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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致那些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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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痛苦的婚姻莫过于心里爱着一个人,一生陪伴的却是另一个人.

【勇者大冒险动漫同人】多年以后(6)-秦镌_【世界倾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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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22-03-04 21:39回复
    那时有关终极任务事情尘埃落定,所有的谜题都寻得了答案,那些仍未知晓的也被守护起来等待后人发现。卸下宿命的担子所有人都轻松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去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当然我们这一行所谓的平静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叔说,神荼前辈平时不苟言笑的很,那段时间脸上也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不正经问他,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搞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他没答话,应该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太长时间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现在目标达成了,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
    老不正经看了看他,然后说,你看你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了。
    前辈看了他一眼,仍旧没有答话。
    老不正经接着说,我觉得人家挺好的,生得美长得正性格也温柔,和你挺般配的;最重要一个对你是真的好,为什么不答应人家?
    你30岁是一枝花,人家姑娘呢?青春年华全投在你身上了,你还想让人家等你一辈子?
    你前半辈子颠沛流离的,你该有个家,你弟弟也希望有个漂亮的嫂子吧?
    前辈那天一直没有说话。但下次再见的时候,神荼前辈接受了那个喜欢他很久的女孩。
    又过了不久,一起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这些人都收到了喜讯。
    虽然神荼前辈刻意不去张扬,但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听说当时有不少妹子排着队上天台,后来协会就把天台锁了,还让人严加看守。
    安岩是最好的伴郎人选,但和他说的时候他却笑:“我?我还是算了,我不太了解这些。苏,苏?苏大哥?你是名门出身,对这个应该比我熟,要不你就……?”
    张天师说:“这么说也是。苏你看?”
    “看什么看,我们这还有比他更适合的吗,听胖爷的,胖爷说了算!苏就你了!”
    苏看了一眼当事双方,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我去,亲手嫁出去的呀?”
    “是啊,要不说他俩好兄弟呢。叔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哪是找叔来喝酒的,你这就是来听八卦的。”
    “也不是……”我想想还是把手机里那张照片调了出来,指着神荼前辈问,“老大之前让我看一点你们那时候的光荣事迹涨涨理论经验来着,结果你们以前的事全是乱码,我就只找到了这张合影,然后就看到了这个人。”
    我看着江叔:“这个人应该就是神荼前辈吧,可是你们以前从没跟我讲过。我在协会内部系统里也没有找到他的资料,然后论坛上又看到了这个……他俩要没什么你们干嘛支支吾吾的不和我说?我多想很正常嘛。”
    江叔看着那张照片,又抬头看向我:“就是有论坛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才不敢跟你说。当初见你的时候也没觉出多咱来,报到那天你穿得花里胡哨的才觉出不对。大家都怕你多想——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多想了——才没告诉你。
    “没那么多花头,安岩他对你,真的是跟亲儿子一样看。”
    “我知道。我也一直,把他当做我的父亲一样。”
      江叔接下来就岔开了话题,说爷俩好长时间没见了,出来喝酒就痛快喝,甭扯这些老黄历;然后叫了几个小碟,迅速把自己醉倒在了吧台上开始打呼噜。
    我端着杯子,吃得食不知味。
    江叔的意思我懂,是让我就此为止,不要再深究下去。这个话题再往下,就不是能在酒桌上愉快谈论的了。
    他是疼我,可他也是协会管理高层;论理,还是我的上司,虽然不管执行部。
      到此为止么?
    如果可以就好了。
    这次谈话并没有给我提供太多信息,充其量,满足了一下我的八婆心理。
    江叔说了这么多,其实等于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他是想努力地把我的兴趣仅停留在情感纠结上,哪怕方向不那么对。这样就算协会那边发觉什么,也可以解释为年轻人的过度崇拜,不至于受太重的处罚。
    我的脸,神荼前辈的脸。
    虽然需要借助化妆,但这种相似程度协会那边不可能不知情。
    我的一举一动,一定都被人看在眼里。那么,像我刚才那样的再三追问,便可以让人觉得我是否真的知道了什么而不停的用一种很愚蠢也很直接的办法求证。
    然而我其实真的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是谁想让我知道这一切,谁想让我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但我这些举动可以让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尽可能地不祸及周围的人。
    而且,我把照片出示给江叔,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明显的信号。
    不管是哪一边,都会有点行动的。
    只要有行动,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哪怕十分微弱,但我相信,博弈双方一定都会把这些线索暴露给我,让我可以顺着往下查。既能伪装出一副平静如常的局面,又可以为双方都争取时间,看清对方的打算。
    我只要安静地等着就好。
    打了个电话给江阿姨把真睡成了猪的江叔送回去,我就着路边的水龙头洗了把脸,理顺一下思路,觉得现在还是应该回档案馆把能搜集到的信息都整理出来,越多越好。
    我不知道在他们采取行动之前我还有多少时间。我不敢耽搁的。
    可走了两步总觉得全混身都不利索,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是惦记着江叔没说完的,神荼前辈的婚礼。
    江叔好像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有收到一盒当时婚礼的录像来着,老不正经这么重要的人自然也会有。
    ……影像资料也是资料的一种嘛。
    当下在附近便利店买了桶爆米花,打个的回家。
    反正我不看这一段也没办法安心做事,所以还是看吧。
      录像光盘其实并不难找——理论上是这样。
    开始我以为会在二楼老不正经那个盛满回忆的小房间里,结果我把里面能放东西的地方都看过一遍,居然没有;我又觉得他可能是跟黄碟放混了,结果翻遍了他的CD架又没有。万念俱灰的我从黄碟里挑了一张打算下楼随便看看就去睡,结果在找dvd遥控器的时候发现那张就贴了一个“婚礼”标签、其他什么都没有的光盘就放在他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挤在一排黑胶唱片中间。
    我抽出来发现封套和光盘表面居然都相当干净,不由的有点诧异。一般耽美文里不应该都是放在最隐蔽的角落任凭经年时光在上面覆满灰尘吗,怎么跟刚买来的一样,还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不过万一老不正经就有这习惯呢,或者真的是我多想,他们就是好兄弟,然后那天一向高冷的前辈喝高了在婚礼上撒酒疯什么的被作为黑历史永久保存,胖爷他们几个来家里的时候就把这一段找出来大肆嘲笑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个不重要,里面的内容才重要;我有点饥渴难耐,嗓子甚至有点发干……
    我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把客厅灯关了,光盘放进DVD ,坐在沙发上点击播放,抱起爆米花。
    电视机屏幕缓缓地亮起来,能听到嘈杂的声音……等等,音质怎么有点不太对头?!
