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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旧文搬运】一锭金是个杀手 by三宅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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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中国香港1楼2019-11-07 16:27回复
    一锭金是个杀手。很专业很优秀的杀手。你请他刺一剑,得付现款一锭金。但又不仅仅是个杀手。他其实很多才多艺。他会唱歌,而且还唱的很好听,你听他唱一曲就得打赏一锭金,为此他还得罪了唱莲花落的丐帮。他还会养花,而且算养的很好,你找他养一株,要付酬劳一锭金,为此他还得罪了灌园叟!
    如此一说你一定会以为他很有钱,那你就错了,因为他到现在还是寒剑立命无家无业。人在江湖漂,哪能顿顿饱?名字里有个金字但实际上毫无金钱观念的一锭金经常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为此他还到最红的男馆“小天下”去卖过身,大概因为他的资质很不错,所以老板特别优待,跟哪个女客睡由他选,睡完了要付他一锭金,为此又得罪了当红香草(类似于男中花魁)蝴蝶迷。
    在卖身也卖不得的时候,他就只好主动出击去杀人了,挑个看不顺眼的杀,杀完了提着脑袋去找那人的仇家,让他付自己一锭金!你不给?没关系,那他就把你杀了,然后提着脑袋去继续找你的仇家,人在江湖漂,哪能没几个仇人?所以他永远不担心收不到钱。
    你会不会觉得他很廉价,或者他第一杀手的技术很廉价?其实在他看来,无论哪一种都无非是他的谋生手段而已,放心吃饭,天下大吉。
    你是不是认为他一点都不像个杀手?真正的杀手该仪表冷峻远离尘嚣?
    你错了,如果一个人整天一副死人脸,所到之处都携带者坟场鬼墓的气息,一眼望去可知是个杀手,那他才是藏都藏不住,即便杀只鸡一露面也能把它吓得飞大树上去。
    所以,一锭金混迹于人群,而且还活的有滋有味,只有他拔剑刺向你的时候,你才知道他是个杀手,而且就是独一无二的一锭金!可惜,那也没用了,因为那时你已经死人一个!他当初灭掉了前任杀手之王,在他身边留下一锭金子的符号,所以神秘杀手“一锭金”就众口所传,但真面目却不为人知。
    他为此一向很骄傲。可惜他的骄傲被终结了----
    最早识破他身份的人是天外天至尊夜未央。当时他就提剑开刺,却不料追杀大半年,百计无果。从此他就视夜大妖孽为终极对手,生命中就多了一项重任,闭关修炼,找夜未央打架,然后再闭关,再找夜未央打架----说是打架实质上是切磋杀人技巧,若有旁观者在那里,绝对会心惊肉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夜未央有了身孕,结果身份又被他女人给叫破了。一锭金想起来就觉得很遗憾,因为夜未央当时撤退的命令下的太突然了,害得他一口气差点翻不过来,连撤退的身姿都不够英姿飒爽了。
    现在,知道他身份的人又多了一个。一个明明楚楚可怜却面冷如冰的大姑娘,当今武林新任清风谷主万星碎,享誉江湖的“冰梨花”!
    他们两个当日就大战了一场!收了剑的一锭金是不杀人的,而且至今都没沦落到被逼出剑的境地!遇到了被夜未央精心栽培的万星碎,这种局面却险些被打破,当一个小美人气的脸红,急的落泪,不管不顾只攻不守,肩顶心窝,爪扣咽喉,拳砸丹田,全身杀机向你撞过来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咬牙撞过去?迅速闪一边?一锭金给出了答案,他条件反射性要的抽剑,但下一秒双臂一舒,左拦雀尾,抱虎归山,一把抱住了以肩为攻击点同时一拳蓄势一抓探出三招齐下浑身杀气攻过来的人,一手紧紧箍着腰,一臂牢牢捆着肩膀,同时一脚外拐一脚内扭,死死锁住她瞬间踢出的六式弹腿,结果可想而知,忽然一下子失去着力点的两人齐齐摔在了地上,还滚了不止一圈!
    一锭金正在诧异这姑娘的胸部怎么这么平。结果更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这明明手脚被制动弹不得,梨花落雨的大姑娘立时像顺毛顺反了方向的猫咪一样,一口咬了过来!!
    一锭金当时看到眼前白光一闪,亮晶晶一排小白牙,怎么办?他的江湖经验很丰富,但这种攻击方式实在没见过。
    他当机立断,那就只好同样用嘴去堵了!!!
    接下来····我们不知道过程,但可以知道结局。如今长年追杀别人的杀手第一有生以来首次尝到了被追杀的滋味!
    如今,暖融融的春风,馥郁郁的花香,蓝盈盈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谁说好天气好心情的?一锭金就略微有点伤心,无论谁饿着肚子的时候,都不会太开心的。屁股后面还有万星碎紧追不放,没法就地卖唱,也没法种花养草,担心被砸场子,又不好去找“小天下”,一锭金觉得不等这冰梨花追上自己,自己就先饿过去了。
    伸了个懒腰,一锭金望着天空,忽然有点发晕,果然是饿过头了吧??
    大概强者与强者之间,除了惺惺相惜就只剩相看两厌。他之所以视夜未央为对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家伙出有宝马雕车,入有雅居美鬟,用他的话来说,清贵到可耻!
    他摇摇头,看着手里从衙门口揭下来的榜单,一个山贼?赏金五百两?这个生意值得做。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今天依旧是清心宜身的好天气。
    一锭金正伏在一颗黑黝黝的树上,头上戴着草帽掩在新发的绿叶新条之后,无声无息,不动不移,全身的气息被尽数收敛,体味也**叶花香遮盖过,仿佛只是一根树枝,是这大树与生俱来的一部分,甚至还有一只鸟儿站在了他的头上,砸咂嘴叫两声,抖抖翅膀,纤细的小爪子勾起了他的一丝头发。
    两个踏青的小姑娘丝毫不惜雨湿春衫,开心的在树下玩闹,她们如何想得到头顶上盘踞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正欲杀人的人。
    雨点落在他的草帽上又从草帽滴到睫毛上,他肚子里只装了一个包子,没办法,出来工作不能空着肚子,只好从包子摊那里“路过”了一下。衣服湿淋淋的黏在身上,这会儿又有点饿了,最近好像很容易饿?又冷又饿爬在树上不能动的一锭金,又有点伤心了,他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看来得算上一卦转转运。
    远方有唢呐吹响,欧欧呀呀,一队迎亲的队伍飞红扬花的踟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新郎官,披红挂彩,印堂发亮,志得意满,喜气外漏,兴之所至还吟诗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只是跟在马后的轿子里,却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本地朱大户的女儿,今日被这山贼带人强娶了,衙门一十八个官差当场被打的满口流血,滚地找牙。
    “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去,让她给大爷笑一个!”穿着喜服的山贼,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有两个狗腿子窜到了后面。
    山贼头子对自己的威令重行格外满意,只是他还未得意完,大好头颅尚未扭过来,就感觉到颈项一凉,但也只是凉了一下,被雨点滴上了吗?他仰头看天,他一抬头就觉得诧异,怎么还有点疼?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什么了。
    他手下的山贼愣住了,因为好好的骑在马上的头领,忽然就栽了下去,毫无预兆。马儿受了惊,人立而起,两蹄又毫不留情的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叫嚷着拔出兵器。轿中胆战心惊的新娘子骤逢此变,撩起一角帘子,试探着露出一只眼睛,结果看到她铭记终生的一幕,一个黑衣人如雨中燕子轻灵无声的腾空而来,寒光一闪,又腾空而去,零雨其蒙的雨幕里留下一个矫健潇洒的背影。
    一锭金在树上落定的同时抽出一个包裹将人头缠了起来,恰到好处的截住了第一颗正酝酿着从平整的切口上滴落的血珠。树下的小姑娘已经赶过去看热闹了。而热闹的制造者已经气定神闲的回到了原点。
    “恩公?”
    正准备抽身走人换钱吃饭的一锭金,听到树下一个娇脆的女声。
    一个穿着喜服却鬓乱钗横的俏媚娘仰起头来看着他,然后恭恭敬敬躬身一礼:“多谢恩公搭救,我家离此地不远,愿略备薄酒,以谢恩公。”
    一锭金很想告诉她,他只是来杀人赚钱的,她的获救只是捎带,不是有心的,不过听到有吃的,他就动心了,因为他这会儿确实很饿,感觉胃空的快要自己把自己消化掉了。
    于是,一行迎亲的队伍又启程了。不过,骑在马上的成了一锭金,方向,是朱大户的家。
    朱大小姐朱雀儿开坛布酒,父母张罗布菜,原本愁云惨雾的一家人现在喜气洋洋。


    IP属地:中国香港2楼2019-11-07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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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锭金善饮,却从不喝多,他的头脑一直是清醒的,这次也不例外。听着朱大小姐的父母先是愤慨请好的援助失了约害的闺中弱女陷入贼手,然后又对自己问东问西好像连自己祖宗十八辈儿都要调查清楚,再看看朱雀儿连羞带俏的低着头却又控制不住的眼角瞟自己的时候,他立即就醒悟了,这怎么可以呢?
      他卖身的价格是一锭金,不是一桌子菜啊!
      正在一锭金捉摸着怎么把价钱抬高一点的时候,朱大户的大门轰然中开,一个上身穿着梨白镂花单衣,下着翠绿垂脚长裙的姑娘站在那里,削肩弱腰,淡眉水眸,楚楚而立甚至让人担心这春雨凉寒,她是否经受的住,只是那一脸的冰霜密布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所有关切的话都会不由自主的吞回肚子里。
      除了万星碎还能有谁?
      院中有被雨打湿的梨花,扑簌簌的落下来。
      朱大户一家呆愣愣的坐了一会儿,反倒是朱雀儿先反应过来,迎出来笑道:“这位姐姐,进来避避雨,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万星碎径直走了过去,落步无声,如此雨天,她的鞋袜竟无一丝泥泞,一双顾盼横波的眸子却始终盯在上宾之位的那人身上“一锭金!”
      朱雀儿狐疑的回头却惊讶的发现,她的救命英雄,迅速捞起桌上的红烧猪头挡在了眼前:“你认错了,我是天上下凡的八戒!”
      始终不明所以的朱家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却见万星碎自背后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掌:“东西还我,我便放过你,你要杀谁,要娶谁,都跟我没关系。”
      朱雀儿登时脸上飞红,低下头去,眼角却撇到这姑娘右耳上戴着一只半片星星的吊坠,左耳上却空荡荡。
      一锭金却被激起了胸中傲气,挑眉冷笑:“你放过我?小丫头我老实告诉你,如果不是顾忌着夜未央的面子,你以为你的人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万星碎的脸色刷的变了。一锭金砸了咂嘴,心想夜未央在她心里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
      “那便让我用清风谷独传的剑法来试试你的天下第一剑!”万星碎是个敏感又极为自尊的人,当即涮了一朵剑花,素手寒刃,握剑当胸:“跟夜至尊无关,现在是你我二人之事,不与其他有干,死生无怨,各凭天命!”
      话音铿锵,落地有声。
      这算是正式的挑战了吧!一锭金心下惊讶,想不到这娇弱纤细的身子里竟藏着这等风骨。转而又有点好笑,如此莽撞怎是上位者所为?
      一锭金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端正脸色看着她:“好了,小姑娘,大好年华,生命珍贵,别随便舍了进去。”
      “我若赢了,你便把东西还我,我若输了----”
      “那你就陈尸当场!”听她固执的要继续,一锭金又饮下一杯酒:“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拿出来看的,而且,我再告诉你一句话,我要出剑,没人拦得住,我不愿出剑,同样也没人请的出。”
      “何必多言!”万星碎逼近一步:“我的东西,一定要讨回来!”
      “就为这个你就要拼了命?”一锭金手掌一翻,一枚半星的吊坠卧在掌心:“很普通的材质,很粗糙的做工,你就为它追了我这么久?”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
      万星碎的眸光却变的急切起来,当即清喝一声,手中软剑破开雨幕,直刺那人咽喉,中途却是一变,剑走偏锋,去挑对方手筋,及至眼前,又是一变,拨剑上撩,目标竟是他右肩肩井穴!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动,站在院中央的万星碎就站到了面前。
      剑光只微闪剑气却森严,速度极快一式三变,一锭金眸中微露赞色,因为他的目力看的很清楚,从一剑刺出到现在,剑身依旧干爽,竟然没有沾上一丝水迹,可想速度有多快,气势有多强!更重要的是明明焦急烧心,情绪已经暴漏却还能冷静出手,刺咽喉,这是人气急拔剑最合情的动作,转而对付手筋,却是为了手中之物,这是最合理的反应,但真正刺到了肩井穴,便能让自己短期内无法使剑,那真是什么都由得她了,开头两次都是算准了人的正常心理发出的幌子,真正的目的被藏的很好!如果坐在这里的人不是他,那就赢定了。
      可惜,偏偏是他!
      万星碎没有动,无法再动,因为她的剑插进了猪头肉里。猪头大张着嘴,好像在嘲笑她。
      一锭金也不想跟姑娘过不去,心里其实也稍微有点愧疚,便把坠子掂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还给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这姑娘眼圈红红,几乎要流泪了!顿时吃了一惊:“我还给你就是了,你怎么就哭了?”
      万星碎咬着嘴唇不说话,呆呆的看着被一锭金移到肩前的猪头肉,那猪脸越看越讨厌。
      一锭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随手撕了一块:“想吃就说一声么。”
      万星碎以为他在故意羞辱,眼泪真的落了下来,大喝一声,剑气四散,顿时肉末横飞,到处都是,近在咫尺的一锭金更是首当其冲,被喷了一脸,他摇了摇头,伸出舌头勾了一块进嘴:“味道不错!”
      万星碎的脸顿时红涨了。当日种种再次浮现眼前,这个**亲了自己,也是舔舔嘴唇夸了一句,“味道不错!”
      一锭金看她面红耳赤,连脖颈都染上了淡粉,只当她姑娘家脸皮薄,输了就羞恼的抬不起头,便有心给她个台阶下:“其实一个穴位换成了这大猪头,目标一下子扩大这么多,被挡住了也正常。”
      不料话音刚落就被羞怒的瞪了回去,一锭金只好缄口不语。看到这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终于招手:“你的坠子不要了?”
      看着头也不回的背影,朱雀儿轻轻告诉他:“人家被伤自尊了。”
      一锭金愣了一下:“自尊又不能当饭吃。”皱眉喝了一杯酒又说道:“伤自尊也比丧命好!”
      看着那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一锭金担心这明明很聪明却有点死脑筋的姑娘会纠结成什么样,便打算等自己吃饱了去追,反正这世上速度比他还快的,也就那夜大妖孽,现在他还生了孩子,不知道功夫弱了几成,想到这里一锭金就觉得没劲。
      万星碎默默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任凭细小的雨丝落上了头发衣衫,一路直直的走过去,鞋袜和裙角迅速湿了个精透。旁边的零星的路人纷纷回首,这落英如雨的季节遇到这梨花噙雨的姑娘倒也是美事一桩。不过那整帽敛襟欲要搭讪的人尚未开口却都被那生人勿近面色直接逼了回去。
      她这清风谷的剑法是自己回去掌权之后才学的,于今不过半年,自然比不上那一身拳脚功夫精湛,更何况还对上了一锭金。但她又能怎么办呢,哭着求他让他还给自己?如果哭泣有用的话,她也不会有那凄苦的童年,如果哀求有用的话,她的母亲也不会惨死。
      她若是向夜至尊求助,那势必也能圆满解决,可是如果盘问起缘由她又如何解释?
