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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重发】赌魔——By 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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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送百度大叔哦
原来这赌魔是向宇大人的文,偶擦汗啊,我还以为是谁的呢?
把标题前面那行字居然忽略了这么久……打嘴巴


1楼2009-12-02 13:16回复
    樱木花道就在前方,举着火摺子笑嘻嘻地对他招手,“跟我来。”青年定定神,跟在他身后,却有些头晕,身体摇晃一下。
    腰被揽住,樱木花道有些担心的脸在面前,“兄弟,没事吧?”青年推开他,怒道:“没事,你少碰我!”
    樱木花道甚是没意思,嗤道:“行行,你晕倒了我也不管你。”自顾自往前走,走了一段觉得身后没动静,回头拿火摺子一照,见青年正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樱木花道大吃一惊。不会罢,说得这么准,真的晕倒了。赶紧跑过去查看。青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抓着心口的手指痉挛,看来象是心悸发作的症状。
    樱木花道大急,这青年竟然有这病,这里没医没药的可如何是好。青年艰难地呼吸,手指颤抖地探进怀中。樱木心中一动,伸手到他怀中掏摸,果然掏出一个玉瓶。
    拔开塞子倒出药,不知道该吃几颗,就先塞了三颗在青年嘴里。这药很有效,青年渐渐缓过来,脸上依然没有血色,指尖却没那冰凉了。
    听见头顶上似乎有脚步声,樱木把火摺子塞进青年手中,说:“拿好!”一把抱起青年,不管青年喘着气怒说:“放我下来!”只管大步朝前走,一面走一面说:“你现在走不动,要是被官兵抓住了,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反贼,先砍了你的脑袋再说!哎哎,你别生气,再生气心悸又要发作了。真是,你当我喜欢抱你么,又不是大姑娘!”
    青年大怒,却发作不出来,也不敢再发作,眼前一阵阵发黑。每次发作都象要死似的,不休息一天无法恢复。这次发作毫无预兆,看来是病是越来越重了。
    只得任樱木花道抱着,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轰隆隆打雷一样的声音,然后猛然摔在地上被人压着。
    青年勉强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头顶上有什么簌簌唉落下来的声音,手脚被埋住了。“地道塌了”这几个字立即掠过脑海,他挣扎起来。
    “别乱动!我会带你出去!”樱木花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有什么粘答答的东西落在他脸上,跟着压在身上的身体离开,他被抱起来。
    之后被半抱半扶地走,只要听到塌陷的声音樱木花道就会用身体把他护住,不知过了多久后,眼前终于亮起来,加紧几步跑出地道,便站在柳州城外的荒郊中。身后的地道中不断轰隆隆的声音,随后一声崩塌,完全倒塌了。
    两人倒在地上,青年大口喘着气,转头去看樱木花道,樱木花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扭到一边。流川忽然想到滴在脸上湿答答的东西,伸手往脸上一抹再拿到眼前,满手鲜红的血。
    青年翻过樱木花道,樱木花道额上长长的伤口就露出来,血染红了半张脸。还有肩背上也都是伤,土渣粘在伤口上。
    青年呆了呆,看看自己。除了有些痛之外身上没有伤,看来是樱木花道用身体保护他的缘故。青年皱眉一下,脱掉外裳,半走半爬到前方树林旁的一条溪沟边,把衣裳在水里浸湿。
    擦干净樱木花道的伤口,把自己怀中的、樱木花道怀中的金创药都搜出来敷在伤口上,再把中衣撕成条包扎起来。做完这些青年就倒在地上急喘,冷汗一颗颗冒出来,不久就晕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暖和的厚被,樱木花道的脸在上方,朝他嘘一声,指指门外。外面传来喧闹声,听了听,是官兵,正在喝问。
    “里面的是谁?”
    “是…是小老儿的儿子媳妇……”
    “叫他们出来!”
    脚步声来到门前,随即如狼似虎的踢门声响起来,“开门!官府缉查钦命要犯!”
    青年伸手摸到腰间,还没把剑抽出来肩上忽然一凉,却是被樱木花道扒去衣服。青年大怒,抬手打去,樱木花道抓住他的手按进被窝,青年身上还无力,抵抗不了,眼睁睁看着樱木花道低头下来吻住自己嘴唇。
    门被踢开,官兵举着火把冲进来,看见床上两个人正在办那事,男子把嘴从下面的人嘴上离开,转头惊恐地看着他们,吓得说不出话。下面的人露出一段雪白的肩膀,黑发散乱,脸藏在上面男子的胸膛上,身体似乎在发抖。
    几个官兵相视一眼,想既然是在干这事,下面的人定是女子了,便抽出一张通缉布告拿到上面的男子面前比了比,完全不象,便挥手出去。有个官兵回头看了看那段雪白的肩膀,咽了口口水。
    


    5楼2009-12-02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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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枫将还活着的那个刑卒带过来,一指戳在他肋下,淡淡道:“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否则我取你的头易如反掌。”
      一抖软剑,软剑从中间断开,拉出一条铁链飞向那死掉的刑卒,一闪便割下他的头。刑卒吓得连连点头,流川枫喝道:“扶住他。”和刑卒一人一边架住樱木往外走。
      一打开门,流川枫便叫道:“钦差大人心疾发作,快快让开!”樱木花道垂头装作昏迷,守卫慌乱让开,流川枫将门关上,喝道:“重犯在里面,将门守牢了!”
      架着樱木花道快步离开,一路狱卒纷纷让开。出了大牢直奔前衙,身后突有人大叫:“犯人逃了,抓住他们!”
      流川枫回头,地上一条血迹从樱木的脚下花道延伸出来,那些人定是看到这条血迹了。刑卒趁机逃开,大叫:“劫狱了,劫狱了!”流川出剑一闪将他头取下,架着樱木花道直奔大门。
      官兵衙差闻讯赶来,堵在大门前,流川枫情知要血战,一手架住樱木花道,一手拿剑。樱木花道急道:“好兄弟,你自己走罢,别管我了。”
      流川枫喝道:“闭嘴!”细长的眼眯起,将剑咬在嘴上,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洒向官兵。满天纷纷落落的都是面值千两的银票。这是他藏在柳州城一处隐藏处的银票,他全取了出来,一把一把地洒出去。
      有官兵扔抓着兵器,却有越来越多的官兵衙差哄抢,流川枫趁此时握剑冲杀出去,到大门外看见又有官兵从各条街往这里奔来。
      樱木突然用力一推流川,将流川推开,他跌倒在地叫道:“你走,走!”流川低骂一句,一把将樱木扯起点了穴道夹在腋下。
      衙内官兵哄抢光银票也冲出来,四面八方抄向两人。流川边杀边退,退到墙边无路可退时忽然杀声震天,数百名灾民从三面潮水般冲来,为首的是几十个蒙面人。官兵大乱。
      流川趁机夹着樱木杀出重围,一路奔往北城。途中抢了一匹马,本要将樱木横挂在马背上,犹豫一下,抱樱木上马拿腰带将他绑在自己身前,策马杀出城。柳州全城灾民暴动,官兵忙着四处镇丨压,一时也顾不上他们这两个逃犯了。
      直到离开柳州一百多里流川才放慢马速,拍开樱木的穴道。樱木醒来看见自己背靠在流川身上,流川一手抓缰绳一手抱着他。
      明白怎么回事,樱木心中叹息一声,也不多说,去握流川的手,流川虽没低头,手上却象长了眼睛抽手避开。樱木只好转头笑道:“去西陵吧,那里我有朋友。”
      流川转眼看他,两人面庞近在咫尺,樱木眼晴发亮,面庞通红,喷出的呼吸灼热。流川皱眉道:“你发烧了。”
      樱木忍住头晕,笑道:“没什么,运气调息一下就好。”流川看看天色,已是黄昏。秋天之际,天黑得很快。前无村后无店,一马平川的平原延伸到天边。他拨转马头走下路旁斜坡。
      在一处水洼边生一堆火,虽然危险也顾不得了。樱木冷得全身发抖,在火堆旁却一滴汗没有。身上伤口开始溃烂化脓。
      流川找些草药嚼烂了敷在他的伤口,然后抵着他的掌心助他运气,一个时辰后樱木才停止发抖,额上有薄汗出来,喃喃叫着渴。
      流川拿手捧水给他喝,喝了几口后樱木醒过来,咧开干裂的嘴唇对他笑了笑,沙哑地柔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说完闭眼沉睡过去。
      流川解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坐到火堆另一边望着北面天空,火光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天空上北斗星斗勺朝下,倾覆了一般,斗柄永远指着北,就如他的命运一般。
      他什么也没想,脑中一片空白。该想的早已想尽,再没什么可想。只剩下该做的。做完后便是终结。
      心口传来绞痛,他从怀中取出药吞下,躺在地上待绞痛过去。身体越来越冷,尤其心口冷得象冰,渐渐所有感觉都麻木了,昏昏沉沉地似乎看见斗转星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了知觉。第一个感觉便是身上温暖,随后觉得身体在摇晃。睁眼看见马儿的毛发在风中拂动,道路在马头前伸展出去。
      “醒啦。”樱木喜悦的声音传下来,流川没有转头,垂眼看着抱在腰间的手臂,后背所靠的胸膛还带着不正常的热度,却很温暖。
      


