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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美文】深海夜未眠 by喜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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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是多年前在掌阅看的,后来掌阅下架了,我想现在也很难找到实体书和电子版了,但应该还是有不少读者想看。
如果全部发在这里没有涉及侵权的麻烦,我就发全文,如果有风险,我就只发第一章了。
是出版版本的电子版。


IP属地:辽宁1楼2023-09-02 21:51回复
    第一章相逢碧海蓝天1
    许合子是在卖游艇的会展上和乐铖白重逢的。
    这是五月里的最后一天,午后稀薄的阳光照在泊在海边的一艘艘游艇上。天气有点热,许合子卷起一本帆船杂志,挡在额头前。她穿的是海胜员工最普通的白T恤,露出两只晒得微微发红的、瘦瘦的胳膊。
    丁小冰进来时许合子正发怔,她很大声地“嘿”一下跳到她面前:“吓着了?”
    许合子是真被吓了一跳:“怎么这时候才来?”
    丁小冰刚跑完了一个私单,心急火燎地赶来,气喘吁吁,扶着桌子说:“先让我喝口水。”
    她行动时都仿佛带着股热风,许合子知道她是个急脾气,慢吞吞地说:“你先坐。”
    丁小冰坐不住,念叨着刚过来时的情景:“坐车来湾口时,远远地就见到不少安全人员,周围一大片都被强行清场,乍一看,倒跟开车展似的。那些个开宝马奔驰的,缩在一排老爷车里,真是掉价。这回海胜得捞一大笔了。”
    许合子在饮水机前给她倒了一杯水。每个公司都是临时搭的工作棚,摆放着一些基本的样件,桌上是零零散散的宣传单,人坐在又矮又窄的里间,好在能遮住浓烈的阳光。
    丁小冰所在的海胜公司,专卖游艇上的设施,也销售小型帆船。这里的五个工作间都是他们的宣传点,分到丁小冰,正好是一排的最末尾,从小窗口可以看到后面一望无际的幽蓝大海。
    丁小冰喝完水“吧唧”一口亲在许合子的脸上:“亲爱的,没被那主管发现吧?”
    “这一上午都没什么人来。”
    因为要跑私单,丁小冰让许合子替她混了整整一上午。而许合子这个人,一旦答应了别人的事,总是不声不响,尽力做到完满。
    丁小冰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几天江城不是正办什么南方经济论坛吗,那些有钱人一定先开会去了。”
    江城是南方的大省会城市,距离她们所在的海城只有几小时的动车车程,政要云集。而海城则因为终年灿烂的阳光和绝美的海岛风景,成为有钱人聚居的地方。
    南方海洋经济论坛被宣传得声势浩大,而一年一度的海城国际游艇展则不声不响地召开着。
    丁小冰生性嗜钱如命,除了平常在海胜当卖游艇的导购,私下还跑单卖名包。卖包的通常是些年轻美女,急着变现添置新行头。丁小冰眼快手狠,一来二去,倒是小赚了一笔。
    丁小冰今天跑的这个单,一次卖出了三个包,拿着钱整张脸都快笑开了花:“许合子,今天真得谢谢你,晚上咱们去吃大虾!”
    许合子低头记着清单:“快照一照镜子,看看脸上有没有写什么字。”
    “什么字?”丁小冰疑惑地问。
    许合子一本正经:“暴发户啊。”
    “讨厌!”丁小冰扑上去就要打她,离得近了,却忽然停住手。
    午后的光影飞快地掠过许合子的脸,肤色是近乎淡漠的象牙白,她微微地躲开,眼里含着一点笑,平淡自然。
    丁小冰“哎”了一声:“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许合子的眼角是天然的饱满微翘,整个人瘦得清爽,看久了,便觉得疏淡自然,像她的人一样。
    丁小冰忽然想起她和许合子头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大雨后初晴的黄昏,天空是薰衣草花田般的淡紫,许合子站在暮色中,一个人,一只小小的行李箱,安静等待了许久,神色中没有丝毫不耐。她就那么站在那儿,清新而潮湿的空气令一切渐亮的灯火都模糊了光晕。
    许合子从钱包里一张张地把钱数给她,数到最后一张时,正好交完房租。
    那时丁小冰觉得自己就已经够穷了,住的是庙街上脏乱的出租房,没想到这个拼房的女孩子比自己还穷。她忍不住就问了句,你把钱都用光了,吃饭怎么办啊?