    这雪花点是怎么回事?!声音和图像都抖得很厉害啊!怎么还有点卡……差评!经常播放画质音质还这么差!
    屏幕上出现了白色的教堂,能听得到钟声,鸽子从尖顶上扑楞楞地飞起。
    美丽的新娘和清峻的新郎缓缓走近,宛如一对璧人。
    ——其实我心情蛮复杂的,感觉像是提前剧透了自己的婚礼。
    不过有这么漂亮的新娘也不错啊,感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八个字就是为了她而生的。
    新娘环着神荼的手,清秀挺拔的苏站在他身后。我在宾客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老不正经,他听着神父读完誓词,低头端起了桌子上这场婚礼的第一杯酒。
    喜宴上他喝得醉醺醺的,搂着江叔的脖子挥舞着酒瓶大喊:“为了兄弟!喝!”
    有人走近,我听见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喝不了那么多酒。”
    这种看着面部神经坏死版自己的违和感……不过好像是帅多了,难道这就是妹子们都喜欢霸道总裁的原因?
    “没事儿……爷今天……高兴!哎呀终于把你打包出去了不容易啊,看你每天绷着个脸跟僵尸似的,还以为没有人会要你……妹妹我和你说你好眼光好福气嫁了我这个兄弟……不过他以前怂的时候你是没看见……不说了喝!来,大家,给新郎新娘敬酒!”
    “别喝了。”
    “不,我……没事!”
    他伸手推开神荼,摇摇晃晃地走到苏面前:“苏少爷,你那个,话筒呢?”
    苏指了指台上。
    他踉踉跄跄地上台,站定,拿起话筒拍了拍。
    “今天是我兄弟神荼大喜的日子。”他说,话语突然流畅起来,眼睛一片清明。
    “作为神荼毫不夸张的,最铁的哥们,我想在这里讲两句。”
    “神荼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强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别看他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脸,去随便问问老张胖哥瑞秋,就会知道他其实是很好的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帮助大家。
    对我们这些朋友他真的很好。他其实很温柔,只是为了保持一贯霸道总裁高冷形象打死不说,然后有点什么事还不让人知道,说穿了就闷骚一个。”
    底下的宾客都笑了。
    “但其实,能够成为他的朋友,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神荼,能成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我安岩三生有幸。
    大家都觉得很幸运,遇到了这样,一个人默默守护大家的你。
    所以,允许我用洋气点的称呼,My Girl,你是多么幸运,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保护你,你是他此生的挚爱。你有幸遇见他,并与他相伴一生,我相信他也一定这么想:
    能遇见你,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所以,神荼,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再一个人默默背负谁也不说了;你有你的妻子,你的战友们,将来还会有你的孩子,我们大家都在你这一边。我们都愿意帮助你只要你需要。
    这一杯酒敬你,敬你的妻子,敬最好的时光——
    大家可以起立一下吗?
    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阖家幸福安康!”
    他端起放在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神荼一直在台下看着他说完,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杯酒跟着一饮而尽,拍拍新娘的手。
    新娘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他大步走上前去,把安岩一把抱住。
    “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谢谢。
    我想起江叔说的,那个骑红鬃马的女孩走后,老不正经喝醉了哭得语无伦次,一会儿说对不起一会儿说谢谢。
    你们两个还真是好兄弟,都只有这一句话讲。
    他拍拍神荼的背,腾出一只手让侍者满上酒,轻声道,祝你,阖家幸福安康。然后看着新娘笑嘻嘻地举杯,拿起话筒再一次喊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阖家幸福安康!”