      8楼2009-12-02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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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从一个地方可以弄到水。
        两人杀回头,马贼们料不到他们竟然会回来,措手不及之下死伤大半,只逃走十几人。逃走前马贼用暗器射破水袋,樱木和流川只抢救到一个水袋。
        从马贼尸体上搜出药和一个罗盘,两人定准方向奔往西凌。有水有药,加上樱木体魄强健,恢复力强,伤一天天好起来。两天后马贼又追来,仍是远远跟着。
          
        水就要喝光,两人又一次趁夜杀回去,马贼却有准备,立即便逃,他们熟悉沙漠,沙丘间绕来绕去便失去踪影。两人怕被他们诱往沙漠深处,不敢再追。
        此后,两人不追,马贼便跟在身后,两人一回头他们就逃,耗两人的体力与水。第五天两人终于杀了两个马贼,但马贼死前将水袋都刺破,两人只抢到一点水。
        之后马贼消声匿迹,三天过去都没出现。水只剩最后一点,不够一口。樱木将水给流川喝。
        流川的眼睛虽然还明亮,但樱木知道他已经筋疲力尽,他一面要防马贼一面要照顾自己,加上连日追杀奔波,就算是铁人也已经到极限。
        流川不肯喝水,他知道樱木只是仗着体魄比他好强撑罢了。在耗尽他们的生命前马贼不会出现,他们不会再给他们得到水的机会。这一口水便是生命,他喝了,樱木就要死。
        樱木抱住倒下来的流川坐在地上,觉着生命一点点被这逃无可逃漫天铺地的黄沙吸去。月光冷冷地将他们的身影在沙上拉出去。
        樱木舔一下舌对流川道:“把水喝了吧,我还撑得住。”把水袋凑到流川嘴边,流川扭头不喝,樱木捏住他的嘴要灌,流川推开他,樱木又扑过去压住他,流川只拼命扭头。
        樱木忽然停住,布满红丝的眼睛看着他,笑道:“好,我喝。”仰头把水倒进嘴里。流川牵动一下嘴角,闭起眼睛。
        忽然有湿润的东西覆在唇上,流川睁开眼睛,樱木的嘴贴着他,水从他嘴里流进来。流川挣扎,樱木压住他的双手,用舌挤开他的齿,水从舌上流下,流川用舌推回去,樱木又用舌推回来。
        唇舌如打斗般纠缠,渐渐地两人停下,一动不动看着对方。都是黄沙满面,肌肤干裂,眼晴却一点点地湿润温柔起来,如那春水的波光。
        有什么从两人心底升起,浩浩荡荡不可抑制,随后如猛兽一般跃出来。樱木猛然低头吻住流川,流川张嘴迎接,抱住他的脖子。
        他们热烈地相互吸吮,碾转的唇分开又胶合。赤丨裸地拥抱,在逐渐变冷的黄沙上翻滚,樱木的进入让流川痛叫,血液和体液沾染了结合的地方。
        “痛吗?”樱木看着他平凡此时却美到极致的脸。流川什么也不说,抬腿缠住他的腰,光芒璀璨的眼睛锁着他的脸。樱木不再说话,紧紧抱着他吻他律动起来。
        死寂的沙漠中纵情结合的声音在每一粒沙上掠过,凛凛的月光下,两个男子拿生命作最后一次燃烧,该还是不该,对还是错,都已无关紧要。 


        11楼2009-12-02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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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们被一队商队救起,三天后两人带着商队送给他们的水、食物与马匹,谢别商队众人往西行去。
          马贼再也没出现,一路顺利,樱木与流川之间却变得沉默。流川面无表情,似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樱木常常恍惚,目光一与流川相触就避开。
          途中流川心悸发作,樱木一天一夜抱着他。流川醒来后两人又各自乘一匹马。流川越来越沉默,直至到达西陵樱木那位朋友的府邸中都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那一夜的事便如海蜃楼般随沙漠远去了。有些事只能发生在特定的地方和时间,一旦过了便散如烟云。
          樱木的朋友是西陵县令,名叫水户洋平,收到他们到来的消息,水户洋平亲自率人赶来迎接。
          城中最好的大夫被请到太守府中给樱木和流川医治,所幸都是皮肉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大夫就只交待他们要好生休养。
          樱木又恢复初见时的开朗爽快,在晚上水户给他们摆的接风酒宴上笑语不断,对流川热情而不亲昵,如对兄弟手足一般。流川沉默坐着,有人敬酒就喝,无人敬酒就沉默。
          月色如水,之前刚下过一场雨,地面闪着湿漉漉的光。流川闭眼倾听,周围的噪声渐渐消失,听见微风悄悄掠过廊下,听见枯叶从枝头脱落,听见露珠从叶尖滴落,听见自己的心在缓缓地跳动,却再也不是原来的节律。因为他人心痛而乱了。
          他轻轻地呼声吸气,周围一切声音远去,在无声中找回原本的节奏。
          他睁开眼睛,见所有人都看着他,樱木含笑的双眼热情却又空无一物。他举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没东西可收拾,取两个水袋挂在腰上,转身开门。
          樱木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流川越过他走出去。
          手被抓住,流川停下脚步。两人背对站着,相连的只有手。流川等了一会儿,挣开他的手便走,樱木却转身抱住他,扳过他的头吻他。
          流川一掌把他的脸打得甩到一边,樱木扭头过来对着他笑,嘴角一条血迹,流川又是一掌,樱木接住,把他的手放入嘴中啃咬,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目光一点点软化。终于还是任心跳为一人改变。
          樱木抱起他跨入屋中,踢上门,快步走到床边把流川压到床上。火热的两双眼锁着对方,不论身体如何动,眼睛只看着对方。
          烛火熄灭,床帐垂下。流苏开始晃动,喘息呻吟随如水的月光流出窗去。
          樱木抚摸着流川颤动的背,光滑的肌肤还带着火热的温度。他紧了紧手臂,让流川贴着他的胸膛。流川说:“为什么?”
          樱木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低声道:“有件事我瞒着你。我是北国的二皇子。”
          流川全身一僵,猛然推开樱木坐起来,厉瞪着樱木。樱木身份不普通,他早就知道,马贼窝中那一局充满霸气王势的棋局,普通人布不出来。可他没想到樱木会是皇子。
          深藏于心中的记忆被触动,如醒着做起恶梦,令他全身散出强烈的厌憎。樱木黯然地看着他,他知道流川必会有反应,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
          流川知道自己该立即离开樱木,可是身体却移不动,面前这个男人如千丝万缕系住了他。
          樱木苦涩道:“我犹豫不敢和你在一起,就是怕我的身份连累你。”
          流川定定神,“连累?”
          樱木点头,“我父皇年岁已大,到了要传大统的时候。父皇嗜赌,传位不看长幼,不看是否有能,而是凭赌。”听到赌字,流川皱眉。
          “父皇给我们三兄弟设了一个赌局,谁最先杀掉南国皇帝谁就继承大统。我对帝位并无心,可是我皇兄和三弟对我却总不放心,自父亲下诏以来他们不知刺杀过我多少次。他们两个之间也是明争暗斗手段使尽。
          “一月前三弟忽然暴病死了,御医看过也说是急病,我却不信。皇兄向来心狠手辣,手下网罗了各种能人,其中就有善于使毒的。让中毒的症状看起来象是得了暴病,并非难事。”
          “可我无凭无据,无法指证皇兄。为表示我无心帝位,我主动请缨到柳州刺探军情,原本是隐蔽之事,我的行踪却不知被谁泄漏了,南国官兵竟跟踪包围了齐云塔。幸好我探知齐云塔里有密道,否则那时就要丧命了。我丧命不要紧,几乎连累了你。”
          


