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衙差吃了酒，便纷纷摔杯丢壶，倚帐解刀，露出些荒诞行状来，袒胸//露//乳，前仰后合，主要是笑——人间百态莫非哭笑。笑那饶安县里一个马夫抢了人妾，凭得说是哥哥妹妹，强认了亲去，未出第二月，不知怎的，把人捂死了，当夜便发了癔狂，要那钟庄偿命。玉环步、鸳鸯脚，叫那钟二少死得分筋错骨、肝肠寸断，面目倒很体面，只在眉心留一点红。
此事惊动县衙，便有老爷带人去拿，一行人战战兢兢走至钟庄宅前，只见这歹人断了一根下肋，呆坐在钟家门槛上，身后砌了青砖的屏墙生生砸出一个大洞，只见有百十众人，由迎门照壁起直至门廊，乱哄哄死作一地。这人一副活罗刹样，眉风不动，捻钟二少的黑血画了押，县令抱状忙退出三五十步地，曰：明日午时斩。
算算天色，业不过余下八九时辰至今。
几人一壁哀叹英雄状，一壁大笑英雄命，顿觉口淡，不是滋味，又纷纷催小二上酒，手脚精神才起来一阵，又纷纷软绵绵倒下去了。
只见那红衣小衙抱剑在怀，背上霸弓一把，正是当年射柳魁首，唤作翎金仆的，酒帘一挑，一双眼睐得弯弯，却不见笑，人怎能似笑非笑，怎么非那捕头兰君不是？那老汉衙头捉了壶抛他，直挑来半空甩出粼粼玉色，尽数浇在剑上。
“我阿大旧在塞北时受人恩惠，便被贼人剜去一只左眼，也是甘愿的，——大抵同人做了兄弟，不消知道错对。犹至今日，还是不知悔改。”
他笑只在一瞬，壶落地，酒便空了，影追身动不及。只见人提剑就出去，众衙役歪歪跌跌追将出门去时，只见茫茫大路上一双马踏夕阳隐，那红衣人再遍寻不着踪影。
那衙头一摸腰间，原挂住大狱管钥啷当的腰心空落落，大唤一声要糟，一行人七手八脚攀上马背，直向衙门扑去。

兰君一壁搬他，一壁叫骂——这人杀人时不见手软，进了草堆倒一副半死不活张致。兰君捉了县衙令牌，直入虎牢，便同牢头提人要审，寻了个顶荒唐的由头：老爷要知道钟夫人头掉在何处了。那牢头转过头去，面向牢内的死囚，面无神色的翻了个白眼，竟也将这红衣捕头放行。
用靴踢开干草，靴底下飞起几绺儿黑红色，细看是踩着了谁人头发。
那人面壁侧卧，髭须糟污，一副心死模样。红衣人蹲下身来，心道：他业的确心死。
却偏偏骂他：
“家徒四壁也学人打家劫舍。”
说罢，便这样想起来这蓝衣人灶上床前徒生四壁，一两存银也无，真好像是石里蹦出来的，一担儿打挟也塞不得满。此时闷气不声，又更如颗臭石，叫他不应，踢他一下不动，红衣人气不过，只照面送人两个耳掴，伸手将肩胛一扳过来，强把臂扛上了肩，搬架起来，又气不过出脚去别他，指点鼻尖破口大骂。
“仇二，破甑不顾，你妹的坑还是老子挖的，跑路多大道事，还等我请你不成。”

杀人不过头点地。
啥百人便是一百颗头，这二人情深意重，对皇天后土磕它百个不够，兴致反高涨，且走且战，且战且走，杀得一地火烧霞，艳阳天。转过山崖，那刘老头也策马追将上来，一鞭胯下黄马，电光火石之间如一光疾电，扬手一刀劈到仇二背心。仇二一手把住丝缰，抽刀应战，臂上虬节暴起，霎时间如爬上一条青龙。那把官刀撞在环首刀上，竟被生生遏住，一人抽刀疾退，一人横刀再砍，乍见是金龙出洞，立劈华山，一个齐诡，一个老辣，谁也把谁奈何不得，百十招后，才见分晓。
那兰君便被挤得靠向山沿，催马前奔，两指挟住鹅毛羽，回身将翎金仆开至大满，细目详观：那老衙差聚力欲砍，瞻前顾不得后的空档就露出明晃晃一处背心要害，此时白羽探骊，便把那一颗活生生红热热的心珠摘在箭尖上。仇二左右两个刀花，正将那眦目怒容的头颅挑在刀面。这正是二龙戏两珠，二贼行得一桩歹事，便拍马扬长而去，细窄山麓上，只一匹黄马驮着具无头的尸首徘徊。
他二人打马边走，边对上目色，本来中无一物，蓦地生出一笑，发沾着血，大大咧咧飘入眼中来，夏日里霞光如丝若柳，一人缠着另一人，竟是形影不离，再分不开了。
那刘老头的头在刀尖挑得不久，便被风推翻下去，兰君再看一眼那脸，单手控马，把腰间的官刀拆解，管钥抛丢，绯衣早被兵戈撕破，正一副离经叛道嘴脸，当真是个没了是非黑白，只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人了。他只要这样一想，那些糟的，坏的，罪恶滔天的，十恶不赦的事儿，便一股脑奔腾出来，叫他把翎金仆捏得更稳，自认为是在做一件顶不错的事情。
不消多久以后，他便能惊奇地发现，他再不需费心把自己宽慰，还将在梦里回味，把自己笑醒。
夜凉如水，月似空华。
他翻了个身，往对面的通铺上望，那仇二正裹着一块羊皮，仰面朝天地睡，眼皮和胡茬一齐抽搐，做噩梦了一样。
他打量了一会儿仇二难得露出的**行状，便将毡子重又蒙了头脸，翻身向里去睡着了。

发现
仇鸿好像也进去了（？
怎么这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说明
所有阻止我和我老婆恩爱的狗崽子
都得si（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