      眼睛亮晶晶的,清澈而明亮。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点屏幕的光忽明忽暗。我按了暂停,往嘴里塞了把爆米花,又继续看下去。
    剩下的内容其实没什么意思,西式婚礼的那些惯有流程。老不正经慷慨激昂地致辞完又下去参加胖爷他们的喝酒吹瓶大赛,给灌得人事不省醉倒过去被扶到一边挺尸,没有消退的微笑还挂在嘴角上。那是我常常见到的笑容,妹子们都说他那样的笑容里灿烂中透着一点贱萌,我还忿忿不平地说过他那只是贱,萌是用来形容我的。
    神荼前辈看了他一眼,接过周围宾客的劝酒,来者不拒。


    IP属地:浙江2楼2022-03-04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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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房子院落还在,只是已经颓败了。铁门锈迹斑斑,墙垣坍塌遍布焦痕和枯黄的爬山虎;喷泉干涸了,花圃里长满杂草,零零星星的花挣扎着从瓦砾堆里开出来。屋梁上结着密密的蛛网,墙纸和窗帘上到处是霉斑,家具和地板上盖着厚厚的灰尘。老鼠直接从他面前跑过去,茶壶和橱柜一打开就像潮水一样涌出蟑螂蜘蛛和各种认不出的虫子。
        但这里到底是他的家。
        他尝试着自己去搞一搞卫生,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请人修缮好了房子,恢复他记忆中光鲜的模样。然后把自己的家人都接了过去。
        他在那边安定下来,生活变得想象不到的平静。坐在露台上沏一壶茶读一本书,午后到附近的教堂里为孩子们组成的唱诗班弹琴伴奏。阳光穿过教堂的格子窗落在他的琴键上,光束里一粒粒灰尘上下飘浮,钟声和孩子们的歌声与教堂尖顶上的鸽群一起盘旋。
        傍晚的时候他会带着妻女沿着河堤散步,影子被夕阳拉长,河水晃动溶溶的金光。他会停下站在河堤上,望着河某一点出神。
        “前辈有个女儿?”我有点惊讶。
        “是啊,长相随神荼哥哥,很漂亮。”瑞秋姑姑笑了笑,眼里的神色看不分明。我不忍再打断她,便听她说下去。
        他用回了原来的名字,“神荼”这个名号现在也只有曾经一起冒险的这些相熟的人才会叫起。他和他们仍然保持着虽不频繁但稳定的联系,询问大家彼此的近况。问及自己的时候只说很好,被老不正经一句没图没真相堵了回去;然后就注册了个微信,在朋友圈里面贴一些风景照生活照,有的时候再配几个字。
        微信群里贝爷问神荼兄弟这些照片里怎么没有你自己,老不正经就笑,说贝爷你看他平时这个样子像是会自拍的人吗。这事儿你得联系嫂子,让嫂子拍给我们大家看看。
        于是嫂子就把前辈看书的样子散步的样子弹琴的样子还有不小心睡着的样子拍下来,噼里啪啦地po到群里。
        瑞秋姑姑说着打开手机相册,给我把这些照片调出来。照片上的人面容白净神态安宁,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明明一张脸就化妆和没化妆而已至于么帅的我都想捡肥皂了……
        配这些图的动态下方我看见老不正经的ID回复: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看见神荼前辈的相册里还有很多在世界各地拍的风景,取景很好,像素也很高,据我这种渣渣判断应该是专业的,这些照片每张都长着一副“一般有钱都买不起相机拍我”的样子。瑞秋姑姑说神荼前辈后来喜欢上了旅行,经常背着背包和相机出去,用自己的脚步探索世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神荼哥哥也是,太不在乎自己了。身体都这样了,还不知道消停。”瑞秋姑姑说着又叹气。
        “前辈的身体不好吗?”
        “早些年落下的毛病。神荼哥哥小的时候父母失踪,弟弟从家里被人拖走,他就满世界不要命的找。冒险的时候也是,什么情况都地在最前面,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也不管,几次差点连命都丢了。那次也是,病危通知书下了几次,最后虽然救了回来,但他的身体透支的得太厉害,是绝对不能再冒险了。所以结束之后,他就相当于退役了。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IP属地:浙江3楼2022-03-04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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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坪,胖爷的古玩店。
          厨房里罗平叔利索的给一条鱼退鳞去腥,江叔在一边帮着剁排骨,菜刀撞击砧板有节奏地铛铛响;安岩在灶台旁边掰葱拍蒜放辣椒,胖爷接过碗把佐料倒进锅里,用滚油吱吱地爆香。瑞秋姑姑在整理餐桌碗筷、准备酒水,我……窝在前厅的太妃椅里抱着平板刷会内论坛,边刷边感慨协会内部消息灵通真不是盖的:这才多久怎么就有我和安远的哨向文了写得还如此细腻传神,我都怀疑他们是否在我身上安了针孔摄像头全程拍摄。对面张天师沏了一壶碧螺春,淡淡香气像杯中的茶叶深深浅浅浮动,他端起杯盏呷了一口,很享受地闭上眼睛道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常情,小兄弟不必介怀。
          回来这些天我了解了一下这次任务的详情以及那次轻度地震的诱因。那个地方不在地震带上,先前也没有任何预兆,不可能是正常的地壳变动;震源在遗迹下方,再结合一下这次任务的内容——
          恐怕,他是从遗迹里,带出了什么东西。
          但我并不想去追究。他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再多一件也无妨。这些年我逐渐明白过来,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去深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会过得开心很多。
          反正这些事情我总有一天会知道;或者,就像他说的,一切都结束了,这些事情我知不知道已经没有了意义。
          安岩在飞机上就没停过群聊,他说,反正之后休息,罗平也在燕坪,不如几个人聚一聚,顺便给我办次出师。
          说真的,我有点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不就吃个饭吗,指不定是他又惦记上了胖爷藏的好酒,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一脚踩在桌子上“今天我要跟你们宣布个很重要的事情我儿子成亲啊不对我门生结业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吃好喝好喝好吃好”;而且,贝爷在埃及来不了,安分伯伯这会儿正揪着安远填志愿,实际上也没几个人。
