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易卜生
01
光。
舞台与幕后的帷幕间透出了一缕狭长而明亮的光，正打在那人的背上，向着幕后的暗处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不准撒谎！我的小鸟儿以后再不准撒谎！唱歌的鸟儿要唱得清清楚楚！不要瞎唱。你说对不对？应该是这样。」灰白色头发的青年手拿着台本向空无一人处伸出一根手指，正在练习台本上的词。他似乎不太顺利，不时皱着眉停下，不断改变着自己的语气。
「......谁写的剧本啊？怎么这么奇怪。」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感觉，他觉得有点烦躁，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顺手将文书夹往身后一甩，台本顺着木质地板滑远。阴影中另一个人弯下腰将台本捡起来拍了拍，拿着走向他，用颇为轻松的语气说：「不是剧本的问题，是你选错角色了。」
「那你说我应该演谁？」青年连头都懒得回，他早就发现那里有人在看他，只是不甚在意，「你应该饰演娜（nuo）拉，那只从牢笼中醒来的鸟儿，」那人走到他的面前，说：「在离开那个牢笼后，要么堕落，要么回来。」*
「我一定不会回去。」
他这么回答着，转过头看向来人，那是一张看上去颇为年轻的脸庞，黑色的碎发垂在耳际，幕间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直觉不像是学生。他为自己的答案轻笑，随即话锋一转，问：「你是新人？」
今年戏剧社为迎新晚会准备的剧目是由挪威作家易卜生创作的三幕剧《玩偶世家》，讲述的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妻子娜拉为了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无意中犯下假冒签名的罪行，丈夫在知道了这件事，前一秒还对她甜言蜜语后一秒就用恶毒的言语指责，而在危机过后又立刻改变了嘴脸。这样的行径让娜拉从所谓的「爱」中幡然醒悟，毅然决然地决定离开那个将她当作玩偶的「家」。
「是，我才来不久，你是？」
他依然颇为失礼地坐在地上，语气轻佻地问，对方轻笑一下，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灯光下招手的社员们，伸出手说：「他们在叫你了，一起过去吧，一会儿会有人介绍的。」
青年拉住那只手站起来，为对方冰凉的体温有些意外。放开手之后跟着对方向灯光走去，下意识地打量他的背影......大概比自己稍微矮一点，不过身型要消瘦不少，才刚刚入秋就换上了看上去颇为厚实的披风，衣摆随走动摇晃。这个人是谁呢？他有些好奇了。
十来个人正围着桌子站在一起，中间的是一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他点点头，向大家介绍刚刚那个人，说：「首先，欢迎大家加入我们戏剧社，我是社长西格玛。这位是我们的新的指导老师，费奥多尔。」
唔，居然是老师吗？明明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啊......
大家此起彼伏地向老师问好，西格玛很礼貌地对费奥多尔点头，对方温和地笑笑，目光扫过众人，「我平时比较忙，能够过来的时间也不多，幸亏你们社长很负责。听说今天有新人入社就过来看看，西格玛，是不是应该向我们介绍一下？」
新入社的社员们从社长右手边开始挨个做了自我介绍，轮到他时，众人纷纷看向他。深吸一口气，换上平常的开朗语调，浅浅地向各位鞠了一个躬，编起的麻花辫掉在肩头轻晃，「我叫果戈里，是刚刚接触戏剧的新人，以后要请各位指教了。」如是说着，他抬起头，正对上身旁费奥多尔带着浅浅笑意的视线，但自己很快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目光。
费奥多尔大概是注意到了，但是不以为意，继续对大家说：「和往年一样，今年的新生晚会让老人带新人上场吧。你们选了易卜生的《玩偶世家》，这个剧本不难，但你们要好好练习，多带带新人，我尽量抽时间过来看看。」拍了拍西格玛的肩膀，低声对他说：「我一会还有事就先走了，下面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啊对了，可以让果戈里试试医生的角色。」说完，他就先离开了剧社。
老师离开后，大家很热情地将新人们围在中间，彼此做着介绍，西格玛站在一旁看着。果戈里是他在戏剧鉴赏课上看到他的表演后邀请入社的，他是这门课的助教，当时，老师让他们尝试着将一个文学作品改编成戏剧，果戈里所在的小组选择了雨果的《笑面人》，并由果戈里扮演其中的男主格温普兰：一个身世凄惨的小丑。最后的演出效果很好，大家纷纷被他们的表演而打动，老师也给了很高的分数。课后，西格玛邀请他参加戏剧社，对方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正好进来也闲的很无聊——他刚因为魔术社里其他人玩的东西都太简单了而退社，换个玩意儿尝试也不是坏事。
西格玛正因为回忆愣神，旁边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过头却没人，被戏耍地左右看了几次才终于看清是果戈里，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奶糖放在西格玛手心，促狭地冲他笑笑，让西格玛颇有一种微妙的被贿赂的感觉。将奶糖剥开放进口中，甜甜的奶味溢出来，西格玛含着糖说：「怎么了？」
「刚刚那位，费奥多尔......老师，他看上去很年轻啊。」果戈里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唔，老师确实看上去很年轻，不过能在我们学校文学院任教起码也是博士毕业了，起码要比你我大上十岁吧。」稍微思索了一下，他说。
「嗯？文学院的吗？我还以为是戏剧专业的。」
「不是，费奥多尔老师是文院的，所以在指导方面主要是针对剧本，相当于文学顾问吧。我也是这个暑假才联系他做指导老师的......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怎么了？」
果戈里轻松地笑笑，「我么？好奇心过剩，随口问问而已。对了，他刚刚说让我试试医生？」「这你都听见了啊，那是《玩偶世家》里的另一个角色，你想试试吗？费奥多尔老师看人还蛮准的。」
「那他还说我应该演女主角呢。」
「哈哈哈哈，为什么会这么说？」西格玛难得地笑了出来，但果戈里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从牢笼中醒来的鸟儿......或许你说的对，他确实看人很准。」他放低声音，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西格玛没有听清，回过头问道，他很快调整了神情和语调，又高昂了起来：「没什么，让我试试医生吧。」
-TBC-
*来自鲁迅先生对《玩偶世家》的评价。