          12楼2009-12-02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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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皇兄已派高手混进南国宫中恃机刺杀南国皇帝,一旦他成功做了皇帝,绝不会放过我,你和我在一起只会害了你。”
            流川转身看着他,半晌道:“傻瓜。”
            樱木眷念地抚摸他的眉眼,“爱谁都好,莫爱帝皇家的人。枫,我不该留你。”
            流川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思索片刻,道:“你有什么对策?”
            樱木的声音从他怀中发出,有些低闷。“对策是有,不过难以成功。”
            “你说。”
            “我并不想做皇帝,不过为了自保只有参加角逐。我打算也去刺杀南国帝,若能先皇兄一步杀掉南国帝,再把人头献给皇兄,皇兄知道我确实无心帝位,便不会再杀想我。”
            樱木摇头,“可我想不到办法杀南国帝。南国帝十分惜命,几十年来藏于深宫,他的大臣长年难以见他一面,据说皇宫中连他的一副画像都没有,要找出他极难。加上皇宫守卫森严,高手如云,杀他更是难上加难。所以皇兄派出的人虽然已经混进皇帝,却至今还未得手。”
            “他唯一的破绽就是嗜赌如命,四处网罗赌术高明的赌徒放在身边对赌取乐。几月前他下诏十月十五在京城摆一个赌擂,最后胜出者封为国师。若能找到赌术高明的人,请他去打擂赢取国师,便能到南国帝身边相机杀他。”
            流川抚摸樱木头发的手停住,垂下眼帘。
            “可是天下赌徒虽多,却找不到赌术高于南国帝身边那班赌徒的,都是些牛皮吹得天响之辈。后来我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赌魔,赌术十分高明,本想去找他,但此人身份如谜,根本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等找到他怕是赌擂都已经结束了。”
            “离十月十五只剩半月,我只有先让之前找到的那几个赌徒先去应擂,期间再另想办法。”樱木叹息一声,锁紧眉头。
            流川手又动起来,在樱木发中穿梭,“我帮你。”
            樱木在他胸上吻一下,笑道:“傻瓜,你又不是赌魔如何帮得上我。”
            流川道:“我是赌魔。”
            樱木吃惊抬头,看见流川从左颈开始撕下一张人皮,露出一张俊美苍白的面孔,细长的凤眼凝着清冷的光芒看着他。
            “你是赌魔?这是你的真面目?”樱木满面不敢置信,流川点头,“我会杀掉南国皇帝。”
            樱木从震惊中恢复,断然道:“不,就算你是赌魔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你不许去!”
            流川不语,吻他一下,微微一笑道:“睡罢。”
            看着流川苍白俊美的脸,直到流川的呼吸均匀细微,樱木下床披皮走出房去。沿着长廊走到园中,月光照着石桌旁水户的脸,焦灼而忧虑。看见樱木,他跳起来,低声道:“他答应了?”
            樱木点头:“是,他答应了。”
            水户喜上眉梢,松一口气:“好,答应就好,不枉王爷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大功夫!”
            时日无多,流川第二天就动身往南国都城。樱木送他一匹宝马,毛发漆黑如夜,能日行千里,名唤子夜。他送了流川一程又一程,直到流川命他不要再送。
            樱木撮唇吹哨,一路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黑鹰冲下停在他臂上。“这是北国高原才有的神鹰,能在夜里飞。若有什么消息就让它传给我。”
            流川点头,接过黑鹰。两人又陷入沉默。风吹着流川的发丝飞到樱木面上,樱木捉住缠在指上,发丝勒进肉中。
            “等你回来,”他忽然道,柔声而坚定,“我们就在一起!”
            流川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将发丝从他手中抽出,一笑转身。策马,离去,不曾回头,利落果断,象箭从樱木眼中离弦。
            樱木伸出手,却似又承载不住远逝的身影,沉沉地落下。他默默望着广阔的荒漠,荒漠中渐渐幻出山峦,江河,湖海,草原,天空……这江山何等壮阔。
            再看一眼流川已模糊的背影,他拨转马头向来路驰去。
            六天后流川到京城。京城四处人海,参加赌擂的人潮水般涌入京城,入夜还有许多人进城,昼夜开门的收税关口北胜门便趁机将出入城门的费用由二两银提到二两金。
            流川找到四海客栈,进去询问,果然樱木早已飞鸽传书命人订下四海客栈的一间上房,随钥匙交到手中的还有一封书信。
            盯着信封上樱木飞扬狂放的字迹,隔着人皮流川也知道自己的脸泛红。若无其事地上楼,一进房便取出书信,指尖微颤。
            


            13楼2009-12-02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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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头继续写信,狂草龙飞凤舞,“知道我为何走得这么慢?”他笔下一顿,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因为我怕回京。”
              “可我不得不回京。赌局开始了就不能停,只有继续赌下去。有的赌局我会赢,有的赌局我会输,可是只要最后赢的是我就行。”
              笔嘣一声从中折断,他丢掉断笔,双手用力交握,手背青筋暴起:“有的决定很难做,不论怎么做将来都可能会后悔。可我必须得作。我只选一个更重要的。”
              他低头沉默,半晌后甩甩头。竟然对一只黑鹰说这些。摸摸黑鹰的背,他把写好的信装入竹筒系在黑鹰脚上,托着黑鹰走到窗边。
              夜凉如水,风吹过肌肤,掠起一阵寒意。樱木望着南方低声道:“明天要加快脚程了。”
              他忽然听见有人上楼,赤脚拖过木板发出沙沙的声响,黑鹰突然飞起来,穿出窗随后又落下来。樱木吃惊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震惊得不能动弹。
              门被推开,漏出去的灯光映着一张苍白的脸。流川走进来,赤脚在地面拖过泥痕和血迹,他湿淋淋地站在樱木面前,脚下漫开一片水渍,发上滑下的水蜿蜒爬过青白的面颊和唇。
              “你该走得快些。”流川淡淡地说,“免得误了婚期。”
              昏黄的烛光使一切看来朦朦胧胧,两人的面庞身影也模糊不清。许久樱木才发得出声:“枫…你…你怎会…到了这里?”
              “你一直都在骗我。”流川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禁不住颤栗地看着流川,樱木如坠冰窟。流川眼中无恨无怒也无痛,只有冷漠,好象在说的是别人的事。
              巨大的歉疚如山一般压下来,令樱木呼吸艰难。他想对面前这个人真诚,可是一开始就注定了欺骗。如今面对这样的流川,他无法再说一句欺骗的话。
              “齐云塔……”
              流川想了想,“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冰冷的水让他整个人都透出青白,如死人一般。
              樱木后退一步,碰到椅子,他紧紧抓住椅背。“我一直在找你…见过你的人中有会丹青的,他们画下你的画像……”
              他看着流川的眼睛,想起那一夜它们的美丽,“不论你怎么易容,眼神永远不变……独一无二……只要看见你的眼睛……我就能认出你。”
              流川微微点头,“你想作皇帝?”
              樱木嘴唇颤抖良久,“……是。”
              “你赌得很高明,赌注都押在正确的地方。”流川点点头:“你赢了,我输了。”说完他有些出神,随后象从恶梦中惊醒一般转身向门外走去,“让你的人给我备船,我要赶回去参加殿试。”
              樱木的身体颤抖一下,椅背断裂,他不敢置信道:“为什么…还要帮我?”
              烛光映着流川惨白冷漠的侧脸,额头和颊上的伤有的凝固了,有的还在渗血,一道交错一道。唇边一道斜斜的伤口看起来犹如讥笑。
              “因为我本就是要杀南国帝的。所以当初你根本不必拿性命冒险,也不必与我虚以委蛇,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就好。只要条件合适,你我互相利用倒是最好的途径。”
              樱木一瞬象被利箭穿心,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后才想起齐云塔上自己说过的话:“皇帝还在朝堂上命大臣掷色子比大小决定升迁呢,难道你还想杀掉皇帝不成?”
              不成么?当然成。对于四处捕杀赌徒的赌魔来说,皇帝不正是这世上最大的赌徒?
              樱木笑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流川已经走出去,伤脚拖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别再让人监视我,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樱木追出去,追到流川前面,俯身脱下鞋子放在流川脚边,“…穿上…夜里…凉……”
              流川绕过他下楼,樱木伸手去拉,软剑的光芒一闪,他手中只余一幅衣袖。
              “我爱你是真的,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也是真的。”樱木对黑暗中只能隐隐看见的流川的背影大叫,流川打开客栈大门走出去,不一刻就连模糊的背影也看不见。
              樱木一动不动地坐在楼梯上,紧紧抓着那幅衣袖,泪滚下来。
              流川就这么走了,没有杀他,不恨不怒,甚至没有一句斥骂,就好象他不眠不休赶了两千里路,深夜游过千丈的冰冷江水来见他,就只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16楼2009-12-02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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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从一个地方可以弄到水。
                两人杀回头,马贼们料不到他们竟然会回来,措手不及之下死伤大半,只逃走十几人。逃走前马贼用暗器射破水袋,樱木和流川只抢救到一个水袋。
                从马贼尸体上搜出药和一个罗盘,两人定准方向奔往西凌。有水有药,加上樱木体魄强健,恢复力强,伤一天天好起来。两天后马贼又追来,仍是远远跟着。
                  
