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破晓”,那轮圆月离天顶最远,离人间最近的时刻。我漫步在太微城月白花树的幽香里,慢慢喝着手里一小壶甘甜略酸的酒。
明日我就会让羲和启程前往秦州。早在萧意安谈起此时后,靖西园的暗卫就陆陆续续地将情报送了过来,周宁和徐中圣也从藏书阁的故纸堆里,依稀找到了些许线索。数百年前的那场灾变,于我而言已不再扑朔迷离,但我仍未能下定决心。
第一次来到永夜大世界时,我尚且在临渊之境。彼时的我弱小,懵懂,对于这方陡然呈现眼前的恢弘大世界憧憬多过敬畏。故而迎头撞上了东方家的小龙女栎煌,还从云景义老爷子手里接过了那串象征意义极重的钥匙。在那之后,访地周而晓江心月,赴荒郊而历天劫。皆是凭着一腔血勇,缺乏顾虑。
现在我已然超脱命海,本应百无禁忌,却愈发谨言慎行。昔日“惧果”,而今“畏因”,便使得这永夜天地,也让我束手束脚了起来。
天命祭撕碎了我虚假的希望,却又没有将真实的绝望赋予我。所以此时此刻的我仍顶着靖西园主的名号,不愿离开太微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带我来此的黑袍都已经乘风追寻着金鳌岛而去,仿佛得了自在逍遥;慕瑾的面孔也逐渐陌生,更像一个我不该去认识的人。我告诉自己很多次我该离开了,但我还是留了下来。
前段日子,栖云天下的动乱震撼了整个大千世界。除却当世的神灵,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其中的真相。那一天我看到永夜天幕的某个方位像是燃起了一团明亮的红火,那亮光转瞬即逝便不见踪影。但我的心却在那一刻微微一颤,待我的真灵在永恒的殿堂里睁开眼时,已经不见了那名为“刹那生灭”的坐席上丰神俊逸的青年。
越来越多的人在离开,无论我们的意愿是什么。
“如果你愿意,其实你可以留下来,一直留在靖西园。”
酒喝光了时,我也恰好回到了靖西园的门前,羲和果然在那里等着。数百年的时光似乎并未让这位灵族少女显得颓然或是苍老,只是她的眉眼已然舒展,身形也在不知不觉中窈窕婀娜起来。往日她的转变细微到不去专注察觉根本无法见到,此时带着酒意猛然撞见,我从发觉她早已不是我当年在临渊城外遇到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于是我出言挽留她,就好像曾经我挽留那些离开我的人那样。
而她告诉我,这是她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