          那天晚上他很高兴,破天荒地喝了不少酒,和胖爷喝酒划拳跟江叔扯皮飙方言,还不顾罗平叔一脸的嫌弃把他也拉来借酒撒疯,说贝爷罗平叔帮着栽培一年我出息了终于会拱白菜了,本来应该谢谢可想到我这**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他就是想很不厚道地哈哈一脸。我全当没听见,继续给各位前辈一一敬酒,正准备说两句酒杯却被他夺了过去,说瞎扯啥jb玩意别人面前**可以搁这装弄死你,这儿的都是过命的兄弟妹子,要说的话,都在酒里了。然后嬉皮笑脸地说徒儿的酒为师喝得开心,大家赏我个面子,干!说着就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我算是看明白安远那种豪放的喝酒方式是跟谁学的了。
          结果顺理成章的,胖爷跟江叔喝着喝着就到桌子底下去了,张天师也打起了呼噜;安岩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起来也不是很清醒。罗平叔面色暗红全程高冷,不过看得出来他也是高兴的,因为之前并没有拒绝和我碰杯。瑞秋姑姑看着一片狼藉叹了口气,说这里我来收拾,你送你师父回去吧。
          我点点头,过去摘下安岩的眼镜放进衣兜把人架起来。他喝高了,软得跟滩泥一样,胳膊搭在我肩膀上垂下来,一身的酒气。我这才发现我要比他高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我好像总是在仰视他;也比我想象的要瘦,隔着衣服摸得到骨头架子,硌得人隐隐的疼。
          可他是那个每次任务都冲在最前面、被大家当做神一般膜拜的人啊。
          古玩界行规灯下不观色,古玩城内商铺天一擦黑便关门歇业,淘宝的、摸鱼的、附庸风雅的人都纷纷散去;这个点不要说出租车,十里长街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两旁橙黄色的路灯照着空荡荡的街道,在我身后拖着交错的影子。
          浊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畔,我讶异地转过头。
          微凉的夜风吹去了我脸上的面火,也似乎把他吹清醒了些。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晴望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一个劲地笑,脸越凑越近。
          **什么情况。
          我当时那个囧啊心说不是吧这是什么本子剧情酒后.avi我现在把他扔地上还来得及吗或者我当街大喊一声“爹我是你亲儿子”反正周围也没人……
          “安……安岩?”我的声音有点变调。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扳正我的脸似乎想确认什么。
          我平复一下呼吸,压低声音又喊了一声:“安岩?”


        IP属地:浙江4楼2022-03-06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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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衰老,速度快得令人害怕,仿佛这些年被忽略的岁月突然记起了他变本加厉地补回来。不仅是面色灰败,头发也在一把一把变白,体温变得很低;他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身体开始肉眼可见地萎缩下去。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我说,你都快干枯成一个小老头了。
            他的脸却还是年轻的,他说本来也不年轻了,还想跟你一样,穿着白衬衫到学校里装少年啊。
            张天师曾经讲过,修炼馗道,最重要的是把握住度。郁垒之力的招术使用切忌太过,过则火炎,万劫不复。


          IP属地:浙江6楼2022-03-06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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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的时候,荼爷回来了。
              当时张天师和胖爷几个他们要泡茶,安岩那边也要吃药,我就拎着热水瓶去烧开水。水房在走廊那一头,我走过去时在楼梯口撞见了一个人。
              其实倒不是真的撞到他,而是视觉冲击太过震撼让我感觉仿佛被撞了一下。
              我拎着水壶愣在原地。
              那人脸上鲜有风霜的痕迹,时间仅仅沉淀在他的目光里,看上去似乎不到40岁,甚至更年轻,但我知道他已经将近半百了;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复古款欧式长风衣,高筒硬跟皮靴踏得医院瓷砖地嗒嗒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却极有气势。
              我有种瞬间的时空错乱感,像是透过什么神话中的镜子看到若干年后的自己站在眼前。我几乎可以断定再过个十几20年我到这个岁数的时候就会是这个样子,又可以断定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衣服谁穿都一样,长相也是,硬件这种东西说白了还是主要靠气质。我这个人太软了,说好听点是柔和,以前的同学就曾经跟我说我说话的时候还是很爷们儿的一笑起来就娘下去了。
              那个人不一样,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能把周围的人强制禁言——哦,文艺点,不怒而自威。
              我的膝盖有点软,不知道是不是小三见正室,呸,不对,山寨见进口的先天底气不足。
              这样的人果然只有爷这个形容词配得上他。
              当然还是有人天生就对禁言令免疫,比如院里新招来的保洁大妈。这两天也认识了我,见到我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哎呀小秦哪,这是给二舅打水去?真是孝顺孩子,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跟你一样孝顺……”
              荼爷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经过时有些微讶地朝我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一眼的功夫被保洁大妈看到了,上去就拉住了荼爷:
              “哎哟你是小秦他爸吧,儿子跟你长得一样一样的……老秦哪我可跟你说你真生了个孝顺儿子,这两天他二舅住院这孩子上上下下的跑,你看孩子腿都遛细了……”
              这!***!!***就很尴尬了!!!