      那天的一幕幕虽然时隔一个月零十三天,却都仍然历历在目。
      原来当日激战中,一锭金见她头上略有两根簪子,全身毫无女儿家的配饰而脸上更无半点铅华,偏偏耳朵上却吊着一对坠子,而且还是不完整的,每一只只有半颗星星,便觉得有趣的紧,他向来不拘礼法也不觉不妥,当下便随手扯了过来要研究研究,结果万星碎当场就急了,本说好的切磋直接升级成了要他命。
      接下来-------万星碎虽然今年已有二十岁却是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当下被陌生的男人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箍在身上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本能的反应,张嘴就咬了过去,等到嘴巴里跑进了一条狡猾的舌头,更是一下子就懵了呆呆的如遭雷击,等到胸被摸了,衣服慢慢散开的时候,她才恍然醒来,拼命的挣扎却换来一个硬物抵在胯间,吓得她不敢再动,偏偏这时候又听到耳畔一个极具魅惑的嗓音:“你要觉得不忿,可以来脱我的衣服。”


      IP属地:中国香港3楼2019-11-07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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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他当时以花匠的身份呆在蔷薇小苑,保护一些越冬的花木再顺便保护一下夜未央。她一进门他就开始注意了,因为她会武功,足够高,足够让当时的夜未央毙命。看着她进屋,他轻轻的飘上了房顶,像一片雪花。
        因为这点夜未央还笑话过他,天下第一潜行隐迹的功夫总是用来听墙根的。
        他确确实实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很奇怪万星碎竟然能意识到他的存在。因为他只有出剑杀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自身气息和杀意,其余时刻,他就是一个流浪艺人或者小花农。这也是他刺杀从未失手过的原因。
        腹中痛的越来越厉害,他的手指死死的掐着肚子,渐渐的感觉股腿也酸痛起来,下肢绵软的越来越严重,这可不大妙,一锭金心里有些恐慌起来,这种痛并不陌生,他的内腑曾经受过伤,每次旧疾复发都会肚子痛的下不来床。
        他翻转身体看着昏黑一片的窗口:天什么时候亮?
        万星碎骑在马上连夜赶回清风谷。其实谷中没什么急迫的事物要处理,只是她却无端端的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黑压压的树林沉沉的盖在道路两侧,一簇簇铜枝铁杆旁逸斜出如猛兽厉鬼森森然伸手欲搏人。暗月疏星,薄雾荡荡,万籁无声。
        此时此刻,伸手不见五指,更遑论牵绊在地上极细极细的钢丝。当奔驰的骏马被兜蹄绊倒,如大树都雷击中陡然倾倒,万星碎只是一惊便迅速调整身形,借着下栽的势头,后翻身纵起,稳稳的落在地上。
        别说摔倒被马蹄子踢到,甚至连一丝泥土都不曾粘身。此处应变真是妙极。可惜对那些常年截路经验老道的山贼来说可谓自投罗网。
        万星碎甫一落地,便立即飞身而起,暗夜里响起“嗤”的长鸣,前后夹击的两只飞箭破空而至,狠狠的扎进她方才的立身之处。她人在半空看着看着那入土三寸的利箭,心里正松一口气,不料一张大网从树梢兜头罩了下来。万星碎冷哼了一声,拔出腰间软剑,只见两道银亮的剑光十字形破开了黑夜,她已经后抬腿踢在树上,整个人迅速前窜,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又一排低空游过挂着锐矛的横木,待到那破碎的网兜散落在地上,她的人早已稳稳的落在了一根树枝上。
        春夜的树林有着新生木叶的清香,可惜现在不会有谁有心思享受。万星碎审慎的注意着周遭的情况,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本就没什么江湖阅历,对这些鬼蜮伎俩更是知之甚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因为身份和地位的缘故她动武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当初身体素质很差,武功底子更是一点也无,就习武而言算是半路出家,学习的除了武艺更多的是纵横之术御下之道。纵有高人精心指点,自己又极勤奋,但一身技艺固然精湛却少了沉淀和积累,她当日跟一锭金大战之后就认清了这一点。遇到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油条,自己绝对讨不到便宜。
        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让自己冷静下来。连一锭金都说了自己的武艺足以在江湖横着走,想来这区区几个毛贼又能把她如何?
        万星碎知道此时找法子脱身才是正经。跟那帮人拼耐心是绝对不行的。而这附近更不知还有多少机簧暗器,自己如若冒然行动,是绝对要中招的。
        这帮人如若只是一般的山贼倒还好些,万一是敌视清风谷的势力提前设伏那自己一条小命只怕就要在这里终结。
        先是父亲去世其妻夺权上位,然后是万山青和她的一番较量,短短二十年间两次内乱,如今的清风谷已不是当初威名赫赫的清风谷了。
        万星碎正凝神戒备,忽闻破风之声迎面而来,定睛一看却是七八颗圆珠疾飞而至,有快有慢,有的后发先至,有的相互撞击又改变了方向和力度,不可能全部躲开!只好硬破了。万星碎拿了注意,当即挽了朵剑花搏击过去,只闻叮当一阵乱响,剑气四溢,圆珠登时被绞的粉碎,万星碎的瞳孔猛的收缩,圆珠破掉的同时,竟有两枚钢针飞了出来,那圆珠竟然只是幌子,如此近的距离,两根针如黄蜂后尾直刺过来,根本无法回击,万星碎一咬牙猛的折腰沉身,身子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整个人后下腰,上下肢近乎折叠,触手可握住自己的脚踝。下腰的同时抓住树干,侧转斜飘往下荡去。
        那两枚钢针射进了树里,她的人已经合着缤纷落叶悄然落地。同时故意大叫了一声,假装受伤,私图把那暗中的人引出来。
        不料,过了几息什么反应都没有,黑夜依旧是黑夜,好像根本就没有人!不,绝对有,她很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捕猎气息没有消退。
        万星碎正凝神戒备,不料渐渐的眼睛却有些发花,她闭了闭眼摇摇头,却感觉头也有些晕晕的,心里大叫不妙。那圆珠中有两个藏着钢针,剩余的却是装着无色无味的迷药!
        好奸诈的手段!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全无的晕在了地上。
        “姑娘?姑娘?”
        万星碎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在叫。她从晕迷中醒了过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衣衫华贵的青年,纵然有些灰头土脸的,但也看得出眉眼俊秀。
        万星碎打量了下自己和四周,微微松了口气。是一帮山贼,劫道图财的。只要能脱身,她就有把握让他们彻底消失。而清风谷主被囚的负面消息也绝对传不到江湖上去,她自有办法抹得干干净净。
        “姑娘终于醒了,现在可感觉好些?”青年的声音虽然急切却温和,也不见惧乱,在这种境地下还能如此,可见涵养很不错。
        “多谢。甚好。”万星碎稍移身体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搀扶。
        青年倒也不介意,只抱拳见礼道:“在下南宫翎,初来此地枉陷牢笼。可这帮匪类竟连你一个冰清玉洁的柔弱女儿家也不放过,实乃无耻之尤。”
        “敌人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网开一面,危险也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让道而行。”万星碎默默的内查身体,不出意外的发现内功被制。
        她本是信口讲出,却不料青年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惊讶,其实她心里更惊讶,因为这个男人竟然是当初跟清风谷提过亲的南宫家,南宫翎。
        她约在半年前就收到了南宫家的婚书,可她心里却根本没想过成家这种事,更没想过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过一辈子。更何况,当时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印在脑子里的男人也只有那一个,独尊江湖,立在武林巅峰的那一个。她本想直接拒了了事,可是头脑却清醒的知道清风谷到底需要一个主公,而南宫家又确实很合适。
        她一腔情怀不可言说,骤逢此事又不知所措,便去找了夜至尊,听了尊者的话就打算考虑考虑,一直拖延着没给答复,而南宫家却也没有催促好像忘了这回事,这让她一边怀疑提亲的诚意,一边暗暗的松了口气。却不料,世界太小,命运太巧,两人竟在这里遇上了。
        略略交谈了一会儿,万星碎便明白了头尾。原来那朱大户家是南宫家的一房表亲,朱雀儿被一个山贼头头瞧中了,扬言要择个良辰吉日娶回山上,无奈之下便向南宫家求助,南宫家倒也不推辞,由南宫翎领了一队卫士过来,可惜强龙不压地头蛇,搞了个全军覆没,自己也成了俘虏。
        万星碎点点头,劝慰道:“你不必过于焦虑自责,我当日所见,那山贼头子已被人割下头颅,朱姑娘依旧完好无损。”
        南宫翎松了口气,明显如释重负:“姑娘如何得知的?”
        “偶然得知的。”
        南宫翎明显又被噎了一下。万星碎却仍是无心的,她觉得只把结果告诉他就好了,没必要把一锭金那段说出去。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如何套话如何反套话她自然清楚。
        “敢问姑娘芳名?”
        “你就叫我姑娘好了。我不喜欢告诉别人名字。反正这里也没有别的女子。”万星碎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
        她头上唯一一对值钱的簪子被拔了下去,如今一头长发尽数散开,她举起手将青丝挽起,以丝帕作发带束起乌发,帕角拉到前面,樱唇微启,咬住,扯得紧紧的,扎好后随手一扬,飞到脑后,扭头看着他:“想逃的话,跟我来!”
        山洞熹微的光亮里,南宫翎的眼睛微微发直。


        IP属地:中国香港5楼2019-11-07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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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月升乌飞兔走转眼夜晚来临
          万星碎没好气的拆掉了自己的发髻,松松的散在脑后,赤金点翠挂凤簪被好不爱惜的随手扔到桌子上,发出当啷的脆响,“小樱,以后这东西不用拿出来了,沉死了,头都抬不起来,还有,备水,我要沐浴。”
          当她蹬掉鞋子,把外袍扔到一边的时候,小樱做的第一件事是拉上窗帘,“那个,主子,如今谷中都是各色各样的男子,您还是注意一些好。”
          “谁敢偷看,我就戳瞎他的眼睛!”万星碎把头发尽数笼到头上,朦胧的水雾中,细瘦婉约的倩影隐约可见。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觉得她是个杀伐决断的女首领,更像个采着樱花草拉着男人看月亮的纯情少女。
          小樱在一边往水里撒花瓣,一边想:自己的主子明明长得很漂亮,为什么就是不笑一笑呢?总是冷着脸,追求者都吓跑了。小樱一直觉得如果万星碎肯笑一笑,那来这里的追求者就不是三百个而是五百个一千个。
          “主子,你今天有看上哪个男人吗?”
          万星碎低着头不吭声,水蒸气把她那稍显瘦小的脸颊熏得发红,眉宇间的神情似乎有些怅惘,她抿了抿唇,轻轻说道:“没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我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做这清风谷的主公罢了。”
          她翘起两条修长纤细的腿,高高的搭在桶壁上,“随便一个男人,只要脑子不傻,心思不花,没什么诡异的爱好或者人神共愤的毛病,那我都可以跟他相敬如宾夫妻和睦,搭伙过日子而已,彼此顺眼就好。”
          小樱是个伶俐的丫头,看她神情面目,转了转眼球,一边用松软的毛巾擦洗着玉白的后背一边低下头附耳问道:“主子心里其实早就有人了是不是?为什么---”
          “小心我撕你的嘴!”万星碎的声音陡然严厉断冰切雪,小樱惶恐的点头应是。
          一锭金看着桌子上的夜宵,一壶烧酒配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豆腐干,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要不要吃呢?会吐的吧?不吃的话,会饿的睡不着啊,算了,吃就吃吧,大不了吃了就吐,吐完再吃。注意拿定,他拿起筷子,手指一转,耍了个漂亮的花。
          人生得意时,你最先想到的人是你的朋友,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然后你就会想起你的对头,愿因是:“看你丫的还敢在老子面前得瑟。”
          一锭金没有朋友,但他却有个万中无一的对手,有这么一句话,看一个人的能力有多高,就看他的对手有多强。一锭金现在就是这种状况。
          他很得意的把一粒花生米混着一块豆腐干一起扔进嘴里嚼了起来,“花生米陪着豆腐干吃,有火腿的味道”他拿起酒壶有滋有味的眯了一口,感叹了一声:“这种享受,夜未央绝对体会不到”他眨了眨眼,忽然又嘟囔道:“万星碎也享受不到。”
          一口,两口,三口。一锭金忽然丢下筷子,拿过唾盂呕吐起来,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很快倒空了,却还是干呕不断,连胸膈肌都震动的痛起来。他撑着桌子漱了口,模样有些难受,幽幽的感叹了一声:“果然会吐啊。”
          他没有吐了再吃,只是揉着空空的胃,慢慢踱到床边躺下,微微眯起眼睛,腹中有些痛,他在怀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倒了一丸进嘴里,也不就水,干吞了下去,苦辛的味道顿时从舌尖顺着咽喉滑下,盈满了整个胃囊。
          当日那医生好像说过,要什么卧床静养?一锭金没好气的落下床帘:静养个屁!
          清风谷并没有被翻个底朝天,因为有了提示其实并不困难,而且排除谷中不容许外人涉足的地方,范围就可以缩小很多。这第一局的难点并不在于找到信物,而在于如何保住它。南宫翎轻轻摇着扇子,手里握着一杯酒。
          朱雀儿一如既往的陪在一边:“翎哥,我看你这次一定会成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嘛,找信物的线索牵扯到了文艺,音律,五行八卦,甚至还有星象医药知识,可不仅仅是靠武艺就可以通关的,南宫家的人一向博学,你的功夫又极好,这清风谷主公的位子一定是你的。”
          “好了,好了,你这小丫头。”南宫翎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跟我闯江湖,玩两天赶紧回去啊。表姑夫他们会担心的。”
          朱雀儿撇撇嘴:“我又没拖你后腿。”
          南宫翎确实有点烦,他此次其实是被家人逼迫过来的,见到自己的原本的订婚对象时,简直惊呆了,竟然是她?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连名字也不知道,只好放在心里好好珍藏。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婚姻往往由不得自己,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实在是一种运气,可是万星碎却直接向整个江湖下了招亲令,虽然没有外人知晓两人纠葛,但这无疑是狠狠的给了南宫家一个耳光。当日他的表现实在是太怂了。现在回头想想,南宫少爷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堪回首。
          可当日的情况实在太过意外,他本就受了伤还内力不继,实在无能为力,但现在他却是神完气足,意兴风发,他有十足的信心挽回自己的形象,同时,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
          信物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块刻着“星”字的小玉牌。别人找到信物都恨不得藏到肚子里去,生怕别人来抢,他却是大大方方的摆在眼前,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自有他的想法,如今谷中三百多人没拿到玉牌的,大概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直接退出,销号。这就构不成威胁。一是抢夺别人的。他甚至还主动出击,有牌子的直接夺过来,没牌子就让他走人。来抢他的,那就顺水推舟的打倒。是迫其退出而不是杀掉,南宫自幼承训惜物爱命,不会随意下杀手,不仅如此,他还觉得万星碎这样的女孩子实在不该两手血腥。
          有脸蛋,有身手,有头脑,如果再有一副好心肠,那这样的女孩子就完美了,他会保护她,让她再也不用浑身浴血,让她变成一个完美女人,做自己完美的妻子。
          南宫翎的设想还是很对的。一共三十个信物,现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放了二十多个,而另外稍微聪明厉害些的,都躲得远远的。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而今天,他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锭金依旧穿着自己的大红袍踱了进来,慵懒的表情好像永远都睡不醒。其实他还真觉得自己最近老是睡不够。身子乏力的像一块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
          一锭金大模大样的在南宫翎面前坐下,打了个响指,店小二应声而到:“小二哥,给我来半斤牛肉,一壶酒,哎,等等,还是一碗淡粥,两块面饼吧。”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懊丧,殷殷不舍之意表现的十分明显。
          南宫翎对他的旁若无人有些上火。一锭金却恍然未觉,自顾自吃的欢快,一边吃一边摇头感慨:“果然,人生在世就得喝酒吃肉啊。”四周的人纷纷侧目,视线光束全照在这张桌子上。
          南宫翎也被连累成了被侧目的对象之一,他自幼良好的教养却不容许他此刻火冒三丈。就是朱雀儿在一锭金方一出现就眼睛发亮,脸蛋发红,却是一味笑着不说话。
          他一定是来抢信物的!南宫翎心里拿定了注意:他如此作为,不过是要自己放松警惕,伺机下手罢了,自己怎会上当?如是想着,他已经悄悄攥紧了拳头。
          一锭金飞快的清光了自己的碗碟,一抹嘴看着南宫翎:“小帅哥,这里的面饼又脆又香很不错啊!”然后随手拿起一片渣渣:“你要不要尝尝?话说这是什么东西?”
          店小二开口解释:“面渣”
          “那这个呢?”
          “五香陷的渣”
          “还有这个---”一锭金忽然伸手从南宫翎的碗底下拿出一物,细看去却是一点肉糜,他顿时产生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这是猪渣!”
          满室的人嘴角都诡异的抽了抽,紧接着却听一锭金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问道:“可猪渣怎么会从小帅哥你的身边冒出来?”


          IP属地:中国香港8楼2019-11-0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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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小二当即的远远躲在一边,南宫翎再好的涵养也黑了脸:“你要抢信物直接动手便是,我还怕了你不成?”
