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洛皖舒曾经爱一个人爱的深沉。
在女子为尊，可以三夫四侍的凤朝，只娶他一人，百般娇宠，诰命加身，最后却又生生死在他的手里。
他叫莫云言，凤朝第一美男子。
她亲眼所见，她死的那天，莫云言心甘情愿的弯下脊梁，缩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她曾经将人捧的高高在上，那人整日对她冷眼相待不屑一顾，可现在，却愿意佝偻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洛皖舒不是没有恨过，甚至一度的想，求上天让此人遭到报应。
可当她真的变成阿飘，在萧巍身边飘了十年，见证这个凤朝第一美男，从高高在上变成后面零落成泥，挺着大肚子面对他妻主的刁难，在后宅中一点点折磨自身，变成了黄脸婆一样的人，最后在萧巍的计谋下生不如死，却又觉得自己对这样不知好歹的人抱有恨意实在不值得。
说到萧巍。
洛皖舒不自觉的便有些不知所措的恍然。
生前，她是凤朝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对当朝的摄政王——萧巍，也是冷嘲热讽，极近难堪。
毕竟凤朝建朝千百年间，从未有男子当政。
可萧巍不仅做成了摄政王，更是坐到了男子上朝的先例，哪怕他蒙面，却仍旧在当朝当代，认为男子抛头露面，便是不守夫道，若不是萧巍手握实权，怕是早就是被人沉塘浸猪笼。
她曾经把萧巍作为自己的死对头，甚至来说，哪怕萧巍手握实权，她仍旧对他看不起。
可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她死后，为她奔走，为她呕心沥血，最后将报复报在莫云言身上。
洛皖舒的身子愈发透明，作为阿飘的十年，每一年她死的那天，身子都会淡薄许多。
那人像是察觉了什么，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皖舒？”
说来可笑，十年间，旁人见不到她，那人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
他们竟然一人一鬼，交谈了将近十年。
她的身子愈发淡薄，原本前几年还能拿起笔在纸上书写，现在却只能生生的穿过。
她走到桌子边，吹了吹纸张，碎屑掉落，萧巍松了一口气：“你还在……”
那人眼底亮晶晶的，颇为动人。
洛皖舒笑笑，用那些他特意制作的金箔碎屑，在桌面留下一行字：“我要走了。”
萧巍原本带着笑的脸，看到那行字的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慌张：“皖舒，你要去哪？”
洛皖舒慢慢的写：“许是要回地府了。”
他们曾经任谁都不觉得这种活动有什么慢，可是今天，萧巍却觉得慢，慢极了。
他急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复，在看到那人的文字之后，更是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有些无措的握住小指，声音急切：“你走了，我怎么办？咳咳……皖舒……你知道的……”
他说着话，竟然咳出血来：“我活这么久……就是为了你……你走了……我怎么办……”
萧巍这句话说的不作假，这些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强撑着为洛皖舒报仇，只怕早就倒下去了。
偏偏他自己手握重权，若是倒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旁人的但求一死对他而言颇为艰难。
当今圣上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只怕萧巍以后，活的怕是生不如死。
“好好活下去。”洛皖舒的指尖想要摸摸他的眉眼，却轻而易举的穿过。
消散之前，留下一行字：“抱歉了，还有……我喜欢你。”

二、
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着锤子狠狠敲打你的头部。
洛皖舒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拄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摁摁额角。
她现在甚至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明白为什么身为阿飘的自己会感觉到疼意，满心满眼都是方才她消散之时，萧巍的惊慌。
