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晚】晚时风宁·壹（八苦晚宁）
“墨微雨……呵，好一个墨宗师。”那人依旧是一身胜雪白衣，只是凤眸中已失了昔日风采，脚边倒着一堆的酒坛子。
殿上满是梨花白的香气，只是酒气过了甚，熏得人站不住脚。
“师尊……徒儿不孝。”当年墨燃不愿见师尊堕落，与楚晚宁大吵一架，自请离山历练。前些年他一直在深山老林里潜心修炼，堵着一口气希望师尊来寻寻他。却不曾想，他高估了楚晚宁与他的师徒情。
三年来，楚晚宁对他不管不问，连薛蒙师昧二人都被禁止出山寻他。
墨燃想不通，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一向以天下为己任的楚晚宁，会变成这样……
他忘不了儒风门那燃了三天的烈焰，忘不了南宫驷与叶忘昔在废墟中的放声痛哭。
楚晚宁……师尊……怎么变了……
三年后，他终于出山，彼时他的灵力已是天下难寻敌手，他想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他的师尊……有没有回来……
可是三年，真的太长久了，久到薛正雍王夫人为保楚晚宁双双离世，久到薛蒙与楚晚宁断绝师徒情谊，投入昆仑踏雪宫，久到师昧灵核虚弱，时日无多……
墨燃知道，他的师尊回不来了。
他要回到死生之巅，要回到红莲水榭，要见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一路走，却听得遍地哀嚎，民不聊生。他们曾是楚晚宁最爱的天下啊……但也只是“曾是”罢了。
墨燃忍着胸中悲恸，一路斩妖除魔，踏上三千长阶，闯入丹心殿中。
他本想着要大声斥责他的师尊，可是，在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对于这个人，他永远说不出重话。
楚晚宁啊，永远是那么孤傲，也永远那么孤寂。就是喝酒，也永远只是一个人独酌，或豪饮。
楚晚宁微阖了眼眸，一个人，像一只孤独的白猫，无助地蜷在那椅上，淡淡道：“你已是世人称赞的墨宗师，作何要来见一个满手命浑身脏污的北斗仙尊？若你说是那师徒情，我断然不信。”
墨燃有些慌神，他从前就不知该如何讨得师尊的欢心，如今更是摸不透师尊心中所思：“师尊，我回来……是想劝您收手的……”
楚晚宁一听，不屑冷笑一声：“收手？墨燃，我本以为，你出门历练这么些年，应当看透人世，不曾想，你怎的还是那般蠢笨不知世事？”楚晚宁略顿了顿，声音却缓了几分，“你以为，我一脚踏入深渊，还能提得上来吗？不过只是苦苦挣扎一段时日罢了。”
“上得来！师尊上得来！弟子……弟子会拉着您！弟子一直拉着您，绝不会让您跌下！”墨燃情难自抑地快步上前两步，眼眶不由得有些红了。
不知为何，楚晚宁登时怒了，猛地站起身来，脚边酒坛登时碎了一地，酒香越发浓郁。楚晚宁冷冷看着墨燃，怒声道：“墨微雨，你有什么本事拉着我？你有什么资格拉着我？凭你是我徒弟？可笑！当年师昧为了救你，灵核破损，好不容易恢复，你又赌气出走，师昧一急之下，灵核再次崩溃，如今已奄奄一息，你……”
他话语未尽，一盏烛台打翻在地，打断了他，也用烛台自己的生命，赎回了楚晚宁片刻的清醒。
楚晚宁似是一瞬之间便疲惫至极，摇晃一下，狠狠跌入座椅中，没能站起身来。
就像他跌入了泥潭，染了一身脏污，再无颜去面对世人，只得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楚晚宁开口，是无半分起伏的声音：“我心中已不认你这徒儿，品性劣，质难琢，有何资格当我座下徒弟？”
品性劣，质难琢……
师尊，我在你眼里，便如此不堪吗？
墨燃一时愣在了原地，一双原本满是楚晚宁的眼眸此时遍布震惊与无措，他愣愣地望着殿上那个人。他不知此时该干什么，他想逼着楚晚宁，把那句话嚼烂了，然后吞下去，永生永世也吐不出来。可那个人是楚晚宁啊，是他用生命敬着，护着 爱着的楚晚宁啊！他怎么能去那样逼迫他！
师尊喜欢师昧，墨燃一直知道。
彩蝶镇，金成池，天裂……师尊一直在用他的命护着师昧。
墨燃其实是不甘心的，但是他这个人，只想让楚晚宁开心，从未想过自己分毫，便一味地去护着楚晚宁。他拼命修炼，只是想在楚晚宁眼中能看他，哪怕一点点的影子。
墨燃开口，声音无比沙哑：“师尊，能不能，让徒儿抱一抱您？”
其实他已做好了被楚晚宁打出死生之巅的准备。他知道自己不该，但是，他就像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明知道眼前那片绿洲是那海市蜃楼，却还是发了疯似的扑过去，哪怕最终迷失在大漠深处。
楚晚宁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叹道：“你要抱，便抱，从今往后，你我也不再是师徒。”
墨燃垂下了脑袋，眸中有紫光闪了一闪。
他抬起步子，淌过那遍地的狰狞碎片，来到到那闭目休息的人跟前。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却又猛地顿在半空，生怕将这个一直都看起来脆弱无比的人给碰碎。但他也清楚，他这位师尊啊，最是坚韧不拔了。他勾了勾唇角，随即下了决心，一把将楚晚宁搂入怀中。
楚晚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骄傲如他，面上惊慌不过一瞬便消失无踪。他任这个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抱着，不知怎的，多年来的焦躁竟在墨燃怀中缓缓消失，只余夏日清风过时的安宁。
楚晚宁已几年未曾睡过一次好觉，每每将入睡时，便可听得无数冤魂在他耳边哭喊，他看到一个人提着一把剑，在到处杀人。
那剑是怀沙。
那个人是他，楚晚宁。
却也不是他，因为他从不用怀沙，只一天问便可守天下苍生。
他想阻止梦里的那个人去杀人，可他做不到，他好像被囚禁在一道结界里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满目的疮痍。
楚晚宁不想杀人，他也讨厌杀人，只是每次梦醒，心头总有一股烦躁去推着他杀人，也推他入了地狱。
此时那种烦躁挥去，楚晚宁只闭了闭眼，便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墨燃拥着他，双臂缓缓收紧，似要将这个名叫楚晚宁的人揉入他的骨血当中，与他永生永世。
他知晓楚晚宁已睡着了，便放肆大胆了一回，狠狠吻上楚晚宁的唇瓣。
他本想只浅尝一番，哪知这两片略失了血色的薄唇带着那梨花白的气息，是那般的美味，引得他想深入窥探，周游极乐。
也许是梨花白的香气吧……墨燃这么想着，似乎就能忽略他胸中的那份悸动。
空荡的大殿将羞人的唾液交替之声衬得响亮。墨燃坐在死生之巅尊主的座位上，抱着那熟睡的人又亲又摸，将楚晚宁原本叠得严严实实的领口扯的乱七八糟，隐隐约约露出那两点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