            “啊?”一锭金拍拍头,看上去非常失望:“原来你不是清风谷回收信物的管事啊?切,面前堆着一大堆,误导别人。我还想在别人上交的时候占个便宜呢!”
            南宫翎看上去有点想吐血:“你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知道你做什么?”一锭金反问的理所当然。“因为你长得帅吗?”
            南宫翎面色铁青,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个原因很简单,就像你大张旗鼓的宣战明里暗里的挑衅,几乎挂起了一场大风暴,可惜对方却偏偏只是当成了风暴中的一个屁---
            “冷静,冷静!”一锭金摆摆手:“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是这么容易冲动,大叔我很困扰啊。”
            “你---你明明不比我大多少好吧,别随便给自己长辈份了。”南宫翎其实很想说:冲动个屁,大叔个球,可惜自幼良好的教养,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脏话。
            一锭金嘴角勾出一丝邪笑猛的凑了过去,南宫翎条件反射性的坐直了身体,尽量保持距离,并与同一时间将内功运转至手掌,这时却见一锭金忽然把手伸到袖子里,南宫翎下一瞄准便握起了自己的长剑,似乎随时准备出鞘。却不料见一锭金神秘的一笑,很宝贝的从袖子里扯出一卷书册露出一角:“少年呢,我看你虚火上升,心浮气躁,很明显阴阳不调,肾气不舒,要不要学些方法清一清啊?”
            朱雀儿只瞄到那书角一眼,就惊呼一声,俏脸通红的捂住了眼。
            南宫翎惊愕了:他竟然带着黄书?还是随身携带袖中珍藏版?他竟然带着这种东西来比试?带着黄书来招亲?
            一锭金再次开口了:“小帅哥,这可是蝴蝶迷亲手编制小天下秘密发行,行货限量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这村就没这店,聪明人一向都懂得抓住机遇,看阁下眉清目秀玉树临风天庭饱满印堂发亮,一看就聪明绝顶,拿一个信物跟我换,怎么样?反正你有那么多。”
            一锭金的声音并不大,一副姿态又相当“隐秘”。但是室内的人都全部明了了内情,露出所有男人都懂得那种心领神会的笑容,看着三人的眼光,就像看着苹果树上结出的三个梨子!南宫翎很想在自己脸上贴跟纸条,上面写着:“我不认识他”!
            但一锭金却没有给他机会,只是把身子又凑近了一些,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原来这种程度的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且看这个--”一锭金袖子一抖,微妙的露出画卷一边:“春意融融,风月无边,各种姿势各种体位,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可以解答你各种困扰的---”
            春宫?朱雀儿已经跳了起来,背过身去。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拢了过来,南宫翎被看的芒刺在背,梗着脖子愣了半天,终于硬起腰杆:“我没有困扰,请你不要打扰---”
            “不用不好意思啊,早就食髓知味了吧,我看你也是十八九岁的年龄啊,听说像你这种大户人家一般成了年,就会有人通房的吧?”
            “哪有?你胡说什么?”南宫翎登时涨红了脸,有没有不重要,关键他是来招亲的,如何被光明正大的提出这种事供人排揎,这人绝对是来搞破坏的吧!
            一锭金却是露出一副原来如此我果然没猜错的表情,看的南宫翎恨不得拿跟粉丝勒死他,而实际情况是这个小帅哥的脸蛋现在烫的可以煮熟鸡蛋。
            “处男啊,你果然需要的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要知道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呢,总是会很长时间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怎么喊都不出来,然后浴盆里就会多出一大堆湿漉漉的团成团的手帕罗巾什么的----”一锭金眯起眼睛幽幽的射出两道涣散的虚光。
            饭店里所有人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南宫翎,似乎他鼻孔里开出了喇叭花来,而南宫翎正两眼发直的看着一锭金好像看着最心爱的牛排上趴着的最讨厌的洋葱,名门秘事啊,绝对是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
            “你离我远点!”南宫翎送瘟神一样扔了一个玉牌过来,原本傲然威严的形象尽数坍塌,内心响亮的咆哮出两个字:“我靠!”
            一锭金信手一捞把信物收进袖子里,转过身来扬长而去在那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露出一个无比奸诈的笑:“跟我斗!你嫩的很呢!”
            第一回合,一锭金完胜,兵不血刃!留下一个面红耳赤的南宫翎和一群八卦心思被尽数勾起的江湖闲客。
            万星碎面无表情的看着庭院下的人,心里却有些惊讶,竟然只有五个人过关,而第一局的战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多变,因为到目前还有七个玉牌没有回收,看来发现问题漏洞想要投机取巧的人也有不少。但更让她意外的是其中竟然有他?倒不是疑问他为何能通过,而是疑惑他为何要来,她当日还以为这个人不过是瞄上了哪笔生意,或者只是单纯的来蹭饭,就只当没看见。毕竟自己亲口说的,就此罢手,不究往事,得罪了这第一杀手绝对没好处,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他是想做什么?
            别的男子或站的笔直器宇轩昂,或轻摇折扇风流潇洒,尽显风姿的伫立庭院中央,偏偏一锭金就双手抱胸没骨头的似得懒懒的靠在一棵树上。小樱又过来跟万星碎咬耳朵:“绿叶,红衣,黑发,主子,你不觉得美得像副画吗?”
            “哪有?分明就是一根红辣椒!”
            南宫翎心里对他更加厌恶,竟然试图用这种方法标新立异,引起别人注意,实在是太无耻了。
            如果一锭金知道他们心里所想,一定会觉得自己倍儿冤枉:他真的只是腰酸,想靠一靠而已。
            万星碎一点头,小樱上前一步:“凡过了第一关的各位,我们均有重礼奉上。现在第二局,自由会战。点到为止,不得下杀手。直到剩余一人,此人即为胜出者!”
            话音刚落,已有三人同时对上了南宫翎,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小子在第一关表现的过于英明神武了一些,自然是先合力搞掉了他,大家才能分到粥喝。至于西红柿(一锭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他的宏伟事迹已经迅速传播开来了,第一天很多人比照他的身手把他先入为主的认定成了飞贼,而后来又依据他的人品,修订为:采花贼!
            这群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是爱惜羽毛,不屑于与这等人为敌的,因此在人家为了美人而奋斗的时候,他,很光荣,很微妙的被忽略了!一锭金默默的靠在树上半晌不见有人招呼自己,反而三人凑一堆围攻一人打的火热,轻轻的吹了声口哨,状似无奈,大袖一挥迎风而起,在屋顶上翘腿坐下,一边浅酌一边点评,坐的高,看的方便啊!
            万星碎看着院中的战况,南宫翎以一敌三也依旧不落下风,而且他竟然以一人之力拿到那么多个玉牌,看来自己当日有些太小看他了。他这种誓将所有竞争对手一律去除的决心和作为,让万星碎有些小小的感怀和触动,这是一种哪个女孩子都会很喜欢的感觉,被在乎,被重视的感觉。
            她仔细调查了下面几人的身份,南宫翎是南宫家排行第三的顺位继承人,上面还有一姐一兄。在家族也颇受重视,地位也挺高。另外三人有江湖上新崛起的刀客,还有丰城城主的幼子,还有一个掌门。江湖上的口碑都不错。好像这几个人谁赢了都没所谓,都不会堕落清风谷的名头,难不成自己就这样没所谓的嫁了不成?万星碎忽然有点紧张了。她不由自主的抬头去看一锭金,却发现那卧在屋檐上的人正兴致勃勃的看戏,心里顿时无名火起。
            南宫翎心中的滋味可谓有些复杂。他当日听说自己被定了一门亲事,可是非常生气,大闹了一场,他怎么能就这样跟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呢?他甚至主动了放弃了家族继承权,来换取婚姻自主希望有生之年可以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女人,白首不相离。可他发现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他坚决抵制的亲事,那个女孩竟然让自己怦然心动。命运开的玩笑果然都是一点也不好笑的。
            不过无论如何,他今天一定会赢的,他一定要得到万星碎!
            这样想着南宫翎下手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剑光绚烂华丽,剑招凌厉莫测,那三人本就各怀叵测也不可能真的交心置腹,如此一来那三人便开始渐落下风。万星碎仔细看着,便觉百年世家果然自有其底蕴,这一手剑法比之自己还要高些。虽说承接了谷主的位置,没有理由不会清风谷的剑法,但她本人着实没有在这上面花费太多功夫。现在回想起来,她那天竟然对一锭金出剑,真是输得一点不亏。万星碎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耳朵,却是一愣,她的坠子还在一锭金手上呢!


            IP属地:中国香港9楼2019-11-07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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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万星碎的脸有些发烫,若非早经历练,她现在恐怕又得红着脸低头绞帕子了。
              一锭金眯着眼看着南宫翎大展英姿,剑气游走,纵横捭阖,纵然他实在认为还差了那二十年的火候,不过也当真算是如今江湖的青年才俊,看看他,又看看万星碎,一时间觉得这两人倒也真的挺登对。他低头摸摸肚子,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一锭金忽然神色一凛,却是那其中一人脚尖一点鞋头吐出一个圆球,又在移步换形间踩得粉碎,一捧幽幽的白色薄雾鬼气森森的悄然升腾起来,而游斗正酣的几人却恍然未觉。
              万星碎正有点心思不属的不知想些什么,却忽见屋檐上一道银亮的剑光如飞星一般急坠而来,肃杀冷酷的剑气沉重森寒,场中人无一不是一阵战栗,就像死神悄然出现却在瞬间张开羽翼挥起了镰刀。这银白的光亮转眼即逝,场中人却是冷汗布额,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或踢脚或前俯,僵直如同石像。
              南宫翎猛然瞠目,因为原本正飞身而起,举刀欲劈他脖颈的人,轰然落下,如同一块正被吊起的石头忽然割断了绳子。直到他彭的砸在了地上后颈上渗出极细的一道血丝,众人才醒悟过来。惊觉自己有点头晕乏力立足不稳。南宫翎豁然变色,他已迅速反应了过来,立即强撑着蹲下身:“找解药!”
              万星碎却没有关注下面的情况,她只看着一锭金,已经盘旋着落到屋顶的人,她见过一锭金的剑,也知道他是个出剑不留手,留手不出剑的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才是他的风格,但今天,好像有点后劲不足?
              南宫翎的面色有点变幻莫测,这个他一直很厌恶很鄙视的人救了他的命,而且还是他的情敌?他愣在那里站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朝着高高坐在屋檐上的人躬身一礼:“承蒙大侠出手相救,南宫翎诚心谢过。”
              他终究是个很优秀很有涵养的年轻人。
              一锭金面色有些发白,挥了挥手:“我只是不想那冰梨花少了个可供参考的嫁人对象罢了。”
              南宫翎面上诧异之色更浓:“你不是也来招亲的吗?”
              一锭金刚欲开口却听下面一个清脆的女声:“红哥哥?”
              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却发现是那朱雀儿不断的朝他招手,他伸出指头指指自己:“你叫我?”
              “对啊!”朱雀儿欢快的跳起来:“你不是叫西红柿吗?好可爱的名字。”
              “额---”一锭金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她那只是因为他记录名字的时候刚好想吃些酸的。
              万星碎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闹剧,忽然飞身而出如海燕破浪急速的来到对角屋檐上,站的直直的,看着盘坐着的一锭金,一锭金也抬起头来看着她,四目相对,一时间难言的沉默弥漫开来。
              良久,万星碎冷冷的开口:“我说了,点到为止,不得杀人。”
              “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一锭金同样冷冷的回敬过去。难道还要我加入战团,跟那三个人抢你不成?
              “万谷主,是那刀客先坏了规矩,这药物指不定有剧毒呢?”南宫翎是个很正直的人,他虽是一心要获胜,现在却忍不住出来说句话。方才若不是一锭金出手,那中药的身体,绝对躲不过那一刀的。
              万星碎却不理他,只是看着一锭金:“现在还有三个人没有倒下。”
              “你想让我杀了他们?”一锭金的声音有些讥诮,这姑娘倒像是在故意跟自己置气。下面的人脸色却都变了,刚才那一剑的威势所有人都看见了。
              “不,不可以。”首先站出来的却是不会功夫的朱雀儿:“红哥哥,翎哥和大家都不是坏人啊。”
              “那好。”万星碎眼角的冷光扫了下去,朱雀儿不由的后退一步,这个姑娘好可怕。“那就让我来当坏人好了。”
              她站出一步,高声说道:“第二局,,算一,算西红柿胜,现在赛第三场。”她转过身俯视着一锭金:“你我来比一场,你若赢了我,我便依了你。”
              一锭金眯起眼嘴角含笑的昂头看着她,眼中却全无笑意:“你还想跟我打?看来你输得还不够啊。”
              “打了再说。”万星碎的表情很坚定,一锭金这次挑衅的话没能让她羞怒。南宫翎和朱雀儿面面相觑,这两个人的氛围有些奇怪,却有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一锭金闭上眼不说话,他方才一剑刺出,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功力流动不正常,好像被另外一股力量牵引着,应该是胎儿的缘故吧。现在腹中还有些隐隐作痛,怀孕初期如此频繁的腹痛并不正常,看来那旧伤还是个大问题。
              万星碎也不着急,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异动。一锭金却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坦然而坐,半晌才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今天我不打。”
              “为什么?”
              “你要我打我就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不是来招亲的?”
              “我是来看别人抢亲的。”
              “好。很好。”万星碎冷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你胜之说,那三人随便哪个,抽签决定好了,清风谷的主公一定要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胡闹!”一锭金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半晌又叹了口气:“今天晚上,荷池小亭,谷主可愿跟我一叙?”
              “什么话不能在此时此地讲?”
              “我想找个机会占你便宜不行吗?”
              万星碎又气又怒又好笑,冷哼一声说道:“去便去了,我还会怕你不成?”
              现在只是暮春时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晚上的莲花池没有荷花菡萏却有着淡淡的荷叶清香。万星碎来到那里的时候,一锭金正靠着柱子坐在横梁上,看着脉脉流水田田荷叶,手里拿着一个小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星碎径直过来,一锭金依旧背对着她,却准确无误的把酒壶扔过去,开口道:“来了?要不要喝一口?”
              万星碎也不客气,擎起酒壶昂起脖子,将澄澈酒液尽数吞入咽喉,湿润了唇角,淋漓上了纤细白嫩脖颈,末了伸出红舌舔舐嘴唇,迷离的月色下,这清纯的美人倒看上去有些色气,一锭金看着看着心神微微一荡,禁不住伸出手来鼓掌:“好!有气魄!”
              万星碎灌了半囊才把酒壶抛给他,直接用袖子抹了嘴:“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了我要占你便宜你还敢来?还喝我的酒?”
              万星碎玉白的脸上微微泛着粉红闻言只是冷笑一声:“你敢?”
              “睡都睡过了,有何不敢?”一锭金泰然一笑,忽然发现,两人相对的时候,他都是被俯视的那一个,心里有些不快,随即说道“这酒有问题。”
              “!”万星碎只是眨了眨眼,随即撩起袖子一拳揍过来。一锭金的笑容瞬间僵硬,握住她的拳头一拉一带,万星碎趁机一步上前,左手成爪扣其咽喉,同时一腿踢出脚尖一转直接踏上他的膝关节,一锭金干脆把酒壶塞入她的左手,単腿一抬一绊舒臂一揽,万星碎丢了酒壶翻身而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转眼间变成了骑坐在他身上的姿势。一时间氛围有些旖旎。
              “开个玩笑,小姑奶奶你还真是不懂得幽默。”
              “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是你第一杀手的恶趣味吗?”万星碎扭动了一下发现肩膀被死死压着,再挣扎不知他还能说些什么好话,所幸坐着不动,感觉身下两腿又硬又瘦,还不如马背舒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惊讶。”一锭金好像完全不觉自己的脖子被掐着。
              “?”万星碎侧头,示意自己有在听。一锭金看她迷离潋滟的双眼,禁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脸:“喂,你不会醉了吧?”