                水就要喝光,两人又一次趁夜杀回去,马贼却有准备,立即便逃,他们熟悉沙漠,沙丘间绕来绕去便失去踪影。两人怕被他们诱往沙漠深处,不敢再追。
                此后,两人不追,马贼便跟在身后,两人一回头他们就逃,耗两人的体力与水。第五天两人终于杀了两个马贼,但马贼死前将水袋都刺破,两人只抢到一点水。
                之后马贼消声匿迹,三天过去都没出现。水只剩最后一点,不够一口。樱木将水给流川喝。
                流川的眼睛虽然还明亮,但樱木知道他已经筋疲力尽,他一面要防马贼一面要照顾自己,加上连日追杀奔波,就算是铁人也已经到极限。
                流川不肯喝水,他知道樱木只是仗着体魄比他好强撑罢了。在耗尽他们的生命前马贼不会出现,他们不会再给他们得到水的机会。这一口水便是生命,他喝了,樱木就要死。
                樱木抱住倒下来的流川坐在地上,觉着生命一点点被这逃无可逃漫天铺地的黄沙吸去。月光冷冷地将他们的身影在沙上拉出去。
                樱木舔一下舌对流川道:“把水喝了吧,我还撑得住。”把水袋凑到流川嘴边,流川扭头不喝,樱木捏住他的嘴要灌,流川推开他,樱木又扑过去压住他,流川只拼命扭头。
                樱木忽然停住,布满红丝的眼睛看着他,笑道:“好,我喝。”仰头把水倒进嘴里。流川牵动一下嘴角,闭起眼睛。
                忽然有湿润的东西覆在唇上,流川睁开眼睛,樱木的嘴贴着他,水从他嘴里流进来。流川挣扎,樱木压住他的双手,用舌挤开他的齿,水从舌上流下,流川用舌推回去,樱木又用舌推回来。
                唇舌如打斗般纠缠,渐渐地两人停下,一动不动看着对方。都是黄沙满面,肌肤干裂,眼晴却一点点地湿润温柔起来,如那春水的波光。
                有什么从两人心底升起,浩浩荡荡不可抑制,随后如猛兽一般跃出来。樱木猛然低头吻住流川,流川张嘴迎接,抱住他的脖子。
                他们热烈地相互吸吮,碾转的唇分开又胶合。赤裸地拥抱,在逐渐变冷的黄沙上翻滚,樱木的进入让流川痛叫,血液和体液沾染了结合的地方。
                “痛吗?”樱木看着他平凡此时却美到极致的脸。流川什么也不说,抬腿缠住他的腰,光芒璀璨的眼睛锁着他的脸。樱木不再说话,紧紧抱着他吻他律动起来。
                死寂的沙漠中纵情结合的声音在每一粒沙上掠过,凛凛的月光下,两个男子拿生命作最后一次燃烧,该还是不该,对还是错,都已无关紧要。 


                18楼2009-12-02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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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爬起来走到桌边,脚触着地钻心疼痛。他坐下来,抓过骰子。南国帝双眼放亮,高兴道:“好,这才是朕的国师。”流川掷下骰子,十八点,豹子。
                  南国帝笑道:“好!幸好国师掷出豹子,否则小一点朕就要砍国师一只脚,小两点朕便要砍国师双脚了。没脚的国师朕可不要。”
                  流川嘴唇颤抖几下,道:“若是陛下的比臣小呢?”声音嘶哑得自己几乎也听不见,南国帝却似乎听得清楚,笑道:“朕宫里不缺的就是人,宫女、太监、嫔妃,随国师爱砍便砍谁。”
                  流川握紧拳头,手指掐入焦烂的掌心。当年此人便是如此对他和母亲的。拿他和母亲的性命换自己的性命,无一丝犹豫。
                  南国帝笑道:“再赌。这次国师先。”流川紧紧抓住骰子,骰子压住伤口,却不觉得痛。
                  那天戚国舅率兵杀进皇宫,将父皇、母妃与他围在紫芸宫。戚国舅丢下三颗骰子,命父皇与母妃对赌。胜的多活一刻,败的死。
                  流川颤手将骰子丢在桌上,十八点。南国帝抚掌笑道:“好,好,国师果然没让朕失望。不掷骰子了,来人,拿油锅来,国师那一手油中取骰的本事十分有趣,朕要再看一次!”
                  流川垂头抓住桌沿,冷汗答答落在桌上。水渍映出他的眼睛,眼晴里是十五年前的往事。
                  父皇对母妃道:“爱妃,你定要赢朕活下去。”母妃泪流满面。随后他们一同掷下骰子,父皇十八点,母妃三点。那时母妃震惊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
                  戚国舅大笑:“赌圣第九代弟子居然掷出三点!赌圣若有知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安灵罢?”他丢下一条白绫,“陛下,你若亲手缢死这贱丨人,我便让陛下再多活一刻。”
                  他坐在地上,看着父皇抓起白绫套上母妃的脖颈。母妃扭头看父皇,父皇咬牙勒紧白绫。他看见母妃拼命挣扎,手脚痉挛,却不肯转回头,只是死死瞪着父皇。
                  油锅取来,架在殿中加热。南国帝笑道:“来来,国师,咱们边赌边等。这次咱们来猜点数,朕摇国师来猜。”
                  骰子哗哗的声响震着流川的耳鼓,如那天宫外传来的撕杀声。
                  “国师,你猜几点?”南国帝将骰盅扣在桌上兴致勃勃地问,流川抱住头,苍白的手指痉挛地揪住头发。束发的皮革松落,头发散下来。
                  “二十一点。”流川颤声道,从皮革里抽出软剑的剑尖一截,抵住南国帝咽喉。十五年前他拔出靴里的小刀扑过去割断白绫,便造就出今天。
                  宫女太监惊叫,外面侍卫闻声冲进来。流川喝道:“让他们全退出去,再把殿门关上,否则我割断你的脖子!”
                  斯文俊雅和那一派惟妙惟肖的天真得意象一张薄纸从南国帝面上揭去,露出下面的狰狞狂怒与不敢置信。
                  “你竟敢刺杀朕!朕要灭你九族!朕要灭你们这些废物九族,你们竟放进刺客来杀朕!”
                  流川制住他的穴道,抓住他的左腕折断。南国帝惨呼,侍卫惊得止步。流川又抓住他右腕,南国帝似乎终于清醒,大叫:“出去,全出去!”
                  侍卫全都退出安乐宫,关上殿门在宫外包围。看不见外面,但听得见声音,脚步纷乱,越来越多的侍卫向这里涌来。流川抓起骰盅,六颗骰子,一到六点,二十一点。
                  “我赢了。”他冷冷道,恢复冷漠与冷静。南国帝脸上的表情和十五年前输给六岁的他时一模一样,满面狂怒后的恐惧,象一团黑气布满面庞。
                  戚国舅暂时不杀母妃,而将骰子放在他手上,要他与父皇对赌。父皇柔声道:“枫儿,来,把骰子给父皇,父皇替你掷。”母亲尖叫:“枫儿,别给他,他骗你!”
                  他紧抓骰子对戚国舅道:“如果我赢了,你放了我父皇和母妃,我愿意替父皇和母妃死。”戚国舅对他大笑:“小王子有令,岂敢不从。”
                  他知道戚国舅说谎,可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他掷下骰子,十八点。掷骰子是他最擅长的,连父皇常常也赢不了他。
                  在母亲的咒骂与哭叫中,心神不宁的父皇只掷出十六点。他胜了。他期盼戚国舅会遵守诺言。戚国舅将一把刀丢在父皇面前,大笑道:“杀了你儿子,我便再让你活一刻。”
                  他惊愕看着父皇将刀架在他颈上。他愿意替父皇和母妃死,却从未想过父皇会杀自己,即使亲眼看见父皇要谥杀母妃,也没想过父皇也会如此对自己。
                  