那样子高傲的人，居然眼眶发红，轻而易举的落下泪来。
她死的那天，他没哭，只是沉默着在她的墓前上香；被皇妹刁难的时候，他没哭，只是暗中布局；他咯血整宿整宿睡不着的时候，也没哭，偏偏，偏偏在相处十年后，那人竟为了她这样的人落泪。
洛皖舒发了一会愣，隐约听到旁人的声音。
“相爷，夫人来了。”
洛皖舒抬头去看，便看到站在前面恭敬地弯腰，后面跟着莫云言。
他穿着一身素白月牙色的锦袍，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脑后盘着发髻。
她有些诧异为什么莫言白会看到她，甚至在她的面前，那人却已经捧着一杯醒酒茶：“相爷，奴家特意为相爷熬煮的醒酒茶，相爷喝完之后，许是会好受许多。”
洛皖舒下意识的准备接住，又清醒几分，呢喃出声：“你亲手给本相熬煮的？”
莫云言嘴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布满了不耐烦：“是，相爷快喝吧。”
洛皖舒轻笑一声，真是难得，在她记忆中，唯一一次莫云言为她熬煮醒酒茶，就是她死的那一天。
她将手中的醒酒茶放到桌子上，支着头，看向旁边侍候的婢女如素：“今日，可是上元年间，十月十七？”
如素有些诧异，但是还是恭敬回道：“是。”
“好，好啊。”洛皖舒大笑，看向莫云言“夫人累了，来人，请夫人回房，没有本相允许，不许出门。”
外面立马便有人进来，走到莫云言身前：“夫人……请。”
莫云言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洛皖舒，你是准备囚禁我？”
这些年，她给他宠的愈发不知天高地厚，竟连她的名字都可以随意唤出口。
洛皖舒唇角下抑：“让夫人抄十遍《男德》。”
“是。”
莫云言看了她一眼，最后甩袖离开了。
下人谄媚的跟在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好言相劝。
洛皖舒看的好笑。
莫云言在他们眼里还是那个被捧上天，高高在上的主子，谁都不知道丞相今天发什么疯，只以为这是偶然。
洛皖舒垂下眼，头痛欲裂的情况下，居然都是萧巍。
她有些晕，却又摇晃着起身。
如素站在她身后，谨防她摔倒。
一步一晃，吊儿郎当。
如素跟着她，哪怕知道她醉了，也不敢上去阻拦，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丞相扣响摄政王府的大门。
她微微睁大眼，身为洛皖舒身边的掌事婢女，甚至一度跟着自家丞相入宫，她自然是知道自家丞相和摄政王殿下的关系如何。
如素想要去拦，却已经来不及。
摄政王府的门房走出来，原本以为是谁来求助自家王爷，却没想到看见那么大一个洛皖舒。
她蒙了一瞬间，下意识的开口：“丞……丞相？”
“萧巍呢？”洛皖舒推开人，直直往里走。
门房一愣，还没来得及拦，那人已经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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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她惊醒自家王爷与丞相的关系，连忙小跑过去。
若是拦在大门口还好说，这进来了她又不能将那人硬生生拖拽出去。
凤朝等级森严，门房嘴里发苦。
他们一路吵闹，萧巍皱皱眉：“外面什么声音。”
刚入秋的天，他已经披上大氅，坐在书房，手里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身边常侍候着的肖毅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王爷，是丞相……吵着要见你。”
丞相……
萧巍心尖一颤，可又想到自己所遭受的那些难堪，也统统是由这人，他原本有些激动地心情平复下来。
“推本王出去看看。”
“是。”
他腿上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因为早产儿，身子虚弱，坐轮椅更方便舒服一些。
洛皖舒有些不耐烦自己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人，跟苍蝇似的嗡嗡嗡。
她摁摁眉心，刚想开口，便看到道路尽头坐着一个人，端坐在轮椅上，蒙着面，暗色锦袍。
她眼睛一亮，噔噔噔小跑过去，萧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人竟然弯下腰，将他一把抱住。
他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如此也好。