    许合子收拾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听到这话,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没有下文。丁小冰是天生的热心肠,心里一动,索性跑到厨房下起了挂面。
    热腾腾的两碗西红柿面端出来时,许合子已经主动擦完了桌子和地板。丁小冰看着这个一下子干净不少的“狗窝”,由衷地感叹了一句,你真是田螺姑娘啊。
    面是用老式的青花瓷大碗盛的,乱七八糟的一堆作料,堆得半碗高。许合子吃着面,半个头几乎埋进了碗里。丁小冰看得笑了一声,你多久没吃饭了,怎么像刚从牢里出来似的?许合子吃得很慢,闻言放下了碗,平淡温和地看着她,慢慢说了一句,是啊,我刚从安山出来。
    安山是远近有名的一处监狱,离海城并不远。
    许合子的坦白没让丁小冰害怕,她是从小在底层社会长大的,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只是有一点意外。她没有问下去,许合子也没有细说的打算,明明是两个性格、行事完全不同的人,谁也没想到六年后还在搭着伙,成了彼此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挚友。
    丁小冰现在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许合子,你这看着一脸老实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惹事儿的主,是不是给人顶了罪?”
    许合子神情平淡:“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六年来,她总是这样一副从从容容的神色,仿佛平淡得心如止水。可是每每到了给丁小冰帮忙时,却也没有迟疑。这一次也一样。
    闲着无聊,丁小冰又数了一次这天上午跑单挣的钱,厚厚一沓。她是真心实意地觉着许合子给自己帮了个大忙:“好人,算我求你,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嘛。”
    许合子被她逗笑了,闭着眼,想了想:“好。”
    丁小冰大喜过望:“什么?”
    “这个月家里的卫生就全包给你干了。”
    丁小冰的“狗窝”平时就无法直视,好在客厅和卫生间一向被许合子打扫得干净。丁小冰一听这话简直恨不得去撞墙:“你怎么能一开口就把人逼上绝路!”
    一边漫不经心地聊着,许合子已经把上午的清单全抄完了,放下笔:“丁小冰,接下来的活儿你慢慢干。”
    丁小冰也不推托:“行,你别走远了,傍晚一到点,咱们去吃大虾!”
    离开了那排展棚,视野一下子空阔起来。许合子身上还穿着那件海胜的员工白T恤,戴着丁小冰给的遮阳帽,一个人随意晃荡在各个展棚之间。阳光灿烂,而大海一望无际。平常湾口多有训练的帆船来往,这时都安安静静地泊在了海边。
    走到主展区时,人渐渐多了一些。身材高挑的船模,三两个一群,穿着艳丽的比基尼,笑着走过。各种各样的展览都有,卖轮机的,卖小帆船的,还有卖游艇上用的浴缸的。
    舒缓的琴声传来,外国的女模风情万种地在浴缸前摆着各种姿态。许合子偶尔停在一只帆船前认真地琢磨着标价牌上那一串零。几个法国人被一个翻译领着,在一旁讨论着买卖帆船的事宜。
    许合子少时曾学过几年法语,她听着,许多词近乎陌生,腔调却令人如此怀念,恍如隔世。
    正出着神,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是非常纯正的巴黎腔。
    许合子回过头,这人和她年龄差不多,高高大大的,穿着一件骷髅T恤,长脚裤,脚上穿着拖鞋,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子,走过时不留神听了句翻译,停下脚步,认真地用法语纠正。
    翻译小姐有点不高兴了,但脸上还保持着微笑。
    那人又用法语继续讲了几句,几个法国客人听得很专注。翻译小姐打断他,直接用中文问他:“先生,您是工作人员?”
    那人听了一笑:“不是。”
    翻译小姐又提高了声音:“哦,那么是VIP喽?”
    那人略微顿了一顿,还是摇头。
    “那么您是混进来的?”翻译小姐不留情面。
    那人盯着对方微微不悦的脸色,笑眯眯的,并不生气:“小姐,我听说脾气大的女人容易长皱纹。”
    对方忍无可忍:“您再打扰我的工作,我只好向对讲机求助了。”
    那人像被她逗乐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不过帆船方面我是专家。刚才那几个明显的错误,下次可不能再犯了,翻译小姐。”
    许合子觉着这人脾气挺好,和人斗嘴也像逗一只小猫似的,没忍住笑了一笑。这个笑把对方吸引了过来——那人转身看了她一眼。
    许合子站在阳光下,整个人无比疏漠地望着他,只有刚才微微弯起的唇角,留下一丝清淡的笑意。那人便也朝她笑了笑。
    不愿忍受翻译小姐的白眼,两人都离开了原地。许合子走在前头,那人很快从后面大步追上。
    “嘿。”
    许合子转过头:“有事吗?”