                  19楼2009-12-02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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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凄然道:“枫儿,你愿意以性命救父皇,是父皇的好孩儿。”他惊恐万分,父亲眼中闪烁的是令他害怕的光芒,他想叫父皇,颈上却一痛,刀锋割开肌肤。
                    南国帝喝道:“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刺杀朕?”他忽然想到什么,叫道:“朕知道了,你是赌魔,那个专杀赌徒的赌魔!赌魔你好大的胆,就不怕朕灭你九族么?”
                    流川缓缓撕掉面皮,露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南国帝双眼陡然瞪大,眼珠突出。
                    流川冰冷道:“答案不用再问了罢,父皇。”
                    南国帝全身颤抖起来,脸上退尽血色,“你…你们不是…死了么?”
                    流川淡淡道:“母亲料到你会杀人灭口,在你动手之前便带我逃出宫。紫芸宫里烧死的是别人的尸体。”
                    戚国舅的逼宫并没能持续太久,母亲的哥哥,他的舅舅,护卫京畿重地的禁卫军统领率兵也杀进宫中,将戚国舅剁成肉泥。
                    南国帝一面当众嘉奖他的舅舅,一面将母亲与他暗中软禁起来。待叛乱平息,立即一道护卫京畿不力致使叛贼之祸危及圣安驾的圣旨,将母亲一族抄家灭门,诛尽九族。
                    南国帝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点头道:“好,好,竟让那贱丨人和你这小畜生逃出生天!小畜生,朕生你养你,你竟然弑君弑父!当年之事是天经地义,为君父死本就是为臣为子之道,你不遵就是不忠不孝,不忠不孝之徒怎不该死?”
                    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已冷得不起半点波澜。逃亡的生活,母亲转嫁到他身上的憎恨,为练赌技所受的折磨,樱木的欺骗和利用,对父亲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他仿佛死过一次又一次,每次挣扎着活过来心就冷却一分,现在他甚至感觉不到心在跳动,似乎那并不是心,而是冰石。
                    他道:“母亲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她在地狱等你。”
                    南国帝一怔,随即冷笑:“她死了?”
                    流川点头,“我出来找你报仇之前那一晚去的,大夫说是心力耗尽。”
                    母亲还有一句话,她说:“告诉他,如果他肯拿一半的血解你身上的噬心毒,你便可不杀他。”
                    毒是他出发之前母亲亲手下的,怕他顾念父子之情不肯报仇,至于可以不报仇的话不过是料定父亲绝不会为他解毒随口说的罢了。
                    抑制毒性的药物已经吃完了,不久后他就会毒发身亡。母亲本就不想要他活着,那句“在地狱等你”的话不只是对南国帝说的,也是对他说的。
                    南国帝冷笑:“教自己的儿子弑君弑父岂能不心力耗尽。”顿一顿,他放缓语气,“枫儿,这些年父皇常想起你,你小时父皇最疼你,还要立你作太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引起戚家的憎恨,以致谋反。当年父皇那般对你和你母妃实是情非得已,都是被那逆贼所逼,并非父皇心中所愿。枫儿,你还活着,父皇很是欣慰,你回到父皇身边来罢,父皇立你作太子,父皇百年后这江山……”
                    流川在他右腕一拂,骰子掉在地上,已经触发的机关还在不断射出细如牛毛的银针,扎入厚厚的地毯。
                    流川在南国帝双臂加点几处穴道,南国帝面上阵青阵白,勉强笑道:“枫儿,父皇只是一时糊涂,人谁无过,你就不能原谅父皇一次么?”
                    流川看着地上漆黑的银针。“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说得出我摇的点数,我就不杀你。”
                    南国帝一怔,双眼陡然放亮,“你说的是真的?”
                    流川道:“我从不骗人。”摇动骰盅吃进六颗骰子举起来摇晃,南国帝急忙凝神细听,流川摇了几十下,将骰盅扣在桌上。
                    “我数到十下,你若说不出来就算输了。”
                    他起身将四处的烛台拿来,拿一架烛台数一下。南国帝额上冷汗涔涔。他的赌技都是流川的母亲所授,但流川跟在她身边十几年,真正是赌圣第十一代弟子,赌技只会比他更高明。
                    他听出五颗骰子的点数,都是六点,最后一颗却无论如何听不出来,甚至根本听不见那颗骰子在动,就仿佛骰盅中只有五颗骰子一般。
                    流川拿来十架烛台,围绕玉桌摆在地上。他起身说道:“十!”
                    南国帝大叫:“三十六点。”流川揭开骰盅,五颗骰子小塔一般摆在一小堆粉末上,每颗六点,三十点。
                    南国帝脸上血色退尽,他看见流川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冰冷无情,细长的眼中没有杀机,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随后一道短促的光芒在那片黑暗之间一闪,他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半截剑尖没入胸膛。
                    南国帝从椅上载下,掉在烛台围起的光圈中,他双眼最后一亮后,便不再有任何光芒。
                    流川看着地上尸体,想起自己所杀的其他赌徒。其实他每杀一个赌徒,都可能是在下意识地提醒南国帝有人要杀他。或许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南国帝能先杀了他,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报仇了。
                    不过,现在这些心思已经毫无意义。
                    他拔出剑尖丢到一边。母亲要他取下南国帝的人头,他终于还是没有听从。他拿起烛台抛向四周,把酒壶里的酒洒在南国帝身上。火点着四周的帐幔、墙纸和书画,轰地烧起来。
                    殿门被踢开,但没有人冲进来,外面传来惊慌的叫喊:“暴民杀进来了!暴民杀进来了!”“是北国人!还有北国人!”撕杀和惨叫混乱地交杂。
                    他躺下来,闭起眼睛。此时一旁那人不是南国帝,不是母亲恨之入骨的丈夫,不是令他的心全然冰冷的父亲,只是个他已经不恨也不憎的人而已。
                    他想起樱木。父亲让他的心全然冰冷,樱木却叫他绝望。他本想为这世上唯一真爱他的人活下去,结果却发现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人。虽然好象只是回到了原地,但已经不同了。
                    他不在乎生死,却也从没想过自己了结生命,可是此时看着大火包围过来,心中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或者这才是解脱的方式。
                    昏昏沉沉中他看见自己在冲天的火光中独自行走,走进一片白茫干净的大地中。
                    樱木杀到安乐宫时,安乐宫已成一片火海,他呆了一瞬,然后疯狂冲向安乐宫。“枫,枫,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
                    水户和十几名侍卫从后面抓住他,拼命将他拖离安乐宫,樱木狂吼哭喊:“枫,枫,我来了,你出来,我爱你,我不作皇帝,我只要你,你出来,你出来!”
                    水户无法,只好点了他的睡穴,令其余侍卫看好樱木,他领一名侍卫冲进安乐宫。
                    樱木的睡穴不久后自行解开,一睁眼便看见衣发烧焦的水户满面悲容地跪在面前,脚下一具尸体。尸体已被烧得焦黑,但从还剩的那一点眉眼中仍可以辨认出流川的容貌。
                    樱木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有一口血喷出来,然后向流川的尸体载倒下去。
                    