              “那啥,阿姨,我,那个……”我手忙脚乱地想解释,结果人阿姨根本看都没看我,还拉着荼爷在继续说:
              “这对二舅都这样,对你那肯定是更上心。怎么着?给他处对象了吗?要是还没跟我一起打麻将的那个王婶家的闺女不错我帮着联系联系……”
              完了……看来我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这可是荼爷啊!!!名字尚在郁垒之前的神荼啊!!!!
              “他不是我儿子。”
              “哟,这是闹矛盾了?人孩子还小,年轻不懂事,犯不着跟他计较……我看他这两天也挺乖的,估计要有什么也是一时气头上说的胡话,这两天是早知错了指不定在哪偷偷后悔呢……”
              “阿姨您别说了……”
              “不怕不怕,阿姨在这呢,你爸的气也早消了。老秦哪听我劝你一句,这自家的孩子再怎么不听话那也是自己家的孩子。小秦你也别在那杵着,你过来好好跟你爸说说,有什么事儿赶紧认个错得了。”说着把我一把拽到荼爷面前,“行,你们俩父子在这掰扯掰扯,阿姨先扫地去了。老秦我可跟你说别打孩子!孩子大了给他留点脸!”
              然后阿姨就上楼了……
              留我独自面对修罗场……
              荼爷看着我。
              玛丹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什么!急!!在线等!!!
              “荼……荼爷好……”我颤抖着举起前爪挥了挥,“您……您……对了您喝水吗我给您倒……”
              我我我我这是什么糟糕台词!!!!***还sb地举起水壶晃了晃啊**!!!!
              水瓶塞子很配合地掉了出去。
              我整个人石化了。
              “空的。”他说,弯腰捡起了塞子递给我,我颤抖着接过来。
              “打水。”
              “哦哦哦!”我如蒙大赦,逃窜般一头扎进水房。听着脚步声往走廊那边走去,接水,放到电炉上烧。水壶口开始冒出白汽,氤氲了我的眼睛。
              耳边是水加热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说实在的,我不想见到他回来。鬼知道一会儿回病房会不会看见安岩拉着荼爷一边挥手一边朝我兴奋地喊“儿啊快叫这是你妈”,那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机智应对;要是荼爷再跟一句“不是应该叫爸吗”那就神作了。
              可江叔胖爷这么做是对的。安岩现在的情况,他不回来已经不行了。
              我揉了揉脸,把烧好的水灌进暖水壶,塞好塞子,拎着瓶子走回去。
              病房里几个前辈都在,我硬着头皮低头给安岩倒了杯水凉着,把水壶在张天师旁边放下说“没什么事儿您几位前辈就先聊着我先出去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好”就匆匆往外走。安岩好像挺急的叫了我两声,我没敢停,背后听见荼爷走过去端起杯子吹了吹:
              “吃药。”
            我坐在小阿卜杜医生诊室门口的椅子上,突然就觉得很想抽烟,结果摸遍全身也摸不出一根来。小阿卜杜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在我身边坐下,递了一根洋烟给我。我点起来狠狠一吸然后被呛得连连咳嗽,这才想起来我根本不会抽烟。


            IP属地:浙江7楼2022-03-06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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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荼爷回来了,看管照料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身上;或者说是荼爷非常自然地把这个工作接了过来,毕竟几个前辈都是请了假出来,这段时间不知道堆积了多少没有处理的工作。白天他送安岩去检查和治疗,推着他到楼下花园里走走,大多数时候都在病房内陪他聊天。
                其实主要是安岩在说,什么胖爷上回偷偷摸摸倒一个斗差点进了局子、张天师在天桥底下摆的算卦摊子又被城管抄走了、江叔第n次减肥失败,喋喋不休;荼爷在床边安静地听,时不时地点头或者嗯一声,安岩问他近况和一些问题他就很耐心很详细地给他讲。我进去倒水扫地的时候安岩叫住我,让我坐在旁边,口若悬河绘声绘色地讲那些年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传奇,还拉着荼爷问是不是;看见荼爷轻笑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转过头就跟我接着显摆。又说这些年带我怎么样怎么样,我听个热闹也懒得拆台,反正他说的时候,目光基本没在我身上。
                他在不停地说,不停地笑。我恍然觉得看到了平日里那个和我吐槽抬杠的老不正经,但显然又不是。平日常常挂在脸上的是一看就让人非常亲切舒服的、温和浅笑,那么重的责任挑在肩上却毫不在意;现在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和提防变回了一个普通人,眼角弯着,眼睛亮亮的。我想到了他那个热血中二又执着的侄儿安远,那时安岩眉眼间神采飞扬仿佛少年。
                下班以后几个前辈会来病房里坐一坐,久别再聚的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那时候我差不多就该站起来端着小板凳出去了,因为再待在那里真的很多余。这种时候我通常都是坐在小阿卜杜医生的诊室里——反正这个点他也没什么事。医生在办公桌前看书或者写材料,我坐在一边诊疗台上晃悠着两条腿刷论坛。有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写手妹子私信我:“你们化石组最近都不发糖不开心,你说你单独跟岩帝在外面出任务每天睡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就不主动路透点日常给我们,或者干脆说你们一晚上几次让我们炸一下?”