老实说我对于剧情/日常/轻松向的东西都不太擅长，看过这个稿子的小伙伴也觉得没有黑深残写得麻溜...但是我希望能够提高自己对于文字的把控能力，走出舒适区，在短板之中也能流畅地表达自己所思所想，非常希望看文的各位随时给我反馈，非常感谢！
顺带艾特@º昔-年º ，我把坑挖出来啦虽然还是没有想好标题。

wow前排帮顶(ง •̀o•́)ง!!有经理真的太好啦～

如果之前看过我的文大概也都知道我经常在文里带私货...这一篇会提到一些我自己喜欢的戏剧作品，第一章的剧目是易卜生的《玩偶世家》，作为欧洲近代剧的创始人，，他创作的诗剧《培尔金特》有被改编为芭蕾舞剧，B站有，很好听也很好看，芭蕾舞演员们的体态实在是太优美了。另外还有社会剧《玩偶世家》/《群鬼》/《人民公敌》等作品，易卜生的作品相较于古典戏剧很容易入门，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找找看。

晚上再更一节，我去上课去了。

dd，楼主写得很好呀

02
经过社员们的几番斟酌，他们最终采纳了老师的意见，让果戈里饰演剧中的医生，分配好角色之后就开始一幕一幕地排练了。一晃一个月过去，演出的日期将近，排练时间也越发紧张，费奥多尔也来得多了些。
他坐在台下的椅子上看着那些年轻的身影在木质舞台上演绎这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故事。刚刚，他们将第二幕又排练了一遍，其中有一段两夫妻的好友医生、一个爱慕着娜拉并即将死去的男人正在弹琴，而丈夫在指导妻子跳舞的情节，他们反复排练了很多遍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时间已经很晚了，西格玛让大家回去想想问题所在，明天再讨论。
「你还是应该出演女主角。」
费奥多尔在排练结束后走到正坐在化妆台前休息的果戈里身边说道。
果戈里回过头看他，咽下口中的凉水，随手背擦擦水渍，「您对别的学生也是这样说话吗？」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在你弹琴的时候，对娜拉的向往之情已经要从音符中溢出来了——不过没想到你真的会弹钢琴，西格玛这次是挖到人才了呢。」费奥多尔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反而笑了笑，果戈里拧紧水瓶放在桌上，语气轻佻地说：「我会不少这样的，嗯......小把戏，老师您有什么想看的吗？」不等对方回答，他又接道：「不过您说的对，他们大概也很想让我出演娜拉......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身高合适的男主角，西格玛大概会这么安排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也十分有趣，不是吗？」
「你对别的老师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差不多吧，我不是那种礼貌的学生。我要么就这么说话，要么就不说话。」果戈里随意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镜子中对方的面孔说道。费奥多尔这个老师没什么架子，但是大部分学生还是对他十分尊重的，而果戈里、如果说刚见面时的态度是满不在乎，那么现在就是肆无忌惮了。
「看出来了。」费奥多尔稍微颔首，「如果说女主角娜拉是被囚禁于牢笼、最终逃离的小鸟，那么医生就是即将在牢笼中死亡的动物吧。他会渴慕娜拉是因为她的美，但他并不了解对方，尽管每天都去他们家做客。」
「其实这个角色也不太适合你，你太过耀眼，就算是饰演一个将死的角色也过于夺人眼球了，大概这是你们这一幕排得不顺利的原因。」他将手抱在胸前，十分冷静地分析，「不过剧目已经排到这个时候了，不能轻易修改，还请你找时间多磨合一下吧。辛苦了，有什么事情问西格玛......或者直接来找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果戈里敏锐地从镜子中捕捉到对方的犹豫，他仰起头倒着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促狭地问道：「哎呀呀，老师是不希望我去吗？」
费奥多尔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问：「你们都不喜欢找老师吧？」「也不一定吧，一般不会主动打扰就是了，主要是您......」
不太像老师，仿佛同龄人一样。
一向心直口快的果戈里并没有说出后面句话，倒不是担心冒犯，只是隐约觉得不能这么说，于是话到嘴边就变了意思，「......您大概也很忙吧。」