              “有话就,就说。”万星碎扼住他的脖子的手往下滑去按在了他胸膛上,微微低下头,发丝挠的一锭金的下巴痒痒的,唇瓣间呼出的热气缓缓的吹上他的胸膛,皮肤上像有小虫子酥麻麻的爬上爬下。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一锭金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本人没所谓,你可以选择舍弃或者留下,如果你想舍弃,那现在还来的及,如果你想留下,那我想他有个好些的名分,等我把它生下来了,我们再和离,你就再去选个称心如意的男人。”
              一锭金说完后静静的等着她回话。却见万星碎歪歪头,又眨眨眼,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迷迷瞪瞪的指着自己,“你----”然后,“扑通!”有些迷糊的万谷主很干脆从他身上掉了下去,一跤栽进了荷花池。
              “喂,不是吧,这叫什么反应?”一锭金站起身看着万星碎在水里扑腾:“你会游泳吗?”万星碎被水一激,到清醒了一些,费力的把头从水面上抬出来,呛咳了一下,甩甩湿淋淋的头发:“你,你说呢?”
              然后又落了下去。


              IP属地:中国香港10楼2019-11-07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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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锭金一副认认真真在观察的样子,“从你那别别扭扭的姿势,毫无技巧的动作,没有规则的呼吸,还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初步判断,你不会”。
                万星碎被呛得直掉眼泪,眼睛也比迷得发红,面色却刷白刷白的,一边奋力往岸边挣扎一边怒视着一锭金。
                一锭金坦然的回视她杀人的目光:“要帮忙可以叫我一声哦。”
                这个人怎么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万星碎想到自己原本就铁了心“质本洁来还洁去”,偏偏却被这种人莫名其妙夺了身子,一时间既难过又心痛,既羞愧又愤恨,冰冷的池水浸泡着身子,不通水性的她本就有些慌神,如此一来心烦气躁更是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肺叶鼻腔被冷水刺激的生疼。恐怕自己如今死了也死成了一个笑话,清风谷主白天还在挑男人晚上就淹死在了自己荷花池里,当真是武林一桩笑谈。
                万星碎透过冰冷的池水看着那个性情不羁的男人忽然觉得既痛恨又委屈,这是种很意外的感受,她十二三岁被夜未央接走的后,就再也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而在那被欺凌的童年也只有坚忍和怒火,这般心酸的感触,倒是少有--
                一锭金看她动作都慢慢迟缓下来呼吸越来越吃力,却硬是一声不吭,好像宁愿溺死在这里也不愿向近在咫尺的人开口,无奈的叹了口气,纵身一跃,一脚勾住了廊柱,一把拉起水里的人拦在怀里,脚踝发力,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两人已经在亭子里坐定,万星碎湿淋淋的缩在一锭金怀里,一锭金照她后背猛的击了一掌,“咳”万星碎吐了出了肺里的水,气息慢慢的平缓下来。
                她正稍微镇定一点,却忽然惊叫一声,按住自己的衣襟:“你干什么?”一锭金毫不客气的拍开她的手:“把衣服脱了。”
                “你休想!”万星碎几乎要跳起来,却被一锭金一把按住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我就是给你换件干的衣服,你想到什么不纯洁的事情了?”
                “你还敢说我?”万星碎几乎气的要晕过去,却听到一锭金老神在在的声音:“即便现在不脱,你这水湿水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什么都显的清清楚楚嘛,诺,胸部还是荷包蛋大小。”
                万星碎气急羞极正欲开口,却见一锭金一把扯掉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随即运起轻功,飞身而起。她紧贴在温热的胸膛上,一时愣神,只觉耳畔的清风软软吹过,沿途飞花含香,翩翩袅袅。
                万星碎用热水泡过身子,裹着一件宽松的袍子团在床上看着一锭金,一锭金懒懒的靠在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在烛影晃动下有些晦暗不明。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万星碎在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我太美了,所以你被迷住了吗?”
                “少来!”万星碎喝止道:“你说你有了孩子?”
                “我有撒谎的必要?”一锭金点点头反问她:“反正就那两个选择,你随便挑一个便是。”
                “那你呢?你千里迢迢费尽周折来问我的意见,那你自己的意见呢?”万星碎沉声说道:“如果你本身不爱孩子,又何必让他来到世界上?还是只不过因为你依旧觉得亏了我,所以便给我做主的权利?”
                一锭金半晌不说话,再次开口却岔开了话题:“你今天白日要跟我动手,其实是瞧出了端倪,要再次试探一番吧?果然很聪明呢。”
                万星碎仍旧紧紧盯着他,眼神锋锐如针:“说的这么好听,其实你不过是因为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看的出来,你虽然是个杀手但并不是漠视人命的人,更何况这条命还在自己肚子里,但这条命实在产生的莫名其妙又实属意外完全打破了你现在固有的生活习惯和状态,一下子又接受不了,所以不管是去是留,你都要找个人帮自己坚定一下信心,表面上是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其实是你自己不知该怎么办吧?”
                一锭金瞬间挺直了脊背,豁然抬头看着她,面色变得有些可怕,万星碎却仍旧好不退缩,目光锐利却坦然。一时间静谧无声,只有烛花哔哔驳驳的爆开又纠结的声音。
                一锭金终于深吸一口气,凉凉的笑道:“完全看破了,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呢。”
                万星碎灌了一碗姜茶把碗放到一边,依旧直视着他:“还有当天,你一方面是口口声声的全是为我好,其实还有另一方面,你独自潇洒走江湖,无拘无束自得其乐,你享受悠游自在的生活,不愿呆在清风谷,想笼中鸟一样困锁在这里。”万星碎冷笑一声:“不愧是个老江湖,很懂说话技巧,抓人心思呢!若是一般的小女孩只怕要感动的落泪了。”
                一锭金同样冷笑一声:“分析的很不错!真好!可你该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最讨人厌,一是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男人,二是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女人。前者就是夜未央,后者就是你!”
                “你-----”
                “哎?别急别火别动手,现在生气只能说明你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你其实就是个不会爱不敢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女人,暗恋就是你的初恋,初恋无疾而终的时候还是暗恋,好不容易想重新开始却又放不下过去,在那里自哀自怜自伤自叹,既不愿意让大好年华尽数成灰却又鼓不起勇气寻找新的感情,所幸找个愿意对自己好的,能驾驭的了的,一辈子将将就就的活着,难道不是吗?”
                万星碎浑身都在发抖,双目似欲喷火,她怒了!
                如果你的对手会让你生气,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赢他,如果你的亲友能让你生气,那只能说明你还在在乎他。万星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已经恢复了镇定。看的一锭金微微讶异。
                “我们现在来解决问题。孩子的问题。”万星碎表情是十足的公事公办,不想在探讨孩子的生命权,倒像在跟对手讨价还价。
                一锭金同样一脸严肃一本正经:“不管留还是不留,都有你来决定。但同样,无论留了还是不留,条件由我来提。”
                “那好。说说你的条件。”
                “如果不留,那你得付我一锭金,因为我可能会丧命,得准备一口棺材。如果留,那你同样付我一锭金,因为我可能会很痛苦。”
                “像你这自由惯了放荡惯了的人忽然被束缚了自然会很痛苦,比要你的命更痛苦”万星碎眯起眼睛忽然一笑,一锭金忽然觉得有些冷,这个女人还是冷着脸的好,笑起来就没好事。“那就留下来吧,好好生下来,你不自在的时候我好像就很痛快!”
                “说得好!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爱好颇有我“邪剑”的风格。”一锭金不怒反笑:“生而不养,枉为父母,我尽父之责,那你也不能亏待他。即便将来你找到了可以白首同归的男人跟他养了孩子,也得好好待他。”
                “自然。稚子无辜。我可以保证,孩子都不会受任何委屈,不论男女都姓万,都是清风谷第一顺位继承人,自主婚姻,自主任职。”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啪!”
                红红的烛光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男也不爽,女也不快,如此“双输”,倒也公道。
                万星碎并没有很恶劣特意去为难这个有着自己孩子的男人,一方面她并不是一个报复欲很强性格冷硬的人,跟她一贯人前展现出的外表并不相符,其实是个心地很柔软的姑娘,夜未央还一度批评过她“羞弱”,另一方面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乌衣镇的那座山贼窝,那里的防御工事和各处陷阱其实做的相当严密,若非从内部打开,其实很难攻破,她正筹备人手和资金要在那里起个分部,而且还有招亲留下的余波要善后。
                万星碎看着面前的资料陷入沉思,那天的另外七个玉牌到底没有找到,而那个刀客在听了自己的话“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之后还做出这样的行为显然有恃无恐,他的真正目标若非是南宫翎的命,那就是自己的命,南宫翎乃世家公子,很少行走江湖,为人又一向恭谨守礼,针对他而来的可能性实在不大,那就是自己了。
                想到那天那神泣鬼哭的剑光,她不禁抬头去看一边的人,一锭金这个老江湖的演技绝对一流,因为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做万星碎的“老公”还有“孩子他爹”。一锭金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修剪门廊外放着的一株矮牵牛,大朵的喇叭形的粉红花开的粉嫩热烈,他快速又灵巧的使唤着手里的剪刀,一些黄叶和枯枝被轻轻松松的去除,然后用他自己特制的小镊子小心翼翼的夹掉幼细的小虫,最后还用混着这肥料的湿土裹上断枝,表情愉快而惬意,手段比清风谷的花匠还要专业一些。
                哪里像个杀手了?万星碎凑着下巴看着一身绿衣,穿的想跟竹竿一样的男人,如果是别的女子在看,一定会觉得挺拔如松秀丽如柳,可万星碎还是觉得就是像一根竹竿,而且这竹竿还带着小竹笋呢!
                “一株喇叭花而已,又不是牡丹芍药,既不珍奇也不名贵,用得着这么费心?”一锭金闻言放下手里的小喷壶,扭头看着万星碎:“因为我喜欢。名贵也好珍奇也罢,都是别人一厢情愿的评价,管这些花儿本身什么事?”
                “倒真是新奇的说法。”
                “今天忙完了?要不要厨房送点心过来?”一锭金摸摸肚子:“我好像有些饿了哎。”然后拿掉腰间的小葫芦喝酒。万星碎看的直皱眉,一锭金的妊娠反应挺强烈的,万星碎看他老是只喝一些淡而无味的素粥吃一些没馅儿没有油水儿的薄饼,他并不跟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看到冒着油花的菜就吐得稀里哗啦的,何必影响你的食欲呢?”
                他最常做的事还是喝酒,好像酒就是他的力量源泉一样,全不顾忌胃里总是吐得空空的,这样胡喝会不会伤到自己,“你能不能别喝酒了?”即便是表达关心的话,自己说出来好像也硬邦邦的,万星碎皱了下眉,她好像并不太擅长表达善意,或者说,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善良的女人?
                一锭金看着她不大乐意的表情,摇了摇酒壶:“你不喜欢?酒香花香女儿香都是世间极品,不过嘛,女人可以戒掉,酒不可以戒掉。”一锭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在当你“老公”期间,我不会跟别的女人乱玩的。”
                “谁在介意这个?”万星碎红了脸打下他的手。
                他们两人制定了一系列规则,一锭金身为老公要陪她游湖赏花园出席一些罗里吧嗦的的场合,但一锭金说了:“这些事我一点都不喜欢,所以作为报酬,你这个“夫人”,要亲亲我抱抱我睡觉陪着我,而且每次都要付我一锭金哦,跟我睡觉的女人都是这个价,这跟“夫妻契约”是两码事,要另算的。”
                万星碎只能骂他“流氓逻辑”,恨不得每次都把他揍成“骨肉相连”。
                “酒香泽国乃人间福地,像你这种小姑娘是不会懂得了。”一锭金转过身去捻起一块刚端过来的山楂饼,随手掰了半个递给万星碎:“见一面分一半,是我一锭金的好习惯。”
                万星碎接了过来,却嗔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哪里用你来分一半。”一锭金把饼子塞进嘴里,万星碎却皱了眉伸手摸向他尚未隆起的小腹:“酸死了,所以,这个孩子也是跟我见一面分一半咯?”
                “不,这叫物归原主。”一锭金拍拍万星碎捂在自己腹上的手,眼神有些复杂。
                “下午有几个小派的管事联合前来议事,你得跟我一块去。”
                “啊?不是吧?又来。”向来不喜此事的一锭金,将困扰表露无疑,那张瞬间拧成苦瓜的脸几乎要将刚吃下的点心吐出来,万星碎看的心旷神怡:“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哦。”
                “跟那天那个刀客有什么关系吗?”一锭金敏感的察觉到有些不对。万星碎却在考虑另一件事情:“你的名字真的叫“蒲公英”?”
                “名字嘛,我喜欢很多,心情好就换一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要换,因为这两天我心情很好,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轻盈的。”一锭金一边说一边擦了手,继续修剪剩下的花木,有个念头一瞬间闪过心底,他可以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或者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名字。


                IP属地:中国香港11楼2019-11-07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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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星碎左耳上不再空荡荡的,一锭金果真如当日说的那样:怎么摘下来就怎么带上去。她摸摸自己的耳朵心里默默想着点事情。这两天她会忍不住拿一锭金跟夜至尊做比较,这两个人都是世间少有的强者,但性格心性爱好都大相径庭,可以说,除了同样很高的武功修为,没有一点相似的。
                  跟在夜未央身边的时候,她很放心,很舒服,总觉得哪怕天荒地老世界毁灭了,自己也可以安静的呼吸着,不被打扰的死去。而一锭金靠近自己的时候,她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感觉空间紧促起来了,想逃----
                  万星碎想着想着猛一抬头,却看到一张在眼前不断靠近的俊脸,俊是俊了,可万星碎从来不是花痴,清风谷主做出了自己的第一反应,“嘭”一记响亮的直拳打了过去,一锭金登时后仰,劈手捏住她的手腕:“你莫名其妙哎?女人,幸亏老子反应快,要毁容了,被砸了饭碗怎么办?你养我一辈子?”
                  一锭金用手当扇扇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表情相当愤慨!
                  “你刚刚要干什么?”万星碎冷声喝问。
                  “你脸上有个红点啦,难道你以为老子要偷亲你吗?”一锭金看上去相当冤枉:“小姑娘家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你真是太不纯洁了。”
                  “-----你这天天想着卖身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南宫翎正摇着扇子走在木质的长廊上,头戴檀木明珠冠,身着山河日月锦缎袍,剑眉星眸,长条身材,好一个浊世佳公子,偏偏美少男。可是---
                  “喂,处男?”南宫翎表情瞬间僵硬了,美好的形象一瞬间坍塌,这世上除了那个人谁还能这么恶劣?把轻轻松松将人气到七窍生烟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
                  “西红柿大侠,请问有何贵干?”南宫翎吸气呼气再吸气,没有直接拔刀砍过去,足以证明他的家教和涵养真的很不错。
                  “纠正一下你的称呼,我不是大侠,当然更不是小侠,算了,称呼不重要,我来就是跟你说一件事,你想把丰城的那个臭屁的男人竞争掉吗?”一锭金摆出一副诚心指教后辈的样子。
                  南宫翎有些诧异:“你为什么要帮我?”虽然这个人说了自己不是来招亲的,但也没必要帮着自己挤兑另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丰城乃是此次江湖大乱之后,最新崛起的势力,丰幽雨乃城主幼子,论才华武功家世都不比自己弱---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一锭金不耐烦的摆手,“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以为自己很聪明一个个的把事情复杂化,其实问题很简单,女人呢,恋爱的时候就靠感觉探路,摸索着石头过河,可是对上婚姻掂量男人,精挑细选的时候就忽然变得很刻薄的,我在她书房里看到一张表格,她把此次招亲中表现杰出的年轻人,按照家世,人品,武功,文采,势力,划分了好几个等级,分权计算,总分最高的那个就是未来的清风谷主公-----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一锭金做出了自己的总结,南宫翎惊愕的站在那里,不过他惊愕的内容是:“你进了万谷主的书房?”他包括丰幽雨都是以贵宾的名义住在这里,可贵宾也是宾呀----
                  我还上过她的床呢!一锭金对他的一惊一乍有些不满,这小伙子太沉不住气了,什么都写在脸上,要他怎么放心把万星碎还有自己孩子留给他。
                  两人见到丰幽雨的时候,这个丰城的小少爷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颇有大人物睥睨天下的风姿,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连茶香袅袅的热气,也没有让他的面容缓和一点,用一锭金的话说,“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他一锭金子。”用南宫翎的话说,“他就是刻意摆出一张自以为是“冰山美人”的脸跟万谷主套近乎。”
                  俗话说得好,情敌见面,分外的眼红。南宫翎和丰幽雨一个假笑上脸一个目若冰封,空气里似乎都要哔哔驳驳结出火花。一锭金撇撇嘴,大马金刀的在丰幽雨面前坐下,开口道:“小帅哥,我给你讲个故事要不要听?”
