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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东风】【月刊】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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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交的月练数量足够出一期简单的月刊了,试试看√


IP属地:浙江1楼2020-03-09 11:06回复


    IP属地:浙江2楼2020-03-09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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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1.月练主题&文案
      2.榆箖《值得》
      3.玄谙《忒恩修斯的普陀罗斯》
      4.为什么突发奇想搞月刊
      5.江烛《她们》
      6.贺鬼头《她们》文评


      IP属地:浙江3楼2020-03-09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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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练主题&文案】
        主题:值得
        出题:二碧
        文案:曾经我问过一个朋友,如果时间能倒回,回到我们最后悔的一瞬间,他是否会选择改变自己的选择。那一刻承载了未来茫茫,而身后光明已逝。他回答我说,不会,因为即便回到了那个瞬间,做出了各自的选择,我们也找不回遗失的美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经历过的、没有经历的,不管好的坏的,只要记住了,它们就都值得。


        IP属地:浙江4楼2020-03-09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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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
          文/榆箖
            雾色的天空以一种微妙的角度倾斜着,直直并入暗沉沉的公安局背后,乌云被时光擦成柔和的阴灰色,一个单薄瘦弱的半大少年静静地站在那儿。
            他对着值班的警察说:“你好,我来自首。”
            他说:“我杀了人,我杀了我妈妈。”
            法槌落下残影,恍若平地惊雷,失色的世界霎时鲜活起来,乍起的鸟儿,翻飞的枝叶,纷繁的议论,各色的眼神,叮铃啷当地发出弹珠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少年单薄的身躯后交错消散,万般图景,只余下少年仰起苍白的面孔,双目无神的注视着他的未来。


          IP属地:浙江9楼2020-03-09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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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距离那时已有七年之久。三天后,是我刑满释放的日子。在我离开这荒唐枯燥的监狱前,我最后一次去见了那个男孩,打算跟他告别。
              他是个很奇特的人,至少在监狱里显得格格不入。而多年的职业病,让我在他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他。
              夏天的风总是吹得人胸闷气短,我从喧闹的食堂出来,感觉热浪仿佛化作实体。那个男孩,就缩在角落的阴影里,静静的看着天,用他的话来说,他是在晒太阳。
              他喜欢站在阴影里晒太阳。
              我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假模假样的拖着腔调笑道:“我即将插上翅膀,飞往自由的殿堂。”
              七年的时光,是蚕蛾的七次轮回,是三幢高楼的拔地而起,也许不够两次科技时代的信息更替,但足矣在曾经少年的身上蒙上一层看不透的膜。
              他没说什么,只是忽然问了一句:“你当年,是怎么进来的?”
              我觉得好笑,笑他固执得像假干净的浣熊,于是第若干次回答他:“你这个问题问得可比撒尿还勤。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后来觉得不甘心,就立志要做他们的头头。怎样?我说得够清楚了吧?当年审我的警官都没你尽责。”
              他大概第无数次对我说的话表示怀疑,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突兀地问:“值得吗?”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我一时间没听清楚,反应了好一会,这才发现他好像不对劲——浑身上下透着悲悯的光环,配上他天真到懦弱的性格,恍若圣父现世。
              我不由得正色下来,想了想,问他:“你刚来那会儿,我也问过你,杀了自己的妈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上十几年,值不值得?”
              我脚上一卸力,松松地靠住身后的墙,有点凉:“你说,值得。很真心诚意。但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杀了自己的妈,又是怎么杀了她的。怎么?现在想告诉我了?”
            “对。你要出去了,我在外面有点……牵挂,需要你帮忙。”他站在我面前,漫着光的眼睛盯着我,诚恳而真挚,“这是我今生最后一个愿望,没有别的人,可以帮我了。”
              二十来岁的大小伙,这话说的,像交代遗言似的。
              我答应了。


