞住手指犹疑许久,最后在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时紧张地坐下,毯子上的长绒毛柔柔地包裹住了她的膝盖。甘罗的声音响起来时她的心仿佛也被这样一张绒毯松松地环抱,温暖铺天盖地而来,在未察觉间,拨动了她的心弦。
                  甘罗沉着的声音萦绕在耳旁,采薇眼眶里两颗眼泪滴溜溜地打转。模糊了视野之后她悄悄后退,在自以为甘罗看不见的地方将眼泪草草眨下来,复又靠近桌子,仔仔细细地听完甘罗的讲解,在他的指导下像上午想象的那样拿起树枝,颤抖中的手写出的字迹照着婴都差了许多。眼泪止不住地流,湿透了一小块裙裾。极力抑制流涕,还不敢抬起头来,怕一瞬之间鼻涕划了满脸。
                  “匣……”
                  采薇忍住哭腔,念着手下写着的字,反反复复。甘罗再也没办法忽视她的尴尬,从桌上拿过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放在她视线能及的地方。采薇慌忙地转过身去,整理好狼狈不堪的面庞,回过神来,向着甘罗咧嘴笑了。
                  他的眼光抵达心尖的那刻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头生长出一片寂静的田野,微风拂动穗头的麦粒,阳光从一点开始蔓延,直到铺满整片天地,直到甘罗依旧生涩地报之一笑,这一切才迅速潮落再次归于那一点,聚焦于温暖的室内。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09-01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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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恶魔成真 这篇想申精~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9-09-01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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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来到鹿鸣居一段时间后,采薇摸清了甘罗和婴的作息规律。
                      未及鸡鸣时甘罗就已经起身读书,阳光照彻整个咸阳宫时便是对婴的教习时间。中午在甘罗的勒令下各睡各的,下午赴大公子处侍读。
                      她熟练地从身后拈来一块帕子,擦拭手中的瓷杯,几乎要把它擦到能反光,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悄悄瞥了一眼正安静读书的上卿,表情便无法自然,采薇张手箍住脸颊,片刻之后才恢复过来。
                      采薇本就站在门边,离甘罗所在的位置很远。屋外有明媚的春光,可依旧是乍暖还寒时候。她观察太阳的方位,离该去大公子那里的时候不远了。
                      她并不担心她的上卿大人会因读书太投入而忘记时间,看他有起身的念头,便快速地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大氅,走到甘罗身后,轻柔地为他披上。指尖触碰到他的脖颈,他身上的温度火速地传向她的手掌,指尖便瞬间弹开,宽大的衣袖滑向采薇的肘间,她悄悄捻了捻与他相触的部分,不小心碰到了针扎出的伤口,压低声音轻叹。
                      这种时候,婴并不会来打扰。给屋门落锁时采薇偏头看了看隔壁,锁给手心蹭上了薄薄一层锈,采薇低着头慢慢地跟在甘罗身后,左手擦着右手,擦了好一会儿才能算干净。
                      她的衣衫非厚即薄,贪凉少穿了一件。偏偏初春的天气,这会儿又有点冷了。对着还有点灰尘的手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哈了一口气,白烟溢出合掌,才发现余光里的绿色袍角不见了。
                      把目光从自己的手上移开,甘罗站在十几米外,甚至已经过了一个拐角,回着身静静望着她。采薇的脸猛地红起来,小跑着跟到甘罗身后,他复慢悠悠地向长廊的尽头走。
                      刚才的举动他也都看见了吧……?我到底怠慢了上卿大人多久呀?