指尖微颤，他狠下心，刚要推开，便听见那人近乎虔诚的呢喃：“萧巍，萧巍，萧巍……”
一下比一下轻，一下比一下温柔。
仿佛有小鹿在他心上跳跃，又仿佛烟花在心里燃烧的剧烈。
他忍了忍，指尖轻轻靠近她的腰，在要碰到的一瞬间又反应过来，狠心推开她：“丞相逾距了。”
一国丞相，在深夜进入摄政王府，偏偏这个王爷还是个男子，萧巍都能想象得到，今日之后，他的名声能有多差。
原本二十岁还没有出嫁，便已经被人编排至此，更何况又有女子深夜进入王府，浪荡**，不甘寂寞……
他握住小指，一点一点收拢自己的失态，语气淡漠：“丞相醉了，来人，送丞相回府。”
洛皖舒方才被推的踉跄几步，那人力气不大，可是她醉酒过后的身子本来就难以保持平衡。
洛皖舒扶住如素的手，像是没有听到那人的话，眼睛亮晶晶的上前，随后弯下腰，将那一直坐在轮椅上的王爷抱起来。
这个变故是谁都没料到的，萧巍微微睁大双眼，如素愣在原地，肖毅上前一步。
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什么，洛皖舒却满是知足。
十年，十年间，她飘在他身边，却摸不到他分毫。
她将人抱得紧紧的，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他的卧室。
肖毅反应过来：“丞相您不能进去。”
那人却恍若未闻，走到床榻前，自己先坐上去，随后紧紧的拥住怀里的人，发出一声长叹：“萧巍……”
恍若情人之间最亲近的呢喃。
萧巍指尖颤了颤，放纵的人那人在他唇上亲吻，带着酒气。
她吻的柔和，小心翼翼一样，仿若他是什么世间少有的珍宝。
可她自己的珍宝，分明就已经被娶回了府，如珠似宝的待着，分明不舍的受一丁点的委屈，而不是半夜不请自来，仿佛偷腥一样，仿佛他是什么勾栏妓院的妓子一样。

没人吗

四、
饶是如此，饶是如此。
萧巍还是任由自己沉溺在她醉酒后的温柔里，卑微的心酸。
几乎没有一点曾经摄政王高高在上的傲气。
肖毅追进来，看见床上那人吻的难舍难分，抿抿唇，最后背过身，将门拉好，出去了。
他跟在自家王爷身边久矣，自是明白他对于洛皖舒的痴恋。
可一想到明早会发生的事，他便忍不住头疼，吩咐了几人，将今晚的事情瞒得严实，现在只盼着洛皖舒来的时候不是大张旗鼓。
洛皖舒吻那人吻的动情，冰凉的指尖摸进那人的衣衫，绕过后背，在他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摩挲。
萧巍被凉的身子一颤，原本清明的视线也染上几分情、欲，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祂落入凡间。
娇、喘微微。
她近乎动情的扯开他的衣襟，那人沉默的躺在床上，任由她动作，是放任，是宠溺，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随和。
他知道，也明白，这一次，可能是他们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哪怕为此，交出自己二十年的贞洁，也丝毫不悔。
吻，密密麻麻。
从喉结到茱萸，从肚脐到小腹。
直到那人要解下他……之前，他还是有些无动于衷。
可当那人的指腹摸到他的…，他恍然害怕，身子微微战栗，因为动情导致浑身的粉嫩也愈发的明显。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住身下的被单。
那人缓慢而郑重的脱下他最后一层的庇护，露出粉嫩的小萧巍。
凤朝男子从小便要点守宫砂，戴贞洁锁。
萧巍亦是。
守宫砂点在小东西的前端旁边，殷红如血，结婚之日会破开，流血，随后守宫砂凋落。
只不过相较于平常人家的拘谨，萧巍到是没有佩戴贞洁锁。
甚至他知道男子的苦楚，每当情动之时，佩戴的贞洁锁都是一种强烈的刺激难受，所以摄政王府上下男子都不要求佩戴贞洁锁。
他也没戴。
那人微微……，吻从小腹落到腿根，再到小萧巍。
他忍得艰难，甚至前端微微露出蜜汁，竟被那人悉数吻去。
他喉结滚了滚，想要开口，却耐不住呻、吟。
似乎完成了一项颇为虔诚的事情，在她吻遍小萧巍之后，洛皖舒坐起身，唇角带着银丝，亮晶晶的，笑的弯了弯眼：“萧巍，我终于碰到你了。”
萧巍躺在床榻上，目光复杂的盯着她。
那人却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自己径直褪去了外衣，只剩下中衣，随后躺下来，从前面抱着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徒留萧巍一人，忍耐着浑身上下如同火烧一样灼烈的欲、望，还有心底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一直到深夜，亦或者是凌晨，外面打更的声音听不见分毫，他才在她怀里慢慢睡过去。