            IP属地:浙江11楼2020-03-09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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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听他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他说:“我们家有四口人,我还有一个妹妹。我的妈妈患有抑郁症,有时候精神很不正常,发病的时候,对我们兄妹俩动辄打骂。我平时住在学校,我的爸爸要赚钱养家,开着大货车在中国版图里乱窜,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家里平时只有妈妈和妹妹。那天,是放寒假的第一天,我的爸爸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要离婚……”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世界观建设时期,属于五分熟的糖心蛋,肚子里没货却惯会装成熟老练。
                那天晚上,他跟妹妹缩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屏幕上跳闪的荧光映出惨白的色调。紧闭的房门里先是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大概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砰的一声很响,而后世界开始安静,只有女人痛苦的呜咽透过房门渗了出来,窸窸窣窣的。
                男孩站起来想去看看,身旁的妹妹却死死地拉着他,一张小脸惨白,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神中满是惶恐。
                她说:“哥哥,不要去……我害怕。”
                男孩轻声安抚,内心里有些焦急不安:“没事,她应该发泄完了,不会再拿我们撒气。我去看看,收拾一下。”
              “爸爸说要跟她离婚!”女孩哭喊出声,看到她的哥哥惊愕回头,女孩无措地缩在沙发一角,堤坝冲垮,整张小脸像是发了水的田埂,“早上,早上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的……你不要过去!你现在过去就是往枪口上撞!她会打死你的!会打死我们的……我求求你,不要过去……”
                男孩哪里还听得进那么多,几步奔向主卧,打开房门——
                一个疯子般的女人捏着一把小巧的手工剪刀,剪刀大张着嘴,不断地在她细白的腕上啃噬,剪刀太钝,半天才掀开一层皮肉,新鲜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涌,眨眼漫过了伤口,浓稠而刺眼。
                那一刻,空气迅速从他的胸腔里抽离,周围空间旋转扭曲,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冲他的面门砸来,砸得他脑袋发震,几乎记不清自己是谁。
              “你干什么!”他不管不顾地夺走她的凶器,扯着她大吼。
                这一扯,才看见女人左胸旁的衣服也晕了一大块血迹,像一朵炸开的罂粟。大概是手工剪刀尖头磨得圆润,伤口只有一个指甲盖的深度,并不致命,女人可能也是因为意识到这样并不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改为割腕。
                此时男孩的眼里充斥着刺目的红,脑子里发懵的想着:怎么止血?酒精在哪?创口贴呢?要打120吗?他仿佛把自己魇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周围的一起都显得空洞而遥远。
                他正浑浑噩噩的打着急救电话,身后半躺在地上的女人忽然狠狠地扯住他的裤脚:“儿子……给我刀,让我死,让我去死啊!快点!!”
              “妈!你干什么?你冷静点好不好?”
                男孩挂了电话,慌里慌张地在地上一堆东西里找寻,他烦躁地拍开女人的纠缠,想勾住一包餐巾纸,结果几次都从他的手上滑落,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抖,抖得太厉害,手脚都不受控制了。
              “儿子……儿子……”女人耷拉着一只手不敢动,嘴里呜呜的叫着,“丫头!丫头……”
                男孩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妹妹站在门口,傻了似的。
              “儿子,别找了,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啊!”女人不依不饶地拽住男孩的衣服,拉得他一个踉跄。
              “儿子,妈妈不想活了,早就不想了。活着太痛苦了……你听我说,”女人坐起来一点,任凭男孩拿着餐巾纸帮她止血,语无伦次,“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一直睁眼到天亮,我不记得我有多少天没睡觉了……我好焦虑,每天都是,我快控制不了自己了,身体里面好像有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把我的心脏挤得难受,火烧火燎的,要爆炸了似的……我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就卡在活着和死去中间,温水煮青蛙一样,就好像,我只要努力深呼吸,就可以得到一大口氧气,但偏偏活着,只能让我一小口一小口的获得,半死不死的吊着我,我想得要疯了!想得心肝脾肺全都痒得不行,我受不了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个痛快?!”
                女人缓了口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以前……以前我跟别人说,奇怪的是,他们都不觉得我有病,只是觉得我想太多。现在,你们都知道我有病了,还是不肯放过我。……连老公也抛弃我了,我肯定争不到你们的抚养权,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意义也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她激动地拉住男孩的手:“活着……活着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我求求你,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好不好?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看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就想折磨我!报复我!为什么……求求你了,好不好?杀了我,杀了我啊……”
                男孩沉默的看着他的妈妈,心像针扎了一样疼,他兀自抖了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好。”
                男孩失了魂似的,与他的妹妹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地往厨房跑。
                男孩觉得此时自己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沉着完美的处理这件事,他甚至开始思考生与死的意义。
                他看着厨房的刀具,伸手从里面抽出了一把菜刀,菜刀刚拿到手里,他就抖得不像话。