                  丰幽雨不屑的掸了掸衣襟,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两人来着不善,但面对情敌挑衅却退缩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抱得美人归呢?所以他只是傲然点头:“愿闻其详。”话音刚落却见对面自来熟的拿起茶壶喝茶的人伸出一只手来:“一锭金。不还价。”
                  丰幽雨的冰雕面具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才要几个铜板,你怎么不去抢呀?当然,丰小少爷是不屑与人讨价还价的,他当真抛了一锭金子出来,一锭金伸手接过,扭头看南宫翎,语气有些低沉:“看来你不比他更有钱啊。”
                  “-----”
                  “可以开讲了吗?”丰幽雨的语调是贵族式的慢条斯理。
                  “从前有一个年轻人,家世富足地位显赫,而本人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能文能武自视甚高,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一个靠家族荫蔽的寄生虫,而是一个有能力有志气可以独自闯天下,打的江山赢得美人的绝世人物,所以他就参加了一个大小姐的招亲活动,并且一路过关斩将迅速杀到了最后,可是!一锭金逼近丰幽雨的眼睛继续说道:“他本身对这个女子并无感情并无想法,不管她长得什么样,人品什么样,德行什么样,他只是要得到她来证明自己,这个女人就是一个象征他能力的符号,她的本身并不具备价值,她是个美天仙自然很好,但她是个丑八怪也没关系,她若聪明自然完美,但她是个**那也无关紧要,因为那人本身就不是冲着她来的!”
                  “你----”丰幽雨豁然站起一张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
                  南宫翎勃然作色上前一步,指着丰幽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激愤的语气好像自己受到了很大侮辱,万星碎受到了莫大的轻视。
                  丰幽雨深呼一口气,慢慢扭头看着一锭金,脸色铁青:“拔出你的剑,我要跟你决斗。”
                  “你不配。”这是南宫翎想象中的台词,不料,那人却一把挡开他伸出手来:“可以,不过,付我一锭金!”
                  “爱情是无价的!”南宫翎义愤填膺。
                  “食物是有价的。”一锭金一表平静。
                  一枚金灿灿的元宝抛了出来,丰幽雨的人已经白鹤一般冲向了高空,紧着着一个翻身随着一声尖锐的鹤戾一道刷白的剑光如同一道风动的匹练绞绕着笼罩过来,桌子上杯盏登时被强烈的剑风席卷落地,南宫翎急忙后退,避开正面锋锐,再图攻势,却见一锭金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一拍桌子,信手捻起振起的朱笔,劈空一划,长身而起如同一片绿叶落入了风眼之中,白色的风暴欲刮欲烈,似乎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要将一切妨碍阻挡的力量统统粉碎,间或还有鹤戾冲霄,浏亮尖锐,听上去凄厉而令人发颤。南宫翎看的很清楚,这个人竟然在瞬间就将一身真气和剑意聚拢到了最高层,完全不需蓄势和筹备,当真是一手好剑法,看来当日比拼他并未尽全力,难道他早看出这“西红柿”才是最强的竞争者?
                  南宫翎忽然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风暴团愈卷愈浓,那一点绿色却从未消失,就犹如寒冬已尽,钻破冰雪彰显天地的第一抹绿芽,虽然细小却极为亮眼,南宫翎看不明白,这人就用那一根笔去破那刚猛无匹的剑法?而且好像气势并不是很强的样子----等等,他不会死在这里吧?南宫翎虽然对这个总是很不正经的西红柿没有一点好感,但眼睁睁的看人被杀他却做不到----
                  不过,他的犹豫也到此为止了,两道模糊的身影“唰--”的从高空落了下来,地上的绿草纷纷俯首帖耳,丰幽雨的面色苍白的好像被画皮鬼吸走了能量,他的咽喉上正指着那枝朱笔,一锭金忽然邪笑了一下,手腕轻轻一动,丰幽雨瞬间瞪大了眼睛,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但是,咽喉上只是痒痒的,“你---”
                  一锭金用笔尖轻轻扫他的喉结:“没人付账的时候我是不杀人的。”随即转着手指玩了个笔花扬长而去。
                  南宫翎看着丰幽雨面白唇青失魂落魄的离去,知道这丰城的小少爷已经算是退出了,可是,急忙追过去:“那个,西兄----”
                  一锭金豁然转身目光冷厉,南宫骤然一惊,停下了脚步,却听他语调低沉的说道:“你也不强多少。”
                  “啊?”南宫翎有点莫名其妙,他绝对对万星碎一往情深。
                  一锭金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叛逆的年轻人,当然也有资本有能力有志气去叛逆,而家族给你定的提亲对象就成了你叛逆的契机,清风谷主大半年前就收到了婚书,但你们两个直到现在却还是像陌生人一样,一方面是她自己不知道如何处理故意延搁,另外一方面,也是你南宫少爷在家里反抗,你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就开始反对,只能说明你虽然打着找个同心人缠绵一生的幌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挑战家族权威企图独立自主的借口罢了。”
                  “那----那又如何,”南宫翎忽然体会到刚才丰幽雨那种想杀人的感受了,“可是,我现在见到了她,我看上她了,我会让她成为我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
                  “好,有志气。”一锭金忽然赞叹,眉眼间的讥嘲却无法收敛,随即转身慢慢走开,不再看他,剩下他呆呆站在原地。
                  一锭金轻轻揉着肚子,一边缓解闷痛的不适一边默默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不靠谱,万星碎到底跟谁过一辈子才好呢?


                  IP属地:中国香港12楼2019-11-07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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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阁楼的高角上,万星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刚刚打斗那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小樱笑着说道:“主子,蒲公英很在乎你呢,你看他都跟把别的招亲对象给赶跑了。”
                    万星碎的面上却没有欢喜之色,眼中的神情变幻莫测,良久,才慢慢的说道:“他啊,那是个,把家世和责任当做负累的男人。”
                    一锭金躺在床上感受着体内的真气的流动,轻轻握住拳头又松开,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怀孕实在不是美妙的事。他功力的发挥受到了明显的制约,还有时不时的闷痛和疲惫让他百般受制。他留在了清风谷,虽然他很讨厌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可是自己现在确实不适合再浪子一般游走在江湖上。
                    他现在很倦,身体酸软,可是头脑却无比清醒,清醒到睡意全无,于是他有点烦躁。任何人想睡而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烦躁的,更何况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的自己的身体需要休息。如果在往日他会选择到一个高高的屋顶上将月下酒,慢慢的消磨上一宿,但现在呢?
                    他慢慢翻了个身把枕头拔出来遮住自己的脸,一会儿又把枕头拉下来按在腹上微微蜷起身体。他轻轻叹了口气,命运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他再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有个孩子,而且还是如此的突然。一锭金越来越烦躁了,心里的不痛快给了他一种腹痛加重的错觉,因此不得不把身子收的更紧一点,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衬着黑墨样的头发,愈发显出一份悲凉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手去拿,这是一种无论多少酒都填不满的空虚,洗不掉的悲凉。
                    这种情感不属于他,一直在笑的一锭金很少坦露自己的心思,在夜未央面前他会展现自己的一个侧面,因为他们两个看起来相差千里,骨子里却有一点一样的东西,类似于好不容易攀上了高峰,四顾无人,后来却发现对面山上还有一个同类一样。幸好,两人站的并不是同一座山。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腹痛,尽力舒展开身体,感觉到体内好像有一个地方好像被牵绊着撕裂一样,他平稳呼吸,手腕微动,一把细细的剑弹了出来,是一把折叠式的窄长的剑,并不很长,不到二尺,剑身纤细优美,剑锋的锐气藏而不发,甚至很难让人想象这是一柄伤人利器,因为它怎么看都像一件小巧的装饰品。
                    一般人看去不会觉得它作为凶器有很美妙的地方,可是它有个很美妙的名字,叫“在水伊人”。同样的没有一点杀气。其实在水伊人是很伤人的一个词,因为她最大程度上给了你美妙的幻想,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给了你最大的希冀,然而,她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你会对她产生期望,她会给你希望,你执着的追寻,最后的距离却还是天水一方。偏偏你的心里,还是九死不悔的。它实在称得上最具伤害性的武器了。
                    一锭金看着自己寒剑,面上的神色有点怅惘,忽然他神色一凛,无声的收剑,坐起身子看着门户上映出的倩影,“谷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门外的万星碎迟疑了一下推开了房门,她的动作很轻,轻到连落在房梁上的宿鸟都没有惊动,可她不知道一锭金是如何发现她的,虽然她更有点纳闷自己为何要轻手轻脚的,带着点好奇,带着点紧张。“你怎知是我?”
                    一锭金笑了:“美人就像白雪地里的红梅花一样显而易见,眼睛看不见,心也感觉的到的。”
                    他的笑带点坏坏的味道,万星碎的脸又红了。“我来是想问你,你明明不是招亲的,为何要逼走丰幽雨。”
                    一锭金闻言懒洋洋的靠在床头上头枕着手:“因为我看他不顺眼。”
                    “这算什么理由?”万星碎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脸上红晕退去,再次冷了下来。
                    “因为我讨厌冰块脸。”一锭金毫不在意的说着得罪人的话。
                    万星碎几乎又要生气了,然而她终究克制了下来:“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字,我说真的!”她的神态严肃了下来:“即便是作为贵宾留在这里,我身为谷主也必须得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来历。”
                    “何为真实?”一锭金漫不经心的反问,特有的慵懒的语调跟总是认真严谨的万星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面上的淡笑带着点轻嘲味道:“我是谁?在雇佣者眼里我是职业杀手,在被杀者眼里我是地狱使者,在夜未央眼里我是个不失可爱的对手,在你眼里我是个行为轻浮的浪荡子,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身份,包括园艺师,业内红牌,梦中情人,酒中小仙,你倒不如挑个自己喜欢的接受。”
                    他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要躺下,但一秒之后还是坐端正了。他的一番话很明显答非所问敷衍应付,万星碎有点气恼又找不到反驳理由,索性点明了:“我得知道你的父母,你的师承,包括你的常驻地,还有来往频繁的朋友---情人。”
                    “看来你查了我,但什么也没查到。”一锭金丝毫没觉得意外:“你当然查不到,因为他们都不存在。”
                    万星碎皱眉:“什么意思。”
                    “很简单的意思。”一锭金这次干脆躺回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你找不到我的朋友情人,因为我根本没有朋友,没有情人----如果互相看顺眼了来一发不算的话,我的父母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我的师傅则已经死了。”
                    万星碎还是不太满意,她的不满不是来自一锭金的应付,也不是来自自己办事不力,更多的是来自,这个人本身----如果他想消失,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关于你的师傅,别说死活,我连影子都没摸着。”
                    “这很正常。”一锭金冷冷的笑了,“若被人这么容易的查出来,他就不是杀手第一了。”
                    “你----”万星碎睁大了眼。她听过那传奇般的一战,一直籍籍无名的某杀手在求安湖将杀手排行榜上位居第一的乌衣客枭首,登上了第一杀手的位置,可是除了尸身旁的一锭金子外,大家无法得知关于这个杀手的一点线索。
                    “你的师傅?”万星碎惊讶“第一杀手?”
                    “不错,他死在我手里,是我亲手杀的。”一锭金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森然而沉重,就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又冷又硬。
                    室内的气温陡然下降,红烛的火苗能跳的老高,又迅速低矮下来。
                    万星碎知道自己冲了忌讳。
                    宽敞的大路上一匹矫健黑马仪表神骏四蹄生风,通身乌黑发亮,只有四只蹄子是雪白雪白的,砸在地上发出金石交击的声音,一双眼睛精气四射,好一匹乌云盖雪!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驾驭这皮烈马的却是一个苗条纤细的女儿家,一身白底绿叶衣裙衬得脸皮愈加白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平安镖局前,那姑娘一扯缰绳,马匹人立而起,而马匹前蹄落地的同时她也轻巧无声的落在了地上,身形又一晃,倏尔消失在大门里。
                    万星碎会来这个镖局的原因很简单,那个企图在清风谷作案的刀客曾经是这个镖局的大镖师。如今的清风谷固然已无往日之威,但也并非软弱可欺,容许别人如此轻视。
                    镖局的大镖头规规矩矩笑容满面的迎接了出来。


                    IP属地:中国香港13楼2019-11-07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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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此同时,一锭金从平安赌场的一个旮旯把一个正在吆五喝六桃花眼长山眉身段风流神情妖俏的男子领着领口揪到了一边,“好巧啊,蝴蝶迷,在这里看到你。”
                      “嘘~~”被唤作蝴蝶迷的美男急的捂住他的嘴:“小声些,被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混啊!还有什么好巧,你根本就是在故意跟我“偶遇”吧?”美男忐忑的打探着四周。
                      “要知道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四全公子真实爱好是赌钱而且赌品极差,恐怕那些迷你女人会大跌眼睛悔恨的想自杀!”
                      “保密保密!”蝴蝶迷拦着一锭金的脖子到角落坐下,要了壶酒请客:“要不是当初我带着你,你“清酒儿”能那么快红?白饭可以吃,白眼狼可不能当。”
                      “当然,我就跟你打听的人。”一锭金抖出手里的画像。
                      蝴蝶迷当即翻个白眼:“又不是女人,我怎么会认识?”
                      “你不认识,你认识的女人能填满一个求安湖,难道她们还不认识?”酒肆勾栏赌坊恐怕是三教九流汇聚各色消息流传最广的地方了。
                      蝴蝶迷看他神情严肃便端正了态度,不过他瞅的仍然不是画像而是一锭金,伸出手来端着他的下巴:“怎么瘦了这么多?气色也不大好的样子,这人招你惹你了?哦!”蝴蝶迷忽然拍掌一副恍然大悟被震惊到的样子:“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吧?好久不见,你连癖好都变了?这叫那什么?相思成灾衣带宽?不过你的眼光忒差了些,这人还比不上大爷我万分之一呢----”
                      “你的脑浆随着口水一块流出去了吗?”一锭金拍掉他的爪子:“还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你那圆滑溜溜的脑子终于变成六个面的色子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跟你说话还是让人有种想宰了你再自杀的感觉!”
                      “不会吧?”一锭金“惊愕”的把脸贴过去:“原来你喜欢我喜欢到想跟我同生共死?”
                      “只不过是想死了之后继续揍你!”
                      一锭金毫不在意的起身,顺便拿走了酒壶:“五天之后,给我答案!”
                      蝴蝶迷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嘴角抽搐:“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
                      一锭金找到万星碎的时候,万谷主正坐在街边小店吃臭豆腐,撒上了满满一层辣椒酱,看着都让人鼻孔想要喷火!一口小白牙把豆腐块撕扯的死有余辜,红红的油料顺着嘴角留下来。一锭金只好抹鼻子,那么一个小模样,怎么看都应该青瓷碗白玉勺一点一点啜着百合莲子羹吧?毁自己形象也要顾虑一下男人的小心脏啊。
                      万星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一锭金的忌讳和伶俐,那天晚上她聪明的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人这倒是无风无浪的处到了现在。
                      “看来进行的不大顺利。”一锭金坐在她面前喝着刚刚顺来的酒,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让万星碎想把辣椒酱从他鼻孔里灌进去。
                      万星碎夺过他的酒壶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呛得直掉眼泪:“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那个----你可以理解成你聪明的不大明显。”
                      “嘭!”万星碎又一拳揍了过去,情理之中的被一锭金握在手里,他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她那种一股劲恨他又杀不了他的表情。“你确实很聪明很能干,要不然夜未央也不会放手的这么彻底对不对?只不过江湖呢,不是别人告诉你了怎么走,你就可以走的很顺溜,你算算,你出生二十年,除了幼年的清风谷和后来的天外天分坛,你去过哪些地儿?除了你的父亲,万夫人,还有后来夜未央,你才见过几个像回事的人物?”