                      采薇又用手箍了箍脸,将不正常的表情再次收回。这次她正视着身前少年的后脑勺,生怕再跟丢。
                      大公子的宫室虽比不得秦王处,也能高出重修后的鹿鸣居不止一个档次。采薇曾经朝夕处于其间,仍免不得暗自赞叹。扶苏在大殿深处,被火炉与棉衣簇拥,优雅地落下一枚白子。
                      采薇伺候甘罗脱下大氅,过厚的衣物层叠起来蹭着她的下巴,有些硬的毛尖扎得她下颚刺痛。她找了一张空置的小几,就着不大的桌面,仔细地把大氅叠好,低下头微步退出殿外。
                      只需要在黄昏时分与甘罗一同回到鹿鸣居便好。大公子的室内另有侍女,甘罗并不需要她。采薇靠门站立,听到室内模糊的读书声响起,有淳于越沉稳浑厚的声音,大公子温文儒雅的声音,偶尔传来自家上卿稍带一丝童稚味道的严谨音调,采薇的指节触着鼻尖,掩口低低地笑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9-09-0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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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上不了线惹w这周提前一天更叭
                        小宫女在黄昏的门外踱步,眼睛盯着地面,鞋履一下一下轻点地面,阴影抬起又落下。
                        她从织室赶回来通常都比较早。采薇手腕一转,将垂落的头发拨向耳后,眼睛也顺势看向院子,晚霞如同天空挥起的纱带,这种时候,太阳也快要彻底落下去了。
                        殿门缓缓打开,甘罗在淳于越之后走出大殿,下意识看向采薇站立的位置。她的小酒窝在重重的发帘下一闪而过。雀跃地跟上甘罗,甚至高兴到小步跳起。甘罗个头尚矮,步子也小,采薇生怕一不留心超过他,蹦跳两下又老实回去。
                        甘罗在前面走着,身后的木板震动频繁,想都不用想就是采薇走路不规矩。幸而片刻后声音消失,甘罗决定不去问责。
                        封上卿诏下后本以为能够留在朝堂,没想到却要以此身份为大公子侍读。能够听到大儒淳于越讲学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大公子的个性,又不尽如他意。
                        他捻了捻指尖,走过水面时听到细微的水声。夜幕降临前最后的阳光下鱼在水中翻腾,甘罗俯身将手指探进水中,被一尾鱼轻吻指腹。他看着那条鱼逐渐远去,心情莫名地有所上升。
                        瞥到身后的采薇,她低着头,偷偷向甘罗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相撞时又畏缩地避开。他没在意,将手指从水中抽出。
                        “走吧。”
                        屋门虚掩着,里面穿来细碎的声音,说话声混杂着物件落地声,甘罗脚步一滞,马上恢复轻快。
                        采薇本也有些担心,但观察甘罗的反应,自家上卿应该是听出什么来了。离门口越来越近,采薇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里嗷了一声,抿唇轻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9-09-14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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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婴坐在桌后的席上,倚着黑漆花几自陶自醉,身边是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酒,看来是倒酒不安稳,桌面上洒得到处都是。甘罗呼了口气,庆幸这小子倒酒的时候还知道把他原先放在桌上的东西挪个地方。
                          面色酡红,满身酒气,甘罗走到他身边,尝试把他拖到一旁的榻上去,夺过他手中的酒杯时手不稳,衣服也被他泼上了酒,晕开一片深色。采薇跑到房间另一头,把她昨夜缝补好的深衣以及摆放着的其他衣物捧给甘罗,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婴安置到榻上。
                          甘罗绕到屏风后换下湿掉的衣物,采薇跑到火炉旁,抓起一包屋里备用的醒酒汤,放进药盅里煮起来。
                          酒是凉的,一直灌到甘罗的大腿,就差沾湿绔了。他叹了口气,屏风里的光线比别处昏暗些,他凝视着屏风上冒出来的木刺,在套上一层后伸手拔下木刺,却不想扎破了指尖,血缓缓地渗出来。他凝望片刻手上的伤口,抬起食指,用其他的手指穿好深衣,走出去。
                          婴躺在榻上,还糊里糊涂地说醉话。采薇麻利地收拾被他弄乱的一切,跪坐在桌前把遍布桌子的酒都揩去,酒很快就向上漫,浸透了半块帕子。不太干净的酒渗进昨晚的针伤,倒吸一口凉气,咬唇忍住。甘罗发现了这一细节,正要询问时婴却拉住了他的衣袖,生生地将他整个人拽过去,甘罗手指凝聚的血就滴到他脸上,婴吓得抱住他不撒手。
                          甘罗无奈地拉了拉脸,用干净的一只手拍拍婴的后背,表示自己没事。正巧采薇端着醒酒汤,拨弄调羹向这边走来。婴闻见飘来的药味,哭得更凶了。
                          甘罗把婴的左胳膊扒开,箍着他整个人,采薇一勺一勺地喂药给他,这才安静稍许。看着像要犯困,手劲也软了下来,采薇也放下药碗与甘罗一起把他扶到榻上。甘罗扑了扑弥漫的酒气,起身走向桌子,桌子也泛着一层绵密的酒香,他直走到窗边去,酒味才从他鼻前消失。