                    20楼2009-12-02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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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忽忽,距流川死的那天已经五年,这些年樱木常常抓着一幅衣袖陷入长时间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地,身处何时。他在恍惚中编造幻境,在幻境中感受快乐。
                      幻境里流川已经原谅了他,和他一起在一处山明水净的地方幸福地生活,他每时每刻都能拥抱流川,看见流川淡淡却快乐的笑容,亲吻那双凝视着他时真诚深情的美丽眼睛。
                      只有在幻境中他才能一遍遍地告诉流川那些他再也不能告诉流川的话:“枫,你知道么,在沙漠里时我真的希望自己就死在那里,这样我就不用再欺骗利用你了。”
                      “我爱你,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可直到失去你我才知道自己究竟爱你到什么程度。”
                      一旦从幻境中醒来樱木就会陷入可怕的沉默。他不是个暴君,但是个厉君。没人再见过他笑,没人敢忤逆他,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赌”字。
                      他颁发了严厉的禁赌法令,先在北国施行,随着灭南国统一天下,禁赌法令便在全国施行。法令严酷,违者轻者抄家没产,重者处斩。知情不报者同罪。
                      如今天下人闻赌色变,那因赌而败坏的风气道德人心渐渐扭转过来,斗狠酗博的屏息不敢出,衙巷市井之贼日稀,商旅恬安,宵行夜宿少遭劫盗,田畴益治,并里宴眠。
                      国家安定,百废俱兴,百姓生活渐渐好转,一片欣欣向荣中皇帝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他陷入恍惚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一两个时辰到三四个时辰,到后来由恍惚变成昏迷。今年他从流川祭日那天开始昏迷,四天后才醒来。
                      醒来时他看见臣相水户洋平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双手高捧一幅画。画上流川年约三十多岁,穿着南国的龙袍,笑得斯文俊雅,装得惟妙惟肖的天真得意,却掩饰不了眼晴深处的阴冷。
                      樱木从床上扑下来抓住那幅画。没错,这人不是他的流川!除了脸和流川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画从他手中掉下来,他抓住水户疯狂摇晃:“那个人是谁?那具尸体是谁?!”
                      晨曦微露,今望寺的钟声悠悠敲醒山林,林鸟纷飞。三道钟声过鼓声起,鼓声过早课开。
                      大殿昏暗,寒气袭人,灰蒙蒙的晨光笼着佛前两个僧人,诵经之声如低沉平静的乐声缓缓流动。
                      早课做完,住持空智回房备药,徒儿惠明到厨房做早斋。用最后一点米煮了小半锅稀饭,惠明盛一大碗给空智,自己盛小碗。
                      寺庙小,没有专门的斋堂,师徒俩便在厨房中吃。唱过“粥有十利,饶益行人,果报无边,究竟常乐”,便无声吃早斋。
                      空智将碗中饭粒舀出,放入惠明碗中,惠明不受,用指沾水在桌上写道:“量功业,受食啄。”空智便不勉强。
                      用过早斋空智下山到城中化缘,惠明守寺。今忘寺地处偏远,香火不盛,入冬后香客更少,师徒两人又常周济他人,因此每到断炊之时空智便到城中化缘,或者医治些家境富裕的病人,换些钱物回来。
                      惠明扫完庭院,劈好材火,见缸中只剩半缸水,便下山挑水。
                      山下的桃花溪已结上一层薄冰,对岸有人在破冰取水,几个孩童绕着一个站在河边发呆的男子嬉闹。
                      看见惠明,对岸众人纷纷叫道:“惠明师父,下山挑水啦。今早看见空智师父进城,可是化缘去了?”樵夫周大明叫道:“惠明师父,寺里还缺柴么?若是缺,我立即送上山去。”
                      惠明摆手示意不缺,周大明喊道:“缺了就告诉我!”惠明点点头,俯身破冰取水。刚将冰层敲开一块,对岸传来惊呼:“冰层薄不能踏,会掉下河的!”
                      随即传来卟嗵一声,孩童们大声尖叫:“有人落水了!”
                      惠明抬头看去,并没看见河中有人,对岸孩童尖叫:“他在冰底下,他钻进冰里去了!”一声裂响,河心一块冰被顶破,一个男子冲出水面,抽一口气后大叫:“枫!枫!枫!”是之前站在河边发呆的男子。
                      惠明装好水,将桶担上肩头转身上山。身后男子仍在大叫,叫声里带出哭腔,随后又没了声息。再听到男子声音时惠明正上到半山腰,男子从后面追来,掠到他前头张手拦住他。
                      惠明只得停下,男子如痴如狂地盯着他。惠明单手合什微微施礼,转身从道旁上山,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男子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21楼2009-12-02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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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了罢?”空智慈爱地看着他,将纸包放在他手中,“快吃吧,要凉了。”
                        惠明拿一个递到空智面前,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空智。空智微笑接过。相处五年岂会不知这徒弟固执非常,自己若不吃,他便绝不会吃。
                        空智拿起第三个馒头放在惠明另一只手中,“这个就给外面的那位施主罢。”
                        他请门外那男子进寺,男子不愿,说道只有惠明让他进寺他才进,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说,直直望着内门。
                        空智却如何看不出。众生百相爱恨情仇再如何掩藏,只要心上落了一点,相上便着痕迹。用眼看不出,用心却可看得明明白白。
                        惠明沉默,暖意从眼中散去,留一片空冷。空智和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岂能眼睁睁看人受苦却不伸手相助。你若将他看作芸芸众生之一,便不该待之别于他人。”
                        惠明一震,半晌合什道:“是,惠明知错。”将馒头包好放入怀中,开门出去。空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叹。
                        寺外寒风呼啸,冰冷刺骨,男子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发上面上结了一层霜,黑暗中只有眼睛微微有光。
                        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跨出寺门向他走来,男子双眼骤然大亮,狂喜地向那人迎去。冻在地上的双脚撕开冰柱发出嗤裂声响,僵硬的四肢一时承不住身体,踉踉跄跄几乎摔倒。
                        男子扑到惠明面前,颤声叫道:“枫……”冻僵的嘴发出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声音。惠明垂眼侧身让道:“施主,外面寒冷,请到寺内休息。”
                        男子听着惠明的语气,面上的狂喜之色黯淡下来。还道是惠明愿意原谅他,却原来站在面前的是慈悲为怀的出家僧人,而他是受苦的芸芸众生之一,仅此而已。
                        不怕心中之人恨他,只怕不恨。男子心中痛楚难当,风刀霜剑之苦倒感觉不到了。
                        惠明将男子引到西面禅房中,一路不语,离开前拿出纸包放在桌上。馒头已经无一丝热气,但男子从摊开的纸间看见雪白的馒头双眼却是一湿。
                        惠明转身便走,臂上忽一紧,却是被抓住了,随后一个身体从后面将他抱住,两具冰冷的身体贴在一起,令惠明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男子只说了句:“枫,你等我。”便放开惠明风一样卷出房去。
                        惠明只盼他这一去不再回来。他转身快步走向厨房,一打开门便闻到紫楠木特有的香气,灶旁空智盯着灶中的火势,火光在苍瘦的面庞上跳动。
                        惠明看一眼灶台,只剩一个馒头,想来空智已经将另一个吃了。他心中一宽,关上门拿过馒头,馒头在灶台上烤着,已是热呼呼的。他走到空智身旁坐下。
                        空智用烧火棍将火拨旺了些,“已经将那位施主迎进禅房了?”惠明嗯一声,咬一口馒头。空智不再多问。
                        一个时辰后药熬好,惠明一口气喝完,随后拿过一枝木棍咬在口中,盘腿坐在地上。空智将手掌抵在他后心沿经络运气,行经要穴时手掌停留的时间便更长。
                        药性已全然发作,以毒攻毒之药本就猛烈,加之以内力催药逼毒,剧痛有如受千刀万剐之刑。惠明疼得脸色惨白全身剧颤,却不发一声,牙齿深深咬入棍中。
                        不一刻他全身蒸起热气,气却不是白的,而是白中带灰。空智摒住呼吸在他要穴上连拍几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子敲门唤道:“枫,我买了热汤还有几样素菜……”
                        惠明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外面的声音嘎然而止,门被踢开,男子冲进来。
                        地上的血红中带黑,男子只看一眼便觉眼前一黑,扑过去将昏迷的惠明抱住,盯着他惨白的面容和嘴角的血迹,说不出一句话,只抬头颤抖地看着空智。
                        空智看他神色,知道他是真心关切惠明,安抚道:“他是受不住毒性与药性昏迷了,好好将养几日便能恢复。他呕出毒血是好事,可排出体内的毒,虽然不能根治,却能减轻他的痛苦。”
                        男子面露痛苦之色,将惠明抱紧,用手指揩去惠明嘴角的血迹,在他额上吻一下抱起他往外走。空智无声叹息。
                        爱之一字从来伤人最深,比恨更是入骨的痛。堪透爱恨又岂等于无恨无爱,冷漠本就是爱恨燃尽的绝望。
                        空智拉上衣袖露出手臂,臂上弯弯曲曲的黑线爬满整条手臂,有的已经延伸到身体。五年来为惠明驱毒,终是不免为惠明排出的毒所染,一点点渗入筋脉。他的性命至多只剩一月。
                        