                      “就说这拳头吧。”一锭金曲起手指敲着她白皙的手背:“初期走势是拳眼向上挑下巴的上勾拳,中途斜射,拳心朝下变成敲眼睛的灵蛇拳,但实际上你真正的攻击部位是咽喉。简单一记拳就能埋这么些暗招,不得不说,夜未央把你教的很好,你的力量不够目前速度也算不上绝快,所以便通过“奇,怪”的变招克敌,这样的实力对付南宫翎丰幽雨还有普通高手绝对没问题了,你的任何一步变招都能制住他们,不过遇到了真正搏命的豪客还有老练的江湖游鱼,吃亏的就是你了。对前者来讲,可以一力破十巧,对后者来讲你这熟极而流的变招简直跟自投罗网差不多。”
                      万星碎低着头不吭声,一锭金觉得她可能被夜未央教训惯了,这低眉顺眼姿态就跟上学的小学生一样。一锭金说的是实话,他的语气很诚挚,万星碎丢下竹筷支着下巴,眼圈红红,好像是被辣的:“我没见过我父亲。”
                      一锭金愣了一下,拿过帕子给她擦嘴:“那就慢慢来嘛,急什么,我说了我会帮你的。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一锭金把她的辣椒酱丢到一边,手指放在唇上一个呼哨,乌云盖雪哒哒哒的跑过来。万星碎有些惊讶,好马都是认主的,这匹马除了自己别人根本都役使不了,怎么就---一锭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颇为自豪的说:“我的动物缘一向挺好的,当然还包括植物缘和人缘,女人缘。”
                      “那你怎么做杀手了?”万星碎觉得好奇,不管怎么看这人都可以活的正正常常顺风顺水的。
                      “这个嘛,”一锭金哈哈一笑,眼中却看不到笑意:“因为我跟剑的缘分也挺好的,跟死神的缘分也挺好的。”
                      “你能骑马吗?”万星碎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仔细看去已经微隆的腹部。“当然可以。”一锭金翻身上马,长臂一舒把她带了上来,万星碎却忽然按着他的肩膀从他怀里翻到了他背后,“怎么?怕我对你动手动脚?”一锭金一脸“哎,被看破了的遗憾”:“原来是你想对我动手动脚。”万星碎没好气的照他肩膀捶了一下,扶住他的腰:“慢些。”
                      万星碎发现一锭金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不仅清楚街角旮旯最好吃的面馆最久远的酒窖,可以一眼从橘子堆里挑出最好吃的橘子,两根手指把葡萄皮剥成一条细而不断的丝,分的出鸽子的公母,找得出不会结果的花,甚至三两句话搞定一个正在滚地撒泼哭鼻子的小孩,让他瞬间眉开眼笑,万星碎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万星碎看上去有些消沉,一锭金好像是要带她散散心。两人在郊外掩人耳目的偏僻路上慢慢走着,空气清新,树木枝繁叶茂,万物欣欣向荣,万星碎一直冰着脸不吭声。一锭金忽然叹了口气:“难怪你会被欺负,其实你什么都不懂嘛!”
                      万星碎有些羞怒却不知他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但仍然便摆出一张愿闻其详的脸。一锭金倒是有些讶异:“你的性格还真不错,好脾气好性情,要是别人听这么一句,指定要火冒三丈了。”
                      “你又没说错,我干嘛要生气。”万星碎有些懊丧的低头,初入江湖一连几次受挫,没有一点难过是不可能的。
                      “回头看看。”
                      万星碎不解何意,回头一看,却发现,两人正从一片丛林里穿过,一路分枝拂叶脚踏绿草,自己所过之处很明显留下了一条小路,脚印依稀可见,而沿途折断的枝条碰掉的落花更是断断续续连成了一条,而一锭金却会小心的分开叶片,经过之后将叶花的位置复原,脚步偶尔落进野兽踏过的足迹里,偶尔偎着草根趋过,根本瞧不出人走过的样子。甚至一只落在花心里的蝴蝶在他经过的时候都没有被惊动。
                      “追踪与反追踪,你该稍微知道一点的。”一锭金开口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努力,很刻苦,但你是怎么练功的?你以为只有端坐不动温养丹田才叫练功?或者说上梅花桩汗流浃背才叫练功?入了江湖你就需明白,什么叫睁只眼睛睡觉,什么叫功夫在平时,你可以试试看,盯着蚊子飞翔的动作练眼力,去勾栏听听戏学学察言观色,看看泥人张塑偶赏析一下指法,跟走钢索的艺人较量一下平衡感----这世上可以学的太多了,需要学的也太多了。”
                      他习惯了谨小慎微,也习惯了步步惊心。
                      她当然知道追踪反追踪,只是没觉得平常走个路也得这个样子。万星碎微微睁大眼睛,感觉自己面前又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显然,这样走路是要费不少心思和力气的,因为出了这片不大的丛林之后,一锭金看上去比她还累,于是万星碎便主动开口说要休息一下,一锭金扶着树默默站了一会儿,低垂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面颊,她正欲开口,便见一锭金缓缓蹲坐在地上,攥住拳头轻轻抵在了腹上。
                      “肚子疼?”万星碎有些着慌。
                      “休息一会儿就好。”一锭金笑笑摆摆手。
                      万星碎便也在他身边坐下,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忽然开口问:“你和夜尊者谁更厉害一些?”她很好奇,这两人曾经较量过,那天下第一的杀手,对上了江湖至尊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
                      “正面对战的话,我没有胜算,来暗的就不一定了。”一锭金背靠着树,一手搭在腹上,面色在红红的日光下显得苍白却柔和。“我从来不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何况那人警觉性太强,打个比方来说,正常人会在睡梦中被蚊子叮咬然后醒来,而他能在蚊子靠近自己之前或者落在身上的瞬间察觉到。”
                      恐怕你也是这样吧,万星碎心里说,点头,想了想又道:“夜尊者也喜欢来暗的。”
                      “啊?你好像很喜欢把我们两个比较”一锭金不抵她开口便又摸下巴:“这倒是也正常,你有点了解的像回事的男人应该也就我们两个。”
                      万星碎发现一锭金并没有常人想象中超卓杀手的高傲,对自己连带着对夜至尊,这个他唯一认可的人评介也不高,都只是像回事而已。
                      一锭金勾起一边嘴角,笑的有些讥嘲:“我来暗的,是因为杀手的原则,我抓只鸡都不会正面去捉的,他喜欢来暗的,是因为他比较懒!”
                      “懒?”万星碎讶然,但随即醒悟,没好气的笑道:“夜尊者是效益至上的人,他追求用最少的时间最少的劳动,取得最大的效果。他在天外天下属面前绝对不会这样。”
                      一锭金不语,随手拿过腰间的酒壶,却被万星碎捉住了手:“别喝那么多。”
                      “我喜欢。”
                      “我不喜欢,我儿子也不喜欢。”
                      “啧,你真霸道。”一锭金的手收了回去,摸摸肚子问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它。”
                      “自然。我可不想小孩受委屈。嗯,我想去拜访夜至尊。”
                      “怎么?不打算靠自己把事情解决掉了?”一锭金眼神变得有些轻蔑,万星碎脸上一红,跺跺脚:“我现在找不到头绪了嘛!”
                      “我说了我可以帮你的。”一锭金指指自己:“这个事情其实蛮简单,你自己把它想复杂了,那人去清风谷闹事,很明显带有自杀式袭击的意思,是什么动机让他不顾一切的这样做?出事之后,平安镖局肯定要出来说个话表个态,但你亲自找上门去,却被客客气气的打发了出来,这地方很明显有问题嘛---”
                      “我得知道他手里的信息,还有证据----”
                      “傻瓜。”一锭金扶额道:“江湖的规矩是弱肉强食,你不吞并我我就吞并你,证据是摆出来给人看的,老虎吃掉兔子的时候,会拿出兔子该被吃的证据吗?这跟你管理清风谷,处理内部事务有本质区别的。”


                      IP属地:中国香港14楼2019-11-07 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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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万星碎第二次被一锭金带着飞。这次她没有那种羞恼中夹杂着小兴奋的感触,而是仿佛呆滞一般任由自己被夹在臂弯里。一锭金将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一掌推了过去,一锭金仿佛预料到她的反应一般,拿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一收,将她箍在怀里:“你在害怕?”一锭金的声音略显低哑的回响在耳边。
                        万星碎的身体在轻轻发抖,好像一只初次见到猛虎的小鹿。“你在怕什么呢?”一锭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蛊惑的味道,循循善诱:“怕那种凶蛮残暴血淋淋的场景?怕自己双手沾上血腥不复冰清玉洁?还是,在怕我?”
                        万星碎的面色惨白一片,本就瘦小的脸蛋上带着仓皇迷茫的表情,真真让人心疼。一锭金借着月色看的仔细,心里暗叹了一声:“如果怕的是第一个,那你就做一个安分守己难得糊涂的小首领,如果怕的是第二个,那你就干脆找个世家子弟嫁了,安安稳稳岁月静好。如果怕的是第三个,那你,现在就推开我。”
                        万星碎久久的僵硬的保持着被一锭金圈在怀里的姿势,听闻此言,她揪着一锭金胸前的衣服开始使力,纤细白嫩的指头绷得可以看见骨节,身子慢慢站直。推开我吗?那一瞬间一锭金的心跳有点加快,也好,我们本不该有交集的。他用嘴角微微挑出一丝浅薄的笑意,抹去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却不料,下一秒原本就已经站直的万星碎忽然扑到了一锭金的怀里,低声的嘤咛出来,瘦小的肩头轻轻颤抖,眼眶里温热的液体终于流了出来。原本很理智的分析着这些情况的一锭金感觉到肩头的湿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你----”
                        万星碎一直在小声的啜泣,一锭金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伸出手来回抱她,搂住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万星碎默默的伏在一锭金的肩头上,感受到自己周身传来的温度,第一次不再抗拒,不再排斥,良久听到他深沉好听的嗓音在耳畔低语:“你看你,都要当母亲了,还这么喜欢哭,将来怎么教孩子?”
                        万星碎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孩子,对,你还好吧,我们回客栈休息。”她抬起来才发现一锭金的面色苍白的可怕,想来带着一个人从守卫森严的奇怪的平安镖局出来,着实让他费了一番功夫。
                        一锭金看着她额上的刘海揉的乱开,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月牙般的眼睛却显得分外明亮,而此时这双眼睛惊悸方定,却充满了担心,于是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指指天上:“是月光的缘故。”
                        万星碎领他的好意,勉强笑了笑,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客栈走去。
                        一锭金告诉她洗个热水澡可以好过一点,自己却是鞋子一脱便躺在了床上。万星碎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只当他太累了,也没有过于在意。
                        一锭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头有一点点的异样,他试图理清思路,可是困倦的身体和隐痛的腹部让他无力维持头脑的清醒。早在平安镖局,万星碎企图夺门而逃时,他便敏感的察觉到身体不大对劲,身体里的孩子开始找麻烦了。
                        他轻轻抚上腹部那里有一点小小的凸起,衣衫一拉几乎看不出来,他的行动看似如常人一般完全不受影响,然而他自己却知道自己功力打折扣不是一点半点。他轻轻弯了一下臂弯,感觉到细剑的存在,心里稍感踏实。然而腹中绵绵不断的闷痛让他烦不胜烦,无法好好休息,也无法静下心来,渐渐的额上微微有了汗意,他轻轻揉抚肚腹,良久却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心下有些消极,还有些茫然。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却是万星碎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两个小菜,热腾腾的白气浮腾在她的面前。一锭金还未开口,万星碎便抢先说道:“反正我只要一走过来,你就会知道,那我干嘛还敲门那么麻烦?”
                        一锭金面上的戚伤已经一扫而空,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招牌式笑容,只是嘴唇无色神情憔悴,看上去要多牵强有多牵强。万星碎放下托盘,在床边坐下“你没有吃东西。”
                        她此时刚刚洗完澡,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后,身上玉白的肌肤似乎还带着粉红,宽大的袖口里露出半截葱白的藕臂。一锭金看了她半晌,本欲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笑道:“那我便吃一点”,看他要起身,万星碎出手扶了一把,感觉到他的身体非常疲软,迥异于刚刚平安镖局的谨慎精细。
                        一锭金拿过勺子搅着那碗米粥,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打算明天如何做?”
                        万星碎已经从那人口中得到了线索,那个刀客是表面上脱离了平安镖局,实际上仍是阴影里的骨干力量,而那七块玉牌的下落,也基本上说明白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核实,然后揪出幕后企图闹事的主事者。想到这平安镖局,万星碎的表情有些凝重,事情发展到现在她自然不会在天真的以为平安镖局是个二流货色,不吭不哈的,危险反而不好估量。
                        一锭金略微吃了两口,便停了下来。万星碎有些担心:“怎么?吃不下去吗?肚子疼?”
                        一锭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轻轻拿过她的手放在腹上,“胀痛,心里烦闷的很。”
                        万星碎觉得一锭金其实是个很好热闹,性子很活跃的人----一点都不像个杀手---这样被困在床上,百般受制,肯定会浑身难受。
                        “因为这个时候,孩子在不断的成长啊,所以体内的胎宫就被撑的越来越大,那肯定会胀痛的,身体慢慢适应这种逐渐膨胀的节奏就会好了。”万星碎的手被他握着,本能的第一反应,抽回,被她不知不觉打消,接着他的手轻轻揉了两圈。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越来越近了。她感觉到那小小的隆起,她心里的感觉与其说是兴奋期待不如说是坦然接受。这种感觉很类似于原本没有任何渴望,但忽然发生了那就做好准备迎接。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嘛。”
                        “当然,我可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做了很多工作的。”万星碎有点得意,万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准备再怎么充分都不会多余。她总是很听夜未央的话。
                        一锭金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忽然间有了兴致:“你为什么想要个男孩子?”
                        万星碎眨眨眼:“因为我想有一个男人,嗯,像我父亲那样。”
                        “这么算什么?”一锭金乐了:“把儿子当老子养?”
                        万星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像她这样的年幼失怙的孤女大都会在自己心目里想象一个父亲的形象,万星碎也不例外。一锭金话刚出口,她就腾的脸红了,紧接着又有些消沉。
                        一锭金没有后悔失言,反而敞开了问道:“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定长的很英俊潇洒,性子很温柔体贴,而且还很多才多艺,嗯,还可以有点严厉,他可是一派之首来着,他肯定有很棒的武功----”
                        “-----你说的是我。”
                        一夜无话。天刚蒙蒙亮,万星碎便睁开了眼睛,从一根绸带上一跃而下,她昨夜就睡在这根绳子上。她心思细腻而柔软,观察一锭金的状态便觉得不让他独自呆在一个房间比较好。可惜她死活不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一锭金只好啧啧嘴,表示遗憾。迅速的整理好衣服净面漱口,一系列动作快的好比有人用鞭子赶着,她准备好一切,回头一看,发现一锭金正张眼看着他,目光清凉而带着点玩味儿。万星碎没来由的脸上一红:“看什么?有问题吗?”
                        “有。”
                        “什么?”
                        “我发现你其实蛮好看的。”
                        万星碎还没来得及表达羞涩的兴奋便听一锭金继续说道:“就跟一朵开水泡了的菊花一样。”
                        万星碎呆滞,一锭金嘴角的笑容愈发奇怪:“凌乱又多姿。”她咬牙,信他才有鬼!索性无视过去:“你要不要再休息休息?我得回清风谷,既然玉牌的下落出来了,还是早点解决的好。”万星碎总有点不妙的预感,这事要再拖下去,恐怕就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心里暗暗后悔当初招亲的鲁莽。
                        一锭金闻言慢慢坐起,轻轻扶了一下额头,缓过一阵而低血糖的眩晕感,开口道:“自然回去,让你一个人走,你再落进山贼窝里,夜未央找上门来怎么办?”