    “这里哪有吃饭的地方?”那人捂着肚子问她。
    许合子早饭只喝了一杯麦片,撑到现在也觉得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她想了想:“从湾口站坐公交,过几站就能找到饭店了。”
    那人“啊”了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许合子问他:“你真这么饿?”
    “我是第一次来海城,昨天半夜到了酒店就睡下了,连吃饭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哪儿。”那人看着她白T恤上的LOGO,“你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许合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人顿时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丝毫未觉不妥:“成,那麻烦借你的工作证带我去个地方。”
    一路上他握住她的手腕走得很快,两人看着仿佛一对年轻情侣。匆忙中,他打量她一眼:“我姓贺,贺宵,你呢?”说着眼睛瞄到她胸前挂的工作牌,“哦,丁小冰啊。”
    贺宵拉着她直接走到了游艇展区的内区,这边的人员更多,盘查严格。贺宵却是个天生胆大的,推着许合子走在前面,理直气壮地说:“麻烦让让,有急事。”
    他一副行色匆忙的样子,让人不太敢拦住他们。一个工作人员拿着许合子的工作证看了一眼,对同伴低声道:“海胜的。”
    游艇展的内区,泊的大多是私人的游艇。许合子站在阳光下,只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她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见这么多游艇泊在眼前。
    海上展览区,是由临时浮板铺出的过道,走时只觉得摇摇晃晃,海水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贺宵拖着她一直沿浮道向里走着。许合子往回看时,他们已置身海上。
    两旁的游艇上端正地写着“私人勿碰”的牌子,海上展览区这样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偶尔见到一两个年轻女孩子,美得像假人一般,小西装下穿着套裙,拿着个本子在一旁一边跟人询问,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什么。她们姿态端庄,神情闲适认真。这样的美女,纵使是许合子迎面而过时也会微微一滞。
    而贺宵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许合子被他拉着不知走了多久,贺宵见她一直不声不响,倒是忍不住瞥她一眼:“丁小冰,你胆儿挺肥啊。”
    “我的工作证都被那群人记下了。”许合子看着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也只能和你上贼船了。”
    贺宵听了笑得颇为没心没肺,两人没走多久,游艇渐渐少了。真正的内区,只泊着寥寥几只大游艇。贺宵一脚踩着浮板,一手抓住栏杆,就在许合子害怕他掉下海的瞬间,他身子一翻,轻快漂亮地跳进了一只游艇里。
    那是一只非常豪华的大游艇,甲板上摆着长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小点心,香味诱人。
    贺宵随手拿起一块就塞进嘴里,招呼她:“吃啊。”
    许合子看着他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有点吃惊:“你不怕被人发现?”
    “还没到点儿,就算工作人员也不会来的。”
    许合子打量了一眼周围:“这里等一下就有聚会。”
    “所以我们得在那些人来之前吃完逃走。”
    “我的工作证被记下了。”
    “放心,内区没监控。”
    这倒出乎许合子的意料:“为什么?”
    贺宵笑得挺坏:“真想知道?”他凑近她身边,贴得近,热气呵在了她的耳上,“聚会上要来许多美女,谁也不想被拍下正脸。”
    “你认识这游艇的主人吗?”
    “不认识。”
    对方的语气是这样理直气壮,许合子几乎是微微一怔:“要是咱们被抓了——”
    “那谁也别供出谁。”他认真地看着她略微犹豫的脸,整整三秒,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哟,丁小冰,你今年几岁啊,你以为这是演《七侠五义》?”
    他笑了好一阵,才说:“放心,不会被抓的。”
    许合子瞥他一眼,反问:“凭什么?”
    “凭我是贺宵嘛。”
    他一手撑住长桌,笑得飞扬得意:“说真的,你不是卖游艇的吗,你……”他斟酌了一下,“你没听过这个名字吗?”