              IP属地:浙江12楼2020-03-09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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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啷——”
                  菜刀狠狠的砸在地上,男孩一个激灵,仿佛被震醒了。他乱糟糟的想:我要拿着菜刀去杀人?怎么杀?砍人吗?一下砍不死怎么办?我……我这是在弑母?
                  男孩六神无主地在原地乱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妈妈血溅三尺的模样,当下把那把菜刀踢得更远了一点。
                  他再一次的往卧室跑。马上120就来了,我得先帮忙止血。他想。
                  一进卧室,他眼前又是一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跳出了吉尼斯纪录。
                  只见自己的妹妹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递给母亲,他们的妈妈就着女儿的手,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要!”男孩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的冲了过去,在刀尖没入胸口半寸的时候一把握住。
                  女孩错愕的看着他:“哥哥?”
                “松手啊!你们想干什么啊!”男孩抹了一把眼泪,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女孩哆嗦的看着他:“不……不行,哥哥,结束吧,我也很痛苦……哥,求你了……”
                  他们互相僵持,一方一心求死,一方拼命挽回,小小的一把刀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赌的是生与死,现在在他们的手上保持了暂时的平衡。
                  男孩浑身疲软,在他不曾注意的时候,女孩伸出脚,轻轻的踢了他一下。
                  他腿上一软,手上失了力,刀片凭着惯性,猛地没入肉体——谁也没有预料到。女孩抖的像个筛子,触电般的收回手,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笼上两个孩子的心头。
                  整个房间,就像魔鬼的地狱。
                  到底是谁杀了谁,谁又能分得清楚呢?


                IP属地:浙江13楼2020-03-09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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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你就自首了?”我看他停了下来,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妈妈这完全可以叫自杀,你自什么首啊?”
                    他摇了摇头,说:“当时我妹真的只是轻轻碰了我一下,我心里要不是存着杀了她的心思,怎么那么容易就松手了呢?而且,后来急救车来了,我还通知了我爸,于是,警察也来了……”
                    当时的两个孩子都吓傻了,但男孩回神的要快一些,他立刻想到,自己妹妹这种行为,已经涉及故意杀人的嫌疑。
                    在我国法律中,帮助他人自杀构成故意杀人罪。
                    在这种情况下,他强装镇定的把折叠刀拔了出来,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和指纹,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男孩清楚的认识到,警察不会相信他们的妈妈是纯粹自杀的。
                    地上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证明他们妈妈在自杀或自杀过程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而作为孩子,听到声响不可能不去制止,两个半大孩子,也许打不过一个成年壮汉,但制止一个虚弱妇女自杀应该还是不困难的。
                    那为什么他们的妈妈还是死了呢?
                    是放纵自杀,还是帮助自杀?
                    正常人大概都不会认为孩子帮助杀死了自己的妈妈。
                    可是,为什么一个多次自杀未遂且有强制自杀意念的抑郁症患者房间里,会放有凶器呢?
                    是家人疏忽,还是故意为之?
                    没有人知道。男孩也不想知道,那些警察该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他怕警察一问,他的妹妹会把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那样,他的妹妹,大概就要在牢房度过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


