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这变幻莫测的魔界中也足以称为混乱了。我对其中的一个光景产生了兴趣,便用“眼睛”向那处窥去。
最先看到的是,十分刺眼的复合光魔法,区区天使要做到这么复杂的构建,简直可以得到魔王级傲慢恶魔的夸赞了。
然而,真正吸引我的在于,那绚丽光芒即将照射的对象,是之前便稍有关注的那只七狱花原生恶魔。
他的身体已经比枯树还要脆弱,甚至不用触碰,仿佛被微风吹拂就会彻底凋零。他的魂核已经从头部脱落,从魂核那里开始生出绿油油的幼芽,向着被斩下的头部延伸的纤细枝条一定耗费了最后的气力,裂痕开始在深蓝色的魂核上蔓延。
我上一瞬间还在感叹其求生欲之强,但他的下一个动作令我感到深深的困惑。
那绿油油的枝条没有把魂核往头部拉去,而是像手一样轻轻抚摸着那已经失去血色的苍白头部。
为什么?
或许是脑袋被拉维列斯部长大人侵蚀得太深,强烈的好奇心迫使我的大脑浮现出愚蠢的想法。
但......
这是不对的,我不应做多余的事。
但......
我知道这是我在找借口,但,我想给身在地狱的拉维列斯部长大人提供一些娱乐,既然她,不对,既然拉维列斯部长大人只能通过我观察世界,那这就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所以,所以我把眼睛在他的魂核内部展开了,与此同时,绚丽的光芒向此处奔涌而来,可是,我的血先它一步注入了进去。
哈哈,拉维列斯部长大人,您是误以为我想救他吗?哈哈......也是,您不一定在听呢......自言自语罢了,您真的在听的话还请不要在意。
本来就即将崩溃的魂核承受了突如其来的液体,彻底碎裂了。
我的血带来的不止这些,托您的福,他的精神依然被侵蚀,我们也得以通过灵魂上的联系窥见他的内心。
结果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明明肉体消亡了,精神却仿佛想要牢牢抓住这个世界不放,在那魂核崩溃的短短一瞬,他内心却体验到了无法用秒来衡量的时间。
可是,我却没有直接窥见他的想法,他的意识好像在无意中形成了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他的记忆也好像混乱了,一直不停重复着同一件事。
他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开始写信,对象是他的挚友,那个早就死在天使手上的勇者少年。果然记忆已经混乱了,还是说,他只是不想记起挚友的死呢?
思考这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他死前最后的行动所代表的意思,他一定是,看错了。他把自己的头当成了挚友的头,确实,光看轮廓的确是人类的头部,可人类是不会有六只眼睛的,而且魂核脱落所导致的窟窿也在上面,怎么会,看错呢?
他孜孜不倦地舞动着笔,每次写完一封信,他就迫不及待地从漆黑的房间里奔往外界。时而是把信折成纸飞机,时而是把装着信的漂流瓶放入河中,时而是......
他是那么地急切,不论过了多久都没注意到,他没有见到过自己以外的活物,他只是,不断重复着写信与“寄信”。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同时见过两封信,就算我在他“寄信”后停留在原地,信件也会不知不觉消失,好像真的有人把信件拿走了一样。
信件的内容,只有“给我最重要的挚友,悠·威利德”和“时刻等待你回信的,铭”没有重复。
他究竟积累了多少思念呢?倾注了他沉重感情的信件,已经连下属我看了都会感到害臊了。
——你说过,铭是吉利的名字,不论是何种形式,只要能被世界记住,一定是幸福的。我觉得,其实,不必如此,我只要能一直被你所记住,就足够幸福了。
——我之前写给你的信,读了吗?没有看到也没关系,这一封也好,那一封也好,为了让你看到,我会写很多很多的。
——我之前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山洞,里面的魔石发出的光芒就像你以前告诉我的彩虹一样,等我们再次相见,一起去那里看吧,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送给我的宝物,我一直好好保留着,可是,终究还是可是枯萎了,不过,金色的花园还是跟以前一样,等到我们再次相见,你再给我编一个吧。
他所抱有的,真的仅仅是友情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哪怕与他感同身受的下属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
明明连他为何离开都不知道,内心却没有疑问,只有思念在膨胀着。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下属觉得,反正要做梦,做个两人幸福生活的梦不是更好吗?他是不是,不敢再奢求什么了呢?
因为就算是这种梦,他的内心也能拥有希望与幸福。他是觉得,比起绝望与痛苦的现实,现在的幸福已经足够了吧。
明明,大可再贪心些的,真的是个,别扭的恶魔啊。
这个梦,恐怕不会再有变化了,他会一直写到这“一瞬”结束吧。
其实,下属希望拉维列斯部长大人能从中感受到什么,哪怕是可笑的感想也好。
拉维列斯部长大人,请容下属感到悲伤与同情,或许是因为现在感同身受吧,有种自己和他很像的感觉。下属希望拉维列斯部长大人能幸福,可是,您却因为疯惶病无法感受到幸福,下属深感无力。您能轻易演绎出来的各种感情,下属也希望您自身也能感受到。您给予下属的虚假之爱是下属一生的宝物,下属希望总有一天拉维列斯部长大人也能感受到这些,为了这个,下属什么都会做,哪怕这个过程是助您毁灭世界,下属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