    IP属地:辽宁2楼2023-09-02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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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相逢碧海蓝天2
      许合子摇摇头。
      她想了一会儿,问:“同行?” 贺宵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说:“我是帆船手。”
      许合子是真没听过“贺宵”这两个字,因此只能略微茫然地看着他。
      贺宵清了清嗓子:“我……”
      没等他说完,一阵隐约的人声惊动了两人。贺宵往另一边望去,忽然警觉地低声咒骂了一句。
      许合子也怔了一怔:“这里还有另一个入口?”
      “是专门的VVIP通道。”
      贺宵是真饿坏了,到了这份上,还不忘随手捡几块小点心,胡乱塞到口中,鼓着腮对许合子做口形:“跟我来!”
      许合子被他五指紧紧扣住。他们站的是甲板的另一头,跑回去时得往游艇外圈绕。贺宵忙中还记得笑着看她:“咱们这样儿的在中国话里是不是叫‘逃命鸳鸯’?”
      许合子不理他,见他翻身跳下了游艇,忙把挂在颈上的工作牌扔到他怀里:“快出去,把这东西在入口处销检要紧。”
      贺宵见她半只脚已攀上了护栏,堪堪就要跳下来,想来没什么问题,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抓着工作牌往浮板上大步跑去。
      许合子正要往下跳,小腿上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尖锐的疼痛,先映入眼帘的是缓缓流至脚踝的血。撩起裤脚,竟是一片血肉模糊。护栏和浮板边缘的铁钩上也沾着血,她跑得急,竟然没发觉。
      许合子咬了咬牙,还想继续跳,小腿却一阵钻心痛。腿上失了力气,最平常的一个动作就充满了危险性。许合子看了一眼脚下冒着腥咸的海水,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脑海,她用仅剩的力气跨回去,瘸着腿跳进了游艇的内舱。
      这是许合子第二次进入游艇内舱。
      第一次是多年前的记忆了,那是她十几岁的时候,一家子出去海钓,游艇非常大,驶出海域还能四处看风景。虽然寄人篱下,心里那么自卑,但那些快乐都是真的。
      这只私人游艇,显然并不是以开Party为主,里头的一切设施都十分舒适。许合子躲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地撩开裤脚。痛成这样子,她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卷着裤腿,一边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想来是工作人员临时检查,挨过这一阵就可以跑出去。
      脚步声渐近,纷沓之中有人说道:“乐先生,这太突然了,我们都没什么准备。”
      紧跟着便有人附和,这些声音忽然被人打断,那人声音清冷,隐隐有些熟悉,让许合子忽然脊背僵冷,随即她便意识到,只是微微相似而已。
      茫茫人海中,有多少人的声音是这样相像。何况,那声音已经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很多很多年。
      她蜷缩在角落里,怔了好一阵子,听着那些脚步声渐远,轻叹了一口气,正想从内舱站起身,忽然发现不对劲。
      缓缓地,游艇开动了。
      乐铖白给自己开了瓶红酒,没有走进内舱,靠在船边和人打着电话。海风吹得他衣角微微膨起。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越发衬得面庞如玉,他微微侧过的脸,只能觑见抿起的唇角,下巴绷得很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机里对方的汇报,偶尔回答几个字。
      “是。”
      “不用。”
      “让他们看着办。”
      真正是惜字如金。
      他挂了电话,并没有立刻走进内舱,而是背靠着船栏,出神地望着午后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海面风平浪静,偶尔经过几个风区,起伏的波涛像绸缎的褶皱,簇拥着追到船底边。
      海风清凉,而四周也仿佛一下子静到了极点。
      乐铖白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只抿了一小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朝内舱走去。
      许合子抬起头,一手扶住腿,准备好的一番话在看见来人的一刹那,生生地掐断在喉咙里。
      海风在她的耳边呜呜地吹着,发白的阳光照得人眼睛发疼,所有一切却都仿佛噤了声。她甚至忘记了去捂那条受伤的腿,任由脚踝处的血一滴滴地掉下。
      怔怔地看着那人,许合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简直像见了鬼:“乐……”然而也只轻轻地说出那一个字,剩下的,都重新吞回了喉咙里。
      许合子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眼中的错愕,完全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乐铖白也怔了一下,两人这样沉默地对视片刻。很快,他的眼里便恢复了冰冷:“你是谁?”他口气冷漠,带着一种隐约的戾气。
      许合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是这样认真,那冷漠也是认真的。许合子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迟疑地提醒他:“乐……乐先生不记得我了?”
      乐铖白打量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钟远山叫你来的?”