                          采薇手中是条干净的帕子,看向婴的脸时忽然发现一处血点,她轻柔地揩去,却发现婴面上并没有伤。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甘罗站在窗旁,月光映着他的脸,半边脸颊还浸在黑暗里。采薇挑了挑灯芯,灯花爆开,抬袖躲开溅起的灯油。她给烛台多添了几根蜡烛,整个屋内灯火通明。酒气也散了大半,甘罗转过头便看到采薇俯身点起最后一根蜡烛,发丝垂向火焰,几乎要被烧焦。幸而她注意到了,将头发拨向一边,他方松了口气。
                          桌案上的酒香,怕是一时半会消不掉的。采薇还没来得及洗的酒杯里残酒还剩半个杯底,在灯火下熠熠闪光。酒坛的口只马虎封上,还往外溢着丝丝酒香。甘罗鬼使神差地举起身旁的酒坛,手一抖倒满了一整杯,举袖掩口快速喝下。
                          入口辛辣,喝得又太急,甘罗喉头一梗,睁开眼时头已经隐隐地晕起来,他用手肘抵住桌面,手掌扶着额头,视野慢慢地晃动。采薇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他想她又要熬一碗醒酒汤了。果不其然,她的身影在眼前剧烈地摇晃了几下,说的仿佛是上卿大人,就急忙转身奔向火炉。
                          听到药材倒入药盅的声音之后,不多时她又奔回来,带着干净的白布条和一个不知盛着何物的小瓶子,甘罗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伤药。采薇小心地打开他的手掌,木刺割伤的地方血液凝固成薄薄的痂。她给受伤的部位涂上药水,程度很小的痛泛过大脑,刺激他的神志。倒觉有莫名的心安,化作涓涓细流,缓慢地涌向心底。
                          在甘府时,从未在意过这样的细节。竹简边角多很锋利,抚过时经常划破手指。没有如此细心的仆人为他包扎,他自己也置若枉然。五六岁时还会觉得痛,到他沉浸在书海中久了,锋利的竹片在他这么多年的爱抚中变得温润,他对这种伤口的痛感,亦已麻木。
                          许是今日的基调太偏颇,他就糊里糊涂地喝了酒,只源于看见酒液时内心的一点响动。如今他又想举杯劝采薇喝两口,口齿不清地说了几遍,采薇就耐心听了几遍,最后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得她团团转。
                          “无妨……去帮我把醒酒汤端来吧。”
                          这是采薇听清的唯一一句话,甘罗在她转身后也庆幸于她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醒酒汤起作用终究要时间的,房里三个人都醉倒了可不好。
                          伴着瓷碗与木板碰撞的响声,醒酒汤端到他面前,甘罗正欲抬手喝下,却看见采薇手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醉了酒早已忽视唐突与否,扯过来一看是道细小的伤疤。
                          “你这……怎么回事。”
                          灯火与重影下采薇的面目看不真切,惊讶的表情却明晃晃的,藏也藏不住。
                          采薇最后记得的就是甘罗揪着她的手指,唯一一次孩子气地怎么都不撒手,涂药还看不准地方,好不容易在伤口处抹匀了,药滴都已经流进了指根。他倔犟地往伤口上吹了一大口气,腮鼓鼓的,像只河豚一样。
                          第二天早上他当然是忘了,忘得连昨夜喝过酒都不知道。
                          采薇从锦缎与针线中抬起眼,看着那个青衣少年安静读书的背影,心中却想:
                          若能得如此,再被扎伤多少次,
                          我也愿意呀。


                          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19-09-14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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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罗对着桌前备好成山的竹简,抬起毛笔在砚台上润了润,又仔细执起笔来继续抄书。
                            身边的漏壶昭示着已近子时,鹿鸣居也只他居住的房间还燃着火光。婴早就打着哈欠跑到隔壁去睡了,未及亥时过半就听见他的鼾声,甚至墙壁都有了轻微的震动感,甘罗狠狠捏了一把汗。
                            夜晚初现蝉声,本该心静的时刻也被扰得心乱如麻,还好只是抄书,若叫他写书,就是万万做不来的。
                            咸阳宫上空的星星很多,只是被重叠的建筑所挡,便不能看到星空的全貌。甘罗恰巧有一扇窗子,能够恰巧地避开所有杂物,做到满眼星河。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水喝上一口,眼睛还凝望着夜空,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甘罗抚了抚心口来缓解泛上心头的愧疚,心想自己就算帮扶苏把所有都抄完,也无法完全做到心安理得了。
                            扶苏血淋淋的膝盖与连血液都挡不住的密集伤口历历在目,那天在大殿上的一切也记忆犹新,他闭上眼睛不愿去想,却怎么也甩不掉。
                            明明不久前还想着如何投靠其他势力,如今彻底……
                            甘罗抓了一把胸前的衣物,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他现在只待将闾跑去和秦王告状。甘罗将抄好的一卷放置一旁静待晾干,揉了揉发麻的小臂,又从桌上信手拈过一卷空白的竹简,刚准备拆开系绳,肘部便隔着衣袖碰到采薇的胳膊。