                他住院的事情协会捂得严严实实,当天在场的其他人全部被叫到进行洗脑封口;几个前辈的行踪是保密的,院方开出的病历读作和写作完全不一样,连清洁人员都换了一批——这也是之前那种尴尬情况出现的原因。
                我回,收起你那时常飙车的老司机思想,老子只想做一只安静吃粮的荼岩汪。
                那边还在说“萌萌不要害羞嘛解释就是掩饰不想说就算了我们都懂得〔滑稽〕〔滑稽〕〔滑稽〕”,我直接把私信关了。
                晚上他很早就睡过去了,荼爷叫我去打了盆热水,浸湿毛巾在安岩脸上一点点地细细擦拭;安岩没醒,眉头微微蹙起又松开。他拧干毛巾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从袖口看进去有金属的微弱反光,似乎是戴了什么护具,但精致得像个装饰品,能看见表面精巧繁复的花纹。
                我想起安岩那只据他说是居家旅行**保命必备佳品的宽宽的镯子。
                听说苏伯伯还是守着以前工匠的传统规矩,精致的东西要成套做,每一个又有不同的特色。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后世这两句诗常常被相恋中的男女以之盟誓证其情深,然《诗经·国风·邶风·击鼓》本是征人自述出征情景、战友间互相鼓励同生共死的诗,颂其同袍之谊。诗的下一节是: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只怕分离之后,没有机会再见,没有办法践行坚守彼此的信约。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汉·繁钦)
                跳脱者,腕钏也。
                苏伯伯这个心机boy。
                不过,干的漂亮。
                额头有点发麻,一抬头看见荼爷正看着我,顿时感到自己失态——不,简直是变态——慌忙掩饰道:“对不起,我,那个,我之前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我我我……”
                荼爷突然笑了笑,看着床上的安岩神情复杂,回过头问我:“你加入协会五年了?”
                我有些懵,不过这个笑容倒是让我平静下来:“呃……差不多了。”
                “今年25岁?”
                “虚岁,不过也快到了。”
                荼爷点了点头便转回去。为了不影响安岩睡觉,偌大的病房里只点着一盏小夜灯,昏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大他是很好的人。”我觉得他应该会想要知道些关于安岩的事情,“很厉害,性格也很好,对我们这些新人非常照顾。协会里也有很多妹子喜欢他,但他说要以事业为重一个也没答应……”
                “每次有危机的时候他都冲在前面,总是可以化险为夷,大家都说出任务的时候只要有他在都不是事……”
                “他现在住在古玩城附近,买了一套双嵌套的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从窗户看出去非常漂亮。他和每个人的关系处的都很好……”
                我在说什么啊。这两个人之间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吗,那些荼爷不知道的事情,想来安岩也不会让我告诉他。
                我明明只是想告诉荼爷,他过得很好,只是……
                “你很崇拜他。”


              IP属地:浙江8楼2022-03-06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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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一下,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他是我只能仰望的英雄,虽然他平时那副鬼样子让我很不想承认这点……我们这一辈的人都很崇拜他,他的故事在我们这里就是口口相传的传奇……”
                  “我……听说荼爷当时是老大的领路人,老大一直很崇拜你,虽然他不说。”
                  “然后,还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
                  “他很想你。”
                  他过得很好,只是很想你。
                  他是那种不会亏待自己的人,把每一天都活得很好有滋有味;他也是那种认定了什么事就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只是自己放不下。
                  他一直都很好,也一直很想你。
                  荼爷没有说话,我就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我后来反应过来水还没有端走准备过去倒,端起盆子准备出门了才听到他的声音。
                  不像是回答我,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
                  我知道。
                  我已经不用整晚整晚的守夜了,这两天在这里只是帮荼爷打打下手,关系近似于老九门剧版里陈皮阿四二月红。正版和盗版的区别是,荼爷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拎把椅子坐在床头,整整一个晚上能听到的就只是两个人又匀又静的呼吸。门打开一点点可以看见荼爷抱着胳膊头歪向一边,开门时眼睛一下睁开,名刀出鞘一般寒光凛冽;看见是我便收了防备,朝病床瞥了一眼又合上眼睛浅眠。
                  我坐回门外的椅子上,走廊里挂钟秒针一格格走过滴滴嗒嗒的响;月光从窗户照进小阿卜杜医生的诊室里,书本材料的边缘页角在微微发光。
                  我想起我之前问他,还有多久。
                  小阿卜杜医生只说,他们会尽力而为,但他的身体……


                IP属地:浙江9楼2022-03-0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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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阿卜杜医生和荼爷说,这两天看着点他,不能让他再抽烟了。于是安岩想偷偷摸摸吸两口的时候荼爷走进来直接把烟头掐了,连烟盒带打火机直接扔给才刚进门的我。他还想争辩两句来着,被荼爷一记眼刀甩过去立刻怂成个孙子——天可怜见平时当孙子的只有我。
                    他的精神非常好,跟我抬杠甚至还想一掀被子下来走两步,然而看到荼爷又是一秒怂;身体情况却是一天天地越发恶化下去,检查的次数越来越多,脸白的像一张纸。我这么跟他说时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对我说要不你回去把化妆包拿来,口红借为师用用,咱师徒俩晚上到没人路灯也少的街边上,然后有妹子过来的时候就扑上去掀人家的裙子你看这样如何。说着还摇头晃脑地唱歌一样念:
                    “妹子听我讲故事,我来讲个鬼故事;讲完故事我就跑,吓的妹子哇哇叫……”
                    然后不知道在脑内想到了些什么猥琐的play自己一个人在那嘿嘿嘿笑得跟**似的。
                    笑完了他抻长脖子看看外面,荼爷领化验单去了还没回来,冲我鬼鬼祟祟地挤眉弄眼勾手就差用叫狗那种方式把我叫过来,贱兮兮地说小骨你看为师平时也待你不薄,我直接打断说别想老子帮你偷烟,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他说为师是那种肤浅的人吗,为师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我说黄片也别想了杂志也不行,把我珍藏多年的工口漫画给你带两本倒是可以;最后他终于直说了为师就想让你帮为师带两把串回来撸你哪那么多废话!我说你都这样了还吃垃圾食品,医生说了不能吃油腻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何况街边烤出来的还不一定卫生,我给你带回来你爽了我惨了。
                    “不要因为你自己品位低就去私自侮蔑诋毁烤串!撸串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人与人之间彼此沟通增进了解的优质渠道!快为你的粗鄙言论向全世界的烤串以及烤串摊主道歉啊!!!”