      许合子不知道他口中的钟远山是谁,沉默了片刻。她的沉默被乐铖白收入眼底,却当作了默认。
      乐铖白眼神渐渐变了,上下又重新打量了她一遍,这时才看到她正在淌血的小腿:“怎么回事?”
      许合子“啊”了一声,回过神,这才觉得疼。她刚才起得太猛,扯动伤口,伸手一摸,手心里全是血,一看挺吓人的。
      乐铖白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站着别动。”
      他天生有洁癖,不能忍受任何的污秽,拿了药箱过来,口气里有着淡淡的不耐烦:“卷起裤脚。”许合子把裤脚又卷得高了一些,露出膝盖。
      他蹲下身,指尖碰触她的腿肚时,许合子忍不住往后缩了一缩:“你轻点。”
      乐铖白耐着性子,动作轻了不少。他给她擦掉血迹,用药棉轻轻地涂抹着伤口时,洁癖又发作了,擦了一遍又一遍,都快给许合子擦下一层皮了。许合子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
      乐铖白抬眼瞥她一下:“怎么,我弄疼你了?”
      “没有!”许合子连忙说。
      乐铖白笑了笑:“有点意思,钟远山给了你多少钱?”
      他笑时的神情也是冷冷的,却和刚才的冷漠有点不一样。她沉默着,他便又问:“为什么要扮成工作人员上我的船?”没等她回答,便口气冷淡地猜测,“藏在船里给我个惊喜,钟远山是这么教你的?”
      许合子迟疑着看他。乐铖白把用过的药棉扔在小桶里,没再说什么。
      许合子卷着只裤脚,穿着T恤,样子狼狈地坐在他身边,离得近,乐铖白身上浅淡的清香萦绕而来。他的衣服永远是这样干净崭新,整个人像生活在玻璃橱窗中的模特,仿佛这些年一直没变过。
      许合子思虑再三,终于最后探问了一次:“先生,我姓许……”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乐铖白闻言,讽刺地看着她:“许小姐,你是不是想多了?”
      许合子却仿佛丝毫没被这嘲讽影响,脸上的表情一时复杂起来,惊讶欲言,黯然失神,终而只剩茫然。
      乐铖白看在眼里,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钟远山和我提过一次,实在想不起了。”他对她的来历似乎十分清楚,口气中是掩不住的嘲讽。
      许合子发了几秒的怔,才明白过来乐铖白把她当成了什么人。可是奇怪,这时候许合子却忽然格外地想配合他:“阿合。”
      乐铖白漫不经心地念了一遍:“阿合?”
      许合子见他自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神色中没有一点怀疑,忍不住仔细地盯着他。乐铖白注意到她的目光,问:“怎么了?”他瞥来的一眼目光很冷,可许合子还是口是心非地说:“乐先生看着真和气。”
      乐铖白将医用手套脱掉,随手扔在小桶里,不打算接受她的讨好:“腿上的伤自己看着办,别弄脏了我的游艇。”
      许合子低头,轻轻“哦”了一声。恰巧有电话打来,乐铖白看了一眼号码,顺手将手机关掉,扔在了远处,见许合子仍呆站着,便嘲弄她:“你平常就这么伺候人?”
      她没作声,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第一次?”
      乐铖白没想到钟远山给自己找了个这样生涩的女人,蠢到把自己的腿弄伤,除了安静,简直一无是处。然而游艇已经出海,他只能将就着:“给我按按肩。”
      这次许合子没犹豫,缓缓走到他的身后。许合子在盲人按摩店当帮工,手法十分地道,捏了几下,乐铖白便觉得全身都放松下来。除了认真地按摩,她没有多说一句话,不似寻常女孩子那般聒噪。乐铖白靠在那儿,眼睛微闭,眉头还拧着,却不再生钟远山的气了。
      许合子打量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她不知道在乐铖白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完全遗忘了自己。她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乐铖白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然而无论如何,乐铖白忘了她,这是好事。
      许合子捏得手都酸了,乐铖白也没喊停,她的力道便偷偷减轻了一些。
      乐铖白睁开眼,语气没有起伏:“累了?”
      许合子没吭声。
      乐铖白又说:“游艇上的东西不是偷吃了不少吗?”