「还好。」费奥多尔注意到了他语调的变化，但是没有询问，「如果有什么想来问我也无妨，我办公室的位置你可以问西格玛。」
西格玛正好走到他们身边，才注意到费奥多尔也在这里，「啊，老师，我刚刚还在找您，您觉得这一幕怎么样？」
「我很喜欢娜拉的舞蹈，用剧中的话来说，像是到了生死关头一样的舞蹈。」费奥多尔转过身向他夸赞，但很快又看向果戈里，「不过你们还是要再磨合，主要的问题还是在果戈里身上——你多指导他一下，他的演技还是太稚嫩了。」
果戈里在西格玛的目光下摊开手，「好好，我会加油的～今天的排练结束了吧，可以回去了？」
「你们先走吧，我还要负责关门关灯。」西格玛摇头，戏剧社的道具都很重要，每次排练完他都是亲自清点的。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们先走了哦～」果戈里从椅子上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离开化妆室，费奥多尔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剧社。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了，入秋的风吹在身上已经带了些许凉意，但果戈里依旧穿着单衣，他将外套搭在一侧肩上，面对着费奥多尔倒着向后走，「老师一会还有什么事情么？......啊，都这个点了，一起去吃个晚饭？」他看看手机，问。
「不了，我还要回办公室，有点事情。」费奥多尔在路口驻足，看向一旁的教学楼，「那也总要先吃饭再办公吧？我想蹭老师的饭呢～」果戈里跟着停下脚步，眼睛笑得弯弯的，他总这么笑着，但也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呵，也行，走吧。」轻笑一下，两人一起向食堂走去。
这个点在食堂用餐的人已经很少，许多档口都关了门，费奥多尔随便选了一些餐点，顺便给果戈里买了单，「就这么点，够吃么？」「不比你们年轻人。」「哈。老师您属什么的？」
「嗯？」费奥多尔没有听懂。
果戈里坐在他对面，在大列巴上抹上一层蔓越莓酱后一口咬下，有些含糊地说：「中国人会按照出生的年份选一种动物做自己的......守护神？我也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前两天在书上看到的。」
「哦，你是说属相吧。我的话，是蛇。」费奥多尔思索了一下，舀起一勺红菜汤放入口中，「唔，我好像也是诶。」「按照中国人的历法，相同的属相就说明年龄相差十二的倍数。」「十二岁......还好。」果戈里用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食堂的桌上挺脏的，这么撑着会弄脏衣服。」费奥多尔不由地提醒，在对方把手放下后又笑道：「你想知道我的年龄？直接问我就好了，不是什么不能说秘密。」
果戈里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羹，挑起一边眉毛，「直接问别人年龄大概不是很礼貌。」
「我以为你不会顾忌所谓的『礼貌』问题。』费奥多尔特意重读了『礼貌』两个字，语调中带着轻松的笑意，「与其说是不顾忌，不如说是不在意吧，如果要在意那么多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岂不是很累？」果戈里反问。「恐怕只有你会觉得这种事情与你无关......不过这样挺好的，很自由。」他放下汤勺，说：「吃完了，你回宿舍？」
「不，我是自己住的，也在学校附近，我一会自己回去，老师您先走吧。」
「嗯。」
费奥多尔点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食堂，往教学楼走去。果戈里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由啊......哈。」他将勺子往碟子里随手一扔，也离开了食堂。
-TBC-

预感这个老师会拖到很晚，先更一下。这个文比较轻松可以随便水大家自便。

……倍感惭愧的我抱着wps过来坐了。
原来还是有经理厨的我不是一个人。遂欣慰了。看来以后开西独坑不会太凉。

……总觉得果子叫费佳老师有种微妙的色气。好吧其实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

dd

新开的坑嗷嗷嗷顶顶

看完了嘿嘿……静等接下来果子狸和陀思擦出火花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