                  IP属地:浙江14楼2020-03-09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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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的听他说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还想问一些问题,但看着他的样子,我想他大概心知肚明吧。
                      比如,我想问,一个女孩子,在家里,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把折叠刀呢?
                      比如,他检查过他妹妹的身体吗?这些年,他的妹妹和他的妈妈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呢?
                      最后,我只是问他:“以前,我问你发生了什么,你死活不肯说,还威胁我。现在为什么又想告诉我了?”
                    “因为觉得没什么了。”
                      少年的时候,一身傲骨,不肯将自己“英雄救美”的事儿说出来,觉得羞耻;也不肯将自己的伤疤揭给人看,觉得懦弱。
                      现在,觉得没什么了,这是长大,也是向命运的妥协。
                    “那我当年问你值不值得,你回答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他轻快的往前走了几步,“那时的‘值得’是真心话。因为小时候不懂利害,不懂生与死的真正意义,只觉得凭我坐上几年牢,就换得妈妈的解脱,妹妹的前途,当然值得。”
                    “那你,后悔吗?”我又问。
                      他沉默了一会,叹息般的回道:“后悔啊。”
                    “如果,可以让你回到你最后悔的一瞬间,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我轻喃,“‘那一刻承载未来茫茫,而身后光明已逝。"
                      他没有回答我,反问道:“你呢,最后悔的是什么?”
                      我笑道:“我最后悔,当年高考的时候没有好好复习……”
                    “扯淡。”他笑骂,“你丫的根本就没高考过。”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寻常人后悔的不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吗?”
                      他看着天空,仿佛穿过天空将外面的世界看透:“那哪能叫后悔啊?顶多说是遗憾。因为他们所认为后悔的这些,在年轻时可以叫历练,在老年时可以叫回忆。只有那些肠子都悔青了的才叫后悔呢,如果前一种只是在干净的人生履历里蹭上点黑墨水,那这一种人所后悔的事,就是让人格遭受了玷污,哪怕将来入了土,骨灰里都感到羞耻。”
                      我顿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觉得当年不值得了是吗?”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看样子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
                      我笑他:“私自破坏图书啊。”
                      他指着上面的字,轻声念了出来:“‘真正珍惜过去的人,不会悲叹旧日美好时光的逝去。因为藏于记忆中的时光永不流失。死亡本身无法止住一个记忆中的声音,或擦除一个记忆中的微笑。对现已长大成人的那个男孩来说,那儿将有一个池塘不会因时间和潮汐而改变,可以让他继续在阳光下享受安静时光。”
                      他抬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所以,值得啊。”
                      我嗤笑一声,没有理他。
                      我知道,所谓的“美好时光”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讽刺。
                      现在想来,那时问他后不后悔、值不值得等问题,简直幼稚。
                      他后悔的,是失去了至亲,以前强掰逻辑,用“救赎”二字平复心中对命运的不甘;现在明白了,个人的意志与“最好的选择”是两码事,开始坦然面对,与所谓的命运相互理解,有时候还能和谐的下两盘小棋。
                      他以前的“值得”,可以说是少年中二病;现在的“值得”,是无法改变事实后的自我安慰,是释然,是逃避,是积极与消极在混凝土泵车里搅拌出的灰色地带,是生命咽下的腥甜连带着断臂残躯对自己的拳打脚踢,是血泪铸成的钢铁之心对自己无奈的嘲讽。
                      这就叫,值得。
                      人过暮年,便能明白了,世间万事万物,归根结底,便也只能用“值得”二字概括了吧。
                      可是年轻的生命里,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世上的许多事,哪能轻易判断它的价值,又怎么能用“值得”二字概括呢?


                    IP属地:浙江15楼2020-03-09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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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之前,他告诉我,想让我代他给他妈妈扫个墓,然后他把那张偷撕来的纸交给我,让我出去后烧了,洒在他妈妈的坟上,就算是他和他妈妈葬在一起了。
                        至于他后来怎样——都想着下葬了,还能怎样呢?