                    “**!”
                    “小骨,”他泪汪汪地看着我,“为师活到现在就这么一点点嗜好你都不满足,那你当做为师的遗愿为师求你的最后一件事还不行吗嘤嘤嘤……”
                    “好了老子去给你买就是了!”我站起来拿着钱往门口走,他还在后面叫:“诶诶诶记住了!操阳区惠新心东桥房业大厦东山见胡同山见小区门口22号楼底下那家!那家老板实诚,味重肉多有嚼劲!”
                    “你先结完上次在那里欠的账再说吧!”我说着带上门,这人对串是有多深的执念。


                  IP属地:浙江10楼2022-03-06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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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的老板跟他是旧识了,听说是欠账欠出来的交情。从前的烧烤摊现在已经升级成一家烧烤店,不过烤架仍然是对着街口。老板的说法是这样亲切,他这么多年了都在这里,这张脸就是招牌。老板一看到我就知道了来意,挥手说二十串是吧,稍等会儿人不多马上就来;我脸上发烧,说不不还是先把他上回还有上上回以及上上上回的账先结了。老板憨厚地笑了笑说不差这一会,反正每次你来都是给他结账的。有日子没看到你家师父了,他人呢?我说,生病了,在家躺着呢,这不还惦记着您这儿的串吗,就把我支过来了。老板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汗,说还是小伙子会说话,年轻人就是好啊,你看你师傅年轻时候也是笑呵呵的,回去你也劝劝他,有什么事大不了的别老闷在心里,想点开心的事或者来我这吃个串嘛,就几十块钱也不急一两次,啤酒算我送他的,吃吃串喝喝酒就过去了。来拿着,小心烫。下次再来啊!
                      我付了钱,跟老板说谢谢大叔,我会跟他说的。
                      回来的路上连着几个红灯,车有十几分钟都堵在四环外。我有点烦躁,心说大不了多几张罚单,回去要是串凉了指不定被他怎么碎碎念,在心里对交警说了声抱歉一轰油门就闯了过去。回到医院却看见荼爷走出来,我赶紧把袋子往身后藏想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却发现他的表情像掉了魂一样,步子摇摇晃晃的,眼睛里一点光采都没有,看见我只是低声地让我去叫医生。我心觉不对冲进病房,看见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是……
                      床头上,心电仪的图像已经变成一条直线了。


                    IP属地:浙江11楼2022-03-06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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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上去拍了心电仪,又过去探了探他的心跳和呼吸。
                        死了?开什么玩笑……
                        身体是凉的,呼吸和心跳早就停了。
                        真的死了?逗我呢……
                        他,他那样的一个人,鼎鼎大名的郁垒,没有壮烈牺牲在与黑恶势力作斗争当中,没有将一腔热血洒在他饱含热爱与深情为之不懈奋斗的探索世界的道路上,作了那么多次死引了那么多次怪有那么多想把他除之而后快的仇家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地方诡奇的状况,他有那么多次可以死过几千遍的机会结果毛事都没有,就、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交代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这也太窝囊了。
                        我突然就觉得很好笑,拍了拍他的脸:“别玩了,醒醒,串我给你买回来了,趁荼爷不在要吃赶紧吃,还是热的。”
                        我的手和我的声音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可我心里没有一点悲伤。
                        现在想来我仍然会觉得奇怪,因为那个时候我居然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说感觉是有的,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人被掏空成一个壳子,又瞬间灌满了随时会溢出来的各种东西,却还是没有一点感觉。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我非常冷静地叫来了医生,又给几个前辈都打了电话,然后就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忙里忙外,发呆。
                        奇怪啊,我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嚎啕大哭的吗,或者冲过去抓着小阿卜杜医生的胳膊偏执地说治好他他还有救还能再抢救一下,然后再被小阿卜杜医生抽一耳刮子吼你当医生是万能的吗我们也是人我们做不到起死回生啊,再不然就是推开这些医生护士大喊他没死只是还在睡你们都走开……
                        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啊。
                        安岩死了,我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死了,我不是应该痛不欲生的吗。
                        为什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阿卜杜医生后来告诉我,我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崩溃了,但我的大脑拒绝接收这些信息,选择了逃避,自我绕过。
                        荼爷走了进来,站在我旁边。
                        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荼爷不是一个会隐没在人群中的人,他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哪怕他行事素来低调,那副长相和周身凛然的气势也在不自觉的吸引人群惊叹又敬畏的目光。
                        但现在,那种气势没有了。
                        沉默。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腔里挥之不去,喘不上气来。
                        像是搁浅的鱼。
                        江叔来了,胖爷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瑞秋姑姑和罗平叔,还有拄着拐杖的张天师……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却听见身边一个护工突然非常惊慌地喊:“医生,医生,!你快过来看,病人的体温正在异常升高!”