                        23楼2009-12-02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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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视惠明如子,爱惜他胜于自己。人虽在化外,心却终是又落于红尘,就如凡世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
                          他走到惠明房外,微微推开门。男子紧抱惠明躺在被中,喃喃的低语带着隐泣:“枫,你定会好的!定会好的!我绝不会再让你有事!”
                          空智关上门走回自己的房中,盘腿坐在榻上运气,半个时辰后门被推开,男子跨进来。空智睁开眼睛,“惠明中的是噬心毒,此毒虽是慢性之毒,却无药可治。我只能抑制他的毒性,尽力延长他的性命。”
                          男子面庞苍白,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神却坚毅凌厉,充满威慑之力,“大师,我知道你定有其他办法,告诉我,不论什么我都会做到!”
                          空智叹息:“本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他至亲一半的血为他换血,可他已无一个至亲。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与一个女子……”
                          空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男子已经明白。男子满面惨白,虽是直直站着却让人觉得摇摇欲坠,一双眼红起来,越来越红,如一团烈火从眼眶里烧出来。
                          “胡说!”男子怒喝,声音震得整间禅房嗡嗡作响,“你一个山寺隐僧,也敢作此断言?!我要请来天下所有的名医,不信没有其他办法!”
                          男子转身奔出去,空智在他身后道:“最迟一月。”声音如影随形,即便男子奔出寺外也如在他耳边。男子从怀中取出所有响箭射上天空。
                          响箭的光芒及尖利的啸声似将漆黑的天空撕作几片,再将裂响向四面射出。男子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听到,那些人一路跟随他,只怕他一去不回。
                          半柱香后男子面前已伏地跪了十几人,战兢兢低呼:“微臣来迟,陛下恕罪!”无一个敢抬头看一眼男子黑暗中也分明赤红的双目。
                          “二十日内给朕办好三件事。一,找来天下所有的名医,包括京里那班养着不动的老家伙!二,在这里建个药房,天下有的药这里要有,天下没有的药这里也要有!三……”
                          男子仰头望着天空,暗沉无光的天泼洒下来的只有无尽的冰冷。泪珠从他的眼角滑入鬓中,再无声落在冰雪成泥的地面。听不到声息的众人在刺骨的寒冷与惊惶中微微颤抖。
                          “三,物色几个身体健壮家世良好的女子送到这里来。”男子的声音已恢复平静威凛,“不许惊动任何人,不许让这些女子知道任何事,知道了么!”
                          “是!”
                          “立即去办!二十日内办不到,朕诛你们九族!”
                          “是!”
                          空智站在寺门边,没有阻止。五年前水户将惠明交给他时,就已经请天下的名医为惠明诊治过,可药石用尽也只能吊惠明一口气不死。
                          他将惠明带回寺,用半年令惠明从昏沉中清醒,再用半年令惠明可以下地,再用三年半令惠明如常人般行走做事,可至今他无法真正救得惠明的性命。
                          他是医圣也无能为力,其他人又能如何。可他并不阻止男子,也不多作解释。他知道若不做些什么,男子只怕会崩溃。系吊性命的有时并非药石,而是希望。
                          况且这次或许当真会有人有办法能救惠明。于空智来说,这便是系吊他性命的希望。
                          男子回身看着空智,眼里是帝王的威严冷酷与寻常人的悲伤痛楚,都如此强烈,如要爆炸一般,却困在一双眼中。看了令人不知是怕是悯,便是空智也不由心头一窒。
                          空智走到男子面前跪下,道:“贫僧空智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樱木花道扶起他,之前对他的怒气已散了。若非此人,流川就算被水户救出,如今也已不在人世,只冲这个,杀尽天下人也不能杀他。
                          他盯着空智双目:“大师,朕也要请你为朕做到三件事。第一,朕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你替朕说服他。你是他的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你的话他一定听。”
                          “第二,今夜之事不许对他透露一个字。”
                          “第三,听说世上有一本医书叫神农典,书中记载一种奇术:用九九八十一种剧毒培养药人,只要药人撑过剧毒不死,从此便可百毒不侵,不仅如此,一身血液还是灵药,能解天下任何剧毒。据说这本神农典是医圣世家的传家之宝,已失传多年,朕却不信。大师,你说呢?”
                          空智的面庞在冷冷的雪光中一片惨白,樱木精光凛利的双眼如要穿透他。良久后他缓缓道:“如此歹毒之术并非医术,而是害人之术,神农典上记载此术之处早已被毁去。”
                          