                            这个时候,只会是采薇。更何况他听惯了她的脚步声,是能够分辨的。室内还点着灯,是采薇怕甘罗伤到眼睛,为他留着的。甘罗接过她手中的小茶杯,饮了两口,微觉清明。
                            静置的竹简离桌案中心并不远,他将竹简移至桌子中央,是刚刚抄过一遍的《尧典》。余光里采薇还在原地,他心头一动,想要考一考她。
                            “采薇,到我身边来。”
                            采薇挪了一步,没有多想,更准确的是没有精力多想。灯光下她的眼眶青黑得明显,但甘罗并没有抬头看。悄悄打了个哈欠,集中精力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钦若昊天。”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顺着甘罗的手指读出整句,其实上面的字她并不是都认得。落了婴十几天的课,即使她比婴更努力,也无法把他多学的那些补到自己身上。她不过是听着甘罗边念边抄,自己心中也背过罢了。
                            此举没什么意义。他把酸麻的小臂靠到桌上尝试放松,连带着腰也弯了下去。今晚并没有心情把落下的字逐一教给她,他就这样靠了一会儿,一直到再次提笔时也没听到脚步声。为毛笔添足了墨,有眼光落在左袖口的云雷纹处太久以至于生出了灼烧感,他移开后余光里的衣裾还未离开。回头一看,她竟在发呆。
                            准确地说也不叫发呆,是想什么事想到忘我的程度。在他抽走袖子后眼睛就在空白竹简和手指间不停转悠,迟疑纠结简直就要从眼瞳里溢出来灌进他的意识里了。手指抓挠着托盘,抓得指腹上沾了木屑,都变色了。
                            她要做什么啊。
                            他苦笑,把静置一旁的茶杯放到她的托盘上,杯底和木板刻意碰撞发出一声响,她身躯一震,才清醒过来。只是目光还在偷偷地不停轮转,甘罗压下性子分析她的内心,在茶杯停止振动之前,抓起几卷空白竹简。
                            “采薇,多谢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9-09-22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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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罗回头看着她,眼里含了两分笑意,一只手中盈满了竹简,有四五卷。其中一卷的束绳没系好,竹条排从手掌处溢出来,岌岌可危。
                              采薇像每一次被他看穿想法那样,面庞从耳根蹿红到眼底。以极快的速度把竹简转移到怀里,紧紧搂着。
                              甘罗望着地面,低低地笑了一声。
                              采薇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即使是用傻愣的方式。在她局促的目光探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腕都快被盯到隔着云雷纹燃烧的地步。那时余光里瞥着采薇,她眼神在竹简和手指间上下晃。把茶杯放到采薇端着的托盘上,杯底和木板碰撞发出一声响,她才清醒过来。
                              她也真有意思。
                              幸而在他面前脑袋不灵光的时刻寥寥无几,也误不了事,甘罗还会把它当笑话看。
                              他简单教了她用毛笔的方法,自己坐在一边,望着越来越多的星子,听着身边采薇边抄边念叨的声音,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惬意闲适。左掌便爬上脸颊,托着一点一点低下的脑袋,最后星河完全收进眼眶化成一片温柔的黑暗,他甚至忘记了采薇还在抄写,坐在坐垫上一觉睡到了天明。
                              醒来时还以为只是迷糊了几分钟,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大的变动。采薇仍旧仔细抄写,只是发现写完的那一堆明显高出许多,采薇眼底的乌黑在光下清晰可见,他才发现天都亮了,照在采薇脸上的光不是灯光,是天光。
                              他猛地一耸,盖在身上的深衣随着动作滑了下来,采薇抬腕把毛笔搁在一旁,转过身准备给他盖好,才发现甘罗醒了过来,眼睛大睁着,在看她呢。
                              “大人……我……”
                              她慌了一瞬,咬了咬嘴唇,目光回到竹简,感觉每个字都清晰了好些,清晰到刺伤她的眼睛。
                              她抬不动甘罗,也不敢抬,怕他被吵醒。只能轻手轻脚地跑到屋里拿了一件深衣给他粗粗披上。写一会儿就往他的方向看看,别把头磕到桌子上去。
                              甘罗侧头,将目光投向竹简,采薇写下的最后一笔末端墨汁太饱,在不平的竹简上鼓起一颗墨珠,小巧地令人生怜。竹简堆叠成山,粗略一数,怕是五十遍《尧典》已经抄完。
                              他摇了摇头,看着明显疲惫过度的采薇,愧疚漫过心口。
                              “采薇,多谢你。去休息吧,今日不必当值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9-09-22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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