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那日寸心带着儿子在凡间游玩,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杨婵母子。
那二人一脸愧意,尤其是沉香,一见到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舅母,那日是沉香错了,胡言乱语,伤了舅母的心,你要打要骂,沉香都无怨言,只是你莫要不理舅舅,他是,他是真的爱你……”
他这一番举动,吓了寸心一跳,待她平静下来,便唤他起来。
沉香大喜,低声问道,“舅母可是原谅我了?”
寸心淡淡一笑,道,“你本就是实话实说,既然没有错,何来原谅一说?”
杨婵听她这话,唤了句,“二嫂……二哥他……”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寸心打断了,“婵儿,你们兄妹相伴多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我和他那场婚姻,本就是一个错误,你见过我和他是如何折磨彼此,如何两看生厌。你比谁都清楚,杨戬他究竟为何娶我,虽然连我也不愿意承认,可那的确是事实。凡间有句俗话,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不会任由杨戬,再那样的伤我。而我,也不会再给他伤我的机会。”
“不,嫂子,二哥他心里一直……”杨婵已不由替他二哥辩解,自寸心昏迷后,她见他那样伤心,那样肝肠寸断,若是不爱,又怎会如此。
“当年他因恩义娶我,待我失忆后,又因恩义同我在一起,我和他之间,或许有几分情分,可说到底,又有几分爱在里面?我和他,不过是被命运绑在一起的可怜人罢了。”
“嫂子,你……”
寸心微微一笑,满脸淡然,“其实早在四百年前,我便放下了,爱与不爱,都不重要。”
“可嫂子,你们还有念心,你怎么忍心……”
杨婵从未见过如此决绝的寸心,隐隐觉得,那个痴爱杨戬的寸心,可能真的不在了,只是她不能看着她这样离开二哥,便指了指念心。
果然,寸心微微愣了一下,良久,才听她又开口道,“失忆后的种种,不过南柯一梦,不能当真。和离以后,我也断了再嫁之心,只想好好陪在父王母后身边,好生照顾他们,孩子是个意外。念心是我和他的孩子,即使我们之间再无情意,可是对他的舐犊之情,一分也不会少,我和他,除了是念心的生身父母外,再无其他关系。”
说完最后一个字,寸心只觉得心里一片平静,只是爱怜的看着怀里沉睡的儿子,不由得将他抱的更紧。
杨婵觉得万般悔恨,那日,要不是她和沉香在百花园那般说辞,说不定二哥同寸心此刻还是和和美美,一家团圆,她怎能如此糊涂,那样罔顾他的心意,和沉香说出那般伤人的话,二哥为了他们一家,殚精竭虑,拼了一切给他们一家团圆,可是却被她们害得夫妻分离。那日后,二哥虽然没有责怪她和沉香,可是想起他那日冷漠的眼神和疏离的语气,“我本想将那些往事一点点慢慢的告诉寸心,再三下令,生怕她知道了伤心,可我不曾想到,竟是我最亲的人……”
她知道他是恨的,从寸心昏迷后,他再也没来过华山看她,他这次确实是真的生气了。
杨婵还想弥补,想帮她二哥挽回,还不放弃,“可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寸心没有看她,将眼光转向远方的海面,“自他那月光宣言后,我和他便再无可能,夫妻二字,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杨戬,他会明白的。”
她其实知道,杨戬此刻就隐在身后,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她和杨戬都有各自的尊严和骄傲,也有各自的坚持。
她勇敢固执,为爱受尽苦楚,如今看破情事,拿得起,也放得下。杨戬坚强骄傲,一颗玲珑剔透心,她话说的如此明白,他就算心中再无不愿,也不会勉强于她。
至亲至疏夫妻,便是他们此后的写照。
你我夫妻,曾亲密。
你我夫妻,今疏离。
……
后来三界都知道,司法天神和离千年后同西海三公主复了婚,二人育有一子,名唤念心。只是他们夫妻二人并未住在一起,一个长住九天神殿,一个久居西海龙宫,天上地下,不复相见……
终无岁月可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