                          24楼2009-12-02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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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木逼前一步,万重的威压直落空智身上,“可是你已将它记在心中是么?百里漠,百里世家传世几百年来天分最高的医圣,神农典之术已全然学成,医术已臻化境。想来制药人这一奇术他定然也已学会了。”
                            空智面容平静,双眼低垂,樱木却知道他在痛苦,这痛苦深得可将人撕裂。他知道只因他体会过。周遭的空气似乎生出看不见的漩涡,冰冷刺骨,将两人都吸进去,一瞬如坠深渊。
                            “贫僧发过誓,此生绝不再用此术!”空智缓缓说完,转身走回寺中。樱木对他的背影道:“大师,我不会让你伤及无辜。”他用我字,说完在雪地中跪下。
                            “拿我制药人罢,我不是无辜之人。我为夺皇位弑父杀兄,死在我手中的无辜人更是不尽其数。我这一生做的最大错事,就是欺骗利用我最爱的人,令他苦痛绝望,害他几乎丧命。”
                            “我双手沾满鲜血,所犯的罪过就是死也难以赎清。大师,除魔便是卫道,我这样的人,你将我制成药人心中不必有半点不忍。”
                            黑暗中樱木朗朗一笑,“况且我若不死,便能救活我心爱之人,之后我这一身皮囊还可救更多人,如此也算为我自己赎罪。于谁都是一举两得之事,大师,你应该痛快答应。”
                            空智倏然回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天子,满面愕然,随后愕然散去,涌上满目痛惜慈悲。
                            “阿-弥-陀-佛!”
                            惠明睁眼,满室清光又令他眯起眼睛。门吱呀一响,他转头看去,樱木向他走来,对他笑道:“枫,起来用早斋。”将一碗稀饭几碟精致素菜摆在桌上,床边椅上已放了一盆水、一块毛巾和漱口净齿的杯与青盐。
                            惠明想起昨夜之事,厌倦道:“你要怎样才肯放手?”
                            樱木面上笑容一僵,半晌道:“我绝不放手。”
                            惠明仍是冷漠厌倦:“你这般只是徒增烦恼而已。你有你的天下大业,我有我的方外修行,本不是一路之人纠缠何益!”
                            樱木道:“我不信你我不是一路,就算不是一路我也要将它变作一路。我从不懂‘放弃’两字,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手。”
                            惠明目中掠过一丝尖锐的光芒:“既然你不走,那我走。”起身下床,樱木急忙将他按住,笑容比哭更难看:“给我一月时间。我找来天下的名医为你解毒,只要你的毒解了我便走。”
                            惠明皱眉,他实是不愿与樱木纠缠,但也知道樱木坚忍,不达目的不罢休。沉默半晌,冷冷道:“好,给你一月,一月后你便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樱木点头微笑:“好。”
                            惠明不再多说,勉强坐起洗漱,樱木见他双手颤抖,知道以他的骄傲绝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如此软弱,便借口洒扫庭院转身出去。
                            关上门绕到窗下。惠明正在低唱“供养偈”,樱木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低沉平静的声音,眼前现出他瘦骨嶙峋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樱木脸上爬满泪水。有些错,犯一次就已足够。
                            樱木就此留在寺中,将惠明每日的工作接下,挑水劈材洒扫庭院洗衣做饭。寺外有人在建庄院,将今望寺左边的小山平去山头,几日之后一座宽敞的庄院便竖起来。
                            随后就有人陆续住进去,还有大批药材被运进庄中。庄中夜夜灯火通明,却安静有序,从不打扰到今望寺。
                            另有一些被枕衣物食物运进寺中,被是厚暖的被,颜色素净,衣是簇新的夹棉僧袍、棉裤,食是米面鲜菜瓜果,茶是最上好的茶。
                            惠明知道一切都是樱木所为,他没有阻止,冷眼旁观。倘若做尽这一切可使樱木死心离去的话,那便任由他去。
                            空智北上天山寻找药材,要将近一月才能回来。临去前他叮嘱惠明不可拒绝樱木的照顾,莫让他担心。亲眼见惠明答应后,他才放心离去。
                            雪后初晴,阳光暖暖照着庭院。惠明在后院牵十几条绳子,将寺中所有被褥衣物拿出来晒。樱木帮忙,将晒被褥的活儿揽下,让惠明晒较轻的床单与衣物。
                            被褥床单衣物挂满后院,一道道一层层,不大的庭院被分割得纷莞复杂。惠明站在那一头,樱木在这一头。
                            樱木在一条条绳下穿来绕去,向那一头寻找惠明。明明觉得惠明就在前方,掀开来却是空,再掀开还是空。
                            


                            25楼2009-12-02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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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团团转身,四面严密的布帛将他困在方寸之地。哪里都没有流川,除去高不可触的天,就只有四面向他逼近的灰色衣墙。他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也许就象这五年来的每一天那样,他其实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梦见流川没死,梦见找到流川,而一醒来,一切都是空。
                              他失声大叫起来:“枫!枫!枫!”声音尖锐,如要撕裂一样。
                              惠明掀开床单冷冷看着他:“佛门净地,休得喧哗!”
                              一霎樱木如同死去又活回来,扑过去将惠明抱住,摸索他的体温嗅闻他的呼吸,惠明将他推开一掌打在他脸上时,他哭起来,却又同时笑出声,悲伤而又快活。
                              惠明怔住,目中掠过一丝愕然,半晌放下床单挡住樱木灼热的目光。樱木掀开床单笑着跟在他身后,不让他再从眼前消失。
                              夜色渐深,惠明吃完药睡下。看着他窗上灯光熄灭,樱木悄悄离开今望寺。
                              庄院中如是另一个世界,炉火熊熊,药气蒸腾,人流穿梭如织,气氛静穆沉凝。樱木穿过人群,沿路人头一颗颗下伏,拜在他脚边。樱木走到尽头掀开珠帘,空智抬头看他,目露悲悯。
                              樱木一笑:“大师,开始罢。”
                              接连几天晴天,天空蓝得通透,阳光也通透如水,淡淡落在惠明和樱木身上。
                              一壶热茶,两个茶杯。惠明坐在椅上看佛经,樱木斟茶,碧绿的茶水散出清香,连茶气似乎都是玉色的,在惠明雪白的脸庞前缭缭升腾。
                              樱木抓起一把削得细薄的竹蔑,笑道:“来找你的路上遇见一个老者,他坐在门口用竹蔑编竹蜻蜓,已有数不清的竹蜻蜓挂在屋檐下,他仍在不停地编。我问他为什么,他就和我说了一个故事。”
                              惠明将佛经翻过一页,樱木将茶送到他手边,“他说他年青时曾蒙佛祖慈悲变作一只蜻蜓。那时他少年风华,与心爱之人盟誓白头偕老。可不久之后心爱之人得了重病,昏迷不醒。”
                              “他日日床前奉药服侍,十年过去,心爱之人仍是不醒,他却因心力交瘁病倒了。他害怕自己再无法照顾心爱之人,就日日苦苦哀求佛祖让心爱之人醒来。”
                              “佛祖感他至诚,便问他可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心爱之人的性命。他回答愿意,并请佛祖让心爱之人忘记他。佛祖便将他剩余的寿命给他心爱之人,而将他变作一只蜻蜓。”
                              “他飞到心爱之人身旁,心爱之人果然醒了,而且比从前更加美丽。慕名而来的男子络绎不绝,心爱之人忘记了他,与其中一个男子相爱了,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而他只能满怀痛苦地停在心爱之人的肩头默默陪伴。”
                              “春去秋来,蜻蜓的寿命也将尽了,他已无力再飞到心爱之人的肩头看心爱之人最后一眼。佛祖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可曾后悔。他回答不后悔。佛祖便又将他变作人,道:‘现在你可以回到你心爱之人的身边去了。’”
                              “他却没有回去,一个人来到深山中,造一座竹屋住下,从此每日坐在门前编竹蜻蜓,将它们挂在屋檐下,用它们为心爱之人祈福,望心爱之人一生美满快活。”
                              故事说完,蜻蜓也编完了。樱木举起竹蜻蜓放在惠明手边,笑道:“第一次编,不太象,以后会越来越象的。”
                              惠明从佛经上抬眼看那竹蜻蜓,编得粗糙难看,并不太象蜻蜓,尤其双眼并非鼓圆而是细长,沉默望着他。
                              惠明抓着佛经起身离开庭院,他回到房中,坐在桌前看佛经,看了一会儿抬头,院中樱木低头将两杯已冷掉的茶喝下,那只编得粗糙难看的蜻蜓躺在桌边。
                              时光流逝,解毒的药不绝地从庄院中送来,天下的名医流水般每日到寺中为惠明诊治,吃药用针逼毒,方法使尽。
                              不论什么惠明都遵从,再痛苦的疗法都沉默忍受。但他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半月后他连床也下不了时,樱木下令停止医治,不许那些名医们任何一个再靠近惠明。
                              樱木每天都来陪惠明,坐在他床前和他说话,说自己小时的事,如何顽皮,如何与皇兄一同戏弄太傅,被太傅捉住后兄弟俩如何互相袒护。
                              说长大后兄弟俩却越来越疏离,最后变成互相仇恨。说失去他后如何疯狂杀了父皇皇兄夺取皇位,说终于坐上皇位,却宁可用一切换他回来。
                              


                              26楼2009-12-02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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