                        我遇到危险夜至尊干嘛找你?万星碎下意识的想回嘴却因被戳中痛处而缄默。
                        一碗粥,两个小菜,一个馍馍。两人的早饭极为简单。万星碎看了一眼一锭金少血的面颊,忍不住问:“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一锭金闻言拿出一个小瓶示意了一下,抛了一丸进口里,合着水吞了进去,那毫不在意的神态好像是在吃一颗花生米,万星碎微微皱眉却不再强求,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始终隔在两人中间,让两人守着一点客气的矜持。
                        马车宽敞而舒适,可以媲美一个小型的卧室,里面各色用具一应俱全。一锭金莫名的有些感慨,几个月前他还是赶车的,现在他却变成了坐车的。万星碎看着他走进车里,又把自己打包的一份点心一块放了进去,自己则骑着马跟在一边。她看到他的动作依然轻巧,丝毫没有什么不灵便的模样,而小腹的那点突出被衣服一遮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觉得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心里联想了一下夜至尊有孕时的状态,又发现没什么问题。难不成是自己太多疑了?她还没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关注已经越来越多,越来越细致入微。
                        马车在路上行驶着,很平稳,但速度并不慢。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的扎扎声混合在一起,回响在清晨的薄雾里。然而万星碎却听见马车里悉悉索索的响,一锭金好像憋屈烦躁的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猫。


                        IP属地:中国香港16楼2019-11-07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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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星碎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当初招亲于今想想确实有些鲁莽,甚至当初心里还有些自暴自弃和报复的念头,一辈子就这样交待出去,她还真是有些心慌的,如今觉得倒像是胡闹一般。
                          秋月白慢慢躺倒在床上:“万夫人与我,确实有恩,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是她收留了我。”
                          “哦。”万星碎短促的发了一个音,像是疑问,又像是要他说下去。
                          “后来她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我所在的庄园被做了弃子。”秋月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当年白水河边那个有着金凰一般炫目姿态的女人现在回忆起来已经无法引起内心的一丝波澜,心里暗想:她即便与我有恩,那一身的鲜血和半条命也足以还的完了。
                          不知当年经历过何等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遭受过何等的屈辱和苦难,可却被他用这两句简单的话概括了出来,甚至没有一丝的动容。
                          万星碎心里有些酸楚,还一丝隐约的不安,只是她还没有察觉这丝不安来自哪里。
                          看她半晌不语,秋月白面上黯然:“你心里不舒服?你那敬爱的父亲和他妻子对抗,我是站在他妻子那一面的。”
                          万星碎轻微的摇头,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语音颤颤:“发生这些事谁都不愿意的。”
                          秋月白何等精明之人,瞧她神情便知底细,心底划过一丝冰凉,闭上了眼睛:“我要睡一会儿,你也歇歇去吧,我们明天就出发。”
                          有着一个完美家庭的人永远无法理解孤女的悲哀。万星碎自幼会记事起,映入眼帘的便是苍白的母亲憔悴的病容和泪水流干的空洞的眼睛。她是个聪明而早慧的女子,因此也过早的读懂了下人的眼里的怜悯和不屑,背后的议论和叹气与嘲讽。她记得她曾经晃荡着两条又细又脏的腿坐在板凳上啃着隔夜的馒头,而一墙之隔,她的母亲躺在铺着草垫的床板上无力的咳嗽。她还记得自己被踩高爬低的奴仆作践,整天整月的被关在漆黑的小屋里,看不到太阳,陪伴她的是单薄生蚤的衣衫和老鼠在床腿上的磨牙声。
                          现在,万星碎打开窗户看到夏季的清晨,丁香花上蠕动在花心里的小虫,时间尚好,空气里还未染上闷热,轻轻舒展开双臂畅快的深吸一口气,扫清有些浑噩的大脑里的阴云。回过头去看到秋月白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一身蓝布衣衫,身形依旧挺拔行动间丝毫不显蹒跚之相,只是左手状若无意的放在腹前,姿态轻松中带着小心,便露齿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现在还早呢。”
                          秋月白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愣神,随即移开眼睛:“中午暑气太重,我们早些上路的好。”他心里暗叹看她眼下的乌青便知她可没有一夜安睡,心知她果然在介意,可又何必故意做出这种洒脱的姿态呢?是为了孩子吧,秋月白微低眼眸看了眼腹部的微隆。
                          四人在客栈门口分别,朱雀儿这个神经大条天生乐观的姑娘已经迅速的走出了阴影,拉着表哥去买后街口的糖葫芦,南宫翎看着万星碎扶着秋月白上马车眼神暗了一暗,仿佛石化了一般看着万星碎客气的拱手告别绝尘而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为有了鬼道士一节,万星碎在客栈里备足了干粮和清水,一路小心戒备,倒也平安无事。秋月白看到她面上被暑气蒸出的细汗便拿过帕子擦了干净,开口道:“去车厢里休息一下,换我来驾车吧。”
                          “不用。”万星碎避了开来,嘴角显出一丝笑,说道:“我可不想你累着。”秋月白默默半晌,感觉自己心里有一缸坏了的酒在泛着酸苦的味道,如今两人的相处就像在吃一锅夹生饭一样,丢开会舍不得,不丢就要忍受着胃里的憋屈和咯牙。他微不可查的握了握拳头,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马车里收拾的很舒服,各色细软一应俱全,可是有孕的人呆在里面却丝毫不觉怡然,更何况随着红日高起,这里面的空气愈发闷热起来,秋月白轻轻抚一下脊背,只觉酸困黏腻,浑身都不舒泰。他索性闭上了眼要睡觉,可是大脑逐渐昏沉,心里的那道影子却愈发清晰起来,纤瘦的身形,坚定刚强的眼睛。
                          万星碎坐在车厢隐约听到车厢里的叹息声,心口有些酸胀,忽然却听秋月白掀开帘子说道“停下”随即下了马车蹲在路边的呕吐,万星碎吃了一惊赶忙过去,看到他额头染汗面色苍白,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却只看他呕出一些清水来,捂着胃部细细的喘息,递过水囊给他漱了口,擦掉头上细汗,柔声问道:“怎么了?要不要吃药。”
                          秋月白面色微苦,勉强笑笑:“烦闷而已,车厢里难受。”万星碎扶他起来,感觉到他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心里有些隐忧,遂扶他在车前一道坐下,安慰道:“我们到前面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秋月白垂首不语,看不清面上表情。两人结伴而坐却是默默无语,想两日前还欢歌笑语融融恰恰,如今这般不尴不尬,当真是磨人的很。
                          秋月白也不找话说,万星碎更加沉默,一人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一人执着缰绳面无表情,两人原本拉近的距离好似又隔远了。
                          一路行至镇边驿站,两人找了客栈打尖,秋月白看起来面色苍白如月,只是神情清明,步履稳健,一点也看不出有大的不对劲,万星碎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即便两人全无任何关系,在这样有敌人窥伺的时刻,同行伙伴出了问题,也是极大的不利。
                          秋月白看了她一眼说道:“放心,我会在拖你后腿之前主动离开的,现在你还是跟我一道,更安全一些。”
                          万星碎呼吸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秋月白已经一转脚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秋月白腰身酸痛,胸口发闷,自知有点难耐暑气,看着小二端上来的肉粥和炒菜略夹了两筷子,觉得全无胃口,便招呼小二准备了浴桶,打算清一清周身的汗腻和疲惫,午睡熬过这段难耐的时间。
                          路边这种简单的客栈都是床板上铺着竹席,秋月白躺下不一会儿便觉得腰困,侧卧一会儿又觉得胯骨硌得生疼,索性将衣物垫在身下不一会儿又汗水涔涔,真是丝毫不得安生,连续翻身几次,除了心里愈发烦躁身体愈发不适,没有丝毫轻松下来。不免的皱眉咬牙,恼恨这该死的天气,还有自己不中用的身体。
                          万星碎坐在室内摩挲着一块玉佩,这是秋月白从那个青衣男子身上拿下来的,属于自己的信物,难不成接下来那握着自己的信物消失的人都会一个个找上门来?正思量间忽听楼下叫嚷之声,立即起身看去。
                          她方自出门,便听隔壁的门应声而开,却是秋月白也现身来,万星碎一眼瞧到他应声身体虚弱不耐暑热,清晨的衣物早已出去,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薄衫,腰身宽松,带缓衫褪,行动间可以看见洁白坚挺的胸膛和袖管里一段细白紧致的小臂,散着头发,飘逸夺人,一时间竟有些怔住。秋月白眼见她好好站在那里,倒是明显松了一口气,万星碎心下暗想:我虽是没什么经验,可是也没有弱到那种程度,哪里用你担心的。
                          “马,马棚里出事了。”店小二惊呼着跑出去。万星碎神色一凛,随即飞身而下,看到满面惶恐的店老板,“什么马?”
                          不及他开口万星碎又拔步冲到马棚,她心里可怕的预感在叫嚣着,心脏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膛,马鹏里,那矫健神骏的乌云盖雪静静的躺着,他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带着红缨的匕首,万星碎呆呆的站在那里,片刻之后才踉跄着奔到马的身体边,抚摸着依然带着余温的身体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落下来。
                          她犹记得自己当初得到这匹马的时候有多么的开心,犹记得它轻轻用脖子蹭自己的身体,犹记得夜至尊笑着把缰绳交到自己的手里,犹记得自己满怀疼惜与骄傲的摩挲它的脊背和鬃毛。可现在----
                          乌云盖雪极为聪敏矫健,它曾在草原上踢死过狼,甚至能够察觉空气里的杀气,万星碎看到它是倒在门口的,而不是水槽旁,它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以它奔跑的爆发力竟然完全没躲过。万星碎的手指甲狠狠的掐在掌心里,不放过,绝对不会放过----
                          万星碎泪水未干的眼睛里燃烧出从未有过的愤怒的火焰:她登上谷主之位起就发誓自己要让写上自己的名字的东西永远属于自己,自己在乎的东西牢牢的握在手里,自己愿意追求的东西绝不会受到阻止!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哎。有轻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她感觉到有个人轻轻擦去自己额上瞬间生出的汗水,然后轻轻拉开自己的手掌,略带薄茧的手指拂过那杯掐伤的掌心,那里汗水一湿,火辣辣,现在被他一点点的拂过,像是仔细的展平绸缎上的褶皱。
                          秋月白的脸色很难看,身为一个男人他爱马爱酒爱美人,更何况他曾经骑在这匹马上喝着美酒抱着他的美人。
                          “别哭丧着脸,我再送一你一匹。”秋月白拍拍她的肩膀,语气里的安抚显而易见,但正是过于浅显反而显得刻意,所以效果可以忽略不计。
                          “不用了。”万星碎摇头,语气很坚持。秋月白一怔,却不再多说什么,便挽着她的臂弯微微使力,要扶她起来。却不料自己本就寝食不安血气不足陪她蹲这一会儿,要起身却眼前一晕,幸而万星碎反应够快,就这他的手顺势一翻搀住他。万星碎看到他的笑里略有羞惭之意,却也没心情宽慰什么,只回身吩咐店家,请他将自己的马葬了。
                          “血影双杀孟柳”秋月白看了一眼那个伤口:“他们是道上吃黑饭的。”
                          “他们?”
                          “据说是一对夫妻,向来同进同出雄飞雌从。”
                          “万夫人的手段还真是高明,什么样的人都能降伏。”万星碎咬牙,面上一片凝重:“她的首领比我当的精彩多了。”
                          这个女人可是斗败了你老子的,秋月白瞧着她尽量想笑一笑,越是困窘的时候越要笑,这是他历经波折活到现在依然不疯不狂不阴郁的诀窍:“学会尊重对手,你成功才有戏。”
                          万星碎并没有仓皇的撤退,如若此时迅速离开反而会让那人得逞,她已是恍然醒悟,此人用的正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策略,如若自己闪身走人那步步惊心时时在意,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就是敌疲我打了。她选择留在这里,恢复这两日赶路消耗的体力,理清脑海里的思绪。
                          秋月白自然陪着她,万星碎瞧他有孕约有五月但依旧脊背挺直行走利落,只有坐下时会扶一下后腰,方显出有孕者的姿态来,身体放松时便能看到那弧线微圆的隆起。她走过来看着榻上或坐或卧不停变换姿势的人,放想起总不见他好生吃东西,约是胸腹滞闷便问:“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秋月白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他很有活力。”
                          万星碎也笑了,她把手放上去,轻轻揉那痕迹已显的圆隆:“我看是你心情浮躁影响了他,且定下心来,你这潇洒惯了的人是在顾虑自己妨碍了我还是嫌弃我拖累了你?”
                          秋月白沉默了一下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现在你应该看到我就会想起自己死去的父亲,何必故意做出姿态呢?”
                          “心里膈应,这确实有的,可是让我离开你,离开自己的孩子,我做不到,怎么?难不成你又想要自己走了不成?”
                          “自然不是。”秋月白矢口否认眨眨眼按住她的手,前几日两人的相处极为别扭互敬互让却好像隔着一层,他确实有心生完孩子离开,给两人一个干脆利索,但现在又听她心里着实在乎,便隐去了这个念头。万星碎不知他短短几日都思量了些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到倒像是在回应自己的抚摸一般,孩子动的更欢快了,好一会儿才安生下来。
                          在凝重紧张的气氛里,尚在腹中的胎儿倒是给两人带来些快慰和难得的愉悦。


                          IP属地:中国香港23楼2019-11-07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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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迷又笑了,身形慵懒的趴在桌子上,一副欠抱的姿态,万星碎再次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蝴蝶迷霎了霎眼“遇上看顺眼的女人的时候。”他姿势销魂的转了个身不经意的落出了两片洁白的胸膛:“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很多女人,应付很多女人,但是遇到合眼顺意的,便情愿不要钱的。”
                            万星碎的脸色冷的像千年冰封:“什么样的女人能合他的意?”
                            蝴蝶迷眯起了一对桃花眼,万星碎很自觉的又拿了一张银票出来。
                            “当然是贵人你这型的。”蝴蝶迷风度翩翩的转了个身,就要离开:“否则你们俩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来一场燕好啊。”
                            眼看那风流的身段就要消失在珠帘里,万星碎拿起桌上的酒杯手指一弹,那酒杯便打着旋朝着蝴蝶迷的背部击去,蝴蝶迷神色一凛脚步一换,身形猛折,宽大的衣衫如同蝴蝶一般转了一圈,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衣衫落地他的人已经不见了。万星碎方一掷出杯子人已经急步赶上,可是以她大有提升的功力竟然没有挡住他。
                            万星碎会出手,原因无他,她还记得秋月白展现过的被万夫人调教出的用餐动作,刚刚蝴蝶迷的布酒姿势竟然也是一般无二。
                            难不成最后一块玉牌在他身上?他就是那个幕后人?
                            此时的秋月白却正在蔷薇小苑,看着大美人花不眠被一个哇哇哭的孩子搞得手忙脚乱。
                            婴儿床里的小姑娘苹果脸上滚着白亮亮的泪珠,一双猫眼水汪汪的,眼皮都红了,肉乎乎的小手拼命的拍打着栏杆,把身上盖的小缎被撕扯的一塌糊涂。
                            花不眠看起来很无奈,夜未央去见下属,偏偏这会儿小冰小雪都不在,就把孩子丢给她,她哪里会嘛。明明刚吃过东西换过衣服,觉也睡的饱饱的,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了?饿了?渴了?”花不眠被闹得直上火,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心急,用上十分温柔笑着看向她。
                            不足一岁的孩子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也无法欣赏那美艳的笑脸,只是却从小床上翻身慢慢爬起来,含着一根胖胖的指头,红润的小嘴咿咿呀呀的发出她自己的音节,偶尔迸出的两个字又在哭音里缠夹不清,看上去实在很委屈。花不眠很无奈,她也听不懂她的话“你在说什么,能再讲清楚一点吗?”
                            “呜呜呜---”小朵的眼睛一连串的落着眼泪。
                            “所以,你究竟想要什么?”花不眠把床头一朵绢花放到她怀里,“我刚扎好的,送你了。”。
                            “呜呜呜呜----”
                            “你怎么了?其实我怀疑你在哭,不是因为不开心,只是一个习惯而已,话说你知道什么叫不开心吗。”
                            “呜呜呜呜呜------”
                            这两人显然是鸡同鸭讲。
                            秋月白在外间终于听不下去了了,走进来指着那娃娃----小朵现在已经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扶着栏杆,她已经可以自己扶着东西走几步,所以花不眠并不担心。秋月白笑道:“其实,她只是要你抱抱。”
                            “啊?”花不眠楞了,提起两只手给他看:“我现在不能抱她,我才刚沾了凤仙花的油彩。”
                            “-----好吧。”秋月白无奈,自己走过去把床上啜泣的娃娃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会儿的小孩已经识物记事,甚至都开口说话了,只把她一个人放着她会着急的。”
                            “不可以吃指头。”秋月白把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又给她一根小小的胡萝卜:“唆吧,一会儿我带你去看兔子。”
                            “她能吃吗?”花不眠的表情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小朵现在的辅食只吃些菜粥,哪能这么大条的放嘴里。
                            “不能,其实她也不饿,就是嘴巴寂寞。”秋月白接过花不眠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已经长了几颗小奶牙,整好可以磨磨”正要拭,却说道:“这么小的孩子,不要给她用熏了香的东西,软棉球擦擦就行了。”
                            花不眠又去梳妆台那里翻腾了半天,“不熏香的,那还真是不好找呢。”最后还是拿了一条新毛巾出来。
                            秋月白看着那粉嫩的小脸有些愣神,不晓得他的万一怎么样了,万星碎的母亲会不会当得和花不眠一样菜。
                            夜未央回来的时候,秋月白正抱着他的女儿在草地上玩,已经开始学步的女娃娃看起来很开心,笑声银铃一般清脆。
                            这个年纪的小孩尚处在用嘴巴学习的年龄,眼看着她要把小兔宝宝凑到嘴边去尝一尝,秋月白赶快拿过来,叉着腋窝将她高高举起:“你这么贪吃,***知道吗?”
