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姐出阁后我便与额涅的聊天便多了些从前少有的内容，比如什么样的夫家或寻常格格的规矩。虽说额娘就不算很规矩的，至少在大多嫁为人妇的京都，我的姓氏是随额涅的，而阿玛则是入赘夫婿，这是少有的，哪怕高门中有些个例，却终究当属异数。）
（阿姐嫁入王府入宗人府名册，然而依规矩格格们仍要选挑的。京都坊间早有嫌命长的嚼舌，道是天色将变，原本当过场一遭的又怕是要提回议程。因此额涅特意寻了女夫子板正我那些离经叛道的偏好，又嘱我乖顺习礼。好在女夫子也是有不顺当的时候，告假几日便是我的清闲，府中我嫌碎念磨人，便带了粗布、漆盒、小点心赴京郊散心。）
（是了，我原是从来一人的，如今女夫子要求得多，连带着出门也必要带个为她耳目的小丫头。）：呐，既是同去，食盒便你拿着。也当是应她教导的贵女端方。

（紫阙风云暗涌，朝中波澜诡谲，仿若不过霎那之间，京畿这处便已然不复往日祥和。不过暗潮也好，波涛也罢，权予诸人“耳目闭塞”，方是最为得宜的体统。皇祖励精图治，予江山海晏河清，汲汲一生，山河天下已平，子孙繁盛，当得盛世之君。余下琐事，自有该料理之人，终得权衡。诸予自己，便是随诸人一道守着这“繁华盛世”，安安稳稳的做着宗室贵女，方不堕宣化血脉与这觉罗姓氏。
择一日天色尚好，便也携人往京郊出游，未行几步，便也遥见清丽身姿，皓腕微抬，将团扇缓缓遮在额角，莞尔轻笑。）
：倒是难得能听你说出诸如“贵女端方”这般言辞，可见贵府的嬷嬷请得很是不错

（这句打趣必然是来自熟人的，然而我鲜少赴宴，所能遇到的格格向来不多。顺声探去发现竟是位稀客，一张口便是险些脱口而出，音吞了半截，缓缓同人行了礼，而后两步拉着她向远走了几步，这才拍打两下她手背，一双杏目斟满溢于言表的埋怨之情。）
：你且就这么看我笑话！什么就难得，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放风透气，教她听去，怕是下个月都未必能再出来解闷了！
（那女夫子据说是收过封赏又在宫内侍奉多年的，府中请来也是迫不得已，也正因如此我才同额涅生了许久闷气。那些簪缨世家的格格们擅长的东西我一概只懂皮毛，是那种并非自谦的皮毛，若是当真赶了巧，丢人事小，丢了禹尔脸面又当如何。）
：佛教抱得辛苦，你可心疼心疼我罢！

：此言差矣——这哪里是看你笑话？明明就是夸赞呀！能得本郡君一句赞扬的，纵观京畿也不过寥寥几人，你竟还不愿意的。
（挑眉一笑，眉眼间尽是如骄阳般的骄傲与肆意，尤是今日一袭红色骑装，愈发显得明媚飒丽。予人虽是有些许辈分之差，可到底年岁相近，予人后便也没得多少规矩束缚。故也携人一道漫步景致，权做闺中姊妹的顽乐。
闻人所言，似是记起她好似临近大选之年，可如今皇祖——宫中眼下怕是不大太平，尤是自伯王薨逝之后……眉目微潋去眼底神色，抿唇轻笑。）
：你我相识一场，我自然是心疼你的。不过瞧你所言，那位贵府请来的先生，很是厉害么，可有什么来路？不妨说与我听听？

：你这夸赞却是只经口舌未过识海的，我才不信你。
（不过同她说得这句也是玩笑，哪怕明知未必当真如此，得人夸赞岂有不心悦的道理。京中早几年便是极热闹的，我还不大时便总瞧见长街之上列队的兵马，时而纵马过街的贵人们多是面色匆匆，那会儿我听人说都是高不可攀的爷。倒是阿姐嫁入仁王府后我大抵也对这些贵人有了认知，自那之后便更随性了，我意不在悬着金匾的高门，其他又如何能拘得了我？）
（苦果自此而来，恶报如今现受。那些年置若罔闻的技艺都成了今日磨人的东西，想来也不由得叹气，同她说起。）：额涅说请来的是当年宫里的嬷嬷，伺候过娘娘皇嗣的。汉姓连氏，直隶人士祖籍两广，可曾听过？

：连氏？——我倒是不曾听过
（紫阙之内的宫女嬷嬷们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莫提伺候皇嗣娘娘，便是皇祖身边的御前之人，也不一定能都被记住名讳，何况旁人？尤是诸位王叔姑姑甚是繁多，记住他们就实属不易，哪里还能记得什么连氏宫人。不过听此言，这位所谓的嬷嬷，恐也是“尊贵”不小。）
：不过听你这话，她可是借着规矩为难你了？她左右不过就是个汉军旗下的包衣奴才，如今借着宫里得了几分体面，竟也想拿捏八旗格格？她怕不是痴心妄想了？
（从未见过这般的嬷嬷，一时颇觉稀奇，不过眼下还是她大选比较重要。亦言）
：不若你将她送到我这里来，我来替你调教几天，权当替你出气了如何？至于新的教养嬷嬷，我去请额涅为你安排，或者将庆阳姑母的奶嬷嬷暂请过来，你觉得如何？

：嗳——？！倒也不必！
（听她这话当即一步便堵住了她去路，可使不得，那女夫子虽说瞧着严厉，但大多也还算是讲理的。我晓得自己性子多厌烦那些夹板似的规矩，如今只是不爽利需要也钻进这些条框里成那正正方方的模样，可若说起刁难倒也是算不上的。双臂一环将人半箍半抱着，嬉笑说起。）
：同你吐吐不快罢了，换了个嬷嬷怕不是要更麻烦的。这连氏虽说严厉却也不算刁难，我的性子你也晓得，当真送去醇王府，怕是隔天额涅就要将我干脆送去哪位更厉害的人物手中，还是算了吧。

：当真不用我帮你……也成！反正你自己决定好便是了
（眼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也笑的颇有些没心没肺，心知她原本就是肆意惯了的，如今突然被规矩束缚住了手脚，定也是满心不愿。便也不再同她与这件事上纠结。眼见周遭景色，抿唇轻声）
：我若记得不错，你今岁也要大选了吧，只是……反正难得能有轻松时日，倒不如仔细玩个痛快，管那些劳什子的规矩作甚？

：谁说不是！我且当着能躲过的——
（后面的话不好说，但京中哪怕平头百姓也心中掂着一杆称。禹尔府前头几位姐姐兄长出阁的出阁，入仕的入仕，只待着我这年岁尚算最逃不脱的。那张绢布谁敢不当回事？可若是当真奉了命，我可不就得现在硬补上几成，就算比不上那些经年历练的格格，到底也不能教京外小门户的比下去，不为自个儿也得估计着叔伯兄长的脸面。）
（一声轻叹，余下的话大抵都没了再倾诉的欲望。娇手一摆脑袋干脆搭人肩头，轻摇了下。）：痛快不得了，待落了选，再好生痛快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