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候的事情让我想起一只多年前死去的麻雀。
多年前，无意间获得一只麻雀。是捕获亦或是自投罗网，早已记不得。我将它豢养在一个由塑胶电线编织成的黑色笼子中，早晚饲之以谷物。它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惕，扑棱着翅膀想要飞出鸟笼，碰了几次壁后，不再折腾，安静下来。我放下心去休息了，虽然半夜还是能听见翅膀撞击笼子的扑棱声，“查查”的叫，有时激烈，有时轻缓，但那声音对于人类而言毕竟还是太小，我还是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它，却发现我放的谷子被打翻一地，它的翅膀上的灰色羽毛凌乱不堪，有几片已经脱落，夹在覆羽之间，似落非落，正在费力的啄击着边线，它已经成功咬开胶皮，露出银灰色的电线，它的喙外围的角质层被抹去一块，露出白色的骨骼。
我拍了下笼子，它被震倒在地，挣扎了半天才起身，身上沾满了黄色的谷粒，十分狼狈。它爬起身冲着我不停地叫着，不仅一点也不感谢我赐予它的吃食，似乎还在发出恶毒的诅咒。我当然不懂鸟语，但它的样子，至少不是善意的祝福。
当我下午回家时，阳台静谧，阳光直射在紫藤萝上，折射的影子如同一台黑色的钟，苦闷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麻雀瘫坐在地上，看见我来了，连忙站起来，又是一连串的叫声，我新放上的谷子又被打翻在地，一旁的小水池也被打翻。它的身体已经开始轻微晃动，那是极度虚弱导致。
我后来又尝试过喂蚯蚓，蚂蚱，荤的素的都曾尝试，它仍然拒绝进食，身体变得日渐虚弱，到第三天的清晨，它再也没有站着的力气，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灰白色的胸膛起起伏伏，像远处的山脊蒙上死亡的阴影，在落日中逐渐消失。
终于在一个凉爽的夜晚，死亡追上来带走它。它就那样躺在遍地橙黄色的谷子上，不哼一声，直到随着落日被埋入黑土，多年后在我麻木的灵魂中复活。从那以后我养过许多动物，但再未养过麻雀。
后来我又想饲养兔子，某天，路过一个宠物摊，碰见一种灰褐色的兔子，我便询问价格。“二百八一只。”我点点头，内心疑惑，眉头皱起来。摊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出我的疑虑，笑着说“这是进口荷兰兔，人工培养出来的，聪明可爱，还会跟人互动，体型问题您也不用担心，永远长不大。”
我奥奥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以前那种白兔子······”
“那种早就被淘汰了，现在我们最时兴的荷兰兔，这可是人工培育出来的呢。”
就这样出了商场，我在这萧瑟的冬天里，我在失意中重新想起了那只麻雀。麻雀是杀不尽的，但我身体里似乎不再那么年轻，我正在被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压弯脊梁，直至死去被埋葬，可是正如麻雀，人是灭不尽的。那埋葬处是否长出新的嫩芽？只是希望别被兔子吃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