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轻微移动,几不可闻的声响昭示着又一天的过去。少年身着一袭白衣划破夜色,翩然降落在少女房间外的小阳台上。
黑羽快斗已经习惯收工回家前先来看看青子。他喜欢注视着青子入眠,这样的宁静总能填补他心底的空缺,让原本蔓延着疲倦的地方生出饱满的温柔来。
中森青子不喜欢太黑的环境,不是怕,单纯就是不喜欢,所以总不拉上窗帘,这一点黑羽快斗是知道的;但近来她连落地窗都不关严实,经常留有窄小的缝隙,明明天气越来越冷了。
他轻声走向窗边,床上背对着他的少女蜷成小小一团,能听到轻且规律的呼吸声。驻足良久后少年才闭合了落地窗,随即隐入黑暗,留下一地月光。
而本应熟睡的中森青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走向已关好的落地窗,在大概比她高一点的地方存留了小小一片椭圆状的水雾,那是少年靠近那里、无意识呼气的证明。
她抬手去触碰那一点残留的白。眼中的湛蓝净如大雨方过的晴空。
其实黑羽快斗真的很不会掩藏秘密。他经常一不小心就说漏嘴,然后再忙不迭找借口蒙混过关。归根结底,他能瞒住中森青子不是因为他撒谎的技巧有多么高超,而是青子从不深究。彻底暴露也算黑羽快斗不走运,被中森青子注意到一个微小到不算失误的失误。
黑羽快斗这次露出破绽是在带了青子去动物园的那天晚上。
中森青子其实一开始是相信了黑羽快斗的,毕竟快斗一向咋咋呼呼,真的有伤在身、又被触碰肯定会跳起来哇哇大叫。那天去往动物园的路上快斗骑得很快,耳畔都是大风撕裂的声音。她紧紧地搂着快斗的腰,半边脸贴着他的背,能闻到快斗身上很淡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怪盗基德的一举一动再像快斗又怎样,怪盗基德最后唤她名字的语调再像快斗又怎样,快斗就是快斗。
彼时她满心喜悦,却没想到黑羽快斗真的是怪盗基德。
从动物园回来后黑羽快斗照常到中森宅蹭饭。中森青子往饭上淋煮好的咖喱,黑羽快斗则靠着洗手台调侃她的厨艺。她气不过,作势呈了半勺要去泼他,少年笑嘻嘻地躲闪,后退时右侧腰际碰撞到了门把手。
那一瞬间中森青子清楚地捕捉到了他迅速皱起的眉头、和本能性想去捂住伤口而抬起的右手。
她慌忙侧首,嘴上说着“谁让你嘲笑青子、活该撞上”,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她佯装盛咖喱的样子,实则偷偷瞥着少年,对方已经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痛苦的表情也消失无痕,乍一看和方才没什么两样。
但如果,如果真的只是撞到门把手,快斗会小孩子一样地向她呼痛亦或是怪叫着“青子好狠心”,反正不会是现在的若无其事。
小时候爸爸教导她时说,撒谎并不容易成功,因为一个人心里装着事的时候很难表现得一如往常;但侥幸成功也不值得庆幸,因为一旦开启就很难不会有下一个谎言,像是在滚雪球。爸爸希望青子永远不要懂被迫用谎言遮盖谎言的感觉。
那样是撒谎、是掩饰的痕迹的话。
那快斗……
黑羽快斗原本嘴上就没把门,找到一个突破点,足以让中森青子就着它撕开一道口子。
她想起快斗处处维护怪盗基德。
——本以为是对其魔术的赞赏。
想起他从来不会和怪盗基德同时出现。
——本以为是恰好错开的巧合。
想起很多被偷走的宝石最后都会无端端出现在自己房间。
——本以为是借此向爸爸挑衅。
原来诸多种种,只是因为他是怪盗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