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度的日出
     请相信我，Leo。四年之后，我会站在与你并肩的位置，一起亲吻大力神杯。
     然后，我们一起去莫雷诺。那儿有南半球最美的日出。
    
     [1]
     我有时会想，世界上的事情或许真的是一成不变。
     总之，对于一个球员来说，他的生活像是被安了发条一样循规蹈矩。国家队、俱乐部，各种奖杯和锦旗，各种训练和假期。有时疯狂地庆祝胜利，有时又被惨败打击得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没等他从胜利或者惨败的结果中回过神来，新的赛季又开始了。
     而现在的Leo，无疑是属于惨败后的那一类。
     即使他是，多么伟大的球员。
    
     世界杯期间不管媒体把阿根廷炒得多么火热，不管阿根廷在小组赛胜了几场进了几个球，我们最终还是早早地结束了我们的世界杯。
     “Messi在本届世界杯上一球未进。”“Messi的优秀表现仅仅体现在巴塞罗那俱乐部。”“世界足球先生在世界杯上的表现糟透了。”……
     我知道听到这些的Leo，你会有多么难过。但我所能做的，只有在与德国的比赛结束之后，默默地拉过你，然后像我们赛前说的那样，拥抱在一起。不是为了预想的胜利，而是为了彼此安慰。
     在拥抱的时候我把头埋在你的肩膀上。
     “Leo，没事的……2014年，我们一起亲吻奖杯好么？”
     “阿Kun，我总是在想如果这次我可以进球……可以踢得再好一些……我们……”他在我双臂间泣不成声。
    
     没关系，没关系的。Leo。
     我们可以在巴西举起那座奖杯——
     一定可以。
    
     不是不知道的。Leo那种对于胜利的执着，一直不停地想要做到最好，但结果总是不如人意。这不是他的错。我总这么安慰他。
     对于一个公认的“伟大的球员”，无论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还是卡卡，或者说甚至是爸爸马拉多纳，一定都是渴望着胜利，并且从未停止过追求胜利的脚步。我知道，这是一个球员的精神。
     但谁又会永远胜利，哪怕是球王，这次也败得彻底。
    
    
     “Leo。”我呼唤他的名字。
     他在飞机上睡得昏昏沉沉并没有醒过来。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就当他能听到。
     “Leo，相信我。假期的时候，去看莫雷诺冰川吧。看过之后，大概就会重新开始了吧，那么，我们一定能够——”
     我没有再说下去。
     但如果他在听的话，他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们向来如此默契。
     默契到，透过对方的呼吸，就可以感知他的心情，他的思想，他的灵魂。
    
    
     [2]
     回到阿根廷之后，我并没有急着去西班牙，Leo也一样。
     我们都知道此时的西班牙是我们所不愿意面对的，是所有阿根廷人都不愿意面对的，胜利的红色海洋。
     Leo在电视上看着他的队友们亲吻着那个梦想似的奖杯时，原本平和下来的心境又跟被风吹皱的池水，泛起了一点儿涟漪。只是一点儿，因为知道无法挽回。


     “真的阿Kun，如果我这次可以踢得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那个杯是我们的，现在亲吻杯的是教练。我早就说过了，夺了冠，第一个让迭戈触摸到那个奖杯。如果不只是冈萨洛可以上演帽子戏法，我也进球的话……——阿Kun。”
     我实在不喜欢他现在这副模样：“听我说，Leo。过去的事儿，我们没办法改变。我们只能改变未来。”
     “……我想要那个奖杯。”
     “Leo，四年之后，咱们一起把那个奖杯捧回阿根廷。”
    
     彼时，整个阿根廷都没有为我们的失利而责备我们。他们拉着横幅喊着我们的名字：迭戈，贝隆，梅西，伊瓜因……
     我清晰地听到了他们喊我，阿奎罗。
     他们拉着的横幅上面写着“迭戈别走，我们爱你”“梅西不哭”。
     梅西不哭。梅西不哭。
     转过头，我看着那个大男孩儿靠在大巴的座椅上，眼睛里亮闪闪的是什么在发光。我伸过手去拍拍他的脸颊：“Leo，别哭。”“我没有哭……我很高兴。”
     Leo笑得很勉强，他没有向窗外看：“大家都没有对我们责骂，没有怪我们，反而是……如此热烈的迎接。我很高兴啊……阿Kun。不让他们失望，我们一定要——”
    
     “真的那么重要么？大力神杯。”我打断他的话，“Leo，你在撒谎。你很难过，你为什么要说你高兴呢？明明都难过的不愿意看窗外了……Leo你为什么要这样？”我说不下去，只是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又黯淡了。
     我后悔我说了那些话，那些话里带着刺，轻易地刺伤了他的心脏。
     良久，Leo才抬起头：“……你说得对，Kun。我只是在自欺欺人。”“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很好。”他对我说，然后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Leo……？”
     “你很好。这些话都是对的，所以不用愧疚，也不用后悔。”
    
     他的笑容终于又浮现在脸上。不管那其中有没有落寞和悲伤，那是我所熟悉的，Leo的微笑。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推开我的手，Leo的语气像是在撒娇：“阿Kun……”
     “这样吧，Leo。等队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去莫雷诺玩怎么样？看冰川。上次在网上，听到别人说，特别美呢。莫雷诺的日出。”我笑着，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不用担心，只是适当的放松，不会很累。”
     听我这么说，Leo终于又安心了：“那行。我们一起。”
     “就我们俩。”
    
     晚上我跟妮娜提起度假的事，我说：“妮娜，爸爸现在需要你，我和Leo会出去放松一下，就在阿根廷。不要担心。你现在去陪陪爸爸好么？”
     “亲爱的，我不懂。”她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思议，“现在的心情，你还可以出去放松么？”
     “是的。正是为了下一次，所以我才需要这次假期。”我亲吻她的脸颊，本哈明在一旁蹬着腿，“何况，妮娜，本哈明也需要你。我可照看不好他。”
     妮娜看了我许久最终颔首。
    
    
     [3]
     莫雷诺冰川是阿根廷境内的冰川。也是我们的度假胜地。
     到达这儿的时候，正好是夜晚。我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Leo已经醒了，但是天还没有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