——
洛皖舒醒的时候还有几分懵懂，宿醉过后的头有些难受，却不是昨夜那般不能忍耐。
她偏过头，便看见萧巍美好的睡颜。
她有些发蒙。
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停留在她将莫云言囚禁起来，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她竟然出现在摄政王府，还搂着萧巍睡觉。
虽然这的确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但绝对不是现在，萧巍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就这样被自己如同登徒子采花贼一样搂在怀里。
说起这个，洛皖舒往怀里的人身上看了看。
皮肤白皙，不着寸缕。
洛皖舒近乎崩溃的闭上眼。

加油加油加油

太棒了

五、
睁开眼，便对上那人发白的唇，黝黑的眸。
洛皖舒又看了一遍，确定是发白的唇，黝黑的眸。
那人醒了过来。
她有些做错事的恍然，还有不知所措的茫然。
当年萧巍给她报仇，她不确定那时候他到底有没有喜欢上她，还是说，就单纯看不过去自己的老对手死在别人手里。
他们相处的十年间，洛皖舒一点一点爱上这人，她能肯定萧巍也是喜欢她的，但是现在，她没有丝毫肯定。
“醒了？”那人哑着嗓子开口。
洛皖舒心里咯噔一声，以往在朝堂上可以舌战群儒的人，现在却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只能呐呐的开口：“嗯……嗯。”
“醒了就松开本王。”
洛皖舒依言照做。
萧巍坐起身，被子从他身上滑落，可以看到那人身上的草莓，一朵一朵，密密麻麻。
他身子白皙，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白，也是因此，那些草莓愈发的明显，像是一条一条表述完全的罪证，让洛皖舒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她也没有想要辩驳的意思就是。
不知道扯到哪里，那人闷哼一声。
洛皖舒清醒过来，压着他的手：“你别动，我来。”
萧巍指尖一顿，倒真是不动了。
那人穿着中衣，熟门熟路的去柜子里拿好干净的亵、裤，给那人穿上。
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洛皖舒看见了上面的守宫砂。
这一瞬间，她竟然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望。
她给人穿好**，又套好衣服，这才开始穿上自己的衣衫。
昨晚确实没做什么。
她和莫云言又不是没有过情事，虽然那人大多数不愿意，可是她自是知道若是做了事情后身体的感受。
她身子带着宿醉后的轻飘飘。
萧巍等她穿好，这才唤肖毅：“进来伺候着。”
如素跟在肖毅身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前去洗漱。
昨夜是宫宴，今日是休沐日，不必上朝，两人难得闲暇，起的时候居然也已经是半上午了。
等到萧巍洗漱完，坐着轮椅到她的面前，脖子上甚至还能看见她昨晚种下的草莓。
“丞相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
洛皖舒讪笑一声：“自然……自然，只是本相还没用膳，王爷不介意本相来此蹭一个早膳吧。”
萧巍皱皱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就一晚上，那人的脸皮竟然如此之厚，却还是摆摆手，示意他们上菜。
萧巍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洛皖舒原来也有，可那十年间，那人吃的实在是少，为了纠正他这么个毛病，不知道写了多少字，早就没有这个习惯了。
她拿着公筷，先是夹了一些他喜欢的菜放到他的碟子里：“萧巍……王爷多吃些，你太瘦了。”
萧巍筷子一顿，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那人突如其来的关心。
像是一场美梦一样，梦醒了，什么都散了。
所以他沉默着吃完饭菜，她夹得那些，的确符合他的口味，可他确实吃不下了。
萧巍放下筷子，洛皖舒也放下。
“昨夜的事……”
“昨夜的事……”
两人一同开口，洛皖舒顿了顿：“王爷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