      许合子仍然不说话。
      乐铖白的声音反而温和了一些:“歇手吧,再捏就把肩膀捏散了。”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真正的睚眦必报,然而只要她一再忍耐,输的那人便永远不会是自己。
      许合子跑到外头餐桌上吃东西时,吃得很快,到最后几乎是抓起那些点心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乐铖白等了很久,也没听见响动,于是疲倦地微闭上眼。等他睁开时,看了眼手表,才发觉不对劲。
      站在餐桌前的许合子,几近艰难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拿着食物,正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她用理智控制着自己别伸出手,然而却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东西。她的表情痛苦又愉悦,简直到了没法控制的地步。
      乐铖白走了几步,站在内舱的茶色玻璃门前静静地看着她。
      她拧起眉头的神情,让他忽而觉得有一丝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心怦地一跳,记忆深处的某根弦铮然断裂。
      乐铖白是个冷静的人,有着向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他端着杯红酒,站在许合子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直到最后许合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时,他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病?”
      许合子嘴里塞着东西,她没想到乐铖白会跟出来。
      乐铖白的眼神认真:“强迫进食症?”
      许合子艰难地咽下喉咙里塞满的糕点,那感觉甜腻得几乎令人欲呕。她茫然地在桌上找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大口地饮下。
      乐铖白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进食过快而脸色微微苍白的女人:“多久了?”
      许合子抹了一下沾着酒的唇角:“乐先生,我饱了。”
      乐铖白见她犟着不肯说,没有逼问下去。只是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偶尔出现在生命中,也会很快消失。
      乐铖白转身走到游艇前端,坐在前甲板上,风光很美,碧蓝大海中人就像小小的浪花,转瞬便会被湮没。许合子的胃有些难受,静静地坐在他身边,没说话。
      “怎么得的这个病?”
      “从前饿得太狠。”其实她说了谎,强迫进食症往往是由严重的心理压抑引起。
      乐铖白转头看她。许合子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眼,说出下半句:“现在一饿就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眉目间是一派安定沉静。乐铖白心里一动,忽然又觉得是这样熟悉。
      一阵海浪声使他转移了视线,站起身察看前方的风区,这隐约古怪的感觉被抛在了脑后。乐铖白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没想到钟远山给他找的这女人,是真正的不会来事儿,他反而失去了咄咄逼人带给他的那种愉悦。
      许合子坐了一会儿,问他:“我能把鞋脱了吗?”
      乐铖白好奇地扬了一下眉:“可以。”
      许合子真的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抱在胸前,赤着脚在前甲板上走来走去。
      乐铖白说:“从前上过游艇吗?”
      许合子转头看着坐在那儿的乐铖白,也许是海风让人模糊了记忆,又也许是突然的相遇让她觉得有些像在梦中:“我第一次上游艇时,还是十几岁呢。带我的那个人,想吓我,趁我看海的时候,脱掉鞋,无声无息地走到我后头。他真的把我吓了一跳。”
      乐铖白看着安静的许合子,想象着那个场景,竟然有了一丝兴趣。
      “后来我就再也没上过他的当了。”她说。
      乐铖白讽刺她:“你十几岁就开始跟着男人混了?”
      许合子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吭声。乐铖白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脱下鞋和她一起坐在前甲板上。每个脚趾都舒展开的人生,比想象中更惬意。天幕一点点暗下,黄昏的晚霞布满了天空,海上仿佛回荡着空灵的幽乐。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乐铖白伸了个懒腰:“会做饭吗?”
      “啊?”
      “里头有个小厨房。”他看着她。
      很久以后许合子才知道,那天因为乐铖白的一时起意,执意提前开艇,与秘书钟远山给他找来的年轻女人意外错过,以至他将一时逃不了而躲在内舱的自己当成了那个用来消遣时光的女人。
      一切巧合毫无缝隙,仿佛命运的大剪子别出心裁,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意外中,在曾经一刀狠狠地剪断了他们所有联系的多年之后,他们再次相遇了。
      许合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哦。”
      “听钟远山说,你会做日本料理,食柜里有清酒和云丹酱,其他的东西都在顶层的储备柜中。”
      许合子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地开口:“番茄炒蛋可以吗?”
      “你说什么?”乐铖白手上的动作停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最拿手的……是番茄炒蛋。”
      乐铖白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他问她:“你要在我的游艇上做番茄炒蛋?”


      IP属地:辽宁3楼2023-09-02 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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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相逢碧海蓝天3
        许合子察觉到他的气势,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也就是说说。”
        两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就在许合子几乎对自己的慌不择言感到绝望时,乐铖白闭上的眼重新睁开:“我不要番茄。”
        “嗯?”