                            夜未央:“-----”
                            “你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夜未央看着一派轻松自在的人,毫无刚生产完的虚弱形态。
                            “那当然,与你相比,我可十分懂得自己的身体有多宝贵。”
                            “她在找你。”夜未央把蝴蝶一样直往他怀里扑的小朵抱起来,却不得不轻轻握住她的手,因为这女娃娃喜欢玩他的头发,小孩不懂得控制力道,揪的劲还不小。
                            “她也在找你。”秋月白指指心满意足的窝在父亲怀里的小朵。
                            “别打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夜未央还是想把孩子放到地上,可是却被她抱住脖子拉都拉不开。他看了眼太阳说道:“我们回屋去说。”
                            “你为什么不多抱抱她?”秋月白看了眼他苍白少血的肤色:“其实多晒晒对你有好处,孩子也喜欢。”
                            “是吗?”夜未央看着小朵额上的细汗,用袖子轻轻沾了沾,“就是以前抱太多了,所以她现在都不愿意走了,懒得要命。”
                            “----才刚开始,你要她走多久,方才玩兔子站了好一会儿。”
                            两人索性就在花池边的石凳上坐下,夜未央挑了处凉荫地,再次试图把小朵放下,失败。女娃娃赖在了他腿上,并把口水沾了他一袖子。
                            “竟然长这么大了。”秋月白的语气有些感慨:“我记得第一次看见她,才这么长,”他在身前比划了一只鞋的长度:“得用双手捧着。”
                            夜未央无奈的把在自己身上乱动的孩子放好:“是,你自己都生了一个了。”
                            “咳咳。”秋月白很不光彩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江湖里的事,只要我想知道,你以为有什么瞒得过?”夜未央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再次强调:“她在找你。”
                            秋月白不说话,夜未央也不再开口,一时间只有小朵咿咿呀呀的儿话,看起来很开怀,却不知道她在乐些什么。“你什么时候回去?”
                            秋月白叹了口气:“我回去了又怎样?你能容忍你枕边的人跟你疙里疙瘩的?更何况还是疙里疙瘩一辈子,我可没有河蚌的耐性,用血肉和时间磨一颗珍珠出来。”他看着一头扎在夜未央怀里的小朵,眉宇间露出怀念之色,随手摘下一朵丁香放到面前逗她捉,却又不得不在她真的抓到了要放在嘴里的时候拿过来,惹得女娃娃好像又要哭出来。
                            “其实我是要给她时间想清楚,好好做出一个选择”秋月白又探过身子拿着花逗小朵,“问心无愧,死而无憾,人能活到这地步,还真是不容易。”
                            “你这样离开他们当真无愧无憾?”夜未央微微皱眉,索性把孩子塞到他怀里。
                            “喂----”
                            “我最怕她哭了。闹起来简直毁天灭地。”夜未央掸掸衣服站起来,皱眉看着自己被口水打湿的衣襟。
                            “有自然是有的,所以我想让万星碎看看,是两人分开的遗憾大些,还是在一起时她的心坎更难受。”秋月白看起来很淡定。
                            “----你也是个狠心的。”
                            “你用了也,说明你知道你也一样。”
                            夜未央转身欲走,却刚迈开步子便不得不顿住,眉尖微蹙转过身来,他的一缕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小朵手里,他这一走,刚好扯到。
                            “哈哈哈。”秋月白笑着把孩子还给他:“小粘人精,你可别想丢开她。”
                            晚上躺在床上,秋月白会想起小一。虽然因为早产看起来个头小小的,也是只有一只鞋的长度,不过所幸非常健康,刚生下来的时候,浑身红乎乎的,又软又皱,像只剥了皮的兔子,一个星期后,才模样齐整了一些。
                            孩子很安静,不哭不闹,好像整日里都在睡,只有饿的时候换垫子的时候才会哭几声,整天做的事情就是吃饭和睡觉。都说专注一件事便可以做到最好,只专注于吃和睡的小一成长的很快,他简直觉得他那肉乎乎的身体每天都要变重一点。
                            他以为自己的孩子很乖很好带,不过现在看看夜未央的女儿,他觉得是闹人的时候还没到,等到小一这么大了,还是男孩子,肯定更能折腾。
                            秋月白在榻上翻了个身,睡意全无,瞧了一眼星辰的方向,暗道:这个点,小一要喝奶的,小樱那丫头有时夜间睡得很死,不知道醒不醒的了。
                            万星碎跑去了丰城,就夜未央的说法好像行程不大顺利,不晓得她现在在做些什么,熬夜整理资料准备下一步行动?是自己睡还是抱着小一睡?是不是又跑去了万氏的宗祠?到底做了什么决定?要是她真的选择自己带着小一过一辈子,他要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原本打算好就暗地里守着的人,又有些着慌了。
                            他这次见到夜未央便觉得这个人变了许多,以往的他不会容许有人在自己眼底下搞这么大动作,不管是拉拢还是消灭势力,哪怕那个幕后人再怎么机警善变,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可现在完全是一副掌而不握,观而不语的姿态,往日周身那份叱咤风云的气息已经含而不漏,他现在看着他只能想起一个词,人淡如菊。
                            他能这么安生,倒是多亏了花不眠和花骨朵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万星碎此时却坐在一间客栈的房顶上,双手抱膝,背后是一轮巨大的月亮,风中已经隐隐约约飘来些桂花的清香,万星碎抽了抽鼻子,感觉眼睛有点发酸。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现在想想,泪水都是留给会心疼自己的人的看的,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哭都没心情哭的。
                            她自然不会是没有地方歇息。只是这个位置会让她觉得是最接近他的位置,她一直奇怪他为什么喜欢坐在房顶上,坐在树枝上,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不是一个人,你所以会觉得寂寞,而是看着万家灯火融情依依的时候,你只有一个人,所以不得不拿着别人的热闹下酒,自己在这里吹着风晒月亮。
                            万星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度数有点大,她被呛得直咳嗽,咳嗽着咳嗽着辣味就冲上了鼻子,烧上了眼睛,眼圈还是红了。她忽然想起那个人曾经嬉笑着对她说:“酒国乃是人间福地,你这样的女儿家是无缘到的了。”
                            “哪里是福地,明明难受的要死。”万星碎喃喃自语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她从腰间抽出那柄软剑看着那寒亮的剑身。秋月白的剑是杀人的剑,别人都看不到,同床共枕的万星碎却看得到,那柄传说中天下第一的凶器实际上是短短的窄窄的弹出式的,极不华丽也不精致,很简约,收鞘后还不抵一把扇子长,就紧贴着手肘藏在袖子里。


                            IP属地:中国香港31楼2019-11-07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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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央也很无奈,笑的有些心酸,低低俯就,靠在花不眠肩上:“我真觉得好像我是上辈子欠她的。”
                              “不都说儿女是债嘛,我去抱她过来,我看搁在你眼皮底下你才放心。”
                              花不眠过去看的时候小朵已经醒过来了,倒也没有闹腾,盯着小床上花不眠刚刚挂上去的五彩花团看,伸出手来捉上面垂下的流苏,病了几日脸小了些,显得眼睛愈发大了,看上去倒是更好看了些,倒不知夜未央会不会心疼。
                              “爹爹。”花不眠刚一撩开帘子,小朵那甜甜糯糯的声音便叫了出来,花不眠把她往床上一放,她便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病了几日腿上没力气,在加上棉被软哄哄的不好着力,没走几步,就要趴倒,夜未央伸手一托,她便顺势扎进了怀里咯咯的笑出来。
                              花不眠也来了兴头,遂坐在床的另一头,拿着绢花逗小朵过来。夫妻两人看着小娃娃在床上连跑带爬,倒是心情大好。
                              正嬉闹间,夜未央忽然眉头一皱看向房梁:“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起来。”
                              “什么躲起来?我是看你们玩得这么开心不想打扰罢了。”一道灰衣的人影从房梁上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不是秋月白是哪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花不眠:“大美人,月余不见,又变漂亮了。”
                              “谢谢。”花不眠已经起身把床头一壶酒随手抛给他。“没把孩子稍过来?”
                              “小星星在后面抱着呢。”
                              “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万一。”秋月白看起来很得意:“怎么样,很上档次吧。”
                              花不眠和夜未央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保持沉默。
                              秋月白又过来逗小朵:“小美女,还记得我吗?”小朵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秋月白顿觉懊丧,随即变戏法一样那出一根胡萝卜,“那你总记得它吧。”
                              小朵果然眼睛就亮了,双手举着要拿。
                              “不是吧,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根胡萝卜。”
                              夜未央趁机起身迅速穿好外衣,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别上我的房梁?”
                              “我在试探你练功有没有懈怠,警惕性下降了多少。”
                              夜未央眼神微暗,也不多说什么,他已经很少有时间可以专注于练功了。
                              几人来到外庭,万星碎却已经到了,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小樱,一声柳绿裙子袖口扎的很紧,露出一对皓腕。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夜尊者,尊者万福。”
                              秋月白忽然想起当日两人所谈,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夜未央不明就里,直觉他不怀好意,一边悄悄捏起一枚干果砸过去,一边看着万星碎赞道:“万谷主看上去愈发干练了。”
                              万星碎被这样一夸,脸上又羞出两点红,看的正接住“暗器”的秋月白大呼惊异:“你怎么在我面前就那么强横?什么时候也“娇羞”一下。”结果被万星碎狠狠的扫了一眼。
                              花不眠倒是很喜欢那个漂亮的小男孩,还很乖巧,见人就笑,不哭不闹,于是抱过来看个没完,夜未央觉得她比待自己女儿还热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有人喜欢自己的儿子,万星碎身为母亲大感与有荣焉,和花不眠切切索索说着什么。
                              秋月白却拉着夜未央走到一边很直白的问道:“你怎么没给我送礼呢?”
                              “我送了啊。”夜未央看起来很惊讶:“万谷主没有告诉你吗?”
                              秋月白狐疑的看了一眼正跟花不眠谈笑的万星碎:“你送了什么,值得她瞒着我?”
                              “你真想知道?”
                              “别卖关子!”
                              “是你在小天下的卖身契。”
                              “-----你绝对是故意的。”秋月白看起来呆滞了。小天下没人拦的住他,所以卖身契什么的签了只当玩,问题不大,可落到了万星碎手里,那性质就完全变了!“其实我偶尔还想去赚点外快。”秋月白狠瞪夜未央。
                              夜未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指指万星碎:“她不会不给你钱花的。”果然,秋月白一回头就看到万星碎狡黠的做了个口型,“我养你啊。”秋月白顿时扑地。
                              “算你狠!”他看着夜未央咬牙切齿。
                              “算你幸运。”夜未央看起来很是心安理得:“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好姑娘,就这样被你勾走了。”
                              “夜未央你是绝对还是太闲了,没事干履行老丈人职责吗?”秋月白很明显嫌弃他多管闲事。
                              “才不要,老丈人向来是陪了女儿陪嫁妆,这么不划算的交易我才不做。”夜未央怀疑他在低估自己的智商。
                              秋月白看了一眼正被万星碎抱着笑成一朵花的女娃娃忽然乐了:“哈哈哈,等着瞧,迟早有一天,你不做也得做。”
                              “------”
                              “小朵小朵,你猜猜我这次送你什么礼物?”
                              “好吃的。”
                              “就知道吃。”秋月白揉揉她肉嘟嘟的脸蛋:“我送你一对白兔,再在你家草地上种一溜胡萝卜怎么样?”
                              “好!”
                              “----想报复就直说”夜未央对他咬耳朵:“你就是想毁了我的花园吧。”
                              万星碎不知道的二十件事。
                              第一, 秋月白其实不喜欢唱歌,因为鸟类都是天生的歌手,唱歌都是求偶的,他觉得自己不用总是发出那爱的信号。可是遇到万星碎后,他就总是对着她唱。
                              第二, 秋月白曾经有个镯子,他爹爹告诉他,如果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话,就把她套起来,省的她跑了。可是后来落魄中镯子丢掉了,为此秋月白抱着万万分之一又特意跑到白水河边翻找了好久,但预料之中的没有找到。
                              第三, 秋月白其实挺喜欢万幸这个名字的,因为他当日喜欢万星碎说着那句话意气风发春光灿烂的样子。
                              第四, 秋月白其实并没有杀过几个人,他更喜欢拿着剑削萝卜。
                              第五, 秋月白挺想要个女儿,因为他总是喜欢跟夜未央比。可是小一是儿子,男孩对上女孩,直接就输了。他一直觉得男人不要跟女人争,争了也没用,要么伤心要么丢心,这点看看夜未央就知道了。
                              第六, 秋月白喜欢晒月亮,后来就喜欢数星星,可惜月明则星稀,要碎星漫天就必须放弃月亮,秋月白会一边觉得遗憾一边果断去找小星星睡觉。
                              第七, 秋月白一直喜欢自由,希望自己随时可以轻飘飘的飞起来,像一朵撑伞的蒲公英,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质感,像一朵扎根的蒲公英。
                              第八, 秋月白喜欢喝酒,花不眠也喜欢喝酒,可是万星碎不喜欢喝酒,夜未央也很少沾酒,为此她们两个凑到酒桌上会分外有话聊,可是聊来聊去都与酒无关与自己无关,都是另一半和孩子。
                              第九, 秋月白喜欢小动物,比如喵,比如汪,比如兔子和马,看着小一在身边爬来爬去的时候,他会拿出糖来逗他,可是逗着逗着就会想起自己拿着骨头逗狗,然后就会想起万星碎拿着杏花酿在自己面前晃。
                              第十, 秋月白对宠物总是分外上心也对别人的爱好格外宽容,所以他可以理解玉娇娃用五步蛇抓老鼠,用金血毒蛙看大门,并暗地里在清风谷引进过,当然,非常聪明的规避了万星碎。而这些宠物很快水土不服死掉了,为此玉娇娃很伤心,他不得不承诺将来把儿子借给她玩两天。
                              第十一,秋月白还是喜欢去找夜未央打架,因为他看的出来夜未央多少有些气调黯然,至于原因,他不打算深究,每种生活方式都有相应的代价要付出,他知道他夜未央能想明白,只是性格原因,接受的不如自己痛快。
                              第十二,秋月白有时候看着万一会想起万二万三,可是想想当初清风谷主之位的大乱斗,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第十三,秋月白偶尔会想起被杀手师傅下死手调教的日子,其实他当初真心感激过他,所以得知自己被控制利用的时候,激愤反而更猛烈。所以他可以理解孙猴子为什么会在被骗戴上紧箍咒对刚救他出五行山的唐僧挥起棒子。
                              第十四,秋月白曾经到白水河边的旧宅试图拜祭,可惜找不到任何和爹爹妈妈有关的东西,于是便只好告诉他幼时经常攀爬的大树爷爷,他重新又有了一个家。
                              第十五,秋月白还在练剑,因为他不愿意让自己钝化,他是万星碎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一张牌。他不喜欢被利用,但他乐意只为她出剑。
                              第十六,秋月白看起来什么都懂,他也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懂,可是遇到万星碎之后这个念头就发生了改变,比如,他就不懂万星碎为毛嫌弃万一这个名字,万中无一,明明这么博大精深。
                              第十七,秋月白其实什么都学的很快,当他在厨房毁了三根萝卜之后,就可以做出名厨的水准,可是因为万星碎恐吓说要吃他,手一抖,又毁了。
                              第十八,秋月白觉得自己第一眼看见万星碎的时候就看上她了,因为她来的那天,他夜观天象,目测自己的本命星那里出现了一颗幸运星。
                              第十九,秋月白觉得人要像自己这样活才尽兴,他一直认为自己更胜夜未央一筹,因为他比他更快乐。所以他奇怪万星碎为什么仰慕夜未央。
                              第二十,秋月白预言夜未央一定会有一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女婿,因为他摊上了一个世界上最难应付的老丈人。就他那种性子,哪怕天上的凤凰来配的宝贝女儿,他都会嫌弃的横挑鼻子竖挑眼,所以他遇到看着不错的青年才俊就会殷殷告诫,珍爱生命远离小朵。


                              IP属地:中国香港35楼2019-11-07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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