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水道旁的五元钱
又是一个被春风抚过的周六,春江照例拿着祖父给她的二十元钱,去这小小城市的另一端补习数学。可惜春江的头脑并不灵活,这也曾被她的父母诟病,每每春江想要同她的父母发一发牢骚,总会被父母确诊为“真像你妈/爸”的病症,久而久之,春江再也没有同父母讲过题目很难之类的话。再难,怕也只有她一人受着。
春江沿着自行车道缓缓走着,尽管那线路走得并不笔直,身后却无自行车的响铃声传来。小小的城市,大家却似乎都过得富裕,马路中央川流不息的车子,却还是绿皮的出租车更多一些,几辆打着空车的牌子,大多数都载着客人三两。
春江攥紧了手中的二十元钱,向着身后一辆一个劲儿朝着自己鸣笛的出租车望了一眼。自己距离补习的地方还有约一小时的路程,抬头望望前面的巨大时钟,时间还很充裕,便回过了头,不理那辆车,接着向前走去。
春江一直低着头,虽然走得笔直端正,防止疫情蔓延的口罩为她那张并不漂亮的脸做了很好的掩护,她不再惧怕擦肩而过的青年嬉笑着的侧目,可她仍低着头。
记得那次,风带着北方地区特有的豪爽,打在她的脸上,她便是因为无意间的低头,在路边捡到了鲜红的一百元钱,自那以后,她便一直低着头了。
前方马路边的下水井口处,似乎静静躺着什么,春江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那边是钱。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钱,却被路边小店倒出的污水压得平整了许多,孤零零地伏在下水井的盖子上面,满是未被风干的油污。
春江下意识朝四周望望,似乎并没有什么行人。她赶忙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用指尖捻住那被油污浸没了的五元钱,又从包中掏出了几张发皱的纸巾,随便一卷,塞回了包里。
指尖似乎仍残留着一股浓烈的油污的味道,将微长的指甲染的稍黄。或许也正因如此,才无人愿意捡这五元钱吧。春江想着,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指尖,向一旁的垃圾桶走去。
桶旁正巧有一个瓶子,瓶身向回缩着,远方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身影渐渐向这边走来。春江认得,那是环卫工人啊,她好像可以看到这里。于是便又看向那个瓶子,将它同纸巾分了类,就扔在前面的垃圾桶里。那个环卫工人朝着这边走来,那脸虽被口罩拦着,可春江仍看出了,她,在笑。
仿佛刚才面对着瓶子,迟疑的不是自己一般,春江也隔着厚厚的口罩,冲她笑着,一双眼睛透过近视镜笑得分明。她似乎又讨人欢心了呢,春江想着,又向那个环卫工人低头示意着,讨陌生人的欢心,总是比讨得亲近的人欢心容易许多啊。
春江继续向前走着,一个小时的路程,在微风暖阳下似乎是格外的短暂,终于到了那位老师家中。那位年轻的老师,有一个并不可爱的儿子,春江刚打开门,就有一个手枪模样的玩具朝着她飞来,直直打着她的胸口,不疼,春江却是一阵厌恶。
老师也从卧室中走出来,看着这一幕,想要开口教训顽皮的孩子。春江连忙摘了口罩,挂上一脸的笑意,说着孩子很可爱之类的话,引得那老师脸上细细的皱纹堆在一起,对儿子说着向春江姐姐学习之类的话。
春江笑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自己可真是宽容啊,她这样想着,对那孩子也没了刚刚的厌恶,又被人夸奖了呢,加油吧,春江。
随着老师走进卧室,虽然每次来到老师家,总会没来由地羡慕这个小康水平的家庭,可春江从未表现出来。她始终彬彬有礼,对着一旁果盘偶尔出现的她叫不上来名字的水果也只是微微一怔,以不喜欢吃为由婉拒着老师想让她尝尝的好意。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有时甚至好奇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是什么味道,只是她不知如何剥开那果皮,怕惹人笑话,更怕有人看破,她并不是一个富裕人家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