        “我不要番茄。”乐铖白又重复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合子想了想:“做好后番茄都挑出来我吃,这样可以吗?”
        乐铖白没再多说什么,算是默允。那时许合子并不知道,和记忆中那个傲慢无比,偶尔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总是说着口不对心的话的少年不同,很多年后重逢的乐铖白,更像一个橱窗中的水晶人,远远地看着带着巨大无比的光环,走近了,才会发现没有心,没有人情味,严厉而挑剔,不像一个正常人。
        她忽然想起些很久前的往事,乐铖白不喜欢吃番茄,她和他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却从来没发觉。一个人纵使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从前的许多事,也不会改掉那些与生俱来的喜好。那么这人到底是不是乐铖白?或者,只是和乐铖白长得很像的另一个人?
        那些长满了荒草被遗弃的岁月忽然从记忆原野中纷涌而来,从前的每一个画面令人无法抗拒地清晰浮现在眼前。
        洗着生番茄时的轻微水声,哗啦啦响,四周太安静,许合子一个人站在小厨房里,想着想着,依稀似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
        那是许合子十几岁时的夏天,他们住在山里的老宅,是六七十年代海道口的房子,很大,常年交给专人看管。开车进去时,成片的花田交错。沿着小道往里走,在相隔不远的乡间槽房,矮矮的一排木房子里,还养着几只小猪。有一阵大人们都不在,做饭的阿妈家里有事回去几天,只剩她和乐铖白两个人。乐铖白经常睡到午后,才懒洋洋地起床,穿着睡衣居高临下地拉开门,咄咄逼人地对她说:“喂,许合子,我饿了。”
        许合子在檐下的小厨房洗着生番茄,没理他。乐铖白干脆走到她身边,声音一下子大了好几倍:“许合子,跟你说话呢!”
        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番茄不小心滚落,“吧嗒”一声,砸在他脚上。乐铖白天生长得好看,就连发怒也令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一瞪她,眼角微微上翘,像是斜插入鬓。
        “好啊,许合子,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装老实。平常在我爸面前,连吃饭也不敢吭声,装得比兔子还乖。现在他们一走,你就露出真面目了?嗯?”
        他步步逼近,没注意脚下。许合子眼尖,刚说了声:“乐……”
        乐铖白一脚踩着了那个滚下地的生番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太狠,他的五官几乎扭曲了。许合子蹲下身,刚想说些什么,乐铖白忍痛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几乎快射出两道火来:“许合子,你敢暗算我?我非告诉我爸不可!”
        许合子想解释,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都几岁了啊乐铖白,还整天你爸你爸的。”
        乐铖白摔伤了,龇牙咧嘴的,正痛得厉害,不防她说出的话戳心窝地疼,一下子气得直哼哼,手指指着她,抖得厉害。
        许合子心里给他哼得着急,又知道这少爷向来身娇肉贵,平常磕破点儿皮,都得叫唤上半天,连忙跪蹲着,一边伸手掀开他的睡衣,一边说:“这么疼,是不是摔伤了?让我看看。”
        她的手指刚碰触到他的腰,就被他一下子打掉。他的脸有些微红,神情却比刚才更愤怒:“你……你还要不要脸啊,随随便便就把手伸进男人的衣服里!”
        许合子这才觉得不妥,想要扶他,乐铖白已经艰难地撑着水池站了起来。他向来是个要求完美的人,在人前不能忍受出现一点瑕疵,小到熨过的衬衣上偶然出现的一丝褶皱,大到网球、游泳之类的交际比赛,都只有自己出风头的份。这会儿虽然摔得难看,却极力要扳回最后一局,忍着痛,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里。
        过了一会儿,许合子去敲门。
        房间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谁?”
        许合子忙说:“我。”
        乐铖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来干什么,刚才笑话还没看够,幸灾乐祸来了?”
        “我给你拿了点药。”
        那人果然静了下来,房间里一下子无声无息,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少来这一套,你要这么好心,刚才就提醒我了……”
        “我想说那儿有一个番……”她声音小了一些,“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就踩着它了……”
        “胡说,你明明是一早看见的,就等着看笑话呢。”
        “我没有。”
        “假惺惺。”
        “乐铖白,你这个人真是幼稚。”许合子终于说出了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话未落音,“哗”的一声,门一下子被拉开,许合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乐铖白早等在了门后。他瞪着她,眼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又像有点受伤:“许合子,我都受伤了,你竟然还跑来和我吵架!”