                        一些仪器的管子、线路还连在他身上没有完全拆下来,我看到温度那一栏的数值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飞快攀升,越来越高——
                        人类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那种温度!
                        老阿卜杜医生脸色一下变了,大喊了一声“所有人退后”,带着一圈医护人员从病床边急速后退——
                        病房内突然红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别过头去;热流冲天而起将暴露在外的皮肤灼伤;耳边是空气剧烈膨胀急速冲出的巨大轰鸣,氧气在迅速消耗,我居然有了短暂的窒息感觉,鼻腔黏膜被烧得灼痛。
                        身边一阵劲风掠过,有人冲了过去——
                        耳边剧烈地嗡嗡轰响,似乎还夹杂着人撕裂声带的吼声。
                        红光消失之后我的眼前一片模糊,空气里是浓郁的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耳鸣得厉害,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荼爷站在病床边,一只胳膊垂下来。衣服已经烧没了,裸露在外的手臂几乎烧焦,往下淌着血水;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然后又松开。
                        他让过身子。
                        支撑站立的力气一下消失了,我的整个身体垮塌下来,膝盖骨重重地撞上瓷砖地面几乎碎裂。
                        安岩消失了。
                        空荡荡的病床上只剩下那个精巧的腕钏,正在慢慢褪去金属烧热的红色。
                      啊……这种情况我知道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我,我之前有看过小阿卜杜医生的书,自己也做过一些猜测,我……
                        灵能的承载者,身体便是力量的容器。容器脆弱到无法禁锢体内不稳定的灵能的时候——
                        灵能便会冲破禁锢向外逸散,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事态发生得太突然,不管是医生还是几个前辈都一时失语,怔怔地看着病床。
                        江叔最先反应过来,问医生怎么回事,不待医生回答自己先爆发了,质问医生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胖爷死死地拉住他,背对着我,一身神膘水波一样颤抖;瑞秋姑姑失声哭了出来,罗平叔把她抱在怀里。
                        张天师不忍地别过脸,对荼爷叹了一声“命数”。
                        那边江叔终于冷静了下来,红着眼睛到走廊上去给上级打汇报电话,
                        胖爷在跟医生说着什么,荼爷毫无生气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有护士在帮他处理手上的烧伤。他目光空洞地扫过我,扫过病房里的人,扫过病床和天花板,最后定在恢复了银色的腕钏上。瑞秋姑姑捂着嘴依然在抽泣,肩膀不停地抖动;罗平叔走上前把我拉起来,起身的时候一滴水落在地上。


                      IP属地:浙江12楼2022-03-06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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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爷说,让我准备一下,明天是他的葬礼。
                          协会官方的说法是,他在这次的任务中为了掩护队友不幸牺牲,给他评了一个烈士,级别还很高。
                          他当得起这个称号的。或者就像他说的,在冒险的道路上牺牲的所有先驱者,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不管他们是名垂史册万人景仰或是忍辱负重寂寂无名。
                          英雄不该被埋没。
                          他尸骨无存,烈士陵园里设的自然是衣冠冢。入殓时荼爷脱下腕钏两只一同放进棺椁,我看着那一领旗帜般的黑底金边龙纹风衣、那副金丝圆框眼镜,随其一同下葬的是郁垒的荣光。
                          我那天才知道他立了遗嘱,葬礼依他的意愿办的很简单。
                          葬礼结束后,宾客渐渐都散了。
                          衣冠冢前只剩下了我和荼爷。
                          我看着墓碑上的倒影,回过头发现荼爷脸上已经有细微的皱纹了,此前我却一直没有注意过。
                          美人迟暮,英雄白发,那一代人轰轰烈烈的冒险传奇早就是陈年往事了。
                          我从怀里拿出那帧照片:“这个,他一直保留着,我觉得应该把它给你……”
                        他接过照片看了很久。
                          “你留着吧。”
                          他说。


                        IP属地:浙江13楼2022-03-0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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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结束后,我回到家,整理他留下的东西。
                            他在遗嘱里把这套房子划在了我的名下。我当初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这套房子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交给我。
                            最初那把阴阳两仪枪他一直收得很好,一点不像20年几前的东西。但我没有灵能,这枪在他手里再怎么**到了我这就只是把玩具水枪,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直接交还的话我怕人家不收,想想寄去了欧洲的一个地址,算是物归原主。
                            我想起之前在墓园里我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荼爷一把。安岩的一切都在这里,我怕他来看的时候我还是那副身体被掏空的状态,会误了给他开门。
                          他把钥匙收好。
                            回家前江叔交给了我一本笔记,样子我很熟悉,安岩的。
                            “我记得最开始安岩是突然晕倒被送进的医院……?”
                            江叔说,是安岩让荼爷到家里取的,他有家里的备用钥匙。
                            我有些愕然,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IP属地:浙江14楼2022-03-06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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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荼爷把两只腕钏一同放进棺椁突然泪目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2-03-09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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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2-04-14 0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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