                      IP属地:浙江16楼2020-03-09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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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①“他们都不觉得我有病,只是觉得我想太多。”——佚名【来自一位不知名的抑郁症患者】
                        ②“那一刻承载未来茫茫,而身后光明已逝。”——二碧
                        ③“真正珍惜过去的人,不会悲叹旧日美好时光的逝去。因为藏于记忆中的时光永不流失。死亡本身无法止住一个记忆中的声音,或擦除一个记忆中的微笑。对现已长大成人的那个男孩来说,那儿将有一个池塘不会因时间和潮汐而改变,可以让他继续在阳光下享受安静时光。”——约翰·布莱德利《阳光下的时光》


                        IP属地:浙江17楼2020-03-09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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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灾》
                          文/玄谙
                          下午,不到两点的时候,火烧起来了。那时候我在午睡,朦胧中,听见家长的呼唤,一时间竟理解不了她说话的意义。午后的阳光正好,天是晴朗的颜色,云端变化着形态,柔和地,仿佛小猪的绒毛。世间竟是如此美好,几日的哲学沉思已经将我的眼睛蒙蔽了。
                          关上空调,打开卧室的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一阵汗意袭来,仿佛门外是难以招架的酷暑。但是身体总归是慢慢适应了。活动活动筋骨,感受到了属于夏日的温柔——空调房固然舒服,却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夏日,特别是初夏的温度,好像是一个技艺娴熟的妓女,抚摸着我,将我包裹。像是陷入了柔软的肉体之中,像是陷入了妈妈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唔!”舒了一口气,身体已经适应了温度,母亲的怀抱离开了我。我看清了我的家,夏日之中,我的家竟显得愈发的可爱了。深深地吸一口气,啊!是阳光的味道。
                          林清玄说阳光是有味道的,是的,一定是有味道的。阳光的味道是温和的,像是稻谷的香味,也像是肥皂的香味。亦或是不论稻谷还是肥皂,本来都是没有味道的,我所感受到的,不过是阳光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学校的洗衣房洗出的衣服总是有一股味道,说不上来,隐约,感受到一些令人恶心的东西附着在自己的衣服上。但是要是撞上了一个大好的晴天,放在阳光下晒上几个小时,衣服的怪味便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好闻的阳光的味道。我回想起了《安娜·卡列尼娜》中,列文割草的情形。那个场景是多么令人愉悦啊!将自己置身于阳光之下,流汗,让阳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再痛痛快快洗个澡,将自己的心灵清洗。我曾经写过一篇论劳动的文章,里面极具逻辑性地从不同角度剖析了劳动给人带来的快乐。但是劳动所能给人们带来的最大的欢愉,是笔下无法写出来的,是与阳光,与自然的接触。这是人本质上为动物残留的快乐,是人仅存的能够达到的低等,但是纯粹的快乐。这种快乐是无法描写的,因为当今社会的劳动,早已脱离了土地,这种劳动,怎么能够使人得到心中的满足呢?
                          我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名叫《沙橙之味》。老奶奶告诉我,静下心来,听风,听雨,讲他们穿过树林的故事。听每一颗红豆,讲他们的出生,旅行。去听每一粒米,讲述自己的爱恨别离。寻找一对米的夫妻,将他们留在碗底,最后在吃进嘴里去。楼上的火烧着,我没有看到,也不会知道它烧得怎么样了。我关心着自己,只关心着自己,甚至忘记了自私。
                          于是我下楼,准备去上补习班。我迎面与逆行的消防官兵撞了个满怀,小心翼翼地躲避,不踩到他们的水管。我遇见了一个消防员,听见他关切地对我说:“小弟弟,赶紧下去吧!”原来,被人关心是如此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常处关怀之中,却感受不到呢?
                          继续下楼,我遇见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他不能说话,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我。每一次见到我背着书包,都会开心地对我比大拇指。我回忆着消防员的话,猛地抬头,发现了老爷爷,心中一阵战栗。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是薄弱的,毫无防备的,老爷爷的手指,如同利剑,直入我的心灵。与其比作利剑,更像是摩西吧!他的手指没有在我的心里狂舞,而是静静地,像是一个小火炉,温暖,持续。我突然发现老爷爷是个孤独的诗人。我发现摩西也是。他们都走在无人的沙漠之中,无人理睬,无力改变。但他们有诗。摩西借着上帝,老爷爷呢,借助善意。他们终究走出了埃及,迎来了内心的欣喜。我明白,老爷爷看得出来我在想的东西,因而他向我点点头,笑得像个孩子。
                          人的内心常常固若金汤。只有一瞬间,露出一点点裂缝。门这边,是脆弱,感伤,门那边,是恶,是世俗。我拒绝了恶,不让他们引诱出我的眼泪。但是善呢?我将善也摒弃了。对恶的恐惧战胜了对善的向往。我最近一次为了一段文字哭是对着柴静的《看见》。那一瞬间,我是绝望的,难道接受善便一定要为恶所中伤,摒弃恶便一定会变得麻木不仁?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以前在基督教传教的小册子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基督在敲你的心门,打开门,让他进来。”是啊!善是会敲门的。
                          我听见了消防车的警笛,听见了对讲机的噪音。我继续走着,没有回头。
                          天空是晴朗的颜色。