        他是天生的气势凌人,越俯近她,她就躲得越远,最后,许合子一个没留神,险些跌下了台阶。
        她把药塞到他手里:“乐铖白,你是自己敷,还是我帮你敷?”
        乐铖白下意识捂了一下臀部,摔伤的地方十分尴尬,正是腰和臀的交界。他刚才在房里自己弄了半晌,觉得费力。可要让他在许合子面前脱下裤子,还不如杀了他。
        许合子的视线从他神色古怪的脸转移到了他捂臀的那只手,“腾”一下脸也红了,心慌之下,结结巴巴地乱说一气:“那你……你好好养伤吧,乐铖白,我……我给你做个番茄炒蛋。”
        那几天乐铖白一直挺尸一样地趴在床上,摔得狠,一动就剜心地疼。他尝试着坐起,屁股还没着床,就立即跳了起来,最后还是乖乖地趴回去。
        因为不愿被许合子看见,乐铖白每次上药都把房间的门窗关得严严的。许合子每天给他送饭。她只会做一个番茄炒蛋,翻来覆去地炒,技术越来越好。可再好吃的菜,也经不住一日三餐地吃。许合子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乐铖白先受不住了:“食柜里不是有好多蔬菜吗,你就不能偶尔来一些创意,比如茄子炒蛋、苦瓜炒蛋、番茄炒茄子、茄子炒苦瓜?”
        许合子看他恹恹中仍不忘刻薄的样子,抱歉地“哦”了一声。
        等她终于炒出一盘茄子炒苦瓜端到他面前时,乐铖白只瞥了一眼,就洁癖发作,忍无可忍地说:“把这盘紫黄色的橡皮泥从我眼前拿走!”
        许合子说:“我今天只炒了这一道菜。”
        乐铖白闭上眼,无力地趴在床上,姿势像一只可怜的小狗:“我不要吃。”
        许合子没说什么,站在老宅的小厨房水池边,拿出两个生番茄,洗得很干净,打蛋,开火,炒得很细心。最后端着一盘番茄炒蛋进去,等乐铖白抱怨着吃完了,她才坐在房外台阶上,拿出那碗已经冷了的茄子炒苦瓜,一个人慢慢地拌着饭吃了。炒得不好,苦瓜还是生的,茄子烂得像泥。
        乐铖白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门,倚靠着门边,姿势古怪地单脚站立,安安静静地瞅着她。
        许合子起身时吓了一大跳。乐铖白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在许合子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埋头吃了起来。他吃得很急,筷子拿反了也没察觉到,七七八八地把那些剩下的生苦瓜塞进嘴里,一抬头,对着瞠目结舌的许合子,很得意地笑着:“喂,许合子,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就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许合子犹豫了一下,决定对他讲出实情:“你把剩饭吃了,咱们拿什么倒给木房阿伯去喂猪呢?”
        乐铖白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日子并没有过多久,过了几天,做饭的阿妈就回来了。他们的一日三餐有了保障,乐铖白又变成了那个最挑剔的少爷,天天嫌这个厌那个。偶尔许合子端着洗衣的大木盆走过廊下,他就懒懒地倚在拉门边,见了她就拦住,眼角微翘,像是在笑:“许合子,什么时候再做一次番茄炒蛋啊?”
        “你还没吃厌吗?”许合子感到意外。
        他的笑容骄傲又讨厌:“忆苦思甜啊。”
        那个在夏天的阳光中斜倚在拉门旁,永远说着口不对心的话,挑剔、娇气,却总是莫名妥协,笑起来骄傲却毫无城府的少年乐铖白,一去不返了。
        那些流淌着夏天晶莹香气的岁月,也成了记忆中最不可触碰的禁区。
        多年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乐铖白,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不记得她,讨厌吃番茄,垂着的眼角疏漠无比,严厉冰冷中带着算计。
        这个人,就像存在于这世界的另一个生命,突兀、古怪,却让人察觉不到任何诡秘的缝隙。他有乐铖白的面容,乐铖白的声音,乐铖白的名字,乐铖白的身份。
        但是,他不是乐铖白。
        或者说,他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他。


        IP属地:辽宁4楼2023-09-03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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