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教信徒。
实则我过于笃信她,以至于总是带着痴痴的崇拜目光凝望着她,就像她仿佛是古希腊掌握古里古怪的离谱诸神之一。
其一:
燕知了的故事就像盛夏时的一缕晚风,还赊着早春一小节儿乍暖还寒的清凉,徐徐吹散了紫禁城素有的溽热沉闷。
浅薄的凉意顺着话语爬上了手臂,爬山虎一样的攀爬着、纠缠着,是一层叠细密的寒颤具现。顺着她的臂膀抓住了她,死死的钳住,深怕一不留神就失去了与现实的唯一通道,独留我自己在这光怪陆离的彼世。
但发生在紫禁城的故事总是诱人的,很难不引人浮想联翩,就譬如现在,紫禁城的小公主被好奇怂恿,被它们簇拥着、推搡着来到了这里。我从不晓得富丽堂皇的紫禁城还拥有这样幽静的地方,朱红瓦,琉璃墙紫禁城分明是以金子与宝石堆砌起来琉璃世界,神圣的、脆弱的,每一处闪光都是宝石锋利切面的角隅,那些没有棱角的朴素东西,很不适宜存放在紫禁城这个小匣子里。
陷在“四处徘徊”的恐惧之中,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探看,仿佛那位早夭的阿哥就在近切,紫禁城弥漫起蓝紫色的烟雾,是蜘蛛们结出的细密的网。他用唯一的一只眼睛盯着我,在阴暗的角落里,用眼睛抓着我!在我听不见的地方发出桀桀的笑声!那些被虚无垒砌起来的虚假勇气,瞬间坍塌,如不是仍被她圈住了肘窝,几乎立刻就要一溜烟跑回有母亲的地界,仿佛那里也有一个圈,当年孙大圣用金箍棒画的。
要不我们快逃吧……话已经落在嗓子眼了。
其二:那她们鬓边一定是簪的浪花
“我见过海。”
我在等她询问我,哪里见过海,于是只是很敷衍的回答她余下的事情,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燕知了,我见过海。”
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天边,湖泊是小一点的江河,江河是小一圈的大海。等到日暮,太阳也躲进月辉里,浓蓝色的天空是最接近海洋的地方,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天是黑的,海也是黑的,于是我在见识到她的诧异后愈发的洋洋得意了起来,把所有的话都塞进了匣子里,故意要卖一卖这个关子,那是颗膨胀的心。
“哼——我不告诉你,等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引你去看。”
其三:御花园有什么
而御花园之于我那些蛮横的恐怖印象,已经伴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淡漠,一道儿淡淡的影子,轻轻的扫过,大花园在心中重新热络了起来,日复一日的看牡丹花看紫金花,我已经很少会回想起当年的离奇故事,我兀自觉得,已经很轻易的从很年幼时被燕知了诓骗的张“恐怖故事”的网中挣扎了出来,御花园大约仍然有黄大仙,它大约也如约拜月,总之……
好罢,根植于童年的噩梦是最牢固的,它们伴随着小公主的成长,日复一日的深入骨髓深处,我仍然三不五时的去找燕知了,听她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偶尔恐怖偶尔……好罢,大多时候都是灰黑色的恐怖故事。
隆越公主爱新觉罗宠信,大约是紫禁城狐鬼故事唯一的受害人,它们原本只会在午夜十分折磨睡不着觉的小公主,会令越想越恐惧的小女孩会提着自己的枕头,踮着脚,冲去母亲的床榻上挤出一番狭小的天地,十指相扣于心口许出好睡眠的愿望。童年时所有的记忆大都消弭,我记不得五岁时看过的花,也记不得七岁时听过的故事,可我脑海里孤零零的一隅,仍然留给了燕知了讲述里的那个只有一只眼睛、一条腿的可怜爱新觉罗!