                          IP属地:浙江19楼2020-03-0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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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我,路的尽头是什么》
                            文/二碧
                            六岁那年的春天,好像来的格外的早。记忆里枯死断裂的树枝,在不知不觉里生了新皮,全然不见曾经的伤疤。尽管我记得。
                            和他并肩走在和往常的路上,我记不清他的眼睛,却记得他脸庞轮廓和笑起来嘴角边两道浅浅的法令纹。温暖细碎的阳光,童年摇铃般的笑声,都是被时光选择后可以留下的,值得留下的美好事物。记得我称呼他为安,莉莉安的安。
                            “何生,你看那条路,我们好像从来没去过那边哎。”安扯着我的衣角,娇嫩的手指指向一旁和回家路相反的陌生小道,两旁雪白瓷砖筑成的墙壁,生得繁茂的樱花树,半透明的浅粉花瓣重叠在一起,风吹过它们,好像是有无限的像潮水一样的生命力,是想要不断一层层垒高然后离这个世界而去。
                            当时我还只是随意一撇,将那景致领会了个大概,拉着他的手草草转身。就算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条路会通向哪里,经过哪些地方,为什么而建立。
                            它就像生活给我安排好的一扇门,注定我不能打开。它只是一个开始,告诉我自己活在既定的轨道内,就像每天放学烂熟于心的小径,一成不变的人和物,这样的自己甚至无力触碰生命的种种谜团。
                            禁锢,封锁,我看见一个漆黑空间里的银白色道路,平坦笔直,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我知道我这一生,也会像这般畅通无阻。只要我能够无视两边突兀的高门,无视这似乎要通往深渊却景色优美的小路,只要我愿每天行走在一样风景里,直到生命结束。只要我能接受。
                            所以与其说是**草转身,只瞥了它一眼。不如说是我仓皇逃掉了。
                            安一个劲地追问我,执拗地,跟在我后面,说:“呐呐,你知道那条路去哪嘛,会不会去图书馆...还是游乐园?”
                            我猛的甩开他的手,以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度,大声唬住他,说。安,你给我安静,只会在别人耳边吵。安显然是被我吓蒙了,收了手支支吾吾站在后面。我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他这样,一条在我两点一线的生活里不会用到的路而已,不过他是我的竹马,我的朋友,我又将手伸过去。
                            对不起啊,安。我说道,再次使劲拽住他的手,想要证明他对自己是重要性,也是为刚刚的无礼抱歉。
                            我看到他的眼睛依旧干净,像薄得没有色彩的羽翼,轻轻的,呼的一下就会被吹散在风中。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曾经见过的末夏秋初的白雏菊花田,风带来比夏季更为浓郁甜腻的花香,还有残缺枯萎的纯白花瓣。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看了一眼手表,接着慌张拉住我的手说,现在已经六点了,再不回去该被骂了。然后带着我像风一样吹过街道,我们疯狂地叫喊着,甚至可以听到树下老人乘凉时不满却毫无意义的碎话。
                            也就是那一天晚上,一直不被母亲允许来我们家玩的安敲开了我家的门。我推开门,看他红着眼不断用袖子擦拭着流出来的泪水。
                            他说,安,我要搬家了。
                            我就这样猛的落下泪来,托着他的脸,认真看着,是想要记住他,记住我们拥有的一切。
                            安,请你对我笑一笑。我说。因为想要记住他的笑容,像纯白的雏菊一样的笑容,透明的,简单的。
                            他就这样对我笑了一下。
                            现在想来,我依然无法确定那一瞬间对是否有我的震撼。我只是突然觉得大人和小孩的眼神之所以是不同,到底是因为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自己。可是也非常遗憾,我这一生也没能找到这个答案,却一直在被害怕、抗拒被改变着。
                            在没有经历分离之前,总是觉得时光过了多久都是一样,周围的人都会老去,周围的人都不会走,以为从认识,就能走到永远。
                            可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无法控制身边人的命运。可我还是说了,说,别走,我知道你也不想走的,回去和阿姨叔叔说一下,一定有办法的不是吗。
                            安说,爸爸说这是没有办法的,要换个地方上班。小时候我们总是觉得一切都是有办法解决的。
                            要接受多少次离别,一个人才能对来来往往的人不再有所挽留,不管是谁,在什么地方。
                            安鼻子红了,抽了几下身子突然抬起头笑着对我说,好了,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再见的,我们以后还要一直联系啊。
                            嗯。我哽了会说。
                            我还是很期待那条路会通向哪的。说罢,他放声痛哭,爷爷奶奶把他领进家。那天我们哭了很久,我不能接受他说的再见,我想他也是,所以我们谁都没有说,直到第二天我都还在睡梦中,他妈把他接回去,临走前也没有。
                            我和他的六年就这样过去了。


                            IP属地:浙江20楼2020-03-09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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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读大学时我按父母的想法报了当代世界最火的金融,就业率大,也不算难学,对于我们这些从小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人,大抵会是个不错的去处。
                              我从小就是个很无所谓的人,无所谓自己去哪,无所谓自己做什么,无所谓未来。这是修饰后的说法,准确来说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有时候会非常烦躁,因为我知道我是个盲目的人。小学想学琵琶,却被父母叫去学钢琴,没有一点反抗就顺从地接受了他们的选择,大了一点,想报考计算机专业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是我性格里沉入底部的东西,一直都是这样。
                              我劝自己知足,没有一个贫穷悲惨的身世,没有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没有致命的打击,没有太多的病痛。
                              话是这么说,有时候又会想,不够痛苦就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吗,不是这样吧。
                              我以为会有什么突然出现打乱我的生活,在大学四年里会发生的事情,比如恋爱,可实际上我在这四年里没对任何人有过好感。我看他们的眼神,都浑浊而不自知,我想我是见不到白雏菊一样的眼神了,但我或许可以见到清醒的目光。尽管这样的人在我大学四年里从未出现过,但我可以稍稍期待一下。
                              大学结束的那次过年,父母问我去哪工作,要不要留在这里,反正家乡也不算差。我想了想,虽然觉得自己还能去别的地方发展发展,但那样无力照护父母,也就这么应下了。
                              他们很快开始帮我物色男友,要什么舅舅姑姑都帮忙打听打听谁家有适合的男士,跟我说什么女孩子家结婚要趁早。除了偶尔上街和保留下来的晨跑,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被叫去相亲了。我从来都无法拒绝他们,我想是我习惯了跟随他们的想法,接受他们的意志,甚至觉得我自己应该就是这样的。知道是知道,我也觉得这样的现状应该被改变,可我总祈祷有什么外力能打破她,打破把我限制在里面的玻璃罩,却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怀疑不安。我不是没想过靠自己去改变,而是我也害怕着改变后的世界,我不再熟悉,也不再有主导权。我盲目在自己的选择,我清醒是因为过于了解自己。我清醒而盲目。
                              我记得我和京,京,我差点就和他结婚了的男子,和我一样盲目的人,只是没有我活得明白。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父母安排的相亲上,在一家Starbucks,周末的下午三点。
                              我上了妆,稍微修了一下头发,穿了一套一字肩高腰的暗紫连衣裙。要显得端庄大方,这是母亲的要求,不过我觉得还不如我在家的白衬衫牛仔裤,如果真要以后过一辈子,难道还要怕别人对自己的美好幻象被揭穿吗。
                              京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是很会替别人着想,这是我在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的。因为并没有因为各种理由推脱或迟来反而是先到了一会。眉和嘴唇都有着干净的线条,黑色的方框眼镜和西装裤,白色衬衫解了领口的扣子,我想他是觉得太闷。
                              我坐下来,他给我点好了一杯拿铁和甜点,付好钱。可是我喜欢苦的,喜欢他们青涩难品的感觉。大概他以为女生会痴甜一点,我也得承认大部分是这样的,于是不动声色地喝掉那杯拿铁,不忘表达谢意。
                              我们聊了一会,谈了谈工作和家人就匆匆分开了。我们的灵魂并没有在交谈中得到共存的余地,我只是知道他是个工程师,母亲是个传统的家庭主妇,父亲热爱排球,家里有个舅妈是大学教师,没了。但这一切和我又没有关系。
                              但是在双方父母的共识下,我和他订婚了。
                              到结婚的那一天,整个场子都忙得不行,化妆师一直待在我旁边顺手给我把头发扎成一条细长的麻花辫盘起来,为我带上头纱和百合花饰,婚纱很重,白而透明,层层叠叠。化妆师拿着她赖以生存的工具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我闻到自己身上有胭脂粉末的浓厚气息。
                              京在隔壁收拾,父母坐在我旁边化妆,穿着暗红色的金边礼服,脸上全是幸福的皱纹。我看着手中捧着的花束,纯洁美好。我应该是和他们一样幸福的,为什么心脏还会有轻轻抽痛。
                              时辰到了,我和京在红地毯这边挽起手,将胳膊肘和胳膊肘扣在一起,婚礼在花园里举行,两旁是一群道贺的人,白色桌布平整铺在简易木桌上,上面摆着食物,是红烧鱼这样喜庆经典的菜式。
                              我和他一步一步跨出去,经过崭新的绕着花的拱门,看着红地毯的那边,就像当年樱花树成行的道路,我至今仍不知道它是什么路,通向何方。而它在几年前被拆掉重修,让我永远无法得知它。
                              走完这条路,走到它的尽头,我就会成为京的妻子。他的母亲很传统,我们一定会有争执,他不会帮我,我们没有感情,但我们会有一个孩子,温暖柔嫩的生命,我会给他做饭,洗衣,供他读书,任他叛逆无可奈何,然后结婚生子,就像现在这样....和其他的人别无二致的生活,更何况这不是我想的。
                              我猛的停住了脚步,京看着我,皱起眉头。我知道这是非常任性的行为,我清楚它的代价,我会分期用工资赔偿所有损失。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做,人生就已经过去大半,时光还在不断吞噬着我,而我丧失反抗的能力。深夜醒来我还是这样平庸,我不知道自己去哪,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生活对我来说看上去无比顺畅,是一条可以直通西天的大道,没有任何污秽之物,只要我可以安静地跟随他走下去。
                              但我无法忘记一次次祈祷有什么打乱我的生活,逼迫我迈出这一步,无法忘记醒来眼角的泪,对未来前路漫漫的空虚。因为我的时光并不掌握在我手中,所做的选择也并非出自自己。有时候我伸出手挡住太阳,它却依然会从我的指缝里落下。我知道生命里总是有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得接受它。可是我好像逐渐丧失了分别的能力,我不知道哪些是无法改变的,哪些是可以改变的。
                              有些东西依然记得很清楚,比如那天黄昏白墙粉樱的风景,他像白雏菊一样的笑容,我生气打掉他的手,还有他的眼泪,叫我记住。
                              就是这样毫无准备地想起来。他问我,路的尽头是什么。
                              我全身颤抖,花束掉在了红地毯的路上。
                              我像看到那一条樱花小径时一样转身逃掉了。


                              IP属地:浙